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 作者:魏收年代:北齊728   

《魏書》列傳 列傳·卷四十一

李孝伯李衝
李孝伯,趙郡人,高平公李順堂父的弟弟。父親名叫李曾,從小專攻《鄭氏禮》、《左氏春秋》,以教書為業。郡府三次征召他為功曹,他都不去就任,門徒們勸他,他說:“功曹的職位,雖然說是地方政府所任的高職,但畢竟是郡吏。北麵侍奉他人,談何容易。”州中征召他為主簿,上任一個多月後,歎著氣說:“梁叔敬有句話說:州郡之職,隻是勞擾人們而已。無法行道,是身之憂患。”於是又回到家裏,教書授徒。魏太祖時,朝廷征拜他為博士,出任趙郡太守,令行禁止,盜竊強賊之流聞聲逃奔。太宗稱讚他的治績。並州丁零郡,屢屢為太行山以東的盜賊所害,敵人得知李曾受到老百姓的衷心擁戴之後,害怕了,再也不敢入境騷擾。賊寇在常山地界獲得一匹死了的鹿,拿回來說是在趙郡地界得到的,賊首把他責備了一頓,讓他把鹿還回原處。鄰郡的人為之編了一首歌謠說:“詐作趙郡鹿,猶勝常山粟。”可見盜賊害怕李曾的程度。死後,朝廷贈他為平南將軍、荊州刺史、柏仁子,諡稱懿。

李孝伯,趙郡人也,高平公順從父弟。父曾,少治《鄭氏禮》、《左氏春秋》,以教授為業。郡三辟功曹不就,門人勸之,曾曰:“功曹之職,雖曰鄉選高第,猶是郡吏耳。北麵事人,亦何容易。”州辟主簿,到官月餘,乃歎曰:“梁叔敬有雲:州郡之職,徒勞人耳。道之不行,身之憂也。”遂還家講授。太祖時,征拜博士,出為趙郡太守,令行禁止,劫盜奔竄。太宗嘉之。並州丁零,數為山東之害,知曾能得百姓死力,憚不入境。賊於常山界得一死鹿,謂趙郡地也,賊長責之,還令送鹿故處。鄰郡為之謠曰:“詐作趙郡鹿,猶勝常山粟。”其見憚如此。卒,贈平南將軍、荊州刺史、柏仁子,諡曰懿。
李孝伯少年傳承父業,博覽群書。風度翩翩,行為符合禮節法度。堂兄李順在魏世祖麵前推薦他,朝廷便征拜他為中散官職,魏世祖一見到他大為驚異,對李順說:“這真是你家門之中的千裏馬呀。”遷任秘書奏事中散,轉任侍郎、光祿大夫,賜爵位南昌子,加授建威將軍,皇上把軍國機密大事交付給他,可見其受朝廷寵愛的程度。李孝伯所參預的機密謀劃事宜,當時的一般人無法知道。後又遷任比部尚書。因為他頻繁跟隨征戰,立下諸多謀劃功勳,朝廷又晉爵為壽光侯,加授建義將軍。

孝伯少傳父業,博綜群言。美風儀,動有法度。從兄順言之於世祖,征為中散。世祖見而異之,謂順曰:“真卿家千裏駒也。”遷秘書奏事中散,轉侍郎、光祿大夫,賜爵南昌子,加建威將軍,委以軍國機密,甚見親寵。謀謨切秘,時人莫能知也。遷北部尚書。以頻從征伐規略之功,進爵壽光侯,加建義將軍。
真君末年,皇帝南伐,大軍準備向彭城出發。劉義隆的兒子安北將軍、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派將馬文恭率領騎步兵一萬多人到蕭城。被魏國前驅兵馬迎擊消滅了,馬文恭逃走,免於一死,魏軍抓住了他的隊主蒯應。劉義隆聽說魏國大軍南下而來,又派自己的弟弟太尉、江夏王劉義恭率領軍馬趕赴彭城。魏世祖到了彭城,登上當年亞父範曾的墓塚..望城內,派蒯應到小市門,宣讀魏世祖詔書,慰問劉義恭等人,並讓蒯應講述他自己已在蕭城敗北的情況。劉義恭等問蒯應:“魏朝皇帝自己來了沒有?”蒯應說:“本人來了。”又問:“今在何處?”蒯應說:“在城的西南麵。”又問:“軍馬多少?”蒯應說:“中軍四十餘萬。”劉駿派人向魏世祖獻上兩壺酒,一百根甘蔗,並請求魏朝送給他一些駱駝。

真君末,車駕南伐,將出彭城。劉義隆子安北將軍、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遣將馬文恭率步騎萬餘至蕭城。前軍擊破之,文恭走免,執其隊主蒯應。義隆聞大駕南巡,又遣其弟太尉、江夏王義恭率眾赴彭城。世祖至彭城,登亞父塚以望城內,遣送蒯應至小市門宣世祖詔,勞問義恭,並遣自陳蕭城之敗。義恭等問應:“魏帝自來以不?”應曰:“自來。”又問:“今在何處?”應曰:“在城西南。”又問:“士馬多少?”應曰:“中軍四十餘萬。”駿遣人獻酒二器、甘蔗百梃,並請駱駝。
魏世祖第二天早上又登上亞父墓塚,派李孝伯到小市,劉駿也派他的長史張暢與孝伯相對。李孝伯在遠處問張暢姓什麼,張暢說:“姓張。”李孝伯說:“原來是張長史啊。”張暢說:“您怎麼這麼清楚?”孝伯說;“既然來到這裏,怎能夠不熟悉這裏的情況。”張暢問李孝伯說:“您姓什麼?任何官職?”李孝伯說:“我是戎裝行伍中的一名卒子,哪能勞君如此相問。但我足以與君相匹敵。”孝伯說:“魏主有詔:‘太尉劉駿、安北將軍劉義隆可暫時走出城門,魏皇我想跟他們見麵,朕也不攻打彭城,為什麼要辛苦三軍將士,城上如此戒備森嚴?’今天特地派我送來賜給你們的駱駝以及貂裘與其他雜物。”張暢說:“依你皇詔書的說法,政治可以施行於其他國家,為什麼就找上了我朝宣詔?”李孝伯說:“你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是?”張暢說:“是啊。”李孝伯說:“我大魏擁有萬國,率土之濱,無人敢不臣服。我皇既是你宋國鄰國之君,為什麼不能稱詔於你宋國的臣子們呢?”李孝伯又問張暢說:“你們何以至於突然就緊閉城門,收起吊橋?”張暢說:“二位王公認為魏帝遠道而來,壁壘未立,將士疲勞,而彭城之中十萬精銳,人思戰鬥,二王公怕他們會衝出城來,衝踏魏軍,所以姑且關起城門而已。等到你們軍馬休整過來,二王決定再在沙場相見,約日交戰。”李孝伯說:“令行禁止,主將常事,所應采取的應當以法辦事,哪裏用得著閉橋關門這種不得已的做法呢?窮迫的城中,哪裏有十萬精銳的海口呢?我大魏也有良馬百萬,我們難道也以此自誇不成。”張暢說:“王侯設險而憑,但求合乎法令要求就行了。我如果誇君勢力,就當說兵馬百萬了,之所以說兵馬十萬,這正是二位王公身邊一向擁有的兵力之數罷了。這座城裏,有幾個州的士庶百姓,那些工徒營伍之人還沒有算進去。我說的是人數,而沒列舉馬匹數量。況且冀州地處北方,出產馬匹,你憑什麼又把那些不是軍中戰馬的野馬算在內而借以自誇呢?”李孝伯說:“王侯設置險障,的確如你剛才所說的,但有關閉之時,也有開門之日,你們為什麼又幹脆緊緊閉上呢?拉起吊橋,道理又在什麼地方?這座城池是你們守城的將帥所熟悉的,野外打戰是我們的長處,我們憑借馬匹,就如你們憑依城池一樣。”城裏有個叫貝思的人,曾經到過魏國京城,劉義恭派他前去看究竟是誰,貝思認出是李孝伯。貝思上前慰問李孝伯說:“李尚書一路辛苦了。”李孝伯說:“這個事你我行路之人心中都清楚。”貝思回答說:“正因為都知道,所以才問候你。”孝伯說:“感謝你的一片心意。”

