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作者:范曄年代:南朝宋1317   

《後漢書》列傳 卷八十三 列傳·東夷列傳

夫餘挹婁高句驪東沃沮濊三韓倭
(夫餘國、高句驪、北沃沮、南沃沮、女兒國、倭國、州胡國、倭奴國等)

《王製》雲:“東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禦,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夷有九種,曰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
《王製》說:“東方稱為夷。”夷是根的意思,是說上天仁愛並且愛惜生靈,萬物頂著泥土長出地麵。所以東方的人生性柔順,容易用道義駕馭,以至於有君子國、不死國出現。夷分為九支,他們是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所以孔子想住在九夷地區。

昔堯命羲仲宅嵎夷,曰暘穀,蓋日之所出也。夏後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後,世服王化,遂賓於王門,獻其樂舞。桀為暴虐,諸夷內侵,殷湯革命,伐而定之。至於仲丁,藍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餘年。武乙衰敝,東夷浸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
從前堯命令羲仲住在蝸夷,那兒有個地方叫做暘穀,是太陽出來的地方。夏朝的皇帝太康失去德政,夷人開始背叛。自少康以後,夷人世代欽服朝廷的教化,於是到天子門前歸順,進獻他們的音樂舞蹈。桀統治暴虐,各部落的夷入侵犯內地,殷朝的成湯變革天命,攻打並平定了夏。到仲丁時,藍夷進犯內地。自這以後的三百多年,夷人有時歸順,有時背叛。武乙衰敗時,東夷逐漸強盛,於是他們分別遷移到淮河、泰山一帶,漸漸在中原地區生活。

及武王滅紂,肅慎來獻石砮、楛矢。管、蔡畔周,乃招誘夷狄,周公征之,遂定東夷。康王之時,肅慎複至。後徐夷僭號,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熾,乃分東方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處潢池東,地方五百裏,行仁義,陸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穆王後得驥騄之乘,乃使造父禦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於是楚文王大舉兵而滅之。偃王仁而無權,不忍鬥其人,故致於敗。乃北走彭城武原縣東山下,百姓隨之者以萬數,因名其山為徐山。厲王無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複命召分伐而平之。及幽王淫亂,四夷交侵,至齊桓修霸,攘而卻焉。及楚靈會申,亦來豫盟。後越遷琅邪,與共征戰,遂陵暴諸夏,侵滅小邦。
到周武王滅紂時,肅慎國前來貢獻石製箭鏃和楛木製作的箭矢。管叔、蔡叔背叛周朝廷,於是招攬引誘夷狄,周公征討管叔、蔡叔,終於平定了束夷。周康王的時候,肅慎再次前來。後來徐夷僭稱天子名號,竟然率領九夷攻打宗周,向西攻到黃河岸邊。周穆王害怕徐夷正處強盛,就將東方的諸侯分出來,要徐偃王統領。徐偃王住在潢池束麵,土地方圓五百裏,偃王推行仁義,陸地上前來朝拜的就有三十六個國家。周穆王後來得到駿馬赤驥、騌耳,於是派造父駕駿馬告知楚國,命令楚國攻打徐國,一天就到了。於是楚文王大規模興兵攻打徐國並且滅掉了徐國。徐偃王仁慈但不知權術,不忍心讓國人打仗,所以導致失敗。徐偃王最後敗走彭城武原縣束山腳下,跟隨他的百姓數以萬計,因而稱束山為徐山。周厲王殘暴無道,淮夷進犯,天子派虢仲攻打淮夷,不能獲勝,周宣王又命令召公前去征討,平定了淮夷。到周幽王荒淫暴亂,四麵的夷人交替入侵,直到齊桓公修霸業,才打退了夷人。到楚靈王在申國會盟時,淮夷也來參加盟會。後來越國搬到琅邪,與淮夷一同征戰,自此侵淩為害中原各國,侵犯滅掉小國家。

秦並六國,其淮、泗夷皆散為民戶。陳涉起兵,天下崩潰,燕人衛滿避地朝鮮,因王其國。百有餘歲,武帝滅之,於是東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邊。建武之初,複來朝貢。時遼東太守祭肜威讋北方,聲行海表,於是濊、貊、倭、韓,萬裏朝獻,故章、和已後,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難,始入寇鈔;桓、靈失政,漸滋曼焉。
秦國吞並六國,淮夷、泗夷都分散為普通民家。陳涉起兵,天下崩潰,燕國人衛滿在朝鮮避難,因此統治了朝鮮國。一百多年後,漢武帝滅掉了朝鮮,自此束夷才和京都來往。王莽篡位時,貊入侵犯邊境,建武初年,貊人又來朝貢。當時遼東太守祭肜威震北方,聲望在海外很大,於是減、貊、倭、韓從萬裏之外入朝貢獻,所以章帝、和帝以後,使者互相往來。到永初多難之時,束夷開始入侵抄掠;桓帝、靈帝朝政混亂,束夷逐步蔓延開來。

自中興之後,四夷來賓,雖時有乖畔,而使驛不絕,故國俗風土,可得略記。東夷率皆土著,憙飲酒歌舞,或寇弁衣錦,器用俎豆。所謂中國失禮,求之四夷者也。幾蠻、夷、戎、狄總名四夷者,猶公、侯、伯、子、男皆號諸侯雲。
自中興以後,四境的夷人前來歸順,雖然時常出現反叛,但使者沒有中斷,所以這些國家的風俗人情及地理環境,能夠粗略地記述。東夷一般都在一地世代定居,喜歡喝酒、唱歌和跳舞,有時頭戴冠弁,身穿絲帛衣服,器物用俎、豆。造就是華夏喪失禮儀而在四夷那裹可以找到的原因。蠻、夷、戎、狄總稱為四夷,就好像公、侯、伯、子、男都稱為諸侯一樣。

