《魏書》 作者:魏收年代:北齊728   

《魏書》列傳 列傳·卷四十八

韓麒麟程駿
韓麒麟,昌黎棘城人,自稱是漢代大司馬韓增後人。父親韓瑚,任秀容、平原二郡太守。韓麒麟幼小時即好學,風度修美、善於騎射。恭宗登基,命他為東曹主書。高宗即位,賜爵魯陽男,加授伏波將軍。父亡故,韓麒麟服喪禮節周全,家族中人很稱讚他。

寡嫗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曆年不罷。子熙因此慚恨,遂以發疾。興和中,孝靜欲行釋奠,敕子熙為侍講。尋卒,遣戒不求贈諡,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幹謁。武定初,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後來參加慕容白曜征伐南方的軍事行動,進攻升城,部隊多有傷亡。等到城被攻破,白曜準備把敵人都埋掉,韓麒麟勸道:“今天剛到敵人境內,要圖進取,我們應該寬威厚惠,以昭示敵人,這是當年韓信降服範陽的計謀。而今勁敵在前,而我們便坑殺敵兵,我擔心從此東進,會讓敵人各各死守,攻打難以克服。天長日久,我軍疲怠,別郡之民乘機反逆,生出變故,則三齊之地就變得難以圖謀了。”慕容白曜聽從了他的意見。讓這些被俘士卒恢複舊業,齊地百姓大為高興。後來白曜上表奏請韓麒麟為冠軍將軍,與房法壽相對而為冀州刺史。慕容白曜攻打東陽,韓麒麟獻上義租六十萬斛,加上攻戰的器械,於是白曜所需的軍資不再缺乏。等到慕容白曜被殺,韓麒麟也被征召還歸,停職多年。高祖時,朝廷拜他為黃門侍郎,乘車招慰徐、兗,背叛的百姓歸順朝廷的達四千多家。

興宗弟顯宗,字茂親。性剛直,能麵折庭諍,亦有才學。沙門法撫,三齊稱其聰悟,常與顯宗校試,抄百餘人名,各讀一遍,隨即覆呼,法撫猶有一二舛謬,顯宗了無誤錯。法撫歎曰:“貧道生平以來,唯服郎耳。”
不久又除任冠軍將軍、齊州刺史、假魏昌侯。韓麒麟在任上,很少動用刑罰,從事劉普慶勸韓麒麟說:“明公你治守一方,卻無所斬戮,您憑什麼來顯示皇威?”韓麒麟說:“刑罰是用來製止邪惡的,是不得已而用的東西。現在百姓不犯法,為什麼要開殺戒?如真的要殺人才能確立威名,你恐怕應是首當其衝的了。”劉普慶十分慚愧地退下去了。韓麒麟以剛剛歸附的人,不能到官府任職,士人消沉抑鬱,於是上表說:“齊地歸敵人所有,經曆了漫長的時期,舊的州府僚佐,動輒數百人。自從皇威披照,並職從省,守宰長官缺少,但又不讓土人充任。臣考慮朝廷現在新征之人沒有正式進入仕途,州郡衙內官員很少,而沉塞的多,願言冠冕,稍為去就。愚臣以為如守宰有缺,應該推舉任用豪傑高望之人,應增置官吏,廣泛延納賢達哲睿的人。如能這樣,則華族就會蒙獲榮耀,良才就會各得其用,那麼我們懷抱懿德,治理齊土,也許正需如此。”朝廷官員討論之後,同意了他的想法。

太和初,舉秀才,對策甲科,除著作佐郎。車駕南討,兼中書侍郎。既定遷都,顯宗上書:
太和十一年(487),京城遭受大饑荒,韓麒麟上表陳述時務說:

其一曰:竊聞輿駕今夏若不巡三齊,當幸中山,竊以為非計也。何者?當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費則徭役可簡,並功則洛京易就。往冬輿駕停鄴,是閑隙之時,猶編戶供奉,勞費為劇。聖鑒矜湣,優旨殷勤,爵浹高年,賚周鰥寡,雖賑普霑今,猶恐來夏菜色。況三農要時,六軍雲會,其所損業,實為不少。雖調斂輕省,未足稱勞,然大駕親臨,誰敢寧息?往來承奉,紛紛道路,田蠶暫廢,則將來無資。此國之深憂也。且向炎暑,而六軍暴露,恐生癘疫,此可憂之次也。臣願輿駕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帳之費,並功專力,以營洛邑。則南州免雜徭之煩,北都息分析之歎;洛京可以時就,遷者僉爾如歸。
“古代先哲諸王經國立治,儲備了九年的收成,然後才能說太平。所以他們親耕田地,借此勉勵百姓,因此禮教興行。到了中間朝代,也重視該業,獻糧食的與臨陣殺敵的功勞一樣,勉力種田的與孝悌的人同等賞賜,所以說,積儲糧食,是做百代之王的常做的事情,是治理國家的首要工作。

