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 作者:魏收年代:北齊728   

《魏書》列傳 列傳·卷二十三

崔浩
崔浩,字伯淵,清河人,白馬公玄伯的長子。年輕時喜歡文學,廣泛閱覽經史著作,天象陰陽五行之學,百家之言,無不融會貫通,窮究經義的精深之處,當時沒有人比得上。二十歲左右任直郎。天興年間,供職秘書省,改任著作郎。太祖因他擅長書法,常常安置在身邊。太祖晚年,刑罰很嚴酷,宮中近臣多因小過獲罪,沒有人不逃避隱匿,以躲避眼下的事變,崔浩獨自肅敬勤勉不懈怠,有時終日不回家。太祖賞識他,常常命令把自己的粥賜給他。他公平正直以時勢為己任,不因困厄顯達而改變操守,都像這樣。

崔浩,字伯淵,清河人也。白馬公玄伯之長子。少好文學,博覽經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關綜,研精義理,時人莫及。弱冠為直郎。天興中,給事秘書,轉著作郎。太祖以其工書,常置左右。太祖季年,威嚴頗峻,宮省左右多以微過得罪,莫不逃隱,避目下之變。浩獨恭勤不怠,或終日不歸。太祖知之,輒命賜以禦粥。其砥直任時,不為窮通改節,皆此類也。
太宗初年,任博士祭酒,被賜爵為武城子。常給太宗講授經書。每當皇上去郊外祭天地,父子共乘軒朝,當時的人感覺這是很榮耀的事。太塞喜歡陰陽術數之學,聽到崔浩講解《周易》和《洪範》五行,以為很好,因而命令崔浩用蓍草占卜吉凶,看天象,考定疑難。崔浩考核天道人事之間的關係,抓住要領,他的判斷,多有應驗,經常參與統軍治國的大計,很受寵愛。當時,有兔子在後宮,查問守門的官,都說沒有地方可以進入後宮。太宗覺得奇怪,命令崔浩推斷它的災禍應驗。崔浩認為將有鄰國貢獻姬妾,是吉兆。第二年,姚興果然進獻女子。

太宗初,拜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經書。每至郊祠,父子並乘軒軺,時人榮之。太宗好陰陽術數,聞浩說《易》及《洪範》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參觀天文,考定疑惑。浩綜覈天人之際,舉其綱紀,諸所處決,多有應驗。恆與軍國大謀,甚為寵密。是時,有兔在後宮,驗問門官,無從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其咎徵。浩以為當有鄰國貢嬪嬙者,善應也。明年,姚興果獻女。
神瑞二年,秋糧歉收,太史令王亮、蘇垣通過華陰公主等進言說依據讖書國家應當建都鄴撼,享受康樂五十年,勸太宗遷都。崔浩與特進甩澹向左塞進言說:“現在國家遷都到鄴城,可救今年的饑荒,不是長久之計。束部州郡的人,常以為國家處於遼闊沙漠之地,人畜不計其數,號稱多如牛毛。現在留守舊都,又分出一部分人畜南遷,恐怕不能遍布各州的土地。雜居郡縣中,處於叢林間,不服水土,發生流行性傳染病而死傷,事情暴露,就使百姓沮喪。四鄰得知,會產生輕視之心,屈丐、蠕蠕必定相約來犯,雲中、平城就有危險,中間隔著恒代兩地路遙千裏,雖然想救援,卻很難趕到,這樣就使名實都受損害。現在處於北方,假使太行山以柬有變亂,輕騎南下,在民眾聚居之處示威,誰知道有多少兵馬?百姓望塵而服。這是國家以威力製服中原的良策。到春天草長,乳酪很多,加上蔬菜果類,足以下接來年秋天,假如獲得中等收成,問題就解決了。”太宗認為他們說的非常正確,說:“衹有這二人與我意見相同。”又派寵幸的近臣問崔浩、周澹說:“現在既然勉強維持生活無從到達來年秋天,來年秋天如果又沒有收成,將怎麼辦?”崔浩等回答說:“可以挑選窮苦的民產前往穀物多的州郡就食,如果來年秋天饑荒,希望再設法對付。但是不可遷都。”太宗聽從建議,於是分派民眾到太行山以東三州取食,放出官倉穀物賜給他們。來年竟然大豐收。賜給崔浩、周澹妾各一人,禦衣一套,絹五十匹,綿五十斤。

神瑞二年,秋穀不登,太史令王亮、蘇垣因華陰公主等言讖書國家當治鄴,應大樂五十年,勸太宗遷都。浩與特進周澹言於太宗曰:“今國家遷都於鄴,可救今年之饑,非長久之策也。東州之人,常謂國家居廣漠之地,民畜無算,號稱牛毛之眾。今留守舊部,分家南徙,恐不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處榛林之間,不便水土,疾疫死傷,情見事露,則百姓意沮。四方聞之,有輕侮之意。屈丐、蠕蠕必提挈而來,雲中、平城則有危殆之慮。阻隔恆代千裏之險,雖欲救援,赴之甚難。如此則聲實俱損矣。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輕騎南出,耀威桑梓之中,誰知多少?百姓見之,望塵震服。此是國家威製諸夏之長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將出,兼有菜果,足接來秋。若得中熟,事則濟矣。”太宗深然之,曰:“唯此二人,與朕意同。”複使中貴人問浩、澹曰:“今既糊口無以至來秋,來秋或複不熟,將如之何?”浩等對曰:“可簡窮下之戶,諸州就穀。若來秋無年,願更圖也。但不可遷都。”太宗從之,於是分民詣山東三州食,出倉穀以稟之。來年遂大熟。賜浩、澹妾各一人,禦衣一襲,絹五十匹,綿五十斤。
起初,姚興死的前一年,太史上奏:火星在匏瓜星中,一天夜裹忽然失蹤,不知在哪裹。有人說落入危亡的國度,將要興起童謠妖言,而後施加災難禍患。太宗聽到這事,大驚,於是召來十幾位大儒,命令與史官探求火星到了哪裹。崔扯奏說:“根據《春秋左氏傳》說天神降臨莘地,它到的那一天,各人拿自己的物品祭祀。請根據Ft期推測火星在哪裹,庚午日的傍晚,辛末日的早晨,天空有陰雲,火星的失蹤,恐怕在逭兩天內。庚和未,方位都在秦地,辛的方位在西方少數民族。現在姚興占據鹹陽,可見火星已入塞地。”眾人都神情嚴肅地說:“天上失落星辰。人怎能知曉它到了哪裹,卻亂說沒有實據的話。”崔浩笑而不答。過了八十多天,火星果然在東井星宿出現,滯留盤桓,秦中地區大旱赤地千裏,昆明池水竭,童謠妖言,國內紛擾。第二年,姚興死,二子交戰,第三年國家被消滅。於是眾人都佩服地說:“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得上的。”