夫餘國,在玄菟北千裏。南與高句驪,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裏,本濊地也。
夫餘國,在玄菟以北有一千裏地。南麵同高句驪,束麵同挹婁,西麵同鮮卑接壤,北麵有弱水。地域方圓二千裏,本是減人的地盤。

初,北夷索離國王出行,其待兒於後{任女}身,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大如雞子,來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後遂生男。王令置於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複徙於馬蘭,馬亦如之。王以為神,乃聽母收養,名曰東明。東明長而善射,王忌其猛,複欲殺之。東明奔走,南至掩淲水,以弓擊水,魚鱉皆聚浮水上,東明乘之得度,因至夫餘而王之焉。於東夷之域,最為平敞,土宜五穀。出名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棗。以員柵為城,有宮室、倉庫、牢獄。其人粗大強勇而謹厚,不為寇鈔。以弓矢刀矛為兵。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狗加,其邑落皆主屬諸加,食飲用俎豆,會同拜爵洗爵,揖讓升降。以臘月祭天,大會連日,飲食歌舞,名曰“迎鼓”。是時斷刑獄,解囚徒。有軍事亦祭天,殺牛,以蹄占其吉凶。行人無晝夜,好歌吟,音聲不絕。其俗用刑嚴急,被誅者皆沒其家人為奴婢。盜一責十二。男女淫,皆殺之,尤治惡妒婦,既殺,複屍於山上。兄死妻嫂。死則有槨無棺。殺人殉葬,多者以百數。其王葬用玉匣,漢朝常豫以玉匣付玄菟郡,王死則迎取以葬焉。
起初,北夷索離國國王外出巡行,他的侍女在這之後懷孕,國王回來以後,打算殺了她。侍女說:“之前見到天上有個氣團,有雞蛋那麼大,降到我的身上,就這樣有了身孕。”國王將她囚禁,後來生下一個男孩。國王下令將這男孩丟到豬圈裹,豬用嘴對他嗬氣,不死。又將他丟到馬棚裹麵,馬也像豬那樣對他嗬氣。國王認為他是神,就聽任孩子的母親收養他,取名叫束明。束明長大以後善於射箭,國王憎惡他的勇猛,又想殺掉他。東明逃走,向南到掩灑水,用弓拍打水麵,結果魚鱉都聚集起來浮到水麵上,束明乘魚鱉得以過河,就這樣到夫餘當了那兒的國王。夫餘國在東夷地域中,土地最為平坦開闊,土壤適合種植五穀。那裹出產名馬、紅色的玉、貂鈾,玉珠大如酸棗。他們用柵欄圍成城牆,城內有宮室、倉庫和監獄。那兒的人生得粗大勇猛但謹慎敦厚,不做入侵抄掠的事情。他們用弓箭和刀矛作為武器。他們用六畜作為官名,有馬加、牛加、狗加,城邑村落都歸各加官管轄。他們吃飯喝水都使用俎、豆,朝會時實行拜爵洗爵和揖讓升降的禮儀。他們在臘月祭天,連續許多天舉行盛大聚會,在一起吃喝、唱歌跳舞,稱為“迎鼓”。在這時候要停止用刑和抓人入獄,釋放囚犯。發生戰爭,他們也祭天,把牛殺掉,用牛蹄占卜其吉凶。路上行人不管白天黑夜,喜歡唱歌叫喊,歌聲不問斷。那裹的習俗是用刑嚴刻,凡被處死的人其家人全都被收為奴婢。偷一件東西被處罰出十二倍的東西。男女通奸都被處死,尤其對凶惡妒忌的婦女治罪,殺掉以後,還將屍體陳放在山上。兄死則弟娶嫂為妻。死後有外棺而沒有內棺。他們殺活人殉葬,殉葬人數多的數以百計。國王下葬用玉匣,漢朝廷經常預先將玉匣交給玄菟郡,國王死時就派人來迎取玉匣埋葬國王。

建武中,東夷諸國皆來獻見。二十五年,夫餘王遣使奉貢,光武厚答報之,於是使命歲通。至安帝永初五年,夫餘王始將步騎七八千人寇抄樂浪,殺傷吏民,後複歸附。永寧元年,乃遣嗣子尉仇台詣闕貢獻,天子賜尉仇台印綬金彩。順帝永和元年,其王來朝京師,帝作黃門鼓吹、角抵戲以遣之。桓帝延熹四年,遣使朝賀貢獻。永康元年,王夫台將二萬餘人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孫域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至靈帝熹平三年,複奉章貢獻。夫餘本屬玄菟,獻帝時,其王求屬遼東雲。
建武年間,東夷各國都來貢獻和朝見。二十五年,夫餘王派使者奉獻貢品,光武給他們的回報很豐厚,自此使者每年互相往來。到安帝永初五年,夫餘王第一次率領七八千人的步兵和騎兵進犯抄掠樂浪,殺死殺傷官吏百姓,後來重又歸順。永寧元年,夫餘王派王儲尉仇台到朝廷進貢,天子賜給尉仇台印綬、黃金及絲織品。順帝永和元年,夫餘王來京師朝拜,天子為夫餘王演出黃門鼓吹和角抵戲為他送行。桓帝延熹四年,夫餘王派使者來朝賀和進貢。永康元年,國王夫台率領兩萬多入侵犯玄菟,玄菟太守公孫域打敗了去台,殺死去盒一千多人。到璽童晝堊三年,夫餘王再次奉上奏章,貢獻物品。圭籃原先隸屬直菟,麩童時,去宣逛要求歸屬遼墓。