其二曰:自古聖帝必以儉約為美,亂主必以奢侈貽患。仰惟先朝,皆卑宮室而致力於經略,故能基宇開廣,業祚隆泰。今洛陽基址,魏明帝所營,取譏前代。伏願陛下,損之又損。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宅相尚,今因遷徙,宜申禁約,令貴賤有檢,無得逾製。端廣衢路,通利溝渠,使寺署有別,四民異居,永垂百世不刊之範,則天下幸甚矣。
“而今京城百姓,不種田的人太多,遊食的人口當中,就有三分之二是他們。大凡一人不耕,就有人受其饑餓,何況今天不耕種的人,動不動超過萬人。所以近年以來,太行山以東遭受洪水,老百姓因凍餓而亡;今年秋天京都遇到幹旱,糧食價格猛漲。這實在是由於不鼓勵農民耕種,國家一向沒有儲積的緣故。

三曰:竊聞輿駕還洛陽,輕將數千騎。臣甚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猶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蹕於闈闥之內者,豈以為儀容而已?蓋以戒不虞也。清道而後行,尚恐銜蹶之或失,況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臣之所以悚息,伏願少垂省察。
“臣以為陛下您英明偉大,道德高過三皇五帝,終日為國操勞,體恤百姓難處,即使帝虞一日萬機,周文王日中而顧不上吃飯,都不能與您相比。而今上有水旱不調的年成,下有飽受凍餓之苦的百姓,這都是由於有關部門不為明製,令長官吏不務民本所致。自從承平日久,連年豐收,世間浮誇之風愈演愈烈,最終導致奢侈成風。高官顯貴之家,奢縱僭禮的沒有止境;喪葬婚娶之事,費用越來越高;富貴之家,童妾華服;工商之族,玉食錦衣。耕田農夫吃的是糟糠之糧,養蠶婦女甚至缺乏短襖。這樣使耕田的人越來越少,田地多有荒蕪。國家倉庫之中穀糧布帛已盡,市井之上寶貨不勝其多;室舍之中,衣食匱乏,道路之上麗服如雲。饑寒產生的原因,實在是由於不重農桑所致。愚臣認為凡是珍奇玩寶,都應禁斷,問凶訊吉之禮,應製定一定的格式,令貴賤有別,民歸樸素。普查天下男女的數量,計田授田。令宰有司四時巡察,台衙使臣每年按撫檢察一次。官員勤加勸勉檢察,嚴格賞賜製度。這樣的話,數年之中,必有糧食積蓄,即使遇上災難禍凶,老百姓也可免於流亡了。

其四曰:伏惟陛下,耳聽法音,目玩墳典,口對百辟,心虞萬幾,晷昃而食,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睿明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頤無疆之祚。莊周有言:形有待而智無涯。以有待之形,役無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伏願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責成,唯冕旒垂纊,而天下治矣。
“往年核查戶籍,租賦輕薄微少。為臣所統領的齊州,收上來的租糧剛夠供給州官俸祿,無一粒糧食入倉。這對於老百姓雖然有利,但不是長久之計。假如碰到戰事,或是遇上天災,恐怕官家賑民,無糧可濟。公家賦稅,可減少絹布,增加穀租,豐年多收,窮歲賑出。這就是所謂私民之穀,寄積官府,官府糧倉充實,則老百姓就沒有荒年的憂慮了。”

高祖頗納之。
太和十二年(488)春,韓麒麟死於任上,時年五十六歲。遺囑兒子用素樸棺柩裝殮,喪事務必從簡。韓麒麟天性恭敬謹慎,總是把律令放在自己座位旁邊。臨死的時候,隻有作為俸祿的絹數十匹而已,他的清貧於此可見。朝廷贈他為散騎常侍、安東將軍、燕郡公,諡稱康。

顯宗又上言曰:“進賢求才,百王之所先也。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賢良、方正之稱。今之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而朝廷但檢其門望,不複彈坐。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敘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是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之賤,聖皇不恥以為臣;苟非其才,雖三後之胤,自墜於皁隸矣。是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官,各得其所,以致雍熙。議者或雲,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便廢宰相而不置哉?但當校其有寸長銖重者,即先敘之,則賢才無遺矣。”
韓興宗的弟弟韓顯宗,字茂親。性格剛直,能夠麵折皇帝庭諍國事,也有才華學識。和尚法撫,三齊之人稱讚其聰明捷悟,經常與韓顯宗一起比試,出題的人抄了一百多個人名,他們通讀一遍,然後讓他們說出來,比試結果法撫念的還有一兩個錯誤,而韓顯宗則一點錯誤都沒有。法撫感歎地說:“貧僧平生以來,隻佩服郎君耳。”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禦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惡以從善者,法也。是以有國有家,必以刑法為治,生民之命,於是而在。有罪必罰,罰必當辜,則雖箠撻之刑,而人莫敢犯也。有製不行,人得僥幸,則雖參夷之誅,不足以肅。自太和以來,多坐盜棄市,而遠近肅清。由此言之,止奸在於防檢,不在嚴刑也。今州郡牧守,邀當時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閣百官,亦鹹以深酷為無私,以仁恕為容盜。迭相敦厲,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要,遇下如仇讎。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蓋由於此。《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實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太和初年,韓顯宗被舉為秀才,對策高中甲科,除授著作郎。皇帝親征南方,韓顯宗兼任中書侍郎。魏廷討論確定遷都之後,韓顯宗上書說:

