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作者:范曄年代:南朝宋1317   

《後漢書》列傳 卷八十一 列傳·逸民列傳

野王二老向長逢萌周黨王霸嚴光井丹梁鴻高鳳台佟韓康矯慎戴良法真漢陰老父陳留老父龐公
(向長、逢萌、周黨、王霸、嚴光、井丹、梁鴻、高鳳、台佟、韓康、矯慎、戴良、法真、漢陰老父、陳留老父、龐公)

《易》稱“《遯》之時義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堯稱則天,不屈潁陽之高;武盡美矣,終全孤竹之潔。自茲以降,風流彌繁,長往之軌未殊,而感致之數匪一。或隱居以求其誌,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靜已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雲性分所至而已。故蒙恥之賓,屢黜不去其國;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為矣。彼雖硜硜有類沽名者,然而蟬蛻囂埃之中,自致寰區之外,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誌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
逸民列傳序。《易經》說:“‘遁卦’的含義大得很呀!”又說“:不侍奉王侯大人,保留高尚的名節。”因此堯帝以天為法則,不能使巢父、許由接受他的王位;周武王可算是一個很完美的人了,最終隻能成全孤竹君二子伯夷、叔齊不食周粟的清白名聲。自此以後,隱逸之風流傳更盛,多數人的行跡大體相同,而各自隱逸的動機就大不一樣。有的以隱居來滿足自己的誌向;有的回避大人物的糾纏來成全自己的品德;有的尋求安靜的環境去抑製急躁的情緒;有的躲開危險的紛爭來求得一時的安全;有的憤世嫉俗來建樹自己的節操;有的鄙視富貴來保存自己的清白。然而,看他們甘心在田畝之中操勞,辛苦在江海之上垂釣,難道一定對魚鳥林草那麼感興趣嗎?不過各人性格不同罷了。所以柳下惠雖蒙受恥辱,三次被罷免仍不願離開齊國,魯仲連寧肯跳海而死也不願尊秦為帝,即使千乘之國國君地位也不能讓他動心。如果把他們換個位置,那麼他們也就不會做出各自的行徑了。他們那股子頑固勁確有些沽名釣譽的模樣,然而他們卻像蟬蛻於塵埃之中,跳出這個惡濁的環境,比那些削尖腦袋去追求名利的人就相距太遠了。

漢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蘊藉義憤甚矣。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楊雄曰:“鴻飛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違患之遠也。光武側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車之所征賁,相望於岩中矣。若薛方、逢萌,聘而不肯至;嚴光、周黨、王霸,至而不能屈。群方鹹遂,誌士懷仁,斯固所謂“舉逸民天下歸心”者乎!肅宗亦禮鄭均而征高鳳,以成其節。自後帝德稍衰,邪{薛女}當朝,處子耿介,羞與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蓋錄其絕塵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荀子說得好:“誌趣高超就瞧不起富貴,講究道義就輕視王公。”漢朝中道衰微,王莽篡位,有誌之士胸懷義憤十分強烈。當時丟掉烏紗帽相約離開官位的,不知有多少。揚雄說:“鴻雁飛得很高,獵人的箭射不中了。”就是比喻那些遠走高飛的人。光武帝即位,側身而坐等待賢人,如饑似渴,他派人用旌帛、蒲車去征聘丘園之士,使者在崎嶇山路上絡繹不絕。像薛方、逢萌等人請他還不肯出來,嚴光、周黨、王霸等人出來了但不肯就位。當時各方麵的條件都已具備,誌士也在想念聖明的天子,這難道不正是“提拔逸民,使天下人心歸順”的大好時機嗎?肅宗皇帝也禮遇鄭均,聘請高鳳,來完成他們的名節。自此以後,帝德漸衰,小人當道,隱士們懷著戒心,感到與那班卿相站在一起為可恥,甚至拂袖而去,失去那種中和之道了。現在記錄那些隱居不出,以及出來以後又相繼歸隱的人,列在這篇裏麵。