挹婁,古肅慎之國也。在夫餘東北千餘裏,東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土地多山險。人形似夫餘,而言語各異。有五穀、麻布,出赤玉、好貂。無君長,其邑落各有大人。處於山林之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大家至接九梯。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塗身,厚數分,以禦風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後。其人臭穢不潔,作廁於中,圜之而居。自漢興以後,臣屬夫餘。種眾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又善射,發能入人目。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一尺八寸,青石為鏃,鏃皆施毒,中人即死。便乘船,好寇盜,鄰國畏患,而卒不能服。東夷夫餘飲食類皆用俎豆,唯挹婁獨無,法俗最無綱紀者也。
挹婁,就是古代的蠱垣璽。挹璽在圭筮東北方向有一千多裏遠,東麵靠著大海,南麵與坦左沮接壤,不知道挹婁北麵邊界到什麼地方。那地方有許多山嶺和險要之處。人的長相像夫餘人,但語言各不相同。那裹有五穀、麻布,出產紅色的玉和上等的貂。他們沒有國君長吏,每個部落各有頭領。他們生活在山林裹麵,當地氣候極為寒冷,他們一般住在洞穴裹麵,以洞穴深為尊貴,大產人家有深到需要用九部梯子相接的地步。他們喜歡養豬,吃豬肉,穿豬皮製成的衣服。冬天用豬油塗在身上,有幾分厚,用來抵禦風寒。夏天他們就裸體,用一尺布遮住前後。那兒的人臭穢不幹淨,廁所建在正中,圍著廁所居住。自齟e興起以後,遣婁歸屬去齟。坦婁部族人口雖少,但人勇猛有力,他們生活在險要山地,而且擅長射箭,射則中人眼睛。弓長四尺,力量和機弩相當。箭用楛木製作,長一尺八寸,箭鏃用青石製作,箭鏃上都抹上毒藥,人被射中立刻就死。他們善於弄船,喜好掠奪,相鄰的國家都很害怕憂慮,但始終不能製服他們。塞婁夫餘的飲食器具一般都用俎豆,惟獨挹婁不用俎豆,這是法律習俗最沒有秩序綱常的國家。

高句驪,在遼東之東千裏,南與朝鮮、濊貊,東與沃沮,北與夫餘接。地方二千裏,多大山深穀,人隨而為居。少田業,力作不足以自資,故其俗節於飲食,而好修宮室。東夷相傳以為夫餘別種,故言語法則多同,而跪拜曳一腳,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絕奴部、順奴部、灌奴部、桂婁部。本消奴部為王,稍微弱,後桂婁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鄒大加、主簿、優台、使者、帛衣先人。武帝滅朝鮮,以高句驪為縣,使屬玄菟,賜鼓吹伎人。其俗淫,皆潔淨自熹,暮夜輒男女群聚為倡樂。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會,名曰“東盟”。其國東有大穴,號禭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自飾。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後;其小加著折風,形如弁。無牢獄,有罪,諸加評議便殺之,沒入妻子為奴婢。其昏姻皆就婦家,生子長大,然後將還,便稍營送終之具。金銀財幣盡於厚葬,積石為封,亦種鬆柏。其人性凶急,有氣力,習戰鬥,好寇鈔,沃沮、東濊皆屬焉。
高句驪,在遼東的束麵有一千裏遠,南麵與朝鮮、減貊,束麵與沃沮,北麵與夫縫接壤。地域方圓二千裏,有許多大山和深穀,人們就依隨山穀生活。高句驪缺少田地農業,努力勞作不能滿足自己需要,所以那裹的習俗是在飲食方麵節省,但喜歡修建宮室。在塞夷相傳產包驪是去縫的另一支,所以他的語言和法度很多都相同,但跪拜時拖著一隻腳,走路總是奔跑。高句驪總共有五個部族,有逍拯塑,絕奴部,嶇扭塑,進絲部,桂婁部。原先消奴部稱王,後來漸漸衰弱,後來桂婁部取代為王。高句驪設置的官職,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鄒大加、主簿、優台、使者、帛衣先人。漠武帝滅掉朝鮮,將高句驪作為縣,屬玄菟管轄,賜給高句驪鼓吹樂工。那裹的習俗淫蕩,都喜歡潔淨,一到夜晚就男女聚在一起歌舞。高句驪人喜歡祭祀鬼神、社稷和零星,在十月祭天並大規模聚會,稱為“東盟”。高句驪束部有一個大洞穴,稱做燧神,他們也在十月迎接祭祀褳神。參加聚會的人都身穿色彩花紋精美鮮豔的絲織衣服,用金銀飾品打扮自己。大加、主簿都頭戴幅巾,像冠和頭巾但沒有後邊;小加則頭戴折風冠,形狀像弁。他們沒有監獄,但有罪罰,眾加官商量後就殺掉有罪的人,將罪犯的妻子兒女收為奴婢。他們的婚姻都是男人到婦女家中,生下孩子,待孩子長大,然後帶回去,接著就漸漸準備送終用的器具。金銀財物錢幣全花在厚葬上麵,他們用石頭堆積成墳,墳上也種植鬆柏。那裹的人性情凶猛急躁,有力氣,善於打仗格鬥,喜歡為寇抄掠,沃沮、束減都屬於高句驪統治。