又曰:“昔周王為犬戎所逐,東遷河洛,鎬京猶稱‘宗周’,以存本也。光武雖曰中興,實自創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廢舊。今陛下光隆先業,遷宅中土,稽古複禮,於斯為盛。豈若周漢出於不得已哉?按《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則謂之邑,此不刊之典也。況北代宗廟在焉,山陵托焉,王業所基,聖躬所載,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遠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愚謂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以光萬葉。”
“其一說:臣聽說皇駕今年夏天如果不巡察三齊,就去中山,臣私下以為這是不妥當的做法。為什麼呢?當今的徭役應早早停息,洛京新都宜速建成。節省費用則徭役便可儉簡,與民合功則洛京易就。去年冬天皇駕停居鄴城,是閑暇間隙之時,猶且編製戶民供奉車馬,勞擾百姓,費耗民財很多。皇上聖明,憐憫百姓,恩旨不斷,爵披高年百姓,賚賞周遍孤獨之民,但是盡管賑貸普及萬民,臣仍擔心來年百姓仍會受到饑寒之苦。何況三農要時,六軍雲會,其所損害農業的情況,實為不少。雖然說國家賦稅儉斂,徭役減省,說不上煩勞百姓,然而大駕親臨,官民誰敢怠慢?於是,官民往來承奉,紛集道路,農耕蠶桑暫時就顧不上了,這樣將來便無資可依。這是國家所深為憂患的。而且先前炎天暑熱,而六軍暴露野外,臣擔心會生瘟疫,這是第二可憂慮的。臣希望皇上車駕早還京城,以省免各州供奉之費,並功專力,營建洛京。這樣南部州郡免了雜碎徭役之苦,北部都城少了離別之歎,洛京便可很快建成,遷者都會有如歸的感覺。

又曰:“伏見洛京之製,居民以官位相從,不依族類。然官位非常,有朝榮而夕悴,則衣冠淪於廝豎之邑,臧獲騰於膏腴之裏。物之顛倒,或至於斯。古之聖王,必令四民異居者,欲其業定而誌專。業定則不偽,誌專則不淫。故耳目所習,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肅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伎作屠沽,各有攸處。但不設科禁,賣買任情,販貴易賤,錯居混雜。假令一處彈箏吹笛,緩舞長歌;一處嚴師苦訓,誦詩講禮。宣令童齔,任意所從,其走赴舞堂者萬數,往就學館者無一。此則伎作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之明驗也。故孔父雲裏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訓,賢聖明誨,若此之重。今令伎作家習士人風禮,則百年難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態,則一朝可得。是以士人同處,則禮教易興;伎作雜居,則風俗難改。朝廷每選舉人士,則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密也。至於開伎作宦途,得與膏梁華望接閈連甍,何其略也。此愚臣之所惑。今稽古建極,光宅中區,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別伎作,在於一言,有何為疑而闕盛美。”
“其二說:自古聖帝必定都以儉約為美,亂世之主必會因奢侈而留下禍患。臣仰觀先朝,皇帝們都卑小宮室而致力於治理國家,所以能夠使國家開闊廣大,皇帝基業命祚隆盛安泰。今天洛陽城基址,是魏明帝當年所營造的,被前代之人所取笑。臣認為陛下應減小再減小。近來北都富家。競相以宅第豪華彼此攀比誇耀,而今乘著遷都,皇上應申明禁約,責令貴賤之家有個區別,不得逾越製度。朝廷應廣興交通,興修水利,應使官府各部門區別清楚,四方百姓異地而居,立下永垂百世不改的範式,那麼就是天下人的大幸了。

又曰:“自南偽相承,竊有淮北,欲擅中華之稱,且以招誘邊民,故僑置中州郡縣。自皇風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數甚眾。疑惑書記,錯亂區宇。非所以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謂也。愚以為可依地理舊名,一皆厘革。小者並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並省;今人口既多,亦可複舊。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倉庫儲貯,以俟水旱之災,供軍國之用,至於有功德者,然後加賜。爰及末代,乃寵之所隆,賜賚無限。自比以來,亦為太過。在朝諸貴,受祿不輕,土木被錦綺,僮妾厭粱肉,而複厚賚屢加,動以千計。若分賜鰥寡,贍濟實多。如不悛革,豈周給不繼富之謂也?愚謂事有可賞,則明旨褒揚,稱事加賜,以勸為善;不可以親近之昵,猥損天府之儲。”
“其三說:臣聽說皇駕還歸洛陽,隻有區區數千騎兵跟隨。臣很是為陛下覺得這不應該。大凡千金之子,猶且坐不臨堂,更何況萬乘之尊,富有四海的皇帝呢?軍隊隨駕,為的是保衛一國之主,哪裏隻是僅為儀容擺設呢,這是為了防備不測啊。清除道路之後皇帝出行,還怕馬失前蹄,有個閃失,何況今天跋山涉水,陛下怎能不加考慮!這是愚臣為之擔驚受怕的,誠望陛下稍加考慮。

