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春秋 作者:汪寄年代:清代637   

《海國春秋》正文 第十一回 妒嫉暗暗招兵馬 胡塗偏偏選將才

妒嫉暗暗招兵馬胡塗偏偏選將才

卻說牛市領兵率將,直到雙眉塢前,打算手到擒來。不期官軍俱收斂、養息氣力,嚴守山口。牛市暴跳,終不得手,天晚隻得回關。接連五天,俱領眾軍終朝百般辱罵,激將,均無收益。

這日,客卿令茅遊迎敵,龍街掠陣。茅遊使兩杆月牙槍,騾馬向前。牛市使黃尖接戰,黃尖舞動雙鞭,飛騎殺來。兩下不問名姓,戰到三十餘合,茅遊拖槍敗走。黃尖隨後趕來,茅遊認得真切,翻身用右槍當心刺入,黃尖使雙鞭蓋下,不期左槍又自旁刺來,黃尖急閃時,已將眼眶劃損,翻身落馬。茅遊複向咽喉一槍,結果了性命。牛市見黃尖已死,舉叉馳向茅遊,牛市接連三叉,茅遊招架迎住,龍街趕來迎住,茅遊腿上已受叉傷,茅遊忍痛奔回。

牛市、龍街戰到五十餘合,客卿見龍街敵不過牛市,乃將紫銅如意揮起指去,佘佑領三百虎翼兵如潮湧出,許古、棣恭慌引兵趕到救應。客卿複使如意揮開軍鼓,吹動螺角,虎翼軍分而為二,左軍攻內,右軍應外。牛市雖不怕龍街,然亦莫能急切取勝,又見眾軍裹來,恐防圍緊吃遭暗算,便虛使一叉,回身衝出。佘佑在旁望見,便取出牛筋弩,搭上銀藤箭,認定發機,正中牛市左腿。龍街兩邊混戰,牛市雖勇,已著傷,怎當這邊軍士一個個精強矯捷!許古、棣恭哪裏救護得來?正在危急之際,尉悅引生力軍下。客卿見牛市強悍,不能就擒,恐多傷兵士,乃命鳴金收兵。

牛市亦退回關,視傷處,雖不甚重,鏃有毒,口青黑,忙用藥水刮洗,靈丹調治。遂令召回伏兵休整,並齊集家將,商議道:“古璋將勇兵強,難於驟滅,惟有暗襲,方可獲全。明朝我領軍挑戰,許古引五百軍士從左脅夾擊;尉悅引五百軍士搶塢;棣恭選二百精騎,單乘空捉古璋。各宜盡心,不得有誤。”

諸將得令。

再說客卿當晚安排,次日清晨,先到關前周視,隻見女兒牆邊有人叱道:“誰人大膽,敢來窺望!”

客卿仰視回營。牛市已率眾出關,列成陣勢。但見塢內清淨無聲,少刻炮響,諸軍齊出。牛市直取龍街,戰住不放;許古從左脅撞來,茅遊迎敵;尉悅直奔塢內,餘弦接住混殺。棣恭見客卿持紫銅如意觀陣,兩旁並無將士,心中大喜,引騎飛來。將到跟前,見客卿上坡而逃,棣恭連連加鞭追趕,看看將近,忽然馬腳軟陷,天崩地塌一般,棣恭同軍士俱跌入坑中。牛市見棣恭全軍遭陷,料無生機,心內驚慌。龍街等勇氣倍加。許古遭到佘先飛鏢,忍痛逃走,反將自軍衝亂。

牛市見勢已敗,收兵回關。龍街等不舍,緊緊迫來。牛市單身接戰,讓將士先返,舞叉獨自殿後。忽然眾軍擁住不行,關門已閉,牛市大驚,忙自前來看時,隻見楊昆的押解官撫著女兒牆道:“素聞將軍英勇無敵,如何連輸二陣?數百弱兵猶不能勝,貽笑殊多。將軍可掃清敵人,小將即開門迎接,如不能剪滅,有何顏入關乎!”

牛市聞知,又羞又怒,憤懣率軍回身複戰。龍街呼道:“天使憐汝等倦困,許令少歇。”

牛市雖不覺勞,諸軍鬥過半天,又饑又疲,聞得憐之,使暫歇息,誰不喜歡。令方傳遍,塢內突出數百兵,輕裝軟載,各持刀斧,衝殺過來。這邊歇息已定,血脈尚未回複,雙腳俱不能動,二千餘軍,無不受傷倒地。許古、尉悅俱往山上奔逃,茅遊等各認追擒。

惟牛市憤怒,挺戈衝突,兵卒當之者,莫不傷殘。直到下午時分,衝出重圍,見關內有數十將士前來接應,牛市道:“眾軍可先歸,我再去斬將。”

隻見那押解官荷戈說道:“勸將軍莫作如此想了,趁早肉袒負荊,猶可保全性命,若仍執迷,誰從同受叛賊之名!”