句驪一名貊,有別種,依小水為居,因名曰小水貊。出好弓,所謂“貊弓”是也。
句驪又稱為貊,另外有一支種族,他們傍靠小河生活,因此被稱為“小水貊”。句驪出產良弓,就是所謂的“貊弓”。

王莽初,發句驪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強迫遣之,皆亡出塞為寇盜。遼西大尹田譚追擊,戰死。莽令其將嚴尤擊之,誘句驪侯騶入塞,斬之,傳首長安。莽大說,更名高句驪王為下句驪侯,於是貊人寇邊愈甚。建武八年,高句驪遣使朝貢,光武複其王號。二十三年冬,句驪蠶支落大加戴升等萬餘口詣樂浪內屬。二十五年春,句驪寇右北平、漁陽、上穀、太原,而遼東太守祭肜以恩信招之,皆複款塞。
王莽初年,微調句驪的軍隊攻打匈奴,那裹的人不肯出征,王莽強迫他們上路,這些人都逃出邊關當了強盜。遼西大尹田譚追擊句驪人,戰死了。王莽命令部將嚴尤攻打句驪,嚴尤誘騙句驪侯縐進入邊關,殺了他,將他的首級送到長安。王莽大為高興,將高句驪王改名為下句驪侯,結果貊人入侵邊境愈益嚴重。建武八年,高句驪派使者來朝拜進貢,光武恢複了高句驪的王號。二十三年冬天,句驪蠶支落大加戴升等一萬多人到樂浪歸屬國內。二十五年春,句驪侵犯右北平、漁陽、上穀、太原,但遼東太守祭肜用恩德信義招引句驪人,他們又都開塞通好。

後句驪王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懷之,及長勇壯,數犯邊境。和帝元興元年春,複入遼東,寇略六縣,太守耿夔擊破之,斬其渠帥。安帝永初五年,宮遣使貢獻,求屬玄菟。元初五年,複與濊貊寇玄菟,攻華麗城。建光元年春,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出塞擊之,捕斬濊貊渠帥,獲兵馬財物。宮乃遣嗣子遂成將二千餘人逆光等,遣使詐降;光等信之,遂成因據險厄以遮大軍,而潛遣三千人攻玄菟、遼東,焚城郭,殺傷二千餘人。於是發廣陽、漁陽、右北平、涿郡屬國三千餘騎同救之,而貊人已去。夏,複與遼東鮮卑八千餘人攻遼隊,殺略吏人。蔡諷等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耿耗、兵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歿於陣,死者百餘人。秋,宮遂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並力討破之。斬首五百餘級。
後來句驪王宮生下來睜開眼睛就能看束西,國人歸附他。等到他長大後非常勇猛壯健,多次侵犯邊界。和帝元興元年春天,句驪王宮又入侵遼東,抄掠六縣,太守耿夔擊敗了句驪軍,殺了他們的主帥。安帝永初五年,句驪王宮派使者進貢,要求歸玄菟管轄。元初五年,句驪又與減貊入侵玄菟,攻打華麗城。建光元年春天,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人率領軍隊出邊關攻打句驪和滋貊,捕殺了濺貊主帥,獲得許多武器、馬匹和財物。宮於是派王儲遂成率領二千多人迎接姚光等人,派使者假裝投降;姚光等人相信了句驪王宮,遂成趁機占據險要地形攔阻大軍,同時悄悄派了三千人攻打玄菟、遼東,焚毀城郭,殺死殺傷了兩千多人。朝廷於是征調廣陽、漁陽、右北平、涿郡屬國的三千多騎兵一同援救,但貊人已經撤離。夏天,貊人又與在遼東的鮮卑八千多人進攻遼隊,殺害抄掠官吏百姓。蔡諷等人追擊敵人到新昌,蔡諷戰死,功曹耿耗、兵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醋用身體保護蔡諷,一同死於戰陣,戰死的有一百多人。秋天,宮就率領馬韓、減貊幾千騎兵包圍玄菟。夫餘王派兒子尉仇台率領二萬多人,與州郡一道合力攻打,打敗了句驪王,殺死敵人五百多。

是歲宮死,子遂成立。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尚書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吊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安帝從之。明年,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詔曰:“遂成等桀逆無狀,當斬斷菹醢,以示百姓,幸會赦令,乞罪請降。鮮卑、濊貊連年寇鈔,驅略小民,動以千數,而裁送數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已後,不與縣官戰鬥而自以親附送生口者,皆與贖直,縑人四十匹,小口半之。”
這一年宮死了,他的兒子遂成繼位。姚光上書說想趁句驪喪事攻打句驪,參加商議的人都認為可以。尚書陳忠說:“宮以前凶猛狡詐,姚光不能討伐,趁宮死而去攻打句驪,不合道義。應當派使者去吊唁慰問,順便責備句驪以前的罪行,赦免前罪而不加誅伐,爭取將來得到好處。”安帝采納了他的意見。第二年,遂成將擄掠去的漢人歸還漢,到玄菟歸降。天子下詔書說:“遂成等人凶暴悖逆,不可言狀,應當殺掉截斷肢體剁成肉醬,以告示百姓,幸而遇到赦免的詔令,請罪歸降。鮮卑、穢貊連年入侵抄掠,驅趕擄掠的百姓,動輒以千計算,然而送回的人數才幾十人、幾百人,不是向往德化的作法。自今以後,不同朝廷打仗並且自己歸順朝廷,送還被擄掠去的人口的,都給他們贖金,送給每人四十匹細絹,送回小孩給一半。”