野王二老者,不知何許人也。初,光武貳於更始,會關中擾亂,遣前將軍鄧禹西征,送之於道。既反,因於野王獵,路見二老者即禽。光武問曰:“禽何向?”並舉手西指,言“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光武曰:“苟有其備,虎亦何患。”父曰:“何大王之謬邪!昔湯即桀於鳴條,而大城於亳;武王亦即紂於牧野,而大城於郟。彼二王者,其備非不深也。是以即人者,人亦即之,雖有其備,庸可忽乎!”光武悟其旨,顧左右曰:“此隱者也。”將用之,辭而去,莫知所在。
向長傳,向長字子平,河內朝歌人。隱居不做官,性格尚中和,通曉《老子》、《易經》。家貧沒有資財飯食,好事的人送給他一些食物,他接受一部分而退回多餘的。王莽的大司空王邑召他,連年才到,想推薦給王莽,向長堅決辭讓才罷了。潛隱在家。讀《易經》至《損》、《益》兩卦,深深歎氣道“:我已經知道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不知道死比生怎樣。”建武年間,他的兒子、姑娘娶嫁之事辦完,便與家室斷絕關係,說:“就把我當作死了吧。”於是就隨意行動,與好友北海禽慶一道遊五嶽名山,最後不知所終。

向長字子平,河內朝歌人也。隱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貧無資食,好事者更饋焉,受之取足而反其餘。王莽大司空王邑辟之,連年乃至,欲薦之於莽,固辭乃止。潛隱於家。讀《易》至《損》、《益》卦,喟然歎曰:“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娶嫁既畢,敕斷家事勿相關,當如我死也。於是遂肆意,與同好北海禽慶俱遊五嶽名山,竟不知所終。
逢萌傳,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家中貧困,給事縣做亭長。當時縣尉經過亭,逢萌等候迎接拜見,既而丟下木盾歎氣道:“大丈夫怎能替人當差役呢?”於是到長安學習,通曉《春秋經》。這時王莽殺了自己的兒子宇,逢萌對友人說:“三綱斷絕了!不離開,禍將連累別人。”立即解下帽子掛在東都城門,回來後,將家屬遷往海濱,客居在遼東。逢萌素來明白陰陽之術,知道王莽不久將敗,於是頭戴瓦盆,在市上哭道:“新呀新呀!”於是就躲藏起來。等到光武即位,便往琅笽勞山,養誌修道,人都被他的德行感化。北海太守素聽說他的高尚品德,派吏去拜見行禮,逢萌不答禮。太守懷恨在心而派人去逮捕他。吏叩頭道“:子康是大賢人,天下都聞名,他所在之處,人們敬之如父,去,一定抓不到,隻是自取毀辱。”太守發怒,將吏關在牢中,再派別人前往。那人走到勞山,人們果然聯合起來用兵弩捍衛,吏被傷流血,跑了回來。後來朝廷用詔書召逢萌,萌托以年太老,迷失道路的東西方向,並對使者說“:朝廷召我的原因,以為我對政治有益處,我連方向都不知道,怎能濟時呢?”立即就便車回家。連續征召都不出來,以壽終。起初,逢萌與同郡徐房、平原李子雲、王君公是好朋友,都曉得陰陽之學,懷德穢行。徐房與子雲養學徒各千人,君公遭亂獨不離開,做牛經紀自隱。當時人評論說“:避世牆東王君公。”