世祖明旦複登亞父塚,遣孝伯至小市,駿亦遣其長史張暢對孝伯。孝伯遙問暢姓,暢曰:“姓張。”孝伯曰:“是張長史也。”暢曰:“君何得見識?”孝伯曰:“既涉此境,何容不悉。”暢問孝伯曰:“君複何姓?居何官也?”孝伯曰:“我戎行一夫,何足致問。然足與君相敵。”孝伯曰:“主上有詔:‘太尉、安北可暫出門,欲與相見,朕亦不攻彭城,何為勞苦將士,城上嚴備?’今遣賜駱駝及貂裘雜物。”暢曰:“有詔之言,政可施於彼國,何得稱之於此?”孝伯曰:“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暢曰:“是也。”孝伯曰:“我朝廷奄有萬國,率土之濱,莫敢不臣。縱為鄰國之君,何為不稱詔於鄰國之臣?”孝伯又問暢曰:“何至忽遽杜門絕橋?”暢曰:“二王以魏帝壁壘未立,將士疲勞,此精甲十萬,人思致命,恐輕相淩踐,故且閉城耳。待休息士馬,然後共治戰場,克日交戲。”孝伯曰:“令行禁止,主將常事,宜當以法裁物,何用廢橋杜門?窮城之中,複何以十萬誇大?我亦有良馬百萬,複可以此相矜。”暢曰:“王侯設險,何但法令而已也。我若誇君,當言百萬,所以言十萬者,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養者耳。此城內有數州士庶,工徒營伍猶所未論。我本鬥人,不鬥馬足。且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君複何以逸足見誇也?”孝伯曰:“王侯設險,誠如來言,開閉有常,何為杜塞?絕橋之意,義在何也?此城守君之所習,野戰我之所長;我之恃馬,猶如君之恃城耳。”城內有具思者,嚐至京師,義恭遣視之,思識是孝伯。思前問孝伯曰:“李尚書行途有勞。”孝伯曰:“此事應相與共知。”思答曰:“緣共知,所以仰勞。”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開城門,張暢擯退隨從,撤去儀仗,出城接受魏朝賜給的東西。李孝伯說:“魏皇有詔,貂裘賜給太尉,駱駝、騾子、馬匹賜給安北將軍,葡萄酒以及各種吃食讓你們大家一起共同享受。”張暢說:“二位王公敬回魏帝,知道魏帝垂見,常願親自接駕,但是受命宋朝,居守一方,作為人臣應無境外之交,所以不能私自麵見魏皇。”劉義恭獻上皮製衣服一套,劉駿獻上兩杯酒,百捆甘蔗。李孝伯說:“魏皇又有詔書說:‘太尉、安北,長久沒有與宋國通消息,應該是十分憂鬱不快。你們如若派遣使者去朝,我們為你們護送,如需要坐騎,我們送給馬匹。’”張暢說:“這裏小路很多,使命官員往返頻繁,不用為此事勞擾魏帝了。”李孝伯說:“我們也知道有水路,好像是被造反的黎庶百姓隔斷了。”張暢說:“君你穿著白衣,便是白賊了。”李孝伯大笑說:“今天所說的白賊,好像指的是像黃巾、赤眉那種身份的人。”張暢說:“黃巾、赤眉,不在江南。”李孝伯說:“雖然不在江南,但也不離徐州地界。”李孝伯說:“向與安北相聞,為什麼你久不通報。”張暢說:“二王高貴遙遠,告訴他們頗不方便。”李孝伯說:“當年周公握發吐飯,接待賓客,二王怎麼格外高貴?”張暢說:“握發吐飯,不是對鄰國的人而言的。”李孝伯說:“本國尚且如此,鄰國更應禮節周全了。賓客應該做到彬彬有禮,主人應該以禮相接。”張暢說:“昨天你們軍馬臨城,未為有禮。”李孝伯說:“不是賓客沒有禮節,隻是主人手腳忙亂,無法等到賓客調度罷了。”孝伯又說:“魏皇有詔:‘程天祚一介常人,你們誠然知道他非江南之選,而接近汝陽,身遭九槍,落入氵殷水,我派人把他打撈上來。凡是人骨肉分離,都常思團聚,我們聽說其弟在此,如何不讓其把他領回去?而把他留在我魏軍中。’”張暢說:“已經知道並也想讓程天祚兄弟團聚,而且也要他前來領人,但他弟堅決不去。”李孝伯說:“哪有子弟聽說其父輩兄長回來卻反而不肯相見的道理,這真是連禽獸都不如。貴土風俗人情,怎麼到了這種地步。”

既開門,暢屏人卻仗,出受賜物。孝伯曰:“詔以貂裘賜太尉,駱駝、騾、馬賜安北,蒲萄酒及諸食味當相與同進。”暢曰:“二王敬白魏帝,知欲垂見,常願麵接,但受命本朝,忝居籓任,人臣無境外之交,故無容私覿。”義恭獻皮褲褶一具,駿奉酒二器、甘蔗百梃。孝伯曰:“又有詔:‘太尉、安北,久絕南信,殊當憂悒。若欲遣信者,當為護送,脫須騎者,亦當以馬送之。’”暢曰:“此方間路甚多,使命日夕往複,不複以此勞魏帝也。”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為白賊所斷。”暢曰:“君著白衣,稱白賊也。”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賊,似異黃巾、赤眉。”暢曰:“黃巾、赤眉,不在江南。”孝伯曰:“雖不在江南,亦不離徐方也。”孝伯曰:“向與安北相聞,何以久而不報?”暢曰:“二王貴遠,啟聞為難。”孝伯曰:“周公握發吐饣甫,二王何獨貴遠?”暢曰:“握發吐餐,不謂鄰國之人也。”孝伯曰:“本邦尚爾,鄰國彌應盡恭。且賓至有禮,主人宜以禮接。”暢曰:“昨見眾賓至門,未為有禮。”孝伯曰:“非是賓至無禮,直是主人怱怱,無待賓調度耳。”孝伯又言:“有詔:‘程天祚一介常人,誠知非江南之選,近於汝陽,身被九槍,落在溵水,我使牽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張,並思集聚,聞其弟在此,如何不遣暫出?尋自令反,豈複苟留一人。’”暢曰:“知欲程天祚兄弟集聚,已勒遣之,但其固辭不往。”孝伯曰:“豈有子弟聞其父兄而反不肯相見,此便禽獸之不若。貴土風俗,何至如此?”
魏世祖派人送去賜予劉義恭、劉駿等人氈子各一件,鹽各九種,加上胡豉。李孝伯說:“魏皇有後詔:‘這些鹽,各有用處。白鹽是食鹽,主上自食;黑鹽治療腹部氣脹,研成碎末,一次六銖,用酒服下;胡鹽治療眼睛疼;戎鹽治各種瘡疤;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等四種鹽,都不是食鹽。太尉、安北何不派人到朕這裏來?彼此之情,雖不可盡,但是總要看看朕身材大小,年齡老少,觀察一下朕的為人吧。’”張暢說:“魏帝總是為我們之間往來準備東西,李尚書你親自赴問,我們之間盡可互相了解,所以二位王公不再寫信。”劉義恭又獻上蠟燭十根,劉駿獻上錦緞一匹。