遂成死,子伯固立。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順帝陽嘉元年,置玄菟郡屯田六部。質、桓之間,複犯遼東西安平,殺帶方令,掠得樂浪太守妻子。建寧二年,玄菟太守耿臨討之,斬首數百級,伯固降服,乞屬玄菟雲。
遂成死後,他的兒子伯固繼位。自此以後減貊歸順,束部邊境很少發生戰事。順帝陽嘉元年,在玄菟郡設立六部屯田。質帝、桓帝年間,減貊再次侵犯遼東西安平,殺害了帶方令,擄掠去樂浪太守的妻子孩子。建寧二年,玄菟太守疊困攻打2趟,殺了幾百人,值晝歸降,請求屬玄菟管轄。

東沃沮在高句驪蓋馬大山之東,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餘,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夾,南北長,可折方千裏。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穀,善田種,有邑落長帥。人性質直強勇,便持矛步戰。言語、食飲、居處,衣服,有似句驪。其葬,作大木槨,長十餘丈,開一頭為戶,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盡,乃取骨置槨中。家人皆共一槨,刻木如生,隨死者為數焉。
束沃沮在高句驪蓋馬大山的束麵,東邊靠著大海;北麵同挹婁、夫餘接壤,南部同穢貊接壤。束沃沮東西方向狹窄,南北方向長,可折合千裏見方。那裹土地肥美,背靠山嶺麵向大海,適合五穀生長,人們擅長農業耕作,有村落頭領。那裹的人天性質樸剛直,勇猛頑強,長於手拿長矛步行作戰。言語、飲食、住所、衣服和句驪有相似之處。他們的葬禮,造一個大木棺。長十幾丈,把木棺的一頭挖開作為門,剛死的人先暫且埋掉,讓皮肉爛盡,然後取出骨頭放進棺內。一家人都放進一個棺子裹。他們用木頭刻成死者生前的形象,所刻人像的數目隨著死去人的數目增加。

武帝滅朝鮮,以沃沮地為玄菟郡。後為夷貊所侵,徙郡於高句驪西北,更以沃沮為縣,屬樂浪東部都尉。至光武罷都尉官,後皆以封其渠帥,為沃沮侯。其土迫小,介於大國之間,遂臣屬句驪。句驪複置其中大人為使者,以相監領,責其租稅,貂、布、魚、鹽、海中食物,發美女為婢妾焉。
武帝減掉朝鮮,以沃沮地域為玄菟郡。後來遭夷貊侵犯,將玄菟郡遷到高句驪的西北方向,而將沃沮改為縣,屬樂浪東部都尉管轄。到光武時撤去都尉官,後來將這些地方都封沃沮的大頭領沃沮侯。沃沮土地狹小,夾在大國之間,所以臣屬句驪。句驪又任命其中首領為使者,用來監管沃沮,要沃沮上交租稅,貂、布、魚、鹽,以及海中的食物,征調沃沮的美女作為婢女和妾。

又有北沃沮,一名置溝婁,去南沃沮八百餘裏。其俗皆與南同。界南接挹婁。挹婁人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每夏輒臧於岩穴,至冬船道不通,乃下居邑落。其耆者言,嚐於海中得一布衣,其形如中人衣,而兩袖長三丈。又於岸際見一人乘破船,頂中複有麵,與語不通,不食而死。又說海中有女國,無男人。或傳其國有神井,窺之輒生子雲。
又有北沃沮,又名置溝婁,距南沃沮有八百多裏。北沃沮的習俗與南沃沮都相同。邊界南部與挹婁相接。挹婁人喜歡乘船隻入侵抄掠,北沃沮的人害怕,每到夏天他們經常藏在山岩洞穴裹麵,到冬天船水路不通,這才下山住進村落。那裹的老人說,曾經在海中得到一件粗布衣服,衣服的形狀像中等個頭的人穿的,但兩隻袖子有三丈長。又在岸邊見到一人乘一隻破船,頭頂上還長有麵孔,跟他說話互相言語不通。他不吃東西而死。又說海中有個女兒國,沒有男人。有的傳說女兒國有個神井,在神井上看一下就能生下孩子.遠北麵與高句驪、送回,南麵與厘韓接壤,束麵直通大海,西麵到樂浪。滋和沃沮、句驪,原先都是朝鮮的地方。從前周武王將朝鮮封給箕子,箕子教給百姓禮製和種田養蠶的技術,又製訂八條禁令。那裹的人始終不相互偷盜,用不著關門閉戶。婦女貞節守信。吃飯喝酒用禮器篷、豆。四十多代以後,到朝鮮侯準,自稱王號。漢初大亂,燕國、齊國、趙國的人到朝鮮避難的有幾萬人,燕國人衛滿打敗了準而自己統治朝鮮,傳國到孫子右渠。元朔元年,穢的頭領南閭等人背叛右渠,率領二十八萬人到遼東歸屬內地,武帝將滅的地盤設立為蒼海郡,幾年以後才撤銷。到元封三年,武帝滅掉朝鮮,分別設立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個郡。到昭帝始元五年,撤銷臨屯、真番,合並給樂浪、玄菟。玄菟郡治又移到句驪。從單單大嶺以東,沃沮、減貊都屬於樂浪。後來由於境內土地廣闊遼遠,又將嶺束的七個縣分出來,設置樂浪東部都尉。減自屬於國內以後,風俗逐漸衰退,法律禁令也逐漸增加,多達六十多條。建武六年,減去都尉官,因而放棄了嶺東的地方,將這些地方全部封給減的大頭領並封他們為縣侯,每年四季他們都來朝拜慶賀。