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也。家貧,給事縣為亭長。時尉行過亭,萌候迎拜謁,既而擲CF48歎曰:“大丈夫安能為人役哉!”遂去之長安學,通《春秋經》。時王莽殺其子宇,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人。”即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
周黨傳,周黨字伯況,太原廣武人。家產千金。少時死了父親,被族人所養,可是遇之不以禮,到了長大,又不還其財產。周黨到鄉縣打官司,主人才歸還給他。不久,他把家財散與宗族,家中奴婢全部遣散,於是到長安遊學。起初,鄉佐曾經當著眾人侮辱周黨,周黨久記在心。後來讀《春秋》,懂得複仇的意思,便停講而回,通知鄉佐,定日期相鬥。既交鋒,而周黨被鄉佐所傷,困頓了。鄉佐服其義氣,用車子送他回家養傷,數日才複活,已醒就離去。從此束身修誌,州裏稱讚他品格高尚。等到王莽篡位,周黨托病杜門不出。以後賊暴縱橫,殘滅郡縣,隻有到了廣武,經過城門也不進來。建武年間,召周黨作議郎,因病離職,於是送妻子居澠池。又被召,不得已,便穿短布單衣,穀皮綃頭,待見尚書。等到光武引見,周黨伏地而謁見,自己陳述願守所誌,帝才許可了。博士範升奏毀周黨道“:臣聽說堯帝不須許由、巢父,而建號於天下;周朝不待伯夷、叔齊,而王道以成。臣見到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再三聘請,才肯上車。等到陛見朝廷,周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都去了。周黨等人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好名聲,差點列於三公之位。臣願和他們坐在雲台之下,考試治國的方法。如不像臣所說的,願伏虛妄之罪。竟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都是大不敬。”書奏上,天子把它傳給公卿。詔書寫道“:自古以來明王聖主一定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吃周朝的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的俸祿,也是各有誌向。賜帛四十匹。”周黨便隱居在澠池,著書上下篇而死去。邑人認為賢人而建祠紀念。

萌素明陰陽,知莽將敗,有頃,乃首戴瓦盎,哭於市曰:“新乎新乎!”因遂潛藏。
起初,周黨與同郡譚賢伯升、雁門殷謨君長,都守節不給王莽做官。建武年間,都是召而不到。

及光武即位,乃之琅邪勞山,養誌修道,人皆化其德。
王霸傳,王霸字儒仲,太原廣武人。少時有清節。等到王莽篡位,棄冠帶,與官宦絕交。建武年間,召到尚書,拜稱名,不稱臣。有司問其緣故。霸說“:天子有所不臣,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讓位給王霸。閻陽毀王霸道:“太原俗黨,王儒仲頗有這種風氣。”於是便中止了。因病回家。隱居守誌,茅屋蓬戶。連召幾次不到,以壽終。

北海太守素聞其高,遣吏奉謁致禮,萌不答。太守懷恨而使捕之。吏叩頭曰:“子康大賢,天下共聞,所在之處,人敬如父,往必不獲,隻自毀辱。”太守怒,收之係獄,更發它吏。行至勞山,人果相率以兵弩捍禦。吏被傷流血,奔而還。後詔書征萌,托以老耄,迷路東西,語使者雲:“朝廷所以征我者,以其有益於政,尚不知方麵所在,安能濟時乎?”即便駕歸。連征不起,以壽終。
嚴光傳,嚴光,字子陵,又名遵,會稽餘姚人。年少時就有名聲,與光武帝一同遊曆學習。等到光武做了皇帝,嚴光就改名換姓,隱居不出來。皇帝想念他的才能,就派人拿著圖像去尋找。後來齊國有人報告“:有一個男子,身披羊裘在澤中釣魚。”帝懷疑是嚴光,就備了安車和玄黑色綢子,派人去請他。請了三次才出來。讓他住在軍營裏,鋪好床褥,由太官早晚送飯。司徒侯霸和嚴光是老朋友,派人送信來。送信人順便說道“:侯公聽見先生到了,本想馬上來看你,迫於公務在身,所以沒有來。希望你在黃昏時到他那裏去談談。”嚴光不答話,就把紙筆給來人,自己口說道:“君房先生,做了三公,很好。希望你能懷著善心,輔以道義,讓天下人高興,如果阿諛奉承,順著旨意辦事就會遭殺身之禍。”侯霸看了信,密封送給皇上。皇帝笑道:“真是狂奴的老樣子。”於是駕著車馬上到賓館去。這時嚴光還睡著沒有起來,皇帝走到床邊。摸著他的肚子道:“唉呀!子陵,就不能幫我治理國家嗎?”嚴光還是睡著不吱聲,過了好久,才睜開眼睛盯著皇帝,說道:“古時唐堯很有德行,想把帝位讓給巢父,巢父聽完洗了自己的耳朵。讀書人都各有誌向,何必強迫人家!”皇帝又說:“子陵,我竟不能使你屈就嗎?”於是坐上車子歎息著走了。另一次,皇帝又請嚴光進來,和他談論過去的事,兩人相對講了幾天。皇帝從容不迫地對嚴光道:“我比從前怎麼樣?”答道“:你比過去胖了一點。”於是一起睡覺,嚴光把腳放在光武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報告,天上有客星侵犯帝座,情況很緊急。皇帝笑著說:“我和老朋友嚴子陵一同睡覺哩!”光武帝拜嚴光作諫議大夫,嚴光不做,於是在富春山種田。後人把嚴光釣魚的地方叫作嚴陵瀨。建武十七年(42),又特地派人去請嚴光,仍不肯出來。嚴光活到八十歲,死在家裏。