又曰:“諸宿衛內直者,宜令武官習弓矢,文官諷書傳。而今給其蒱博之具,以成褻狎之容,長矜爭之心,恣喧囂之慢,徒損朝儀,無益事實。如此之類,一宜禁止。”
“其四說:臣考慮陛下耳聽佛音,眼看群書,口對諸侯之言,心思家國大事,日晏而食,三更才睡。加上孝心深厚,盡禮盡節;文章事業,日成篇卷。盡管陛下樣樣得心應手,而且不知厭倦,但這不是珍惜精神、怡養天性、以享無疆福分的行為。莊周說:人的形體是有依恃限度的,而智慧無邊無際,以有限製的形體,追無邊的智慧,很危險啊。陛下這一點讓為臣深感不安,臣誠懇希望陛下端臨百官,委事臣屬,隻要經常監督群臣,那麼天下便可大治了。”

高祖善之。
高祖痛快地接受了他的意見。

後乃啟乞宋王劉昶府諮議參軍事,欲立效南境,高祖不許。高祖曾謂顯宗及程靈虯曰:“著作之任,國書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聞。若欲取況古人,班馬之徒,固自遼闊。若求之當世,文學之能,卿等應推崔孝伯。”又謂顯宗曰:“見卿所撰《燕誌》及在齊詩詠,大勝比來之文。然著述之功,我所不見,當更訪之監、令。校卿才能,可居中第。”又謂程靈虯曰:“卿比顯宗,複有差降,可居下上。”顯宗對曰:“臣才第短淺,猥聞上天,至乃比於崔光,實為隆渥。然臣竊謂陛下貴古而賤今。臣學微才短,誠不敢仰希古人,然遭聖明之世,睹惟新之禮,染翰勒素,實錄時事,亦未慚於後人。昔揚雄著《太玄經》,當時不免覆盎之談,二百年外,則越諸子。今臣之所撰,雖未足光述帝載,裨暉日月;然萬祀之後,仰觀祖宗巍巍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謝欽明於《唐典》,慎徽於《虞書》?”高祖曰:“假使朕無愧於虞舜,卿複何如於堯臣?”顯宗曰:“臣聞君不可以獨治,故設百官以讚務。陛下齊蹤堯舜,公卿寧非二八之儔?”高祖曰:“卿為著作,僅名奉職,未是良史也。”顯宗曰:“臣仰遭明時,直筆而無懼,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優於遷固也。”高祖哂之。後與員外郎崔逸等參定朝儀。
韓顯宗又上書說:“進舉賢才,這是百王首先考慮的問題。前代取士,必先刊正名分,所以有賢良、方正的說法。而今州郡貢舉察訪的人,白白地擁有秀才、孝廉的名稱,卻無秀才、孝廉的事實。而朝廷隻檢查該人的門望出身,不再對他的錯誤進行批評和彈劾。像這樣,則隻要貢舉門望家庭出身以選擇士人就行了,何必假冒秀才、孝廉的名稱呢?而門望是其父祖的遺烈,對皇家有什麼好處?有益於時政的,才是賢才。如果一個人有他的才能,即使是屠夫釣者奴婢虜夫這樣低賤的人,聖皇也不應以其為臣而覺得有什麼不光彩;如不是其才,雖然是三公的後代,也應自行墜落與皂隸沒有區別。所以大才授大官,小才授小官,各得其所,才會使家國和樂。也許有人說,而今世上沒有奇才,不如取士於有名望的門庭。這種說法也有不妥之處。怎麼可以因為世上沒有周公、邵公那樣的人,朝廷便可不設置宰相了呢?我們應當比較世人當中有些長處的人,然後便先錄用,那麼就會不漏掉人才了。”又說:

高祖曾詔諸官曰:“自近代已來,高卑出身,恆有常分。朕意一以為可,複以為不可。宜相與量之。”李衝對曰:“未審上古已來,置官列位,為欲為膏粱兒地,為欲益治讚時?”高祖曰:“俱欲為治。”衝曰:“若欲為治,陛下今日何為專崇門品,不有拔才之詔?”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門,假使無當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純篤,朕是以用之。”衝曰:“傅岩、呂望,豈可以門見舉?”高祖曰:“如此濟世者希,曠代有一兩人耳。”衝謂諸卿士曰:“適欲請諸賢救之。”秘書令李彪曰:“師旅寡少,未足為援,意有所懷,不敢盡言於聖日。陛下若專以門地,不審魯之三卿,孰若四科?”高祖曰:“猶如向解。”顯宗進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禮唯新,國之興否,指此一選。臣既學識浮淺,不能援引古今,以證此議,且以國事論之。不審中、秘書監令之子,必為秘書郎;頃來為監、令者,子皆可為不?”高祖曰:“卿何不論當世膏腴為監、令者?”顯宗曰:“陛下以物不可類,不應以貴承貴,以賤襲賤。”高祖曰:“若有高明卓爾、才具雋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後為本州中正。
“大凡皇帝之所以居尊以統治下屬的法寶是威製,黎民所以改惡而從善的原因是法律。因為如此,所以治國治家,必須以法律為依據,老百姓的生命,於是可以有保障。有罪必定懲罰,罰刑一定與罪輕重相符,那麼即使是鞭打之類較輕的刑罰,別人也一定不敢冒犯。有製不行,人們都懷僥幸心理,那麼即使是施以殺頭這樣的重刑,也不足以整肅民心。皇魏自太和年間以來,沒有推行因盜殺頭棄市的刑罰,而國家整肅清平。由此而言,禁止奸邪在於預防糾檢,而不在嚴厲的刑罰。而今州郡牧守,為邀當時之名,而行一切之法;台閣百官,也都以嚴酷為無私,以仁恕為縱容盜奸。越演越厲害,久之便成風俗。皇帝陛下起居九重皇宮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理天下繁細事務,對待下屬便如仇敵。所以堯舜隻一人,而桀紂成百上千。上下之間不能和平處之,都是由於這一點引起的。《尚書》說:‘與其殺害無罪的,不如寬懈刑罰。’這句話實在應該賜示百官,從而讓他們愛惜百姓生命。”

二十一年,車駕南伐,顯宗為右軍府長史、征虜將軍、統軍。軍次赭陽,蕭鸞戍主成公期遣其軍主胡鬆、高法援等並引蠻賊來擊軍營,顯宗親率拒戰,遂斬法援首。顯宗至新野,高祖詔曰:“卿破賊斬帥,殊益軍勢。朕方攻堅城,何為不作露布也?”顯宗曰:“臣頃聞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每哂之。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虜,兵寡力弱,擒斬不多。脫複高曳長縑,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臣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高祖笑曰:“如卿此勳,誠合茅社,須赭陽平定,檢審相酬。”新野平,以顯宗為鎮南、廣陽王嘉諮議參軍。顯宗後上表,頗自矜伐,訴前征勳。詔曰:“顯宗斐然成章,甚可怪責,進退無檢,虧我清風。此而不糾,或長弊俗。可付尚書,推列以聞。”兼尚書張彝奏免顯宗官。詔曰:“顯宗雖浮矯致愆,才猶可用,豈得永棄之也!可以白衣守諮議,展其後效。但鄙狠之性,不足參華,可奪見囗,並禁問訊諸王。”顯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為五言詩贈禦史中尉李彪曰:“賈生謫長沙,董儒詣臨江。愧無若人跡,忽尋兩賢蹤。追昔渠閣遊,策駑廁群龍。如何情願奪,飄然獨遠蹤?痛哭去舊國,銜淚屆新邦。哀哉無援民,嗷然失侶鴻。彼蒼不我聞,千裏告誌同。”二十三年卒。顯宗撰《馮氏燕誌》、《孝友傳》各十卷,所作文章,頗傳於世。景明初,追赭陽勳,賜爵章武男。
又說:“過去周王被犬戎所逐,東遷河、洛之間,鎬京仍然稱‘宗周’,意在保存根本。光武雖稱中興,實際上是別有創新,但西京還設置京尹之職,也不廢棄舊置。今天陛下隆盛光大先祖事業,遷宮中原,稽古複禮,以此為盛,豈止是周代漢朝所能比的呢,然而這也是不得已而采取的做法。臣查《春秋》書義,有宗廟的稱為都,沒有宗廟的就稱邑,這是不變的法典。何況北麵代州是魏宗廟所在地,帝家山陵也在那裏,王業底基,聖上的資本,代州是神鄉福地,實在距京也很遠了。而今卻與郡國相同,毫無突出之處,臣私下裏深為不安。愚臣認為代京也應建都畿設京尹,與前代做法一樣,崇本重舊,以光萬業。”