濊北與高句驪、沃沮,南與辰韓接,東窮大海,西至樂浪。濊及沃沮、句驪,本皆朝鮮之地也。昔武王封箕子於朝鮮,箕子教以禮義田蠶,又製八條之教。其人終不相益,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飲食以籩豆。其後四十餘世,至朝鮮侯準自稱王。漢初大亂,燕、齊、趙人往避地者數萬口,而燕人衛滿擊破準,而自王朝鮮,傳國至孫右渠。元朔元年,濊君南閭等畔右渠,率二十八萬口詣遼東內屬,武帝以其地為蒼海郡,數年乃罷。至元封三年,滅朝鮮,分置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始元五年,罷臨屯、真番,以並樂浪、玄菟。玄菟複徙居句驪。自單單大領已東,沃沮、濊貊悉屬樂浪。後以境土廣遠,複分領東七縣,置樂浪東部都尉。自內屬已後,風俗稍薄,法禁亦浸多,至有六十餘條。建武六年,省都尉官,遂棄領東地,悉封其渠帥為縣侯,皆歲時朝賀。
減人沒有國君長吏,他們的官職有侯、邑君、三老。那裹的老人說自己同句驪是同一種族,語言、法度、習俗大體相似。那裹的人生性愚昧樸實,沒什麼欲望,不向別人乞求。男女都穿衣領彎曲的衣服。他們的習俗是看重山,對山各自劃有地域邊界,相互不得妄白幹涉。同姓的人不通婚。他們有很多忌諱,有人生病死亡,他們經常拋棄原先的住宅,重新建造新居。他們知道種麻,養蠶,做絲綿布。他們懂得觀測星宿,事先知道年成是豐收還是歉收。他們一般在十月份祭天,晝夜喝酒、唱歌、跳舞,稱之為“舞天”。又把虎作為神來祭祀。村落之間發生互相侵犯,總是罰對方用人口和牛馬償還,稱之為“責禍”。殺人的人償命。他們很少入侵別國和偷盜。穢人能夠步行作戰,他們製造的矛有三丈長,有時幾個人一起拿一根矛。樂浪的檀弓就出產於減。那裹有許多身有花紋的豹子,有一種矮小的乘之可在果樹下走的馬,海裹出產班魚。使者來的時候都要貢獻這些東西。

無大君長,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舊自謂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其人性愚愨,少嗜欲,不請丐。男女皆衣曲領。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界,不得妄相幹涉。同姓不昏。多所忌諱,疾病死亡,輒捐棄舊宅,更造新居。知種麻,養蠶,作綿布。曉候星宿,豫知年歲豐約。常用十月祭天,晝夜飲酒歌舞,名之為“舞天”。又祠虎以為神。邑落有相侵犯者,輒相罰,責生口牛馬,名之為“責禍”。殺人者償死。少寇盜。能步戰,作矛長三丈,或數人共持之。樂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馬,海出班魚,使來皆獻之。
韓分三個種族:一叫馬韓,二叫辰韓,三叫弁辰。馬韓在西麵,有五十四個國家,馬韓的北麵同樂浪,南麵同倭相鄰。辰韓在東麵,有十二個國家,辰韓的北邊同減貊接境。弁辰在辰韓的南麵,也有十二個國家,弁辰的南部也同倭相鄰。韓總共有七十八個國家,伯濟是其中的一國。大國有一萬多戶,小國有的幾千戶,各自生活在山嶺和海之間,土地折合四千多裏見方。東西方向以大海為邊境,都是古代的辰國。馬韓最大,大家一同立馬韓的人為辰王,在目支國建都,統治三韓的全部地盤。各國的國王原先都是馬韓種族的人。

韓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其北與濊貊接。弁辰在辰韓之南,亦十有二國,其南亦與倭接。凡七十八國,伯濟是其一國焉。大者萬餘戶,小者數千家,各在山海間,地合方四千餘裏,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
馬韓人懂得種田養蠶,製作絲綿布。那裹出產栗子,有梨那麼大。有一種長尾鶸,尾巴有五尺長。馬韓的村落都混雜在一塊居住,也沒有城郭。他們用土造房屋,形狀像墳塚,他們在土屋的頂上開門。他們不知道跪拜,沒有男女老少的分別。他們不看重金銀珍寶和錦帛毛織品,不知道乘牛騎馬,惟獨看重玉珠,把玉珠聯綴在衣服上作為裝飾品,以及做項鏈耳墜。他們一般不戴冠帽,露出發髻,身穿布袍,腳穿草鞋。那裹的人強壯勇猛,年輕人在建築房屋時有賣弄力氣的,經常用繩子將後背光溜溜地穿連起來,吊上大木頭,歡呼跳躍,以為強壯。他們經常在五月份耕種完畢祭祀鬼神,晝夜喝酒聚會,大家聚到一起唱歌跳舞,跳舞時經常是幾十個人跟著用腳踏地拍打節奏。十月份農事結束,也是如此。各國的村落各有一個人負責祭祀天神,稱之為“天君”。又造蘇塗塔,豎起大木頭,在上麵懸掛鈴和鼓,用來事奉鬼神。馬韓的南部邊界靠近倭,也有文身的人。