初,萌與同郡徐房、平原李子雲、王君公相友善,並曉陰陽,懷德穢行。房與子雲養徒各千人,君公遭亂獨不去,儈牛自隱。時人謂之論曰:“避世牆東王君公。”
井丹傳,井丹字大春,扶風..人。少時在太學讀書,通曉《五經》,善於談論,所以京師的人有這麼說法“:五經紛綸井大春。”性清高,從來沒用名片問候過別人。建武末年,沛王劉輔等五王住在北宮,都好賓客,再次派人請井丹,不能請來。信陽侯陰就,光烈皇後的弟弟,憑借外戚貴盛的地位,於是騙說五王,求用千萬錢,相約能把井丹請來,而另外使人在半路搶劫他。井丹不得已,已經來到,陰就故意準備麥飯蔥葉等食物,井丹推去不就,說道:“認為君侯能夠供給甘美的食物,所以來訪,怎麼這樣菲薄呢?”於是另設盛饌,才進食。等到陰就起身,左右的人推進一輦車,井丹笑道:“我聽說夏桀曾用人駕車,難道就是這個嗎?”坐中賓客都變了顏色。陰就不得已而叫人把輦車換掉。自此井丹隱居閉門不與人們交往,以壽終。

周黨字伯況,太原廣武人也。家產千金。少孤,為宗人所養,而遇之不以理,及長,又不還其財。黨詣鄉縣訟,主乃歸之。既而散與宗族,悉免遣奴婢,遂至長安遊學。
梁鴻傳,梁鴻字伯鸞,扶風平陵人。父親梁讓,王莽時做過守城的小官,封為..遠伯,王莽叫他祭祀少昊帝,寄居在北地而死去。梁鴻當時年幼,因遭亂世,就卷著席子把父親草草埋葬。後來,梁鴻進入太學學習,因家貧,很節儉。他看了很多書,很精通,但不喜歡寫文章。學習之後,就在上林苑裏放豬。有一次,不慎失火,燒掉別人的房子,梁鴻找到被燒的人家,了解損失情況,全部用豬作抵償。那家主人還嫌少。梁鴻說“:我再無別的財產,願以自己的勞動作補償。”主人同意了。於是早晚勞動很賣力。鄰居老翁看出梁鴻不是一般人,便一起責備那家主人,而稱梁鴻為長者,從此主人才很敬重梁鴻,把他的豬全部退還。梁鴻不肯接受,回鄉去了。有些富豪人家羨慕梁鴻高尚的品德,多想把女兒嫁給他,都被梁鴻謝絕了。同縣孟家有位姑娘,體胖又醜又黑,力能舉起石臼,選擇對象不中意,三十歲還未出嫁。父親問其緣故,女兒說:“想找一個像梁伯鸞那樣的人。”梁鴻聽說就去下聘禮。女方要求用布衣、麻鞋、線筐、紡績等工具作嫁妝。出嫁時,梳妝打扮進門。過了七天,梁鴻不和妻子談話。妻子跪在床前說道:“我聽說你品德高尚,選擇對象很嚴,幾位女子你都未同意,我也挑選過好幾個人。