世祖又遣賜義恭、駿等氈各一領,鹽各九種,並胡豉。孝伯曰:“有後詔:‘凡此諸鹽,各有所宜。白鹽食鹽,主上自食;黑鹽治腹脹氣滿,末之六銖,以酒而服;胡鹽治目痛;戎鹽治諸瘡;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四種,並非食鹽。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間?彼此之情,雖不可盡,要複見朕小大,知朕老少,觀朕為人。’”暢曰:“魏帝久為往來所具,李尚書親自銜命,不患彼此不盡,故不複遣信。”義恭獻蠟燭十梃,駿獻錦一匹。
李孝伯說:“君你是南方的人,為什麼腳穿木鞋?你腳穿此鞋,將士如何說法?”張暢說:“士人之言,誠為多愧。我雖不是武將,但受命統軍,戎中陣前,不容我隨便著裝。”李孝伯說:“永昌王一向總是鎮守長安,今天率領精銳騎兵八萬直進淮河以南,壽春守軍也閉門防守,不敢對陣。過去割下劉康祖首級送來,你們也見到了。王玄謨也被我們熟悉了解,他不過也是平常之才而已。怎麼派他充當抵擋大軍之職,以致奔逃敗北。魏大軍自從進入宋境長驅七百餘裏,你們竟然不能稍加抵抗。鄒山之險,是你們所憑借的,我前鋒部隊剛與其交手,崔邪利便如鼠入穴,將士倒戈投降。我魏主憐惜他們,讓他們從軍南下,今在軍中。你們怎麼又輕率大意,派馬文恭到蕭縣拒守,以致使他望風退卻呢。那裏的百姓,怨聲載道,說國境平安的時候,你們找他們催租逼帛,一到危難時,便不能相救。”張暢說:“我們知道永昌已越過淮河向南而來。至於康祖為你們所破,那裏有信使傳遞消息,未見此報。而王玄謨本是南方一名偏將,不能稱做是才,但因他是一名北方人,所以讓他為前部先鋒。魏朝大軍未到,而黃河結冰合攏,王玄謨根據實際撤軍南岸,不是失算,但隻因夜晚撤還,才導致戎馬相互驚亂而已。我宋懸瓠小城,守軍是小將陳憲,而魏帝傾國中所有兵力攻打圍困,幾十天都沒攻下來。胡盛之本是偏裨小將,人馬不足三旅,他剛渡翮水,魏國便君臣奔散,僅免一死。滑台之師,沒什麼可多慚愧的。鄒山小關,雖有微險,但黃河邊上的老百姓,大多是剛歸附的,剛開始受我宋教化熏陶,奸盜還未停息,朝廷讓崔邪利率領一些軍馬安撫他們而已。今天雖然被攻陷,於國家有什麼損害。魏帝自己親統十萬軍馬而製服一個小小的崔邪利,還有什麼好值得誇口的?近來聽說蕭縣百姓都憑依山險,不歸魏軍,朝廷隻派馬文恭率十隊人馬迎之。馬文恭僅以三隊人馬出擊,還能奔走在魏大營之中。嵇玄敬率百來條船到留城,魏軍奔散潰敗。你們輕敵致此,也不是應該原諒的。王境人民,列居黃河兩岸、兩國交兵,宜當互加撫養。而今天魏師入境,事出意外,我宋官不負民,百姓又有什麼可埋怨的。我們知道魏軍入境七百餘裏,卻不加抵抗。如此做法上出自太尉的神機妙算,駐軍武陵的大計劃,這類軍國機要,我雖然未曾參與,但用兵雙方都各有機密,也不容我在陣前明說。”李孝伯說:“君你借此不著邊際的話,支離對答,真可以說是遁辭,知你已無計可施了。況且我魏皇當不圍此城,自統軍馬直逼瓜步。建業若被拿下,此城便不攻自破;南行不能成功,彭城也不是我們想要獲取的。我大軍今日南進,意在飲馬長江大湖呢。”張暢說:“去留這類事,你們自己決定。假如魏帝終得飲馬長江,便是沒有天道。”李孝伯說:“自北而南,實是人化之跡,飲馬長江,豈獨不是天道?”張暢準備回到城裏,對李孝伯說:“希望動蕩有個定期,我們相見之日不遠。君你如若還歸我宋朝,今天我們便算是認識了。”李孝伯說:“你今天應當先到建業城以等待魏君。不然我擔心你他日與二位王公一起被捆綁著麵見魏君,便沒有臉麵了。”

孝伯曰:“君南土士人,何為著屩?君而著此,將士雲何?”暢曰:“士人之言,誠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統軍戎陳之間,不容緩服。”孝伯曰:“永昌王自頃恆鎮長安,今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壽春亦閉門自固,不敢相禦。向送劉康祖首,彼之所見王玄謨,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敗。自入境七百餘裏,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鄒山之險,彼之所憑,前鋒始得接手,崔邪利便爾入穴,將士倒曳出之。主上丐其生命,今從在此。複何以輕脫,遣馬文恭至蕭縣,使望風退撓也。彼之民人,甚相忿怨,言清平之時,賦我租帛,至有急難,不能相拯。”暢曰:“知永昌已過淮南。康祖為其所破,比有信使,無此消息。王玄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但以其北人,故為前驅引導耳。大軍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謨量宜反旆,未為失算,但因夜回歸,致戎馬驚亂耳。我家懸瓠小城,陳憲小將,魏帝傾國攻圍,累旬不克。胡盛之偏裨小帥,眾無三旅,始濟翮水,魏國君臣奔散,僅得免脫。滑台之師,無所多愧。鄒山小戍,雖有微險,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政化,奸盜未息,示使崔邪利撫之而已。今雖陷沒,何損於國。魏帝自以十萬之師而製一崔邪利,乃複足言也?近聞蕭縣百姓並依山險,聊遣馬文恭以十隊迎之耳。文恭前以三隊出,還走彼大營。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魏軍奔敗。輕敵致此,亦非所恤。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國交兵,當互加撫養。而魏師入境,事生意外,官不負民,民亦何怨。知入境七百裏,無相捍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武陵聖略。軍國之要,雖不預聞,然用兵有機間,亦不容相語。”孝伯曰:“君藉此虛談,支離相對,可謂遁辭知其所窮。且主上當不圍此城,自率眾軍直造瓜步。南事若辦,城故不待攻圍;南行不捷,彭城亦非所欲也。我今當南,欲飲馬江湖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適彼懷。若魏帝遂得飲馬長江,便為無複天道。”孝伯曰:“自北而南,實惟人化。飲馬長江,豈獨天道?”暢將還城,謂孝伯曰:“冀蕩定有期,相見無遠。君若得還宋朝,今為相識之始。”孝伯曰:“今當先至建業以待君耳。恐爾日君與二王麵縛請罪,不暇為容。”
李孝伯風度瀟灑,應答如流,張暢以及身邊隨從很是嗟歎。魏世祖大為高興,進他爵位為宣城公。