初,姚興死之前歲也,太史奏:熒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謂下入危亡之國,將為童謠妖言,而後行其災禍。太宗聞之,大驚,乃召諸碩儒十數人,令與史官求其所詣。浩對曰:“案《春秋左氏傳》說神降於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祭也。請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熒惑之亡,當在此二日之內。庚之與未,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鹹陽,是熒惑入秦矣。”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詣,而妄說無徵之言?”浩笑而不應。後八十餘日,熒惑果出於東井,留守盤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謠訛言,國內喧擾。明年,姚興死,二子交兵,三年國滅。於是諸人皆服曰:“非所及也。”
泰常元年,司馬德宗的將領劉裕征伐姚泓,水軍從淮水泅水入清水,打算由黃河逆流西上,向國家借路。召令群臣計議這事。外朝的公卿大臣都說:“函穀關號稱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劉裕的船隻步兵,怎麼能入關?如果我方在他的背後掩殺,他的歸路很艱難。如果登上黃河北岸,他的行動就容易。揚言征伐姚泓,意圖難以猜測。借給他水道,但敵人不可放縱,應當先發兵在黃河上遊阻截,不讓西去。”又在內朝官員中計議這事,與外朝大臣意見完全相同。太宗打算采納它。崔浩說:“逭不是上策。司馬休之等人侵擾他的荊州,劉裕切齒憤恨由來已久。現在姚興已死兒子惡劣,趁該國危亡去征伐它,我看他的心思,一定是想攻入函穀關。剛猛急躁的人,不考慮以後的禍患。現在如果阻斷他西去的道路,劉裕必定上岸北犯,這樣就使姚興平安無事而我方卻受攻擊。現在蠕蠕入侵,百姓糧食又不足,不可發兵。發兵奔赴南方就會有北敵進攻,如果救援北方那麼束部又有危險。不如借給劉塋水道,聽任他西進,然後發兵阻斷他束歸的道路,這是所謂卞莊刺虎,一舉兩得。如果劉裕得勝,一定感激我方借路;如果姚氏得勝,也不失救援鄰邦的美名。即使劉裕取得關中,相距遙遠而難以固守,他不能固守,最終是我們的領土。現在不用兵馬勞頓,坐觀成敗,使兩虎相鬥而獲長久的利益,是上策。為國家著想,應擇利而行,怎麼顧惜婚姻,而酬謝贈送了一位女子呢?假使國家放棄旦山以南,劉登一定不能調集昱越地區的兵馬與政府的軍隊在黃河以北爭奪和防備,顯然可知。”計議的人還說:“劉裕西入函穀關,就會進退無路,腹背受敵;往北上岸而姚迅的軍隊一定不會出函穀關援助我方。揚言西行,意在北進,是形勢決定的。”太宗於是采納群臣的意見,派長孫嵩調兵阻攔他,在畔城交戰,被蠻嬤的將領苤超互打敗,兵士多數受傷。太宗聽到消息,遺憾沒用崔浩的計策。

泰常元年,司馬德宗將劉裕伐姚泓,舟師自淮泗入清,欲氵斥河西上,假道於國。詔群臣議之。外朝公卿鹹曰:“函穀關號曰天險。一人荷戈,萬夫不得進。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脫我乘其後,還路甚難。若北上河岸,其行為易。揚言伐姚,意或難測。假其水道,寇不可縱。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又議之內朝,鹹同外計。太宗將從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馬休之之徒擾其荊州,劉裕切齒來久。今興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欲入關。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敵。今蠕蠕內寇,民食又乏,不可發軍。發軍赴南則北寇進擊,若其救北則東州複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虎,兩得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鄰之名。縱使裕得關中,縣遠難守,彼不能守,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關兩虎而收長久之利,上策也。夫為國之計,擇利而為之,豈顧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發吳越之兵與官軍爭奪河北也,居然可知。”議者猶曰:“裕西入函穀,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則姚軍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太宗遂從群議,遣長孫嵩發兵拒之,戰於畔城,為裕將朱超石所敗,師人多傷。太宗聞之,恨不用浩計。
二年,司馬德宗的齊郡太守王懿來投降,上書獻策,聲稱劉裕在洛陽,勸說皇上派兵斷其後路,可不戰而勝劉裕。建議呈上,太宗褒揚他。適逢崔浩在前麵講解典籍,太宗問崔浩說:“劉裕兩伐,先頭部隊已到潼關。這事情怎麼樣?以你的看法,事情能不能成功?”崔浩回答說:“過去姚興好虛名,但是沒有實用價值。兒子姚泓又失敗,眾叛親離。劉裕趁他危急,士卒精銳將領勇猛,以我看來,一定能戰勝他。”太宗說:“劉裕的軍事才能比起慕容垂怎樣?”崔浩說:“劉裕強些。”太宗說:“姑且說說他們的情況。”崔浩說:“慕容垂憑藉父親和祖父做君主的資本,生下來就尊貴,同族人歸附他,像夜晚的飛蛾飛向火光,稍加依賴,便足以立功。劉裕出自貧賤之家,沒有一尺土地的資本,沒有依托一名士卒的效力,奮臂高呼而滅掉桓玄,在北方捉拿慕容超,在南方挫敗盧循等,偽晉衰敗,於是執掌國家政權。劉裕如果平定姚泓而還,必定篡奪君位,這是形勢決定的。秦地民族摻雜,是貪殘暴虐的地方,劉裕也不能固守。風俗不同,人情難以改變,要想在三秦地區推行荊揚地區的教化,好比沒有翅膀而想飛,沒有腳而想走,是不可能的。如果留下軍隊守它,必定被敵人利用。孔子說:有道德的人治國百年,可以使殘暴的人不作惡因而廢除死刑.現在對於難以控製的秦地,劉裕在一二年間怎麼能做到呢?暫且可以卷起甲衣整飭軍隊,休養民力防備邊境,等待他歸去,秦地也終究將為我國所有,可以輕易地守住。”太宗說:“劉裕已攻入函穀關,進退兩難,我派精銳騎兵向南襲擊彭城、壽春,劉裕又怎能依靠自力有所建樹?”崔浩說:“現在西北二敵未滅,陛下不可親率大軍。雖然軍隊規模大,卻沒有韓信皇起那樣的將領。旦王蠍有治國的才能,沒有攻取的能力,不是劉裕的對手。我以為不妨暫緩。”笑著說:“你已經考慮成熟了。”崔浩說:“我曾私下衡量近代人物,不敢不向朝廷呈報。如王逼治國,是玨堅的笪仲;慕容玄恭輔佐年輕的君主,是蔓查膛的霍韭;型塋平定叛亂,是.司馬德宗的曹操。”太宗說:“你認為前代國君怎麼樣?”崔浩說:“我管窺天象,怎能見識天空的廣闊。即使如此,太祖用漠北地區淳厚質樸的人,南入中原,變風易俗,教化遍及四海,自然與伏羲神農並列,我哪裹能形容。”太宗說:“屈丐怎麼樣?”崔浩說:“屈丐國家滅亡,獨身一人寄居他鄉,受姚氏扶持。不思量與強鄰結為同黨,報仇雪恥,卻輿蠕蠕結下怨恨,背棄姚興的恩德,暴發的小人,沒有大謀略,卻這樣殘暴,終究為他人所滅。”太宗很高興,談到半夜,賜給崔浩皇上用的縹醪酒十觚,晶瑩明澈的戎鹽一兩。說:“我體味你的話,就像這鹽酒,所以與你同享它們的美味。”