馬韓人知田蠶,作綿布。出大栗如梨。有長尾雞,尾長五尺。邑落雜居,亦無城郭。作土室,形如塚,開戶在上。不知跪拜。無長幼男女之別。不貴金寶錦罽,不知騎乘牛馬,唯重瓔珠,以綴衣為飾,及縣頸垂耳。大率皆魁頭露糸介,布袍草履。其人壯勇,少年有築室作力者,輒以繩貫脊皮,縋以大木,歡呼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晝夜酒會,群聚歌舞,舞輒數十人相隨,蹋地為節。十月農功畢,亦複如之。諸國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號為“天君”。又立蘇塗,建大木以縣鈴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辰韓,那裹的老人說自己原是秦朝時逃亡的人,為躲避苦役,來到韓國,馬韓割出東部地區給他們居住。他們稱“國”為“邦”,稱“弓”為“弧”,稱“賊”為“寇”,稱“行酒”為“行觴”,彼此稱對方叫“徒”,有點像秦朝的語言,所以有人稱他們為秦韓。辰韓有圍牆、柵欄和房屋。一些小的城邑,各自有首領,大的首領叫臣智,其次叫儉側,又其次叫樊祇,又其次叫殺奚,再次叫邑借。辰韓土地肥美,適合種植五穀。他們懂得養蠶種桑,織絲帛。他們知道駕車騎牛馬,嫁娶按照禮規去做。在路上人們相互讓道。辰韓出產鐵,穢、倭、馬韓都向他們買鐵。他們的所有貿易,都用鐵作為貨幣。那裹的習俗喜歡唱歌跳舞、喝酒敲鼓彈瑟。生出孩子希望孩子頭扁,都用石頭壓在孩子腦袋上。

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國,馬韓割東界地與之。其名國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呼為徒,有似秦語,故或名之為秦韓。有城柵屋室。諸小別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儉側,次有樊秪,次有殺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穀。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國出鐵,濊、倭、馬韓並從市之。凡諸貿易,皆以鐵為貨。俗喜歌舞、飲酒、鼓瑟。兒生欲令其頭扁,皆押之以石。
弁辰同辰韓混雜居住,城郭和衣服都一樣,語言和風俗有差異。人的長相都很高大,頭發漂亮,衣服清潔。但刑法嚴峻。弁辰的國家靠近倭國,所以有不少人文身。

弁辰與辰韓雜居,城郭衣服皆同,語言風俗有異。其人形皆長大,美發,衣服潔清。而刑法嚴峻。其國近倭,故頗有文身者。
起初,朝鮮王準被衛滿打敗,就率領剩下的幾千人逃到海上,攻打馬韓,打敗了馬韓,自立為韓王。準的後代滅絕,馬韓人又立自己人為辰王。建武二十年,韓國廉斯人蘇馬諼等人到樂浪進貢。光武封蘇馬提為漢廉斯邑君,要他歸樂浪郡管轄,四季朝見。靈帝末年,韓、減一並強盛,郡縣沒能力製服他們,百姓苦於禍亂,不少人流亡到韓國。

初,朝鮮王準為衛滿所破,乃將其餘眾數千人走入海,攻馬韓,破之,自立為韓王。準後滅絕,馬韓人複自立為辰王。建武二十年,韓人廉斯人蘇馬諟等,詣樂浪貢獻。光武封蘇馬諟為漢廉斯邑君,使屬樂浪郡,四時朝謁。靈帝末,韓、濊並盛,郡縣不能製,百姓苦亂,多流亡入韓者。
屋壟的西麵,有一個海島,上麵有州胡國。那裹的人生得矮小,剃去頭發,身穿皮革製成的衣服,僅有上衣而沒有下衣。他們喜歡養牛、養豬,乘船往來到韓國做生意。

馬韓之西,海島上有州胡國。其人短小,髡頭,衣韋衣,有上無下。好養牛豕。乘船往來,貨市韓中。
倭在韓東南方向的大海中,依海島居住,共有一百多個國家。自從武帝滅掉朝鮮,倭人派使者和翻譯和漢來往的有三十個左右的國家,每個國家都自稱國王,世代相傳。大倭王住在邪馬台國。樂浪郡的邊界,距邪馬台國有一萬二千裏,距倭的西北邊界拘邪韓國有七千多裏。倭地大致在會稽束冶的束麵,與朱崖、儋耳相近,所以他們的法度習俗大多相同。