孝伯風容閑雅,應答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歎。世祖大喜,進爵宣城公。
興安二年(453),出任使持節、散騎常侍、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太安五年(456)去世,高宗十分傷心痛惜。贈他為鎮南大將軍、定州刺史,諡稱文昭公。

興安二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太安三年卒,高宗甚悼惜之。贈鎮南大將軍、定州刺史,諡曰文昭公。
李孝伯風度翩翩,體度閑雅,通曉明達政事,朝中上下,不論貴賤,都十分推舉尊重他。恭宗曾經啟奏世祖廣泛征選俊秀之才,魏世祖說:“朕有了一個李孝伯,便足以治理天下,還征召那麼多幹嘛?即使四下求訪,像這樣的人才哪裏還能得到。”世祖賞識他的程度由此可見。李孝伯性格方正謹慎,忠實厚道,每遇朝廷大事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他必定要親手書寫上表,直言陳奏,碰上不被接納的,他陳奏再三。他修改草稿,即使家人也不給看見。在官府論議時,李孝伯常常引據綱紀,如有人陳說事情,孝伯總是讓他們充分地發表意見,假使遇到是非大事,李孝伯是始終不會馬虎的。等到他見到魏世祖,便言說別人的長處,從不埋沒別人的姓名以稱自己的好處,所以每位官員,都佩服他的為人正派。自從崔浩被殺之後,軍國謀略大事,都出自李孝伯之手了。世祖寵愛他雖比不上對崔浩,但也是以宰輔的禮節待他。獻替補缺,形跡不見,當時人都不知道這些。他死的那天,遠近之人都十分哀痛悲傷。李孝伯美名,遠近傳播,李彪出使江南,蕭賾對他說:“孝伯與你哪位更為人稱道?”他被很遠的人所稱道,由此可見一斑。

孝伯體度恢雅,明達政事,朝野貴賤,鹹推重之。恭宗曾啟世祖廣征俊秀,世祖曰:“朕有一孝伯,足治天下,何用多為?假複求訪,此人輩亦何可得。”其見賞如此。性方慎忠厚,每朝廷大事有不足,必手自書表,切言陳諫;或不從者,至於再三。削滅稿草,家人不見。公庭論議,常引綱紀,或有言事者,孝伯恣其所陳,假有是非,終不抑折。及見世祖,言其所長,初不隱人姓名以為己善。故衣冠之士,服其雅正。自崔浩誅後,軍國之謀,鹹出孝伯。世祖寵眷有亞於浩,亦以宰輔遇之。獻替補闕,其跡不見,時人莫得而知也。卒之日,遠近哀傷焉。孝伯美名,聞於遐邇。李彪使於江南,蕭賾謂之曰:“孝伯於卿遠近?”其為遠人所知若此。孝伯妻崔賾女,高明婦人,生一子元顯。崔氏卒後,納翟氏,不以為妻也。憎忌元顯,後遇劫,元顯見害,世雲翟氏所為也。元顯誌氣甚高,為時人所傷惜。翟氏二子,安民、安上,並有風度。
李衝,字思順,隴西人,敦煌公李寶的小兒子。少小便成孤兒,被長兄滎陽太守李承所撫養教育。李承常說:“這孩子器量非同常人,正是我李門的希望之星。”李衝深沉儒雅,心胸寬廣,跟隨長兄到其任所。當時牧守的子弟大多侵犯百姓,動不動就向他們索要奪取財物,李衝與李承的長子李韶獨獨清簡皎然,無所求取,當時人很是讚美他們。

安民,襲爵壽光侯,司徒司馬。卒,贈郢州刺史。無子,爵除。
魏顯祖末年,李衝為中書學生。他善於交遊,不隨便亂來,同輩人們都很推重他。魏高祖初年,按慣例遷任秘書中散,掌管禁中文事,因其修整敏惠,漸漸被皇帝寵幸。遷任內秘書令、南部給事中。

安上,钜鹿太守,亦早卒。
過去沒有三長設置,隻是設立宗主督護負責戶籍事務,所以老百姓大多隱瞞戶籍真實情況,五十、三十家才為一戶。李衝覺得用三正治理百姓,曆史已很久遠,於是創立三長製度呈奉皇上。文明太後看後覺得很好,召集公卿大臣討論這件事。中書令鄭羲、秘書令高..等人說:“李衝請求設立三長,本意是求混同天下為一法。他這個建議理論上可以實行,實際上很難做到。”鄭羲又說:“不相信為臣的說法,但試行之,事敗之後,當知愚言的真實。”太尉元丕說:“我認為這個辦法如果施行,對於公私都有益處。”大家都說當今有事之月,核查戶籍,新舊未分,老百姓必定勞怨,請求過了今年秋天,到冬天閑暇的時候,慢慢派人辦此事,更合適些。李衝說:“民者,冥昏也,可讓他們做什麼事,但不可讓他們知道為什麼做這樣的事。如不適時而行此事,老百姓徒然知道立長校戶的勤密,沒有見到平均徭役、省卻賦稅的好處,心中必定會生出怨憤。我們正應該在課調之月,讓百姓知道賦稅平均的好處。老百姓既已認識此事,又得到了好處,也就想要立三長了,我們做起來也容易多了。”著作郎傅思益進言說:“民間習俗不同,難易也不一致,設立九品差調百姓,施行已久,一旦改法,臣擔心會造成恐慌混亂。”太後說:“設立三長,則課稅便有經常的標準,賦稅有經常分別,隱藏的戶籍就會出來,心存僥幸的人也就不存在了,怎麼說不行呢?”大家討論的意見雖有不同,但都認為變法是很艱難的,便更無異議了。於是設立三長,公私都覺得很便利。

安民弟豹子,正光三年上書曰:
遷任中書令,加授散騎常侍,給事中官職仍舊。不久又轉任南部尚書,賜給爵位順陽侯。李衝被文明太後所寵幸,恩遇日隆一日,賞賜的東西每月達數千萬,晉爵隴西公,李衝秘密弄來珍寶禦用物品以充實其府第,外麵沒有一人知道。李衝家一向清貧,從此以後便成為富室。然而以謙遜為懷,積聚之後也能施散,近至姻親新故,遠到鄉親裏友,沒有人不受過他的贈予。李衝虛己接物,常念貧寒,衰老之人、舊敝之友、沉淪屈枉之人都可在他那受到良好的待遇,人們紛至遝來。輿論也以此稱讚他。

竊惟庸勳賞勞,有國恆典;興滅繼絕,哲後所先。是以積德累忠,《春秋》許宥十世;立功著節,河山誓其永久。伏惟世祖太武皇帝,英叡自天,籠罩日域;東清遼海,西定玉門,淩滅漠北,飲馬江水。臣亡父故尚書、宣城公先臣孝伯,冥基感會,邀幸昌辰,綢繆幃幄,繾綣侍從,廟算嘉謀,每蒙顧采。於時儲後監國,奏請征賢,詔報曰:“朕有一孝伯,足以治天下,何用多為?”其見委遇,乃至於此。是用寵以元、凱,爵以公侯,詔冊曰:“江陽之巡,奇謀屢進;六師大捷,亦有勳焉。”出內勤王,寵遇隆厚,方開大賞,而世祖登遐。梓宮始遷,外任名嶽。高宗衝年纂運,未及追敘。
當初,李衝的哥哥李佐與河南太守來崇同從涼州進入魏國,二人一向就有間隙隔閡。李佐因此構陷來崇犯罪,致使他餓死獄中。後來來崇的兒子又糾奏李佐受收賄賂的罪過,李佐及李衝等人都因此被投入監獄,碰到朝廷大赦,才得免罪出獄,李佐深深懷恨在心。到了李衝寵貴時,綜攝內外,來護任南部郎,深深擔心被李衝陷害,常常請求退避,而李衝則每每安慰他。來護後來犯了賄賂罪,心想這下肯定完了。李衝於是上表訴說與他的交往及不和,乞求皇上原諒他的過失,於是來護免於刑罰。李衝的外甥陰始孫孤獨貧困,出入李衝家中,宛如他的兒侄們。有人想求官,因此送了些馬給李衝,始孫便接受下來而且不向李衝說。後來始孫聲稱有事,借李衝此馬,騎出之後,馬的主人見到始孫乘坐此馬而自己卻沒得到官職,大為憤怒,後來始孫才說出事情真相。李衝聽說,大為驚訝,抓起始孫,備表上奏,始孫因此被處死。李衝身處要地,嚴守節揮,不念愛惡,就如上麵所述。