現在被你選上了,有什麼過失請你明說,我好改正。”梁鴻說“:我想找一個穿著樸素的人,一同到深山裏隱居。現在你穿著好衣裳,塗上脂粉,難道是我所希望的人?”妻說:“我是故意考驗你的,我還有隱居的衣服。”於是把頭發改成椎髻,穿上布衣,全身勞動打扮,走上前來。梁鴻大喜道:“這才真是梁鴻的老婆呀!能和我過一輩子了!”於是替她取字叫德曜,名孟光。過了不久,妻子說:“常聽說您想隱居避患,現在為什麼默默不言,難道想向權勢低頭嗎?”梁鴻說“:你講得很對。”於是一同進入霸陵山中,以耕田織布為業。平日讀詩書、彈琴作為消遣。常常羨慕前輩那些高雅的人,替商山四皓以後的二十四位賢者寫讚歌。有一天,順著東門出去,經過京城,寫了一首《五噫之歌》道“:攀登北芒山呀,看到帝京很華麗,宮室高聳入雲,人生之辛勞呀,無窮又無盡。”肅宗聽了很不以為然,派人去找梁鴻,卻未找到。於是梁鴻就改姓為運期,名耀,字侯光,與妻子一道住在齊魯一帶地方。過了不久,又到吳國去,將出發了,寫首詩道:“經過舊國奔遠方,前途棲止想東南,心慌意亂多憔悴,誌氣菲菲升複降。想騎駿馬去馳騁,可恨讒言把人傷。竟舉小人棄賢良,利口佞舌先嚷嚷。伯鸞無慚身獨立,可能伯樂居他鄉。暫時逍遙複何求,學習孔子去周遊。如能見賢我心悅,寧棄車馬改乘舟。到了延陵求季劄,到了海隅見魯連。即使先賢找不到,遇到神靈也心甘。陽春三月煙景美,麥秀青青正含苞。好景不常光陰邁,芳香轉眼變腥臊。我心傷悲不痛快,愁腸百結多煩憂。眾口囂囂不停叫,何處藏身實難求。”於是到了吳地,找到一家富豪名叫皋伯通的,住在屋簷下,替人家舂米。每天回家,妻子替他做好飯,不敢抬著眼看丈夫,常把盤子舉到眉毛邊。伯通見了覺得奇怪,便說:“這個雇工能使老婆這樣敬重,決不是一般的人。”於是才讓他住在家裏。梁鴻關起門來寫了十多篇文章。後來病了十分困倦,便告訴主人道:“從前延陵季子把兒子埋在嬴博之間,沒有到鄉裏,我死後,請不要讓我兒子扶著靈柩回去。”等到梁鴻死後,伯通等人把他埋在吳國要離的墳旁,都說:“要離是位烈士,而梁伯鸞很清高,可讓他們很接近。”埋葬完畢,妻子回扶風去了。起初,梁鴻的朋友京兆人高恢,年輕時喜歡讀《老子》,隱居在華陰山中。等到梁鴻東遊時想到高恢,寫詩道:“鳥嚶嚶叫著找朋友,我也想到高恢,希望他能到此來。”兩人再沒見過麵。高恢也是高傲的人,一輩子未作過官。