倭在韓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餘國。自武帝滅朝鮮,使驛通於漢者三十許國,國皆稱王,世世傳統。其大倭王居邪馬台國。樂浪郡徼,去其國萬二千裏,去其西北界拘邪韓國七千餘裏。其地大較在會稽東冶之東,與朱崖、儋耳相近,故其法俗多同。土宜禾稻、麻紵、蠶桑,知織績為縑布。出白珠、青玉。其山有丹土。氣溫暖,冬夏生菜茹。無牛、馬、虎、豹、羊、鵲。其兵有矛、楯、木弓、竹矢,或以骨為鏃。男子皆黥麵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別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橫幅,結束相連。女人被發屈糸介,衣如單被,貫頭而著之;並以丹朱坌身,如中國之用粉也。有城柵屋室。父母兄弟異處,唯會同男女無別。飲食以手,而用籩豆。俗皆徒跣,以蹲踞為恭敬。人性嗜酒。多壽考,至百餘歲者甚眾。國多女子,大人皆有四五妻,其餘或兩或三。女人不淫不妒。又俗不盜竊,少爭訟。犯法者沒其妻子,重者滅其門族。其死停喪十餘日,家人哭泣,不進酒食,而等類就歌舞為樂。灼骨以卜,用決吉凶。行來度海,令一人不櫛沐,不食肉,不近婦人,名曰“持衰”。若在塗吉利,則雇以財物;如病疾遭害,以為持衰不謹,便共殺之。
那裹的土壤適合種植稻穀、麻,適合養蠶種桑,倭人懂得將絲麻織為布帛。那裹出產白玉珠和青玉。山上有紅土。氣候溫暖,冬夏都生長蔬菜.沒有牛、馬、虎、豹、羊、鵲。他們的兵器有矛、盾、木弓,箭用竹製作或用骨頭製成箭鏃。男人都在臉上刺字和文身,以身上花紋的左右、大小分別尊卑貴賤。那裹男子穿的衣服都是用整幅布帛橫過來,結紮相連。女人披著頭發,發髻盤曲,衣服像薄被,從頭向下套在身上;而且用朱砂粉敷在身上,類似中原人用粉。他們有圍牆、柵欄和房屋。父母和兄弟都分開居住,惟獨聚會時沒有男女分別。吃喝用手,並且使用禮器篷、豆。他們習慣上都赤腳,認為蹲著和坐著是對人恭敬。人們生性嗜酒。很多人長壽,活到一百多歲的人非常多。國內女性較多,首領們都有四五個妻子,其他人有的有兩個妻子,有的有三個妻子。女人不淫亂,不妒忌。並且那裹的習俗不偷盜,很少有爭執訴訟的事情。犯法人的妻子兒女要被沒收,嚴重的要殺掉滿門全族。人死了要停屍十多天,家裹人哭泣,不吃飯不喝酒,但別的人到死者家中唱歌跳舞,以此為樂。他們燒烤骨頭進行占卜,用來判斷吉凶。他們渡海往來,讓一個人不梳妝,不洗沐,不吃肉,不近女色,稱之為“持衰”。如果在途中吉利,就給持衰的人財物;如果在外生病或是遇害,就認為是持衰的人不嚴謹,就一同將他殺掉。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生口百六十人,願請見。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派人帶了貢品前來朝拜慶賀,使者自稱大夫,倭奴國在倭國的最南端。光武賜給倭奴國印綬。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人獻來一百六十個人,希望能夠朝見。

桓、靈間,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曆年無主。有一女子各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於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語。居處宮室、樓觀城柵,皆持兵守衛。法俗嚴峻。
桓帝、靈帝年間,倭國大亂,互相攻打,許多年沒有國君。有一個叫卑彌呼的女子,年長以後不出嫁,從事鬼神之術,能夠用妖術迷惑大家,於是大家一同立她為國王。她的侍者婢女上千人,很少有人見到她,衹有一個男子供給她飲食,傳她的話。她居住的宮室樓觀和柵欄城牆,都有人手拿兵器守衛。法律習俗非常嚴峻。

自女王國東度海千餘裏,至拘奴國,雖皆倭種,而不屬女王。自女王國南四千餘裏,至朱儒國,人長三四尺。自朱儒東南行船一年,至裸國、黑齒國,使驛所傳,極於此矣。
從女王國向東渡海一千多裏,到達拘奴國,雖然都是倭人,但不屬於女王管轄。從女王國向南四千多裏到達侏儒國,人有三四尺高。從侏儒國向東南方向乘船走一年,可到裸國、黑齒國,使者能到的地方,就到此為止了。

會稽海外有東鯷人,分為二十餘國。又有夷洲及澶洲。傳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將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仙不得,徐福畏誅不敢還,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數萬家。人民時至會稽市。會稽東治縣人有入海行遭風,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絕遠,不可往來。
會稽海外有束緹人,分為二十多個國家。又有夷洲和澶洲。傳說秦始皇派方士徐福帶領幾千童男童女渡海,尋找蓬萊神仙,沒找到神仙,徐福害怕被殺頭不敢回來,就居住在夷洲上,世代相繼,有幾萬家。百姓經常到會稽買賣。會稽束冶縣有人在海上航行遭遇大風,被漂流到澶洲。澶洲所在的地方非常遙遠,沒辦法往來。

論曰:“昔箕子違衰殷之運,避地朝鮮。始其國俗未有聞也,及施八條之約,使人知禁,遂乃邑無淫盜,門不夜扃,回頑薄之俗,就寬略之法,行數百千年,故東夷通以柔謹為風,異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暢,則道義存焉。仲尼懷憤,以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爾。其後遂通接商賈,漸交上國。而燕人衛滿擾雜其風,於是從而澆異焉。《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若箕子之省簡文條而用信義,其得聖賢作法之原矣!
論曰:從前箕子遠離衰敗的殷商的命運,到朝鮮避難。朝鮮最初的習俗沒有聽說過,到箕子實行八條禁令以後,使人們知道法禁,因而城邑沒有奸淫和偷盜,夜不閉戶,改變了愚昧淺薄的習俗,接近寬大簡略的法律,實行了幾百幾千年,所以束夷普遍形成溫和謹慎的風氣,和另外三方的夷人不同。衹要政治通達,那麼就會存有道義。仲尼心懷感憤,認為九夷可以居住。有人懷疑九夷鄙陋。孔子說:“有才德的人在那裹居住,有什麼鄙陋的呢廠也僅有這種想法罷了。白這以後朝鮮商賈往來做生意,逐漸和中原來往。然而燕國人衛滿擾亂了朝鮮的風尚,自此風氣變得淺薄不同了。

讚曰:宅是嵎夷,曰乃暘穀。巢山潛海,厥區九族。嬴末紛亂,燕人違難。雜華澆本,遂通有漢。眇眇偏譯,或從或畔。
《老子》說:“法令愈益昭明,盜賊就有很多。”像箕子這樣省簡法律條文而用信義治理的,這是得到聖賢製訂法律的根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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