臣行舛百靈,先臣棄世,微績未甄,誠誌長奪,搢紳僉傷早世,朝野鹹哀不永。臣亡兄襲,無子封除。永惟宗構,五情崩圮。先臣榮寵前朝,勳書王府,同之常倫,爵封堙墜。準古量今,實深荼苦。竊惟朝例:廣川王遵、太原公元大曹等,並以勳重先朝,世絕繼祀,或以傍親,或聽弟襲,皆傳河山之功,垂不世之賞。況先臣在蒙委任,運籌幃簾,勳著於中,聲傳於外。事等功均,今古無易。是以漢賞信布,裁重良平;魏酬張徐,不棄荀郭。今數族追賞於先朝之世,先臣絕封於聖明之時,瞻流顧侶,存亡永恨。竊見正始中,爰發存亡之詔,褒賢報功之旨。熙平元年,故任城王澄所請十事,複新前澤,成一時之盛事,垂曠代之茂典。凡在纓紱,誰不感慶?蓋以獎勸來今,垂範萬古。且劉氏偽書,翻流上國,尋其訕謗,百無一實;前後使人,不書姓字,亦無名爵。至於《張暢傳》中,略敘先臣對問,雖改脫略盡,自欲矜高;然逸韻難虧,猶見稱載,非直存益於時,沒亦有彰國美。乞覽此書,昭然可見。則微微衰構,重起一朝,先臣潛魂,結草於千載矣。
當時遵照舊俗,王公重臣都叫他的名字,魏高祖常叫李衝為中書,始終不直呼其名。文明太後逝世後,高祖服喪,引見接待李衝,禮遇有加。等到朝廷商議禮儀律令,潤飾辭意,改定字句,高祖雖然親自下筆,但是總是與李衝一起商量。李衝竭盡忠誠侍奉聖上,知無不盡,出入勤勉,形於顏色,雖是舊臣戚輔,沒人能趕得上他,大家無人不佩服他的決斷慎密,全都歸心於他。從此以後,天下太平,異域之人,聽說他的情況,也都很佩服驚奇。魏高祖也更加深深地相信依靠他,更加親近尊重他,君臣之間,情義無間。等到改置百司,開建五等爵製,高祖請李衝參與製定典製法式,封他為滎陽郡開國侯,食邑達八百戶,拜授廷尉卿。不久又遷任侍中、吏部尚書、鹹陽王老師。東宮建成之後,朝廷拜授他為太子少傅。魏高祖初依《周禮》,置立夫、嬪,讓李衝的女兒為夫人。

卒不得襲。
皇帝下詔說:“過去軒皇統領天下,始立建造宮室之製;經曆三代,興起宮觀法式。但茅門土階,昭德於上代;層台廣廈,崇威於中世。這實際是由於文飾質樸的製度風俗因時不同,華美樸素不同禮製的緣故。所以周代立國,在東都營造明堂;漢祖始興,在鹹陽、鎬京建造未央宮。這都是為了使皇威尊崇,帝德隆盛,哪裏說得上是好奢惡儉,以使民力凋弊呢?我皇運承天,以協天地,銳意安定四方,沒來得及建造宮室,因此皇室建製,頗與國威不符。魏太祖剛剛登基,雖然宮室有了大致模樣,從那以後,又多有營建改造。但到了三元慶典,萬國使者都來我庭,觀瞻的人,都有缺憾。朕雖不才,也承皇緒,適逢休明之期,事逢昌盛之運,應該按照遠古法度,營造皇室宮宇。指訓規模,事昭於平日;明堂、太廟,已在昔年建成。又憑借往年的好年成,依仗民情的安逸,準備在今年春天營造改修正殿。朕這一舉措違犯時令,實行起來心驚膽顫。但是北方天氣寒冷,做事不同南方,如果不是在春天動工,營造經夏,那麼宮殿建造,便無法完工。成功地辦成一件事,非得委任賢才不可;改製規模,不任用能人無法做到。尚書李衝器識胸懷淵大廣博,經治營度明達高遠,可為將作大臣;司空、長樂公元亮,可與他共治此事。至於去故崇新之事,修複太極之製,朕當另行委派。”

孝伯兄祥,字元善。學傳家業,鄉黨宗之。世祖詔州郡舉賢良,祥應貢,對策合旨,除中書博士。時南土未賓,世祖親駕,遣尚書韓元興率眾出青州,以祥為軍司。略地至於陳汝,淮北之民詣軍降者七千餘戶,遷之於兗豫之南,置淮陽郡以撫之,拜祥為太守,加綏遠將軍。流民歸之者萬餘家,勸課農桑,百姓安業。世祖嘉之,賜以衣馬。遷河間太守,有威恩之稱。太安中,征拜中書侍郎,民有千餘上書,乞留數年,高宗不許。卒官,追贈定州刺史、平棘子,諡曰憲。
皇帝車駕南征,加授李衝為輔國大將軍,統領軍馬隨從皇帝。自京城出發至於洛陽,陰雨連綿,天不開晴,皇帝仍詔六軍出發。魏高祖一身戎裝,手執馬鞭,乘馬而出,群臣在馬上行君臣之禮。高祖說:“長驅南境的計劃,在京時就已商議好,而今大軍即將進發,你們都有什麼話要說?”李衝上前說:“為臣等不能運籌帷幄,坐製四海,而使南方有竊取帝號的一幫人,這實在是作為臣子的過失。陛下您因四海之內未統一,親勞聖駕,臣等確實想舍生忘死,衝鋒陷陣。然而自從離都以來,陰雨不斷,士兵馬匹困頓不堪,前麵路途還很遙遠,積水更多。伊、洛境內,這樣的小水尚且導致如此困難,何況長江浩瀚,遠在南境。如打造舟船,必須停頓,軍隊疲乏,糧食缺少,進退就很困難,正視困難回撤軍馬,這在目前是最合禮義的做法。”高祖說:“進伐南方,這是我們一致的意見,前麵已經說過。而眼下你們因天雨而犯難,然而天時也是可以了解的。為什麼呢?夏天既然烈日炎炎,北方幹旱,秋天必定雨水很多,而初冬時節,天必晴爽。等到下個月初十左右,如果淫雨仍然不止,這就是天意不許,假如在此間天晴,行軍則無多大妨礙。古時的君王不討伐不幸的國家,那指的是諸侯同輩的國家,而不是指作為王者統一天下而言的。今天已到這步,怎麼能隨便就不走了呢?”李衝又說:“今天這個行動,天下之人都不情願,隻有陛下您一個人要這樣做。漢文帝說,我獨乘千裏馬,這是要到哪裏去?為臣有請您回駕之意但一時無辭可說,惟以一死請陛下改變初衷。”魏高祖大怒說:“朕正要經營宇宙,統一海內,而你們這些儒生,卻屢屢疑惑我的大計劃,戰事有它的常規,你們不要再多嘴!”打馬準備出發。於是,大司馬、安定王元休,兼左仆射、任城王元澄等人一起殷殷泣諫。魏高祖於是宣明群臣說:“現在興動不小,動而無所成就,何以昭示後人?假如班師回朝,又無以垂名千載。朕仰思我魏遠祖,世代居住幽僻的荒漠,當年不顧眾人異議舉都南遷,為的是享受無窮之美,豈是沒有心計,輕率離祖宗陵壤的行為。今天的君子,寧是獨有胸懷?當是由於人代天工,王業須成的緣故。如果不向南征伐,就當移都於此,光被中原,機會也是時運,王公大人們你們以為如何?討論的結果,再不得出爾反爾,同意遷都的靠左邊站,不同意的往右站。”安定王元休等人紛紛站到右邊去了。前南安王元楨說:“大凡愚陋的人鼠目寸光,不明事體,機智的人有先見之明,察事於未萌之中。施行大德的不聽普通人的議論,成就大功的不讓老百姓參與謀劃,非常之人才能建就非常之事。開闊神都以延續帝王之業,在中土建造帝王之都,當年周公行之在前,如今陛下行之於後,所以這是很合適的事情。況且天下至為重要的,莫如皇帝居室了,大凡體貴之人,豈能裸體而立?臣等請求皇上安頓好玉身貴體,下以慰百姓所望,光被中原,停止征南。這是為臣想要說的,蒼生百姓所希望的好事。”群臣都口唱“萬歲”。