初,鄉佐嚐眾中辱黨,黨久懷之。後讀《春秋》,聞複仇之義,便輟講而還,與鄉佐相聞,期克鬥日。既交刃,而黨為鄉佐所傷,困頓。鄉佐服其義,輿歸養之,數日方蘇,既悟而去。自此敕身修誌,州裏稱其高。
高鳳傳,高鳳字文通,南陽葉人。少時做學生,家中以種田為業,而高鳳專精誦讀,晝夜不休息。妻子曾經到田中去勞動,曬了麥子在庭院,叫高鳳護雞。這時天下暴雨,而高鳳手持竹竿,口誦經書,不覺雨水流到麥子裏。妻子回來感到奇怪,問他,他才覺悟。後來就成了名儒,在西唐山中教授門徒。鄰裏有爭財產的,拿著兵器相鬥,高鳳去解勸,不得已,便脫去頭巾叩頭,堅決請求道:“仁義遜讓,怎麼都忘了呢?”於是爭鬥者心受感動,放下武器向他謝罪。高鳳年老了,堅持誌向不知疲倦,名聲傳聞很遠。太守連續召請,高鳳恐怕不得免,自稱本是巫家,不應為吏,又假稱與寡嫂為田產打官司,於是不出去做官。建初年間,將作大匠任隗舉高鳳直言,到公車,托病逃回家。推讓自己的財產,全部與兄之孤子。自己隱身漁釣,死在家中。

及王莽竊位,托疾杜門。自後賊暴從橫,殘滅郡縣,唯至廣武,過城不入。
台佟傳,台佟字孝威,魏郡鄴人。隱居在武安山,鑿洞為住室,采藥為職業。建初年間,州裏召他不就。刺史巡視到了鄴,便派從事謁見台佟。佟載病前往致謝。刺史便拿著見麵禮問佟道:“孝威居身這樣,很苦,怎麼辦?”佟說“:我幸得保終性命,存神養和。像明使君奉令宣讀詔書,晚上為眾事操勞,反而不苦麼?”於是離去,隱逸,始終不見了。

建武中,征為議郎,以病去職,遂將妻子居黽池。複被征,不得已,乃著短布單衣,穀皮綃頭,待見尚書。及光武引見,黨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誌,帝乃許焉。
韓康傳,韓康字伯休,又名恬休,京兆霸陵人。家世很有名氣。常到名山采藥,拿到長安市上出賣,價錢常說一不二,共有三十多年。當時有位姑娘向韓康買藥,康堅持原價不變。姑娘發脾氣道“:你是韓伯休嗎?竟不賣兩種價嗎?”韓康歎氣道“:我本想不讓人家知道名字,如今小姑娘都知道我的名字,還賣什麼藥啊!”於是逃到霸陵山裏去了。博士公車幾次請韓康,韓康不至。桓帝就備了黑色綢簾之禮,用安車聘請他。使者奉皇帝詔書到韓康家裏,韓康沒有法子,隻好答應了。但是不坐安車,自己坐著柴車,一清早,在使者動身之前就出發了。到了亭邊,亭長知道韓徵君將從這裏經過,於是派人牽牛修理道路橋梁。忽然看見韓康坐著柴車戴著幅巾到來,以為他是一般種田的老頭,便叫人將牛奪走。韓康就解開車前的牛給他。過了不久,官使到來,發現被奪牛的老人正是徵君。使者想奏明皇上殺掉亭長。韓康說“:這頭牛是我自己給他的,亭長有什麼罪?”使者才罷休。韓康於是半路上逃走了,後來以高壽無疾而終。