子武華,襲。除討寇將軍、奉朝請、太原太守。
又說:“臣見洛京之製,官民以官位相從,而不依族類而居。但官位並非長久不衰,有朝榮而夕敗的,淪敗之後原本達官貴人就會淪落在平民之鄉,原本混跡卑賤之中的庶民也許會榮耀於豪門大院。物之顛倒,或至如此。古代聖王,必定讓四方之民各處其地,安居樂業而且務業誌專。本業穩定老百姓則不會亂來,誌專則不會流於流俗。這樣就會使百姓日受本業耳濡目染,官府不用監督他們就會好好務本業的;人倫物理方麵受到父兄的潛移默化,官府不用整肅,他們就會自然向禮的。仰思太祖道武皇帝創立基業,撥亂反正,日理萬機,茶飯不思,仍然區別士人庶民,不讓他們混雜居住,戲子匠人、屠夫沽徒,各人都有合適的位置。如果不設科律禁令,市場買賣任其自然,買賣價格貴賤不約,就會出現錯亂雜居的局麵。假使一個地方彈箏吹笛,緩舞長歌;另一個地方嚴師苦訓,誦詩講禮。發出告示,讓兒童少年,隨便選其所好,那麼他們之中跑到歌舞場所的會有成千上萬,而到學校學習的將沒有一個人。這就是戲子匠人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的明確驗證。所以孔夫子有‘裏仁之美’的說法,孟母有三遷其居的訓子之道,聖賢教訓,如此之重。現在如讓戲子匠人學習士人的習慣禮節,那麼百年都難以學成;而讓士人家的孩子仿效匠人戲子的行為舉止,那很快就學會了。所以說士人集中在一起,禮教就容易興旺;戲子匠人雜亂居住,那就會讓不好的風俗難以改掉。朝廷每次選舉人才,都檢校其婚姻狀況、為官經曆,作為提拔或降職依據,工作做得是何等細密。至於打開戲子匠人的官宦之路,讓他們與高官豪貴們連門接屋,這是什麼策略。這是愚臣所大惑不解的。如今聖朝稽查往古,建立王法,光被天下,黎民百姓,不管遷往何地,都是皇魏地域,而分開區別戲子匠人,隻在於皇上一句話,這對皇上來說有什麼難的,而以此導致聖朝大美缺損就不值了。”

程駿,字驎駒,本廣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晉都水使者,坐事流於涼州。祖父肇,呂光民部尚書。
又說:“自從南邊偽政權代代相傳,竊取淮河以北,想占有我中華原有各種稱呼,而且大量招納引誘我邊境之民,從而僑設中州郡縣,與我魏郡縣名稱相重。從皇魏勢力南被,他們仍不改稱,從而重名郡縣的數目特別眾多。這導致各種書章記錄的混亂,把天下弄得混亂不堪,要區別疆域物土,必須重新嚴格勘定名稱。愚臣認為可依照地理舊名,全都重新厘定。小州合並,大的分別而置。及中部郡縣,過去因戶數少而合並的,如果今天人口增加了,也可分州而治。作為皇帝的人,應以天下為家,不能有什麼私念。所以倉庫儲備,是準備應付水旱災害,提供軍隊國家用度的,至於那些有功德於國家的人,應該加以恩賜。當年功臣,恩蔭後代,皇上於是寵遇隆厚,賞賜不斷。過去到今,這也實在太過。現在朝廷的達官貴人,所受俸祿不輕,房舍披金掛彩,仆僮妾奴厭聞稻粱魚肉,而皇上又加優厚的賞賜,動不動數以千計。如果陛下把這些東西分賜鰥寡孤獨,可受接濟的人實在非常之多。如果不改變原來的做法,豈不就是周窮不比濟富嗎?愚臣認為如果誰事有可賞賜的,就明旨褒揚,揚其功績賞其粟帛,以此勸人為國效力,而不可因其是近臣密戚,厚加賞賜,從而妄加減損國庫儲備。”

駿少孤貧,居喪以孝稱。師事劉昞,性機敏好學,晝夜無倦。昞謂門人曰:“舉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亞之也。”駿謂昞曰:“今世名教之儒,鹹謂老莊其言虛誕,不切實要,弗可以經世,駿意以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莊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謂至順矣。人若乖一則煩偽生,若爽性則衝真喪。”昞曰:“卿年尚稚,言若老成,美哉!”由是聲譽益播,沮渠牧犍擢為東宮侍講。
又說:“諸保衛皇宮、侍奉皇帝的人,應該讓武官練習武功,文官勤讀書傳。而今天,卻給予他們遊戲賭博的工具,從而養成他們輕慢的作風,助長他們好鬥的心理,縱容他們目中無人的習慣,徒自損害朝廷威儀,無助於國家政事。像這些情形,就應一概禁止。”高祖稱讚他的建議。