二年,司馬德宗齊郡太守王懿來降,上書陳計,稱劉裕在洛,勸國家以軍絕其後路,則裕軍可不戰而克。書奏,太宗善之。會浩在前進講書傳,太宗問浩曰:“劉裕西伐,前軍已至潼關。其事如何?以卿觀之,事得濟不?”浩對曰:“昔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裕乘其危,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克之必矣。”太宗曰:“劉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勝。”太宗曰:“試言其狀。”浩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資,生便尊貴,同類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微,不階尺土之資,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盧循等,僭晉陵遲,遂執國命。裕若平姚而還,必篡其主,其勢然也。秦地戎夷混並,虎狼之國,裕亦不能守之。風俗不同,人情難變,欲行荊揚之化於三秦之地,譬無翼而欲飛,無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眾守之,必資於寇。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或以勝殘去殺。今以秦之難製,一二年間豈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備境,以待其歸,秦地亦當終為國有,可坐而守也。”太宗曰:“裕已入關,不能進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禦六師。兵眾雖盛,而將無韓白。長孫嵩有治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謂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審矣。”浩曰:“臣嚐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玄恭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謂先帝如何?”浩曰:“小人管窺縣象,何能見玄穹之廣大。雖然,太祖用漠北醇樸之人,南入中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自與羲農齊列,臣豈能仰名?”太宗曰:“屈丐如何?”浩曰:“屈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殖。不思樹黨強鄰,報仇雪恥,乃結忿於蠕蠕,背德於姚興,撅豎小人,無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所滅耳。”太宗大悅,語至中夜,賜浩禦縹醪酒十觚,水精戎鹽一兩。曰:“朕味卿言,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旨也。”
三年,彗星在天津星座出現,入太微星垣,經北鬥星,環繞紫微垣,進入天檣星座,八十多天,到銀河後消失。太宗再次召集各位儒生和術士詢問遣事說:“現在天下沒有統一,四方如高山峙立,災禍的應驗,將在哪個國家?我很畏懼它,盡情地說,不要有什麼隱諱。”都一致推舉崔造回答。崔浩說:“古人說,災異的產生,由人引起。人沒有過失,災禍不會自己興起。所以人有過失於下,災異就顯現於上,上天反應人事所經常出現的天象,百代不變。《漠書》記載王菱篡位之前,彗星的出入恰好與現在相同。我國君主尊貴臣子卑下,上下有序,百姓沒有謀反的意圖。偽置衰敗微弱,君弱臣強,累世衰敗,所以桓玄強奪君位,劉裕執掌政權。彗星和孛星,邪惡之氣滋生,這是偽晉將亡,劉裕篡位的反應。”眾人沒有誰能改變崔浩的主張,太宗認為很正確。五年,劉裕果然廢黜他的君主司馬德文而自立為君主。南方軍鎮上呈劉裕因改年號頒布的赦令文告。當時太宗已去東南的潟鹵池射烏,聽到消息,用驛馬傳召崔浩,對他說:“往年你說的彗星的預兆應驗了,我從今天開始相信天道。”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北鬥,絡紫微,犯天棓,八十餘日,至漢而滅。太宗複召諸儒術士問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嶽峙,災咎之應,將在何國?朕甚畏之,盡情以言,勿有所隱。”鹹共推浩令對。浩曰:“古人有言,夫災異之生,由人而起。人無釁焉,妖不自作。故人失於下,則變見於上,天事恆象,百代不易。《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無異望。唯僭晉卑削,主弱臣強,累世陵遲,故桓玄逼奪,劉裕秉權。彗孛者,惡氣之所生,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諸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裕果廢其主司馬德文而自立。南鎮上裕改元赦書。時太宗幸東南舄鹵池射鳥,聞之,驛召浩,謂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朕於今日始信天道。”
起初,崔浩的父親病重,崔崔因而剪斷指甲和頭發,夜晚在庭院中禱告北鬥星和北極星,為父親請命,懇求拿自己來代替,叩頭叩得流血,一年多沒有停止,家中的人罕有知道的。到父親去世,居喪盡禮,受到人們稱讚。繼承爵位為白馬公。朝廷的禮儀、褒獎的文告策書詔令、統軍治國的書牘,都經過崔浩。崔浩能寫雜說,不擅長寫文章,但是關注製度、音韻格律及經學的學說。撰寫家祭法,安排五宗,祭祀的禮儀,豐儉適度,義理可取。打心眼裹不喜歡《老子》《莊子》的書,常常讀不到幾十行,就放下,說:“這些虛妄的說教,不近人情,一定不是老子所寫。老聃通曉禮儀製度,仲尼還效法,怎能創作敗壞常理的書籍,來危害前代賢明君王的教化。這就是袁生所說的婦人筐篋中的物品,不可在朝廷上宣揚。”太宗常有小病,怪異屢次顯現,於是派宮中近臣秘密地問崔浩說:“《春秋》說:流星在北鬥處出現,七國的君主都將有不幸的事。今年H食出現在胃宿和昴宿,完全對應趙代地區,我病了一年,治療沒有減輕病情,擔心一旦離開人世,皇子們都年幼,該怎麼辦呢?請為我設想身後之事。”崔浩說:“陛下春秋正富,帝業正昌盛,修德可以除災,有希望逐步痊愈。況且顯示征兆的天象高遠,有的消退有的應驗。過去宋景見災異而修德,火星向後退移。願陛下排遣各種憂慮,使心神安寧並保持身體安適,享受幸福,不要因為愚昧的說教,致使損傷陛下的精神。如果不能不說,敢請陳述不明事理的言論。從本朝興起,不重視立儲君,因此永興初年,國家危險。如今應當早立太子,從公卿大臣中選拔忠誠賢良素來為陛下所信賴的人擔任師傅。存在陛下心中的身邊誠實可信的大臣用作賓友,入朝總理萬機,出外統領軍政,代理國事從君出征。大權在手。如果這樣,陛下就可以清靜無為,保養精神,進用醫藥。百年之後,國家有成年君主,百姓有所歸屬,就會使壞人斷絕邪念,邪惡的人無所覬覦。這是萬代的好製度,杜絕禍患的重要措施。如今長皇子托腿盡,年滿十二,聰慧通達溫良謙和,是眾人情感所係,及時登太子之位,是天下的幸運。立長子為太子,是禮儀的重要原則。如果必須等到他們都成人了再選擇,顛倒長幼秩序,後果嚴重。從古以來,史籍所記載,興衰存亡很少不由此的。”太宗采納了他的建議。於是派遣崔浩舉冊書祭告宗廟,任命世祖為國家的副主,留居正殿臨朝聽政。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麵朝西坐在束廂;崔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麵朝束坐在西廂。百官各司其職聽從政令。太宗避居西宮,時常暗中觀察他們,聽他們決斷朝政,很高興,對身邊的侍臣說:“長孫嵩是年老有德的舊臣,依次事奉四朝,有保全國家的功勞;奚斤雄辯有智謀,遠近聞名;安同理解世情,熟悉世事;穆觀通達施政的要領,明白我的旨趣;崔浩博間強記,精通天人之間的關係;丘堆雖然沒有大的才能,然而辦理公事專心恭謹。用這六人輔助,我與你們巡行四方邊境,討伐叛逆的人懷柔順服的人,可以實現統一天下的誌願啊。”群臣不時陳奏疑難問題,太宗說:“這不是我所知道的,應當由你們的國主決斷。”