博士範升奏毀黨曰:“臣聞堯不須許由、巢父,而建號天下;周不待伯夷、叔齊,而王道以成。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台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書奏,天子以示公卿。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誌焉。其賜帛四十匹。”黨遂隱居黽池,著書上下篇而終。邑人賢而祠之。
矯慎傳,矯慎字仲彥,扶風茂陵人。少時好黃帝、老子之學,隱居山穀,就著山洞做房子,仰慕鬆、喬導引之術。與馬融、蘇章鄉裏並時,馬融以才博著名,蘇章以廉直著稱,但都推先於矯慎。汝南吳蒼很看重他。於是送信以觀其誌道“:仲彥足下:勤處隱約,雖乘雲行泥,棲宿不同,每逢西風吹來,何嚐不歎息!聽說黃、老之言,乘虛入冥,藏身遠遁,也有治國養民,在政治方麵有所作為。至如登山絕跡,神不著其證,人不見其效驗。我想先生從其可者,於意怎樣呢?從前伊尹不懷道以待堯舜之君。當今明明之世,四海開辟,巢、許無為於箕山,夷、齊悔入首陽山。足下就是能夠騎龍弄鳳,翔嬉在雲間的,也不是狐兔燕雀所敢想象得到的。”矯慎不作回答。年七十多,竟不肯娶妻,後來忽然回家,自己說出將死之日,到期果然死去。後來有人看見矯慎在敦煌,所以前世異之,有人說他是神仙。矯慎同郡人馬瑤,隱居在..山,以捕兔為業。所居之地俗化,百姓讚美他,叫馬牧先生。

初,黨與同郡譚賢伯升、雁門殷謨君長,俱守節不仕王莽世。建武中,征,並不到。
戴良傳,戴良字叔鸞,汝南慎陽人。曾祖父戴遵,字子高,平帝時,做侍禦史。王莽篡位,稱病回鄉裏,家中富有,好施舍,尚俠氣,食客常三四百人。當時人們這樣講“:關東大豪戴子高。”戴良少誕節,母親作驢叫,良常學它以娛樂。等母死後,兄伯鸞居廬喝粥,非禮不行,良卻吃肉飲酒,哀至而哭,而二人都消瘦了。有人問戴良:“你居喪,合禮麼?”良說:“對。禮是為了製情佚,情如果不佚,談什麼禮?吃美味不覺其甘,所以容貌毀了,如果味不存口,吃了也可。”論者不能說服他。戴良才既高達,而論議奇特,多使流俗驚訝。同郡謝季孝問道“:你認為天下人誰可相比?”良說:“我像孔子生在魯國,大禹出自西羌,獨步於天下,誰與我為偶!”戴良被舉為孝廉,不就。再召司空府,一年不到,州郡催他,才用謙詞到府,送走妻子,便逃入江夏山中。優遊不仕,以壽終。起初,戴良五個女兒都賢惠,每有求姻的,就許嫁,用疏裳布被、竹笥木屐作陪送。五個女兒能遵父訓,都有隱士的風度。

王霸字儒仲,太原廣武人也。少有清節。及王莽篡位,棄冠帶,絕交宦。建武中,征到尚書,拜稱名,不稱臣。有司問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讓位於霸。閻陽毀之曰:“太原俗黨,儒仲頗有其風。”遂止。以病歸,隱居守誌,茅屋蓬戶。連征,不至,以壽終。
法真傳,法真字高卿,扶風..人,南郡太守法雄的兒子。好學而不固定某一家,博通內外經典,是關西的大儒家。弟子從遠方來的,有陳留範冉等數百人。法真性恬靜寡欲,不大與聞人間事。太守請見他,法真便幅巾到來。太守說:“從前魯哀公雖不賢,但仲尼仍稱臣。太守虛薄,想請你出任功曹,光讚本朝。怎麼樣?”法真說:“因為明府這樣待我以禮,所以敢自同賓客之末。如想用我為吏,我將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了。”太守覺得奇異,不敢再說了。辟公府,舉賢良,法真都不就。同郡田弱薦法真道:“處士法真,精通詩、書、禮、樂四業,學問盡及典奧,出幽深山,恬泊自娛,樂以忘憂,將追隨老子的高蹤,不被玄糸熏之禮所屈服。臣願聖朝就加三公之職,一定能唱出《清廟》之歌,招來鳳凰了。”碰巧順帝西方巡狩,田弱又推薦他。帝虛心想請他,前後四次征召。法真說“:我既不能遁形離開塵世,豈願飲許由洗耳之水麼?”於是深自隱居不出。友人郭正稱之說:“法真的名字可以聽說,身體就難得一見,逃名而名隨著我,避名而名追著我,可算是百世之師的了。”於是共刊石頌揚他,叫他玄德先生。年八十九歲,中平五年(188),以壽終。