子安世,幼而聰悟。興安二年,高宗引見侍郎、博士之子,簡其秀俊者欲為中書學生。安世年十一,高宗見其尚小,引問之。安世陳說祖父,甚有次第,即以為學生。高宗每幸國學,恆獨被引問。詔曰:“汝但守此,至大不慮不富貴。”居父憂以孝聞。天安初,拜中散,以溫敏敬慎,高宗親愛之。累遷主客令。
魏高祖剛開始謀劃南遷都城的時候,擔心群臣心戀舊地,於是采取了南征的大行動,以此來壓定群臣之情,外麵叫南伐,其實是遷都。舊都之人懷戀故土,大多不願南遷,但是擔心帝王南征,沒人敢發牢騷,於是魏高祖定都洛陽。李衝對魏高祖說:“陛下正仿照周公當年典製,定都洛陽。然而營建六宮,不能即刻而就;興築城牆,難以馬上營訖。臣請陛下暫還北都,讓臣下經造,功成事訖,然後備文物之章,和玉鑾之響,擇時南遷,定都此中。”高祖說:“朕準備巡察各地,到鄴城小停,到了春天就回來,那時再不回去了。”不久任命李衝為鎮南將軍,侍中、少傅等職照舊,委他以營造新都的重任。改封陽平郡開國侯,所封邑戶如故。

蕭賾使劉纘朝貢。安世美容貌,善舉止,纘等自相謂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纘等呼安世為典客。安世曰:“三代不共禮,五帝各異樂。安足以亡秦之官,稱於上國?”纘曰:“世異之號,凡有幾也?”安世曰:“周謂掌客,秦改典客,漢名鴻臚,今曰主客。君等不欲影響文武,而殷勤亡秦。”纘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遠近?”安世曰:“亦由石頭之於番禺耳。”國家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內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貨之,令使任情交易。使至金玉肆問價,纘曰:“北方金玉大賤,當是山川所出?”安世曰:“聖朝不貴金玉,所以賤同瓦礫。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愛寶,故無川無金,無山無玉。”纘初將大市,得安世言,慚而罷。遷主客給事中。
皇帝車駕南伐,讓李衝兼任左仆射,留守洛陽。車駕渡淮河,另詔安南大將軍元英、平南將軍劉藻討伐漢中,命令雍、涇、岐三州兵馬六千人準備戍守南鄭,一旦城池被攻下,立即派遣。李衝上表諫說:“秦州地理險厄,位置接近羌夷,自從征西部隊出發之後,糧餉支援連續不斷,加上氐、胡人叛逆朝廷,所在奔命,運糧擁甲,以防不測,至今仍然如此。今又預遣守城士兵,孤單單派到山外,雖然給他們優厚的待遇,臣仍擔心他們會害怕。假如最終攻不下南鄭,那就會擾動民眾,假如他們連結胡夷,事情結果就難以預測了。為臣今又要依旨密令刺史,待軍隊攻克鄭城,然後差遣守軍,依為臣愚見,這個辦法欠妥。為什麼呢?西方道路險惡,往往羊腸小道,綿延千裏,而今想深戍絕界之外,孤據群賊之中,敵人進攻不能馬上援救,糧食完了不可立即接濟。古人有言:‘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南鄭對於我魏,就是馬腹。況且過去的人攻伐,或有城降而不獲取;仁君用兵,或有撫慰其民而遺其地。而且王者的舉措,情在拯救百姓;夷寇所守,意在愛惜土地。比較二者意旨,德行有其深淺。如果君主聲譽遠播,何止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且魏境所領,九州過八,所統臣民,十分有九。所未為我民者,隻是漠北與江外而已。南鄭近在咫尺,何需急急忙忙今天就要解決問題呢?臣認為應待我魏大開疆宇、廣拔城池,多積資糧,足以對付敵人,然後再行置邦樹將,開始並吞之舉。而今鍾離、壽陽,近在眼前卻未拔除;赭城、新野,一步之遙卻未降歸。攻克的城池舍棄而不取,投降的士卒撫慰之後旋即被殺戮。東道既不能因近而力守,西蕃怎能因遙遠而使兵固?如真要設置,為臣擔心這最終是幫助了敵人。又加上現在在中原建都,地接敵寇疆城,正需大收勇士,平蕩長江以南。而輕率派遣單寡兵力,攻守西方孤城,使其陷沒敵手,臣擔心以後采取行動之日,大家以留守為難,不願前往,陛下您要求其將士效死朝廷,也就不易做到了。由此而論,不戍為上策。”高祖接納了他的意見。

時民困饑流散,豪右多有占奪。安世乃上疏曰:“臣聞量地畫野,經國大式;邑地相參,致治之本。井稅之興,其來日久;田萊之數,製之以限。蓋欲使土不曠功,民罔遊力。雄擅之家,不獨膏腴之美;單陋之夫,亦有頃畝之分。所以恤彼貧微,抑茲貪欲,同富約之不均,一齊民於編戶。竊見州郡之民,或因年儉流移,棄賣田宅,漂居異鄉,事涉數世。三長既立,始返舊墟,廬井荒毀,桑榆改植。事已曆遠,易生假冒。強宗豪族,肆其侵淩,遠認魏晉之家,近引親舊之驗。又年載稍久,鄉老所惑,群證雖多,莫可取據。各附親知,互有長短,兩證徒具,聽者猶疑,爭訟遷延,連紀不判。良疇委而不開,柔桑枯而不采,僥幸之徒興,繁多之獄作。欲令家豐歲儲,人給資用,其可得乎!愚謂今雖桑井難複,宜更均量,審其徑術;令分藝有準,力業相稱,細民獲資生之利,豪右靡餘地之盈。則無私之澤,乃播均於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積於比戶矣。又所爭之田,宜限年斷,事久難明,悉屬今主。然後虛妄之民,絕望於覬覦;守分之士,永免於淩奪矣。”高祖深納之,後均田之製起於此矣。
皇帝車駕還都,引見李衝等人,對他們說:“朕本想多設官員,考慮到如有人暗弱不明,則政事壅滯。如果那些人聰明獨出,則權勢又會很集中。而今朕雖然說不上是大聰明,也不是愚蠢之人,卿等不叫做大賢之人,但也不是大惡之輩。所以一兩年內,朕想少置些官衙。”