太延五年,世祖平涼,遷於京師,為司徒崔浩所知。高宗踐阼,拜著作佐郎;未幾,遷著作郎。為任城王雲郎中令,進箴於王,王納而嘉之。皇興中,除高密太守。尚書李敷奏曰:“夫君之使臣,必須終效。駿實史才,方申直筆,千裏之任,十室可有。請留之數載,以成前籍,後授方伯,愚以為允。”書奏,從之。顯祖屢引駿與論《易》、《老》之義,顧謂群臣曰:“朕與此人言,意甚開暢。”又問駿曰:“卿年幾何?”對曰:“臣六十有一。”顯祖曰:“昔太公既老而遭文王。卿今遇朕,豈非早也?”駿曰:“臣雖才謝呂望,而陛下尊過西伯。覬天假餘年,竭《六韜》之效。”
後來,韓顯宗上表請求任宋王劉昶府的諮議參軍,想為南部軍事效力,高祖沒有答應。魏高祖曾對韓顯宗及程靈虯說:“著作郎一職,是掌寫國史的。卿等文章,朕心中有數,中書省的品第高低,你們也知道。如要與古人相比,班固司馬遷等人,固然比他們不上。但與當世才人比,文學方麵的才能,你們中間應推崔光可與相比。”又對韓顯宗說:“看到卿等所寫的《燕誌》以及在齊地時所詠誦的詩歌,比自往而來的文字強出許多。然而你在著述方麵的功績,我仍未見到,應當在監、令們那裏進一步了解。校比愛卿才能,我看可居中等。”又對程靈虯說:“你比韓顯宗又有些差別,我看可居下上等。”韓顯宗說:“為臣才學品第短粗輕淺,陛下卻大加誇獎,甚至與崔光相比,實在是優遇太過。但臣私下認為陛下貴古而賤今,人臣學識微薄,才識短淺,實在不敢仰比古往聖人,但遭逢聖明之世,眼睹惟新之舉,掌筆有司,實錄時事,為臣也覺得並不慚比於後人。過去揚雄著《太玄經》,當年不免遭受批評,但二百年後,卻越出諸子。為臣今天所撰,雖然未必充分表現聖帝經曆,以至與日月同輝,但萬代之後,後人仰觀祖宗巍巍之功,皇上睹陛下光天之德,也沒什麼比《唐典》遜色、比《虞書》稍差的地方。”魏高祖說:“假使我無愧於虞舜,卿比堯臣又如何呢?”韓顯宗說:“臣聽說為君的不能獨自治理天下,所以設立百官以分理國家事務。而陛下與堯舜齊名,公卿們哪敢比古代的八元遜色。”魏高祖說:“你任著作之職,僅能說是稱職而已,還不能說是良吏。”韓顯宗說:“臣仰逢明時,直筆而書毫不畏怕,又不受人賄賂,夜晚安眠,白天美食,這是為臣比當年班固、司馬遷優越的地方。”高祖不以為然地笑了。後來,韓顯宗與員外郎崔逸等人一起議定朝廷儀禮。

延興末,高麗王璉求納女於掖庭,顯祖許之,假駿散騎常侍,賜爵安豐男,加伏波將軍,持節如高麗迎女,賜布帛百匹。駿至平壤城,或勸璉曰:“魏昔與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險故也。今若送女,恐不異於馮氏。”璉遂謬言女喪。駿與璉往複經年,責璉以義方,璉不勝其忿,遂斷駿從者酒食。璉欲逼辱之,憚而不敢害。會顯祖崩,乃還,拜秘書令。
魏高祖曾經下詔書告示群官:“自近代以來,出身高低,總有一定的分別。朕覺得這樣可以,又覺得這樣不行。大家應該加以討論。”李衝回答說:“不知自從上古以來,設置官員列出朝位,是為的給他們富裕之地,還是想使官員們有益於時政?”高祖說:“都是想讓他們治理國家。”李衝說:“如果是要他們治理國家,陛下今天為什麼專門推崇門第品位,而沒有選拔人才的詔文?”高祖說:“如有特殊人才,朕不愁不知道。然而士君子門庭之中,即使沒有治世奇才,隻要他們德行純厚篤實,朕便沒有不用他們的理由。”李衝說:“傅嚴、呂望,在古代哪裏稱得上是以門第出身而被薦舉呢?”高祖說:“像這樣的曠世奇才很少見,古往今來隻有一兩個人而已。”李衝對眾官員說:“正要諸賢解救。”秘書令李彪說:“眼下軍隊人員寡少,不足為國家之用。臣心裏有想法,不敢盡言於聖日。陛下如專論門第出身,不審分魯的三卿之後,還是選人以四科?”魏高祖說:“關於這與前麵說法相同。”韓顯宗說:“陛下恩澤光被洛邑,百禮惟新,國家興旺與否,全仗這種選舉。為臣既然學識浮淺,不能夠援引古今,以證明此義,姑且便以國事論證它。如果不審別中省、秘書監令的後代如何,讓他們都為秘書郎,向來為監、令們的後代,都可以當秘書監令、中書令不?”魏高祖說:“卿何不論當世華貴為監、令的呢?”韓顯宗說:“陛下認為物不可類比,不應該以貴承貴,以賤襲賤。”魏高祖說:“如有高明卓著,才能出眾的,朕也不拘於此例。”後來又讓韓顯宗為其本州中正。