嚴光字子陵,一名遵,會稽餘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及光武即位,乃變名姓,隱身不見。帝思其賢,乃令以物色訪之。後齊國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澤中。”帝疑其光,乃備安車玄EE34,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舍於北軍。給床褥,太官朝夕進膳。
漢陰老父傳、漢陰老父,不知是什麼人。桓帝延熹年間,皇上幸竟陵,過雲夢,臨沔水。百姓沒有不去看的,有老父獨自耕種不止。尚書郎南陽張溫覺得奇怪,派人問道“:人們都來觀看,老父獨耕不止,為什麼?”老父笑而不答。張溫下來走百步,親自與老父談話。老父說:“我是野人,不懂這話。請問天下因亂而立天子呢?還是因治而立天子?立天子是為了作天下人之父呢?還是役使百姓以養天子?從前聖王治世,茅茨采椽,而萬姓得以安寧。今你之君,勞役百姓而自己放縱,逸遊無忌。我替你羞愧,你何忍心想人觀看呢?”張溫聽了大慚。問他的姓名,不告訴而離去。

司徒侯霸與光素舊,遣使奉書。使人因謂光曰:“公聞先生至,區區欲即詣造。迫於典司,是以不獲。願因日暮,自屈語言。”光不答,乃投劄與之,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霸得書,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態也。”車駕即日幸其館。光臥不起,帝即其臥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邪?”光又眠不應,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誌,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於是升輿歎息而去。
陳留老父傳、陳留老父,不知是什麼人。桓帝年代,黨錮事起,守外黃令陳留人張升離官位回鄉裏。路上遇友人,共鋪草坐地而談。張升說:“我聽說趙國人殺了鳴犢,孔子到河濱而回去;覆巢竭淵,龍鳳逝去而不到來。今日宦豎日亂,陷害忠良之人,賢人君子離開朝廷麼?德之不建,人之無援,將來性命難免,怎麼辦?”於是相抱而哭。老父急走而過,拄著杖棍,歎息道“:唉,二大夫哭得怎麼這樣悲傷呢?龍不隱鱗,鳳不藏羽,網羅高懸,去到何方,即使哭泣有什麼用呢?”二人想和他談話,不顧而去,不知其所終。

複引光入,論道舊故,相對累日。帝從容問光曰:“朕何如昔時?”對曰:“陛下差增於往。”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禦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嚴子陵共臥耳。”
龐公傳,龐公,南郡襄陽人。住峴山之南,從未進過城府,夫妻相敬如賓。荊州刺史劉表數次請他,不能屈,於是就去訪問他。對他說:“保全自己一身,何如保全天下呢?”龐公笑道“:鴻鵠做巢在高林之上,晚上才得有所棲息之處;黿鼉做洞在深淵之下,晚上才得到歸宿,人們的取舍行止,也是人的巢穴。暫且各得其棲宿之處而已,天下非所保哩。”於是釋耕於壟上,而妻子在前除草。劉表指而問道:“先生勞動在田畝而不肯受官祿,以後用什麼留給子孫呢?”龐公說“:世人都用危險留給子孫,今獨用安寧留給子孫,雖然遺留不同,不算沒有遺留吧。”劉表歎息而去。後來龐公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采藥再不回來。

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後人名其釣處為嚴陵瀨焉。建武十七年,複特征,不至。年八十,終於家。帝傷惜之,詔下郡縣賜錢百萬、穀千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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