初,浩父疾篤,浩乃剪爪截發,夜在庭中仰禱鬥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叩頭流血,歲餘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終,居喪盡禮,時人稱之。襲爵白馬公。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關於浩。浩能為雜說,不長屬文,而留心於製度、科律及經術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嚐之禮,豐儉之節,義理可觀。性不好《老》、《莊》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書,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於王庭也。”
適逢聽到劉裕死的消息,太宗打算攻取洛陽、虎牢、滑台。崔浩說:“皇上不計較劉裕的暴發,接納他的使者和貢物,劉裕也恭敬地供奉皇上。不幸現在死了,乘人之喪征伐,即使成功也不美好。《春秋》:晉國士丐統領軍隊進犯齊國,聽說齊侯去世,隨即回師。君子稱讚他不攻打喪君之國,認為恩惠足以使孝子感激,道義足以使諸侯感動。當今國家還不能一舉而平定長江以南,應該派人吊唁,慰問無依無靠的人,撫慰受難者的災難,傳播仁義,這是德行高尚的人所做的事。如此,就使教化遍布荊揚地區,南方珍貴的銅象牙羽毛,可以不求而自行到來。劉裕剛死,黨羽沒有背離,派兵到達宋國邊境,必定相繼抵禦抗擊,我軍不一定能成功,不如推遲行動,等待他們惡貫滿盈。如果宋國的重臣爭權奪利,必然引發混亂,然後派遣將帥揚我軍威,可以不煩勞士兵,就取得淮水以北的土地。”太宗決心南伐,責問崔浩說:“劉裕趁姚興死而滅掉他的國家,我趁劉裕死征伐宋國,為什麼不可以?”崔浩固執地說:“姚興死,兩個兒子互相爭鬥,劉裕才征伐他。”太宗十分惱怒,不接受崔造的意見,於是派遣罷丘南伐。在監國麵前商議說:“先攻打城池呢?還是先奪取地盤呢?”奚斤說:“請先攻打城池。”崔浩說:“南方人擅長守城,苻氏攻打襄陽,一年都沒能攻克。現在以大國的兵力攻打它的小城,如果不能及時攻克,就會損傷軍事力量,敵人得以從容整軍而來。我軍疲憊敵軍氣勢旺盛,是危險之路。不如分兵奪取地盤,到淮水為止,分別設置郡守縣令,收取租穀。滑台、虎牢反而在我軍北邊,對南方的救援絕望,必定沿黃河向東逃竄。如果不逃走,就是囊中之物。”公孫表請求先謀取對方的城池。奚斤等渡黃河,先攻滑台,經久不克,上表請求援兵。太宗發怒,就親自南征。任命崔浩為相州刺史,加授左光祿大夫,隨軍做主要的策劃人。

太宗恆有微疾,怪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於浩曰:“《春秋》:星孛北鬥,七國之君皆將有咎。今茲日蝕於胃昂,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將如之何?其為我設圖後之計。”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且天道懸遠,或消或應。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遣諸憂虞,恬神保和,納禦嘉福,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聖心者以充賓友,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進禦醫藥。萬歲之後,國有成主,民有所歸,則奸宄息望,旁無覬覦。此乃萬世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燾,年漸一周,明睿溫和,眾情所係,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待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鮮不由此。”太宗納之。於是使浩奉策告宗廟,命世祖為國副主,居正殿臨朝。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西麵;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坐西廂東麵。百僚總己以聽焉。太宗避居西宮,時隱而窺之,聽其決斷,大悅。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德舊臣,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練於事;穆觀達於政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此六人輔相,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誌於天下矣。”群臣時奏所疑,太宗曰:“此非我所知,當決之汝曹國主也。”
到皇上回師,崔浩隨從太宗到西河、太原。登上高山休息,俯視黃河流水,旁觀流水所經的地域,慨然有所感,於是與同僚們議論五等分封和郡縣製度的是非,論秦始皇、漢武帝的過失。愛好古代的事物認識治國的政策措施,當時的人信服他的主張。天師寇謙之常與崔浩交談,聽他談論古人治亂的事跡,常常通宵達旦,心懷敬意儀容端莊,沒有鬆懈倦怠。接著讚美他說:“這人的言論仁厚,都可以如此施行,是當今的皋繇。衹是世人重視遠古的人而輕視近代的人,不能深切了解他罷了。”於是對崔浩說:“我修道隱居,不理人間的事務,忽然得到心神中的秘訣,應當兼習儒學,輔佐太平盛世的英明君主,繼承中斷了千年的係統。但是沒有考索古義的學問,遇事昏暗不明。你為我分條撰述古代帝王治國的製度,並分析其中的要旨。”崔浩於是著書二十多篇,上溯遠古,下迄秦漢變革衰敗的事跡,主要的意思是先恢複五等分封製作為根本。

會聞劉裕死,太宗欲取洛陽、虎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秋》: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亦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災,布義風於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則化被荊揚,南金象齒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黨與未離,兵臨其境,必相率拒戰,功不可必,不如緩之,待其惡稔。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銳意南伐,詰浩曰:“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浩固執曰:“興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從浩言,遂遣奚斤南伐。議於監國之前曰:“先攻城也?先略地也?”斤曰:“請先攻城。”浩曰:“南人長於守城,苻氏攻襄陽,經年不拔。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克,挫損軍勢,敵得徐嚴而來。我怠彼銳,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穀。滑台,虎牢反在軍北,絕望南救,必沿河東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孫表請先圖其城。斤等濟河,先攻滑台,經時不拔,表請濟師。太宗怒,乃親南巡。拜浩相州刺史,加左光祿大夫,隨軍為謀主。
世祖即位,身邊的人顧忌崔浩正直,共同詆毀排斥他。世祖雖然知道他的才能,不能消除眾人的議論,所以舍棄崔浩,使他以公爵的身份回家。及至有疑難不決的爭論,召入谘詢。崔浩纖細美好潔白,像美麗的婦人。而生性機智通達,善於計議謀慮。常常白比張良,說自己考索古義勝過他。既然得以回家,就想學習服用丹藥和入靜的方法,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崔浩因而以他為師。