出為安平將軍、相州刺史、假節、趙郡公。敦勸農桑,禁斷淫祀。西門豹、史起,有功於民者,為之修飾廟堂。表薦廣平宋翻、陽平路恃慶,皆為朝廷善士。初,廣平人李波,宗族強盛,殘掠生民。前刺史薛道扌剽親往討之,波率其宗族拒戰,大破扌剽軍。遂為逋逃之藪,公私成患。百姓為之語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安世設方略誘波及諸子侄三十餘人,斬於鄴市,境內肅然。以病免。太和十七年卒於家。安世妻博陵崔氏,生一子瑒。崔氏以妒悍見出,又尚滄水公主,生二子:謐、鬱。
魏高祖自鄴城還京,泛舟洪池,於是從容對李衝說:“朕想從這裏把渠道修到洛陽,南伐的時候,何不從這裏到洛陽,從洛陽進入黃河,從黃河進入汴河,從汴河入清河,而到達淮河?下船而戰,就如出門而鬥一樣方便,這是軍國大計。而今溝渠挖建如須二萬人以下,六十天就可挖成的話,應該逐漸修渠以備將來之用。”李衝回答說:“如像這樣,便是士兵沒有遠涉的勞苦,戰鬥起來就有過人的力量了。”遷任尚書仆射,仍領少傅。改封清淵縣開國侯,邑戶不變。等到太子元恂被廢,李衝也被罷免少傅官職。

瑒,字琚羅。涉曆史傳,頗有文才,氣尚豪爽,公強當世。延昌末,司徒行參軍,遷司徒長兼主簿。太師、高陽王雍表薦瑒為其友,正主簿。
魏高祖在清徽堂引見公卿大臣,高祖說:“聖人的大寶物,隻是官位與功勞,所以功成作樂,國安製禮。而今移宮中土,創居嵩、洛,雖然是大構未成,但大體建製略略具體了。但是南方有被未征服的逆豎,加上凶蠻近在眼前,朕日夜思慮歎惜,隻是為此。攻取南方的計策已經決定,朕行動的計劃確定了。如依近代慣例,則天子下帷處深宮之內;準之上古,則有為帝親行,福延七百年的事實。魏、晉當年不征,所以旋即滅亡,福的長短,在德行而不在征伐。今天朕隻是不知南征行期的早晚。知道此的難道是神靈嗎,朕既不是神靈,哪裏知道呢。而一向以來,陰陽卜算的人,都勸朕現在出征必定克敵。這既是國家大事,應該是君臣各抒所見,不能因為朕先有說法,你們便隻是依從,不發表不同看法了。”李衝回答說:“大夫征戰的常規,先察人事,然後看於卜筮的征兆,而今卜筮結果雖然吉利,但人事仍未完備。今年秋穀收成不如常年,又加上京師始遷,眾業未定,再加上征戰,臣以為不可。應該等到來年。”高祖說:“仆射之言,不是沒有道理。朕的想法,是為國家社稷擔憂。像南方這樣敵人近在咫尺,我們便無法自安,而今行動,理應如此。仆射說人事未備,也不見得是這樣。朕去十七年,擁兵二十萬,行不出京畿,這人事極盛,卻與天時相違。往年行動,天時合適,而缺人事,又致不捷。如等待人事齊備,又非天時,那怎麼辦?像仆射這種說法,就會總也沒有征討的道理了。朕此番秋行,如不能克敵製勝,你們三君子一起把朕交給司寇處理。不可不人盡其心。”罷議而去。

於時民多絕戶而為沙門。瑒上言:“禮以教世,法導將來,跡用既殊,區流亦別。故三千之罪,莫大不孝,不孝之大,無過於絕祀。然則絕祀之罪,重莫甚焉。安得輕縱背禮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也?正使佛道,亦不應然,假令聽然,猶須裁之以禮。一身親老,棄家絕養,既非人理,尤乖禮情,堙滅大倫,且闕王貫。交缺當世之禮,而求將來之益,孔子雲‘未知生,焉知死’,斯言之至,亦為備矣。安有棄堂堂之政,而從鬼教乎!又今南服未靜,眾役仍煩,百姓之情,方多避役。若複聽之,恐捐棄孝慈,比屋而是。”沙門都統僧暹等忿瑒鬼教之言,以瑒為謗毀佛法,泣訴靈太後,太後責之。瑒自理曰:“竊欲清明佛法,使道俗兼通,非敢排棄真學,妄為訾毀。且鬼神之名,皆通靈達,稱自百代正典,敘三皇五帝,皆號為鬼。天地曰神祇,人死曰鬼。《易》曰‘知鬼神之情狀’;周公自美,亦曰‘能事鬼神’;《禮》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是以明者為堂堂,幽者為鬼教。佛非天非地,本出於人,應世導俗,其道幽隱,名之為鬼,愚謂非謗。且心無不善,以佛道為教者,正可未達眾妙之門耳。”靈太後雖知瑒言為允,然不免暹等之意,猶罰瑒金一兩。
後來魏世宗立為太子,高祖在清徽堂設宴。高祖說:“皇儲身兼三才,光昭七祖,深得眾望,天人同安,所以招延大家在此就宴,以暢胸懷。”高祖又說:“天地之道,一盈一虛,哪有經常安泰的。天道猶且如此,何況人事呢?所以凡事都有升有降,自古而來都是如此。追昔思今,的確頗值感慨。”李衝回答說:“太子承儲,蒼生鹹幸。但是為臣以前忝居師傅,不能輔弼諧合,有愧蒼天白日,蒙君寬含,能夠參加此次宴會,幸福與慚愧交相迭至。”高祖說:“朕尚且不能及時革除昏弊,師傅又何必如此不安呢?”