牛市道:“爾莫管閑事!”

押解官道:“楊將軍為爾所誤,我須擒綁,以贖其愆!”

牛市大怒,舉叉就打,押解官以戈挑開。二人在吊橋邊往往來來,戰過二十餘合。龍街趕到,將擒將鉤拋高擊來。牛市不知何物,掃隔,爭奈其上共有三十六個天罡鉤,左邊雖然掃開,右邊已被鉤著,方來解釋,押解官將長戈挑搭,臂膊用力,龍街持繩總往後帶回,牛市倒於地上。眾兵向前縛起。

爾道這押解官為誰?就係平無累。當日擒得牛市,即來謁見,客卿慰勞,率眾同進關來。百姓焚香迎接,代牛市請命,稱其愛民惠眾。客卿道:“愛民乃在位分內的事,叛逆犯法,不能寬耍今準眾百姓之請,誅其身,有其嗣可也。”

令龍街監書呈上,客卿隨閱隨毀。看到日報有“浮金島大兵侵入,品字三城俱失,用計取了百結關,攻毀葫蘆卡,已到獨鎖渡”。

又有天英雙龍告道起兵之期。客卿與眾將道:“敵勢猖狂,若此四關不平,國事未可知也。”

令將牛市之子牛達並家小,押往烏沙島安置;平無累權領關事,將府庫查清,正項解回,餘項造冊二本,一分存關上防備,一分賞賚將士。

童微等亦到,客卿思想既定,雲平嶺西庶長多病,未免煩勞複發。雙龍、天印入寇,烏楓嶺、猿啼峽為要道,將士軍資恐不敷用。因令將箭鏃槍鋒等件,分一半交茅遊,同辛獒等五員驍將往烏楓嶺助王之華;一半交吳洪,同童微等五員驍將往猿啼峽幫李之英,“各事小心,不得違誤”。眾將得令去訖。龍街等徑往雲平嶺來。

卻說餘大忠自奏使客卿巡之後,朝夕探信。這日包赤心道:“古璋使四關平定,將若之何?”

餘大忠笑道:“聞彼先往通明,這龍遜平時連君命都不受,今日豈反服他!況我先使人往囑,除了古璋,包他有賞無罰,誰不樂從?”

包赤心道:“惟願如此。”

旁邊儲位近前稟道:“適見報騎,雲自通明來,有鎮將奏本。”

餘大忠喜道:“定成功也。”

包赤心問道:“何以知之?”

餘大忠道:“無古璋的本,而龍遜有奏,定然成功!想係古璋已死,龍遜捏其罪名,上本辯白耳。”

包赤心與儲位道:“往次都係先將書送到這裏並我家,再上本章,今既無書來此,或者俱下於我家,亦未可知。爾且前去看看。”

儲位領命去訖。餘大忠道:“真的,往時連本章俱先送來,看可上則上,不可則止,今並無書來,係何緣故?”

隻見門官報道:“過公公到。”

二人同出迎接,禮畢,過太監道:“主上以餘大夫薦賢有功,特賜太極玄珠茗,使小監齎來。”

大忠連忙命排香案謝恩。

這太極茗,產於太極洋玄珠島,采取最難,不但為諸茗內頂尖,亦為珍寶中異物。凡飲三片,七天不寐,聚神固精氣,兼去髒腑及皮裏膜外積玻如何取之最難?這玄珠島在太極洋中,與金丹島對峙。何為太極洋?因其天造地設,於浮石、浮金、天英雙龍界洋之中,周圍九十裏,對心三十裏,中分十五裏硬水,十五裏軟水。硬水居南,軟水居北;硬水之中有島,顏色紺紫;軟水之中有島,顏色深黟,形俱圓如彈丸。

是以組紫者紺珠,又名金丹;深黟者名玄珠。這軟水過於硬水,那硬水與洋水不見間隔,惟舟即回不的得入。每歲惟有六天硬水陷下,船始可因其勢蕩到金丹島麓纜住,方免水高退回。金丹島上產的梨棗,其樹如藤,每年抽發嫩苗,綿長無數,隨風繚繞,直如有根飛絲。那梨棗不但為果中上品,並為解渴除煩的要藥。又產先知禽,其形如鶴,有四翼,渾身毛羽各不同色,惟翅上深綠。每翼三翎,凡次日有風振起,有雨披下;凡卓立垂懸,自後數轉,是第幾翎,則知幾時風雨。