及車駕之還也,浩從太宗幸西河、太原。登憩高陵之上,下臨河流、傍覽川域,慨然有感,遂與同僚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考秦始皇、漢武帝之違失。好古識治,時伏其言。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古治亂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無有懈倦。既而歎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謂浩曰:“吾行道隱居,不營世務,忽受神中之訣,當兼修儒教,輔助泰平真君,繼千載之絕統。而學不稽古,臨事暗昧。卿為吾撰列王者治典,並論其大要。”浩乃著書二十餘篇,上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複五等為本。
始光年間:晉爵東郡公,任太常卿。此時商議討伐赫連昌,群臣都認為困難,衹有崔浩說:“往年以來,火星兩次居於羽林星,環行的軌跡都成‘己’字狀的鉤形,預示秦地國家滅亡。又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在東方出現,利於西伐。天人相應,機遇都湊集,不可錯過。”世祖於是派遣奚斤等攻擊蒲阪,親率輕騎襲擊他的都城,大量俘獲而回師。到世祖再次討伐赫連昌時,到達他的都城之下,集合隊伍偽裝退卻。赫連昌擊鼓呐喊而進,陣勢分成兩翼。恰好有風雨從東南而來,塵土飛揚天昏地暗。宦官趙倪進言說:“現在風雨從賊軍背後來,我方迎風賊軍背風,天不助我。而且將士饑渴,請陛下收兵,以後再作打算。”崔浩大聲斥責他說:“這是什麼話!不遠千裏前來戰勝敵人,怎麼能在一日之內改變?賊軍先頭部隊不停地行進,已經脫離後續部隊,應當分派軍隊隱蔽行進,出其不意地突然進攻。運用風的方法在人,怎能一成不變!”世祖說:“不錯。”分派騎兵奮力攻擊,赫連昌潰不成軍。

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毀之。世祖雖知其能,不免群議,故出浩,以公歸第。及有疑議,召而問焉。浩織妍潔白,如美婦人。而性敏達,長於謀計。常自比張良,謂已稽古過之。既得歸第,因欲修服食養性之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浩因師之。
起初,太祖命令尚書郎鄧淵著《國記》十多卷,編年體,體例不完備。到太宗年間,停頓下來。神廳二年,詔令聚集眾文人編寫國史,崔浩及弟弟崔覽、高讜、鄧穎、晁繼、範亨、黃輔等共同參與,成《國書》三十卷。

始光中,進爵東郡公,拜太常卿。時議討赫連昌,群臣皆以為難,唯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皆成鉤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擊蒲阪,而親率輕騎襲其都城,大獲而還。及世祖複討昌,次其城下,收眾偽退。昌鼓噪而前,舒陣為兩翼。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昏冥。宦者趙倪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歟!千裏製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出,奄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騎奮擊,昌軍大潰。
這一年,商議攻擊蠕蠕,內廷外朝的官員都不願出征,保太後執意阻止世祖,世祖都不聽從,衹有崔浩佐助並促成策略。尚書令劉潔、左仆射玄厘等於是唆使黃門侍郎包蠻推薦的太史張淵、徐辯勸告世祖說:“今年是己巳年,屬三陰之年,歲星掩月,太白星在西方,不可用兵。北伐必定失敗,即使取勝,也不利於君主。”群臣也讚同張淵等,說張淵年輕時曾經勸諫苻堅不可南征,苻堅不聽從因而敗亡。當今天時人事不和,怎麼能行動呢!世祖拿不定主意,就召來崔浩並命令他與張淵等辯論。崔造反駁張遄說:“陽,意味著仁德;陰,意味著刑殺。所以日食就要完善德政,月食就要完善刑政。帝王用刑,大刑就陳屍於原野,小刑就陳屍於朝市。征戰,就是用大刑。照這樣說來,三陰之年用兵,大約屬於這一類,是完善刑政的意思。歲星掩月,莊稼不收百姓流亡,應驗在其他國家,最遲不出十二年。太白星運行於倉龍宿,在天文上屬於東方,不妨礙北伐。張淵等平庸書生,淺薄卑俗,拘泥於陰陽卜筮,不識大體,不足以參與深遠的謀劃.我觀察天象,近年以來,月亮的運行遮蓋了昴宿,至今還是這樣。這預示:‘三年之內,天子大破披頭散發如犛牛的國家。,蠕蠕、高車,就是披頭散發如犛牛的人眾。聖明的君主統治天下,能幹非同尋常的事業。古人的話說:‘荒遠陌生的原野,百姓感到恐懼,待到成功地獲得,天下清平安樂。,願陛下不要猶豫。”張淵等慚愧地說:“蠕蠕,八荒以外的無用之物,取得它的土地不能種,掠得它的民眾不能臣服,往來疾速而且沒有固定的居處,難以控製,有什麼必要興師動眾呢?”崔浩說:“張淵談論天時,是他職責以內的事,如果論說形勢,就不是他所能見識的。這是漠代的老生常談,用於當今,不合時宜。為什麼這樣說呢?蠕蠕,本來是國家北邊叛逃的奴隸,現在鏟除它的首惡,收容它的良民,讓他們再從事以前的勞役,不是無用。大漠以北地高天涼,蚊蟲不生,水美草肥,宜於夏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耕種放牧,不是不能謀生。蠕蠕的子弟來歸順,尊貴的娶公主為妻,卑下的做將軍、大夫,布滿朝廷百官之列,而且高車號稱名騎,不是不能臣服備用的。用南方人去追逐它,就會憂慮它的行動敏捷迅速,對於我國軍隊來說就不是這樣。為什麼呢?它能遠逃,我也能遠追,隨之進退,不難控製。況且蠕蠕以往頻頻進犯我國,官民震驚。今年夏季不乘虛進兵,滅掉該國,到秋季他再來,我們不能安眠。從太宗朝到現在,沒有哪年不使人震驚,怎能不急!一般人都說張淵、徐辯通曉術數,明於成敗。我請教他們,問他們的國家未減之前有什麼敗亡的征兆。知道不說,是不忠誠;如果不知道,是不學無術。”這時赫連昌也在座,張淵等因自己先前沒有進言,慚愧得滿臉通紅而不能答話。世祖很高興,對公卿大臣說:“我的決心下定了。不可與亡國的太師共謀大計,確實是這樣啊!”但是保太後還是認為遣事困難。又命群臣到保太後麵前評議。世祖對崔浩說:“這人心裹還不服,你好好地曉諭使其醒悟。”