轉尚書郎,加伏波將軍。隨蕭寶夤西征,以瑒為統軍,假寧遠將軍。瑒德洽鄉閭,招募雄勇,其樂從者數百騎,瑒傾家賑恤,率之西討。寶夤見瑒至,乃拊瑒肩曰:“子遠來,吾事辦矣。”故其下每有戰功,軍中號曰“李公騎”。寶夤又啟瑒為左丞,仍為別將,軍機戎政,皆與參決。寶夤又啟為中書侍郎。還朝,除鎮遠將軍、岐州刺史,坐辭不赴任,免官。建義初,於河陰遇害,時年四十王。初贈鎮東將軍、尚書右仆射、殷州刺史;太昌中,重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後來尚書懷疑元拔、穆泰等犯有罪行,李衝啟奏說:“前彭城鎮將與穆泰同時叛逆,養子降壽應該隨拔定罪。而太尉、鹹陽王元禧等人,認為法律條文養子而為罪,父及兄弟不知情的不被連坐。謹慎審察律書意旨,因養子對於其父來說沒有血緣關係,於兄弟也不是一氣相通,親緣厚薄既有差別,所以刑典量罪也有區分,所以養子雖然有罪,而父兄不在牽連之列。這樣父兄犯罪,養子不知其謀,易地均情,也和前麵所說的一樣,哪能草草就要被株連呢?道理固然不是這樣。臣以為:依據律文,不追戮於所生,也不從坐於所養,道理很明確了。又律文隻說父親不被兒子所牽連,而不說子不被其父牽連,這應當是優尊厲卑的意思。臣元禧等認為:‘律文中雖然沒有正麵見到此類條文,但互起見製,於給也舉父之罪,於養也見子牽連,這就叫做互起。互起兩明,無罪是必定的。如果以繼養與親生的相同,則父子受牽連都應相同,隻明不坐。而且繼養的條文注說:‘如有別製,不同此律。’又令文說:‘諸官有封爵,如沒有親生兒子,雖然有抱養過繼的兒子,也不襲爵。這叫做有福不及己,有罪便連坐。均事等情,律令的意思,就互相矛盾。揣度法律意旨,必然不是這樣。’臣李衝以為:按例尋條,有罪無疑,體味語情,頗亦同式。”詔書說:“仆射議論,據律明矣;太尉等論,於典矯枉。養子隨父從戮的,按律已經免其生子,所以也不得獨加罪於養子。此獨何福,長處吞舟?對於國家來說有不許繼承爵位的做法,是因為看重列爵的緣故,特為此立製,因天之所絕,推而除之罷了,哪能夠再反過來報以刑賞?就此而論應該連坐而死的,可以特別原諒其不死。”

瑒俶儻有大誌,好飲酒,篤於親知,每謂弟鬱曰:“士大夫學問,稽博古今而罷,何用專經為老博士也?”與弟謐特相友愛,謐在鄉物故,瑒慟哭絕氣,久而方蘇,不食數日,期年之中,形骸毀悴。人倫哀歎之。瑒三子。
李衝生性機敏,常有巧思,北邊京都的明堂、園丘、太廟,以及洛陽初基,安處郊兆,新起的宮室,都仗力於他。他勤勉誌剛,孜孜無怠,旦理公務,兼營建造,文案上堆滿文牘,手中常拿刻刀,始終不覺勞累。這樣的位置使他一門盡貴,他務求照顧六姻親戚,兄弟子侄,都有官爵,一家人每年的俸祿,都在萬匹以上,隻要是他的親戚,即使是癡聾的殘疾人,也無不做了大官。當時輿論也因此而對他頗有微詞。

長子義盛,武定中,司徒倉曹參軍。
李衝剛到四十,但他鬢發便已斑白,容姿相貌豐岸偉美,看不到一點衰老的跡象。李彪入京之後,孤身一人,沒有可憑仗的人,而他又自立不群,覺得李衝喜歡交結人,便傾心攀附。李衝也十分重視他的才器學識,禮貌地收容了他,經常在高祖麵前提起他,公私場合都忘不了出力相助。等到李彪任中尉,兼任尚書,為高祖所厚待,便聲稱他並不是憑借李衝才上來的,而且對他很不禮貌,隻是在公共場合斂袖作個揖而已,不再對他表示尊敬了。李衝心中很不痛快。後來魏高祖南征,李衝與吏部尚書、任城王元澄二人以李彪傲慢無禮的罪名,把他囚禁起來。上表列舉李彪的罪狀,李衝親自製作,家人一點也不知道,表奏措詞激切,引咎自責。高祖看了他的表奏,歎惜悵惘良久,接著說:“道固可以說驕縱橫溢,仆射也稱得上意氣自滿。”李衝聽說,當時便勃然大怒,不斷數落李彪前後的過失罪行,怒目圓睜,放聲大叫,砸折書案。盡數關起禦史,把他們全都以泥塗首,綁赴到皇帝麵前,口出汙言,潑口大罵。李衝一向性情溫和柔順,而一旦暴怒,便爆發疾病,神情驚悸,言語錯亂,而且捋袖拍案,大罵李彪是小人。服湯吃藥,也不能救治他的病,有人說他的肝髒受到傷害,已損壞破裂。十多天後便死了,當時才四十九歲。魏高祖為他在懸瓠舉哀,失聲痛哭,悲不自勝。下詔曰:“李衝貞和資性,德義樹身,訓導自家,盡忠於國。太和初年,朕未成年,早委軍國機密,實在有功於國,後來,他官位漸高,參與選拔官員,進退升黜,全憑他一手操辦。他忠誠自律,柔順明達,足以稱得上是睿智的典範,仁慈恭敬誠愛惠明的品質,經常受到民眾的擁戴。他真可以稱得上是國家的賢才,深受朝野看重。為此,朕剛剛把他提拔到較高的位置,以表彰他以前立下的功勳,沒想到他竟早早就喪逝,朕豈能不悲痛於懷。既留勤應升,加過去宜獎,可贈他為司空公,賜予東園秘器、朝服一套、衣一套,贈錢三十萬、布五百匹、蠟二百斤。”有關部門奏請諡號為文穆。在覆舟山下葬,墳墓鄰近杜預墳塚,這是高祖本意。後來,皇帝車駕從鄴城還歸洛陽,路過李衝墳墓,身邊的人告訴高祖,高祖臥病望墳,掩泣良久,下詔曰:“司空文穆公,德行為一時所宗,功勞深慰朕心。不幸去世,托墳邙嶺,朕經過這裏,凝望墳塋,悲其仁、思其舊,痛不自勝。可備太牢祭奠,以寬釋朕思念之情。”等到高祖與留京的官員見麵,大家都說起李衝去世的原因,紛紛流著眼淚。高祖得到官員們的啟奏,知道李衝患病的原因,對左衛宋行說:“仆射掌我國家大機,總攬朝中事務,清儉盡職,恩寵已久。朕以其仁愛明達、忠誠儒雅,托付給他代管朝政,使我出境無後顧之憂,李衝忽然有這個病患,朕很是悲涼愴慨。”高祖是如此地痛惜李衝。

瑒弟謐,字永和。在《逸士傳》。
李衝兄弟六人,分別為四母所生,兄弟之間,很有些矛盾隔閡。等到李衝顯貴起來,封祿恩賜都與他們共享,大家變得和睦起來。李衝父親去世後兄弟們一起居住達二十年之久,到了洛陽才各建宅第,兄弟之間相互友愛,很久都沒有矛盾發生。這都是因為李衝的德行所致。一開始李衝受到長兄偏愛,兄子李韶常有憂鬱之情,擔心會導致傾敗。後來他榮名日顯一日,漸漸便安心下來。而李衝為官時起,圖謀任用自己的人,自始至終,毫不隱諱。他察時推運,都是跟這類事情一樣。兒子延實等人傳,記在《外戚傳》。

謐弟鬱,字永穆。好學沉靜,博通經史。自著作佐郎為廣平王懷友,懷深相禮遇。時學士徐遵明教授山東,生徒甚盛,懷征遵明在館,令鬱問其五經義例十餘條,遵明所答數條而已。稍遷國子博士。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朝夕教授,惟鬱而已。謙虛雅寬,甚有儒者之風。遷廷尉少卿,加冠軍將軍,轉通直散騎常侍。建義中,以兄瑒卒,遂撫育孤侄,歸於鄉裏。永熙初,除散騎常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兼都官尚書,尋領給事黃門侍郎。三年春,於顯陽殿講《禮》,詔鬱執經,解說不窮,群難鋒起,無廢談笑。出帝及諸王公凡預聽者,莫不嗟善。尋病卒,贈散騎常侍、都督定冀相滄殷五州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仆射、儀同三司、定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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