玄珠島惟產此茗,取時則惟在不過已及之時彩製,方為妙品。若別高低,惟將片葉置於舌上,含之消化,而筋脈俱無,口內微生清澀,淡淡香津二天不止者為上。這玄珠島既在軟水之中,如何能彩?當初盧生在此經營,因弱水無法可渡,仰見有飛肱車經過,因禱祝請下。那人於金丹島上,戲埋梨棗藤苗,飛過玄珠島盤於石上,複纏過來,往還纏繞,一道飛虹。初時膽大者手抱足交而度,始知有好茗,久則如橋穩步矣。茗候將到,各島俱來守候。

製茗法,則頃取山頂溢出泉水製之方佳。最好之年,可得一石,次年惟五七十斤,又次年十餘斤而已。若非玄珠頂上,清泉製造,則其色赤,而無青翠光澤,置之舌上,滿口濃香,盈時即止。貯藏之法,惟用梨棗葉包裹,則愈久愈潤,清香外聞。其偽者,乃取玄珠島邊梨棗藤葉,如法製造,以賣於各處。不能別者,多以高值收貯,色雖蔥翠潤澤,然香不清而味反甜,久則朽碎矣。其茗有藤本、木本、草本三種,惟草本不常有,木本歲歲有彩,有頂泉即可造製。藤本者,生於懸岩之內,峭壁之中,采取最難,須用接布纏腰縛脅,自上倒垂而下;又要正在將壯之時製得,始為妙品。每歲采取不過二三斤,其香味色澤與木本無異,飲之有駐顏壯神、舒筋明目之功。此惟浮石、浮金島主賞用,兩葉用一匣盛之。島主賜餘大忠五葉,卻係木本,亦非輕易可得。

當下包赤心問道:“想通明關龍遜降服了?”

過太監道:“龍遜上削銜請罪。”

包赤心道:“餘大夫好眼力,薦得不差!”

過太監道:“聞龍街勇捷無比,通明平服,餘者料都可定,將來古客卿勳勞高巍,餘大夫功亦不小。”

大忠諾諾,奉上滾珠三顆酬謝。

太監別去。包赤心道:“此事如何是好?”

大忠悔道:“不期弄假成真,想來百練、淦中、滋榮路途險阨,三處知罪浮於通明,定然死拒。”

包赤心道:“全局已輸,初隻單車而平拔扈之強鎮,今有龍街為之用,兵精將智,羽翼已成,猶有何望!”

餘大忠道:“這樣怎好?煩為籌之!”

包赤心道:“事同一體,何用煩勞。”

大忠想道:“有了,隻說通明既經服罪,各鎮已知,自然照樣表請,若仍使客卿盡曆三關,恐山河險阻,多毒蟲惡獸,倘有失誤,則功敗於垂成,而通明將又生疑心。請召回客卿,三關可漸次而定也。似此說法何如?”

包赤心道:“因其逆我,故欲除之,奏使出而立功,事尚未畢,又請召回,是先後自相矛盾也。”

餘大忠道:“然則奈何?”

包赤心道:“雖有妙策,未必能行。”

餘大忠道:“有策即行,何況於妙,請教如何妙法?”

包赤心道:“爾倒忘了麼,上年浮金郎福厚、羅多材到我國中,結為兄弟,立定章程,好事雖為西老兒所破,彼此猶相饋遺;後次交易,又為顧老兒所阻。前日專人來請問善策,雖緩緩回書,為今急計,隻有約彼說浮金起兵外攻,再令三關內發,我們從中相機行事。”

餘大忠道:“好計!西山、古璋、顧複雖能,如何擋住內外齊起?必定如此辦法。”

赤心道:“通明本章批出,捺住數天,然後給發。可急修書,交親兵帶遞百結關,白兔盤詰,到彼使衛國轉送浮金,卻不好也?”

大忠當使記室修書,選心腹家人,空身先往百結關說明,衛國接到文書,立刻令品字城守將給船。

且說浮金與浮石,隻隔二百餘裏洋麵,島主姓田氏,乃田榮之後。自田橫死時,島內五百壯士聞知,齊心殉難。田榮有子,年始五歲,乳母易氏見諸人盡死,歎息道:“死者固為義士,而於國祚更須籌謀。田氏隻存一脈,吾當撫之。然此島似不可居,當更擇地而隱。”

乃收拾器用資糧,邀眾義士母子妻女,共上海船,祝天開行,聽其自止。順風飄到浮山,見浮石人口眾多,男女不便,乃複到浮金山住下。這浮金地方,東西四千五百裏,南北七千五百裏,山川土石,俱似金紫,故名浮金。子女匹配,漸次繁盛。田氏世為君長,便以浮金為國。

第六代傳至田棘,為人聰明,誌大好興,相國燭隱,每每進