初,太祖詔尚書郎鄧淵著國記十餘卷,編年次事,體例末成。遜於太宗,廢而不述。神二年,詔集諸文人撰錄國書,浩及弟覽、高讜、鄧穎、晃繼、範亨、黃輔等共參著作,敘成《國書》三十卷。
退朝以後,有人責難崔浩說:“現在吳地的賊軍侵犯我國南部卻置之不顧去進行北伐。行軍千裏,誰會不知道。如果蠕蠕遠逃,前去無所收獲,卻要憂慮後邊的南方賊軍,是危險之路。”崔浩說:“不是這樣。今年不摧毀蠕蠕,就無法抵禦南方賊軍。自從國家吞並夏國以來,南方人恐懼,揚言調動人馬捍衛淮水以北地區。到他北上時我已南還,他疲憊我安逸,是必然的形勢。等到打敗蠕蠕,往返之間,一定看不見他來。為什麼這樣說呢?劉裕取得關中,留下他的愛子,數萬精兵,良將精兵,還是不能守住,全軍覆沒。痛哭的聲音,至今不絕。怎麼會在我國家政治安定的時代,兵馬強壯的時刻,卻想用馬崽抵擋虎口呢?假使國家把黃河以南地區給他,他一定也守不住。自知不能守住,一定不來。如果有軍隊,不過是應付邊防的軍隊罷了。看到瓶裹的水結冰,就知道普天下的寒冷;嚐-/1,塊肉,就知道大鍋中的味道。事物之間有類似的地方,可以推求而得到答案。況且蠕蠕依仗它地處極其遼遠,以為國家的力量達不到,自我寬慰由來已久,所以夏季就分散部眾放牧牲畜,秋季馬肥又聚集,背朝寒冷麵向溫暖,南下搶掠。現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大軍突然出現,必定驚駭星散,望塵而逃。雄馬護群,雌馬戀子,倉惶奔馳而難以控製,又得不到水草,過不了幾天就會困頓疲憊地聚集在一起,可一舉而殲滅。一勞永逸,長遠受益,機不可失。衹擔心皇上沒有這種打算,現在皇上決心已下,擬定曠世謀略,為什麼要阻止呢?目光短淺啊,公卿們!”部隊於是進發。丟魎對崔造說:“這次行動,怎麼樣,果真能攻克嗎?”崔造回答說:“看天時和力量,必然攻克無疑。衹擔心眾將領平庸無識,瞻前顧後,不能乘勝深入,不能全勝。”

是年,議擊蠕蠕,朝臣內外不欲行。保太後固止世祖,世祖皆不聽,唯浩讚成策略。尚書令劉潔、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黃門侍郎仇齊推赫連昌太史張淵、徐辯說世祖曰:“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不利於上。”又群臣共讚和淵等,雲淵少時嚐諫苻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何可舉動!”世祖意不決,乃召浩,令與淵等辯之。
等軍隊進入蠕蠕境內,蠕蠕事先沒有布置防禦,民畜遍野,驚恐地四處奔逃,不能相聚相助。於是分兵搜索討伐,東西五千裏,南北三千裏,總計所有俘虜及繳獲的牲畜車輛廬帳,彌漫山野,恐怕有數百萬。高車擊殺蠕蠕族人,歸降的有三十多萬家。蠕蠕人大亂。世祖沿弱水西行,到達涿邪山,諸大將果然猜度深入會有伏兵,勸世祖停下來不要追擊。天師用崔浩先前的話,堅持勸世祖全力討伐,未被采納。後來有歸降的人,說蠕蠕的大檀先已生病,不知所措。於是焚燒廬帳,自乘無蓋小車,率領敷百人入山向南逃跑。窘迫的人畜相聚,方圓六十裏中,無人統領。相距一百八十裏,追兵不到,才慢慢向西逃匿,祇有這部分人得以逃脫。後來聽涼州經商的胡人說,如果再向前行進兩天,就能全部消滅蠕蠕。世祖很懊悔這事。大軍回師以後,南方的賊軍竟然沒有行動,正如崔浩估計的那樣。

浩難淵曰:“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義也。歲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淵等俗生,誌意淺近,牽於小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眾也。夫聖明禦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陛下勿疑也。”淵等慚而言曰:“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製,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浩曰:“淵言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是國家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複舊役,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高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則不然。何者?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與之進退,非難製也。且蠕蠕往數入國,民吏震驚。今夏不乘虛掩進,破滅其國,至秋複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淵、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徵。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時赫連昌在座,淵等自以無先言,慚赧而不能對。世祖大悅,謂公卿曰:“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矣哉。”而保太後猶難之,複令群君臣於保太後前評議。世祖謂浩曰:“此等意猶不伏,卿善曉之令悟。”
崔浩對天象有見識,好觀察星象變化。常把金銀銅條放在盛酒的器皿中,使它變黑,夜間有所發現就用它在紙上繪圖寫字記錄星象的異常。世塑每次到鱟造家,多拿難以理解的事相問。有時時間倉猝來不及整飾衣服,進獻的飯菜,無暇顧及精美。世祖為他而拿起羹匙和筷子,有時站著嚐嚐即回。他受到這樣的寵愛。於是招致崔浩出入臥室,加授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獎賞謀劃的功勞。世祖從容地對崔浩說:“卿才智淵博,侍奉我的父祖之輩,忠誠著名於三代,我特意招攬你自求親近。要思量盡力規勸,輔助我,不要隱藏真情。我雖然當時遷怒,或許不采用,久而久之能不深思你的話嗎。”接著命令歌工一個一個地讚頌群臣,事在《長孫道生傳》。又召見新近歸降的高車部落酋長數百人,在麵前賜予酒食。世祖指崔浩給他們看,說:“你們看這個人,瘦小柔弱,手不能彎弓持矛,他胸中所藏的,卻勝過甲兵。我起初雖然有征討的打算,但是自己下不了決心,先後取勝都是這個人開導我使事情達到這一步的。”於是敕令各部尚書說:“凡統軍治國的重要謀略,你們所不能決斷的,都先谘詢崔浩,然後施行。”