初,遷神主於太廟,有司奏:舊事廟中執事之官,例皆賜爵,今宜依舊。詔百僚評議,群臣鹹以為宜依舊事,駿獨以為不可。表曰:“臣聞:名器為帝王所貴,山河為區夏之重。是以漢祖有約,非功不侯。必當屬有命於大君之辰,展心力於戰謀之日,然後可以應茅土之錫。未見預事於宗廟,而獲賞於疆土;徒見晉鄭之後以夾輔為至勳,吳鄧之儔以征伐為重績。周漢既無文於遠代,魏晉亦靡記於往年。自皇道開符,乾業創統,務高三、五之規,思隆百王之軌,罰頗減古,賞實增昔。時因神主改祔、清廟致肅,而授群司以九品之命,顯執事以五等之名。雖複帝王製作,弗相沿襲,然當時恩澤,豈足為長世之軌乎?乖眾之愆,伏待罪譴。”書奏,從之。文明太後謂群臣曰:“言事固當正直而準古典,安可依附暫時舊事乎?”賜駿衣一襲、帛二百匹。
太和二十一年(497),皇帝車駕南伐,韓顯宗為右軍府長史、征虜將軍、統軍。軍隊駐紮在赭陽,蕭鸞守將成公期派遣他的軍主胡鬆、高法援等人帶領蠻賊前來偷襲軍營,韓顯宗親自率軍迎戰,砍下法援首級。韓顯宗到新野,魏高祖下詔說:“卿破敵斬帥,大增軍隊聲勢,但朕正攻堅城,你為什麼不寫露布告示?”韓顯宗說:“臣過去聽說鎮南將軍王肅抓住兩三名俘虜,幾匹驢馬,都寫上露布,臣當時在東宮,私下裏每每發出嘲笑。近日臣雖然仰憑聖上威靈,得以摧壞醜虜,然臣兵少力薄,擒斬敵人不多。假如誇大事實,虛報功捷,效法當年王肅做法,其罪更大。臣之所以收筆斂布,寬解聖上而已。”魏高祖笑著說:“像愛卿這樣的功勞,實在是為國立下大功,等到赭陽平定之後,朕再檢審戰績,表記功勞。”新野平定之後,魏高祖讓韓顯宗任鎮南、廣陽王元嘉府的諮議參軍。韓顯宗後來上書表奏,很是誇耀,訴述前番征戰功勳。皇帝下詔說:“韓顯宗斐然成章,很可怪責,進退無檢,虧損我朝清風。像這樣都不糾整,將會助長不良風氣。可把他交付尚書省,仔細推檢調查。”兼尚書張彝上書奏請免去韓顯宗官職,皇帝下詔說:“韓顯宗雖然浮誇矯飾招致過失,但他的才能仍可被用,哪裏能夠永被棄置呢!可以以白衣身份守諮議之職,以觀後效。但他生性鄙陋狠凶,不足以參配榮華,可奪其□,並禁止他問訊諸王。”

駿又表曰:“《春秋》有雲:見有禮於其君者,若孝子之養父母;見無禮於其君者,若鷹鸇之逐鳥雀。所以勸誡將來,垂範萬代。昔陳恆殺君,宣尼請討,雖欲晏逸,其得已乎?今廟算天回,七州雲動,將水蕩鯨鯢,陸掃凶逆。然戰貴不陳,兵家所美。宜先遣劉昶招喻淮南。若應聲響悅,同心齊舉,則長江之險,可朝服而濟;道成之首,可崇朝而懸。苟江南之輕薄,背劉氏之恩義,則曲在彼矣,何負神明哉!宜義檄江南,振旅回旆,亦足以示救患之大仁,揚義風於四海。且攻難守易,則力懸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慮。今天下雖謐,方外猶虞,拾夤僥幸於西南,狂虜伺釁於漠北。脫攻不稱心,恐兵不卒解;兵不卒解,則憂慮逾深。夫為社稷之計者,莫不先於守本。臣愚以為觀兵江滸,振曜皇威,宜特加撫慰。秋毫無犯,則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則繈負而來;繈負而來,則淮北可定;淮北可定,則吳寇異圖;寇圖異則禍釁出。然後觀釁而動,則不晚矣。請停諸州之兵,且待後舉。所謂守本者也。伏惟陛下、太皇太後,英算神規,彌綸百勝之外;應機體變,獨悟方寸之中。臣影頹虞淵,昏耄將及,雖思憂國,終無雲補。”不從。
韓顯宗既然官途失意,遇信便往洛陽而去,於是又寫五言詩贈送禦史中尉李彪說:“賈生謫長沙,董儒詣臨江。愧無若人跡,忽尋兩賢蹤。追昔渠閣遊,策駑廁群龍。如何情願奪,飄然獨遠從?痛哭去舊國,銜淚屆新邦。哀哉無援民,嗷然失侶鴻。彼蒼不我聞,千裏告誌同。”太和二十三年(499)去世。韓顯宗撰《燕誌》、《孝友傳》各十卷,所寫的文章,頗為流行。景明初年(500~501),朝廷追述其赭陽之功,賜爵章武男。

沙門法秀謀反伏誅。駿表曰:“臣聞《詩》之作也,蓋以言誌。邇之事父,遠之事君,關諸風俗,靡不備焉。上可以頌美聖德,下可以申厚風化;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誡。此古人用詩之本意。臣以垂沒之年,得逢盛明之運,雖複昏耄將及,猶慕廉頗強飯之風。伏惟陛下、太皇太後,道合天地,明侔日月,則天與唐風斯穆,順帝與周道通靈。是以狂妖懷逆,無隱謀之地;冥靈潛翦,伏發覺之誅。用能七廟幽讚,人神扶助者已。臣不勝喜踴。謹竭老鈍之思,上慶國頌十六章,並序巡狩、甘雨之德焉。”其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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