既罷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吳賊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師千裏,其誰不知?若蠕蠕遠遁,前無所獲,後有南賊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則無以禦南賊。自國家並西國以來,南人恐懼,揚聲動眾以衛淮北。彼北我南,彼勞我息,其勢然矣。比破蠕蠕,往還之間,故不見其至也。何以言之?劉裕得關中,留其愛子,精兵數萬,良將勁卒,猶不能固守,舉軍盡沒。號哭之聲,至今未已。如何正當國家休明之世,士馬強盛之時,而欲以駒犢齒虎口也?設令國家與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來。若或有眾,備邊之軍耳。夫見瓶水之凍,知天下之寒;嚐肉一臠,識鑊中之味。物有其類,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絕遠,謂國家力不能至,自寬來久,故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寇抄。今出其慮表,攻其不備。大軍卒至,必驚駭星分,望塵奔走。牡馬護群,牝馬戀駒,驅馳難製,不得水草,未過數日則聚而困敝,可一舉而滅。暫勞永逸,長久之利,時不可失也。唯患上無此意,今聖慮已決,發曠世之謀,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諸軍遂行,天師謂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對曰:“天時形勢,必克無疑。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
不久南部各鎮將上報說劉義隆大力整軍,想要侵犯黃河以南地區。請發兵三萬,趁他未行動先攻擊他,因而殺掉在邊界上的黃河以北地區的流民,斷絕他的向導,足以挫傷他的銳氣,使他不敢深入。詔令公卿大臣商議這事,都說應該同意。崔浩說:“這事不可聽從。往年國家大敗蠕蠕,馬力有餘,南方賊軍震驚恐怖,常常怕快速部隊突然來到,臥不安席,所以先揚言調動人馬,以防意外,不敢首先發難。再者南方地勢低下潮濕,夏季悶熱,雨水正多,草木深邃,流行性傳染病必定發生,不是用兵的時節。況且對方有備,必定固城堅守。集中兵馬攻城,糧食不能供給;分兵襲擊,又無法對付敵軍。看不到發兵的好處。縱然能來,待對方疲憊,秋季涼爽戰馬肥壯,乘敵軍取辦糧食,從容地去攻擊他,是萬全之計,定能取勝。朝廷群臣和西部北部邊境的守將,跟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氏,北破蠕蠕,獲得許多美女珍寶,馬匹雜畜成群。南部各鎮將領聽說後產生羨慕之心,也想南去掠奪,以取得錢財物資。所以吹毛求疵,隨意誇大敵情,以圖得逞。既然沒有獲得應允,所以多次宣稱賊軍調動,以使朝廷恐怖。損公肥私,給國家惹是生非,不是忠臣。”世祖采納了崔浩的意見。南部各鎮將領又上表稱賊軍已到,而且自言兵少,請求選派幽州以南的戍衛兵協助防守,在漳水造船,嚴加防備。參與商議的公卿大臣都認為可行,打算派遣騎兵五千,並且暫時授予司馬楚之、晝孰、韓延之等官職,命令他們引誘邊民。崔造說:“不是上策。對方聽說幽蛆以南的精兵全部出動,大造船隻,輕騎在後,打算保全司馬壓,消滅塑區皇族,必然舉國驚慌,懼怕亡國,必定出動全部精銳部隊,來防禦北部邊境。後來確知朝廷的軍隊有聲無實,依仗他行動在先,必定欣然前進,直達黃河,大肆殺掠,那麼我方守將無法抵禦。如果對方有見機行事的人,善用詭詐的權謀,乘隙深入,預料我國空虛,發生變亂不難,所以不是對付敵人的良策。現在公卿大臣想用威力驅逐賊軍,卻成了招致他迅速到來的原因。揚虛名而招實害,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不能不考慮,後悔是來不及的。我國的使者在那裏,預定四月前返回。可等使者到,詳究而後行動,仍然不晚。況且楚之之流,是他所忌恨的,打算奪取他的國家,他怎能等閑視之。所以楚之去他就來,楚之不動他也息兵,這是必然之勢。何況楚之等才能平庸,能糾集輕薄無賴之人,而不能成就大功。給國家惹是生非,使兵連禍結,必定是遣一群人。我曾聽說魯軌勸說姚興謀求入荊州,到了卻潰敗,竟不免被南方賊人劫掠販賣為奴,致使禍及姚泓,已有明證。”崔浩又陳述天時不利於對方,說:“今年邪氣在揚州,不宜先發兵,是其一;逢午之年自殘肢體,先行動者受傷害,是其二;日食無光,白晝昏暗群星顯現,飛鳥墜落,遇到鬥牛二宿,有危亡之憂,是其三;火星隱匿於翼軫二宿,警戒禍亂及喪亡,是其四;太白星不出,進兵者失敗,是其五。振興國家的君主,先治理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察天時,所以每次行動都萬無一失,國家安寧而自身尊貴。現在劉義隆更新國家,是人事沒有周全;自然災害屢次發生,是天時不和協;舟船行駛而水道幹涸,是地利不全。三事無一事齊備,自守還有所不安,怎麼能先發兵去攻擊他人呢?他必定聽到我的虛聲而整軍,我又因他整軍而行動,雙方推諉過失,都自以為在應敵。兵法認為應當分引災情以讓敵方迎受害氣,不宜主動出擊。”

及軍入其境,蠕蠕先不設備,民畜布野,驚怖四奔,莫相收攝。於是分軍搜討,東西五千裏,南北三千裏,凡所俘虜及獲畜產車廬,彌漫山澤,蓋數百萬。高車殺蠕蠕種類,歸降者三十餘萬落。虜遂散亂矣。世祖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諸大將果疑深入有伏兵,勸世祖停止不追。天師以浩曩日之言,固勸世祖窮討,不聽。後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為,乃焚燒穹廬,科車自載,將數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裏中,無人領統。相去百八十裏,追軍不至,乃徐徐西遁,唯此得免。後聞涼州賈胡言,若複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世祖深恨之。大軍既還,南賊竟不能動,如浩所量。
世祖不能違背多數人,於是依從了公卿大臣的意見。崔浩再次執意規勸,未被采納。於是派遣陽平王杜超鎮守鄴城,琅邪王司馬楚之等屯駐穎川。於是賊軍就來勢迅疾,到彥之由清水入黃河,逆流西進,分派兵馬布列於南岸戍守,西達潼關。

浩明識天文,好觀星變。常置金銀銅鋌於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見即以鋌畫紙作字以記其異。世祖每幸浩第,多問以異事。或倉卒不及束帶,奉進疏食,不暇精美。世祖為舉匕箸,或立嚐而旋。其見寵愛如此。於是引浩出入臥內,加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賞謀謨之功。世祖從容謂浩曰:“卿才智淵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盡規諫,匡予弼予,勿有隱懷。朕雖當時遷怒,若或不用,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曆頌群臣,事在《長孫道生傳》。又召新降高車渠帥數百人,賜酒食於前。世祖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視此人,尪纖懦弱,手不能彎弓持矛,其胸中所懷,乃逾於甲兵。朕始時雖有征討之意,而慮不自決,前後克捷,皆此人導吾至此也。”乃敕諸尚書曰:“凡軍國大計,卿等所不能決,皆先諮浩,然後施行。”
世祖聽說遊連室與劉盞建遙相呼應瓜分童回以北地區,於是訓練軍隊,打算先討伐赫連。群臣說:“義隆還在黃河中遊,置之不顧而西行,前麵的敵人不一定能攻克,而義隆乘虛而入,就會失去束部諸州。”世祖猶豫,向崔浩谘詢辦法。崔浩說:“義隆與赫連定共同作惡相互串通,勾結Z娥,拉攏豎鱷,逞叛逆之心,表麵上相互應和。指進兵,等待劉羞隆上前,誰都不敢先進入。在我看來,有如套在一起的雞,不能一起飛動,不能為害。我起初認為義隆兵馬前來將屯駐黃河中遊,分兩路北上,東路奔向冀州,西路進攻鄴城。這樣,陛下就應當親自加以討伐,不能遲延行動。現在卻不然,從東到西布列兵馬,長達二千裏,一個據點不過數千人,兵力分散氣勢衰弱。由此看來,怯弱小子的內心暴露,衹是想鞏固黃河防線以自守,免於滅亡就是幸運,沒有北渡的打算。赫連定這樣的殘餘勢力易於摧毀,料想他必定覆滅。戰勝赫連定之後,東出潼關,席卷而前,就會威震整個南方地區,使長江淮水以北望風披靡。英明的決策獨發於心,不是愚昧淺見的人所能考慮到的,願陛下西行而不要猶豫。”平定平涼以後,當日舉行宴會,世祖拉著崔浩的手告訴蒙遜的使者說:“所說的崔公,就是他。謀略的高妙,當今無人可比。我有所行動必定谘詢,他對成敗的判定,如同符節相合,完全沒有差錯。”後來冠軍將軍玄題的部隊還朝,獻納南方的俘虜,因而轉述南方賊軍的話說,義隆敕令他的眾將領,如果魏國兵馬出動,就徑達黃河,如果他的兵馬不動,就守塹球不進兵。正如崔造的估計。世回對公卿大靦:“你們先前認為我用崔浩的計謀是不明智的,驚恐地一再勸阻。經常打勝仗的人,起初都自以為遠遠勝過別人,到了最後,卻比不上別人。”升任崔浩為司徒。

俄而南籓諸將表劉義隆大嚴,欲犯河南。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因誅河北流民在界上者.絕其鄉導,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詔公卿議之,鹹言宜許。浩曰:“此不可從也。往年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震懼,常恐輕兵奄至,臥不安席,故先聲動眾,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下濕,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師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萬全之計,勝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馬畜成群。南鎮諸將聞而生羨,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披毛求瑕,妄張賊勢,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臣也。”世祖從浩議。南鎮諸將複表賊至,而自陳兵少,簡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水造船,嚴以為備。公卿議者僉然,欲遣騎五千,並假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令誘引邊民。浩曰:“非上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船,輕騎在後,欲存立司馬,誅除劉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禦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乘間深入,虞我國虛,生變不難,非製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審而後發,猶末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群矣。臣嚐聞魯軌說姚興求入荊州,至則散敗,乃免蠻賊掠買辦奴,使禍及姚泓,已然之效。”浩複陳天時不利於彼,曰:“今茲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歲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墜落,宿值鬥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喪,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義隆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虛聲而嚴,我亦承彼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害氣,未可舉動也。”
當時方士祁纖奏請立四王,用曰束It西曰南北為名,想因此招致吉祥,祛除災異。詔令崔造與學士商議這事。崔浩回答說:“前代帝王封立諸侯王國用來作為屏障,不應以名稱求福。日月運行,遍曆四方,京都所處的位置,在四方之內,四王的名稱,實際上包括了國家,以此命名就是悖逆,不可沿用。”先前,祁纖奏請改代為薑年,說:“過去太祖道武皇帝,順應天命,開拓大業,各種規劃,無不遵循古製。因起初被封在代地,後來稱為魏,所以代、魏兼用。像那殷畝一樣。國家積累的仁政,史書有記載,應當享有萬億吉祥,不需要假藉名號來求好處。空喲所上奏的,都不正確不合理。”世祖聽從了他的意見。

世祖不能違眾,乃從公卿議。浩複固爭,不從。遂遣陽平王杜超鎮鄴,琅邪王司馬楚之等屯潁川。於是賊來遂疾,到彥之自清水入河,溯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關。
這時,河西王沮渠牧犍懷有二心,世祖將要討伐,先向崔浩谘詢。崔浩回答說:“牧犍叛逆之心已暴露,不可不鏟除。往年朝廷的軍隊北伐,雖然不能夠有收獲,但確實也沒什麼損耗。當時出征的京師和地方的軍馬三十萬匹,總計死傷於征途的不滿八千,每年衰病而死的,通常不下一萬,就不少於征途上的死傷。但遠方聽信謠傳,便以為損失巨大,不能再振作起來。現在出其不意,對方不料大軍突然到來,一定驚恐騷亂,不知所措,必然被擒。而且牧犍拙劣力弱,諸弟驕橫放縱,你來我往爭奪權力,民心渙散。加以近年以來,天災地震等都在秦涼地區,是必定滅亡的國家。”世祖說:“不錯,我心裹也認為是這樣。”命令公卿大臣討論這事。弘農王奚斤等三十多人都說:“牧犍是西方小國,雖然內心不服,然而繼承父親向朝廷進貢,朝廷用附屬國禮儀接納。再者公主下嫁給他作王妃,他的罪行還不很明顯,僅適宜籠絡而已。當今士兵戰馬疲憊不堪,應該稍事休息。再說那裹是鹽堿地,幾乎沒有水草,大軍到達以後,不能久留。對方聽說大軍前來,必定修葺城壘聚集糧食而憑仗城壘堅守,我們進攻就難以取勝,野外也無物可掠奪。”於是尚書古弼、李順等人都說:“溫圉河以西至姑臧城以南,天梯山上冬天有積雪,深一丈多,到春夏時節融化,下流成河,用來灌溉。對方聽說大軍到來,堵住渠口,使水不通,就會導致幹渴。離城百裏之內,光禿禿的土地上草也不生,又不容許兵馬久留。奚斤等人的意見是正確的。”世祖於是命令崔浩用先前的意見與奚斤互相辯駁。眾人不再有其他說法,衹是說“那裹沒有水草”。崔浩說:“《漠書。地理誌》稱:‘涼州的畜產,是天下最多的。’如果沒有水草,怎樣放養牲畜?再說漢代人總不會在沒有水草的地方築城郭、設郡縣吧。而且積雪融水還不夠收斂塵土,怎麼能水入漕渠,灌溉數百萬頃呢?這種說法是上了別人的大當了。”李順等又說:“耳聞不如眼見,我們親眼所見,你怎麼可以與我們爭辯!”崔浩說:“你們受了別人的金錢,想替他說話,以為我沒親眼看見就可欺騙嗎!”世祖暗中聽著,聽到這話才出來,親自召見奚斤等,語意嚴厲,形諸神色。群臣於是不敢再說什麼,僅恭敬地答應而已。於是就討伐涼州而獲勝。水草富足,正如崔浩所說。

世祖聞赫連定與劉義隆懸分河北,乃治兵,欲先討赫連。群臣曰:“義隆猶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義隆乘虛,則失東州矣。”世祖疑焉,問計於浩。浩曰:“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招,連結馮跋,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虛相唱和。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似連雞,不俱得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來當屯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衝鄴。如此,則陛下當自致討,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裏,一處不過數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止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渡意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卷而前,則威震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策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西行勿疑。”平涼既平,其日宴會,世祖執浩手以示蒙遜使曰:“所雲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當今無比。朕行止必問,成敗決焉,若合符契,初無失矣。”後冠軍將軍安頡軍還,獻南俘,因說南賊之言雲:義隆敕其諸將,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住彭城勿進。如浩所量。世祖謂公卿曰:“卿輩前謂我用浩計為謬,驚怖固諫。常勝之家,始皆自謂逾人遠矣,至於歸終,乃不能及。”遷浩司徒。
於是韶令崔浩說:“過去帝統興起,世世興盛於北方,積累仁德,曆經多年,恩澤流向蒼生,仁義四海聞名。我太祖道武皇帝,順應天意人心,征討不臣服的地區,抓住時機平定禍亂,全部占有中原地區。太宗繼位,光大前人的事業,修正刑法,帝業才開始更新。然而未開化的邊遠地區,還未歸順。這是祖宗的遣誌,也是留給後人的事業。我以微末之身,獲得奉祀宗廟的地位,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和大海,害怕不能擔負極重大的責任,延續名聲光大功業。所以即位之初,不遑安處,顯示威勢於北方邊遠地區,掃平麵。年間,開始命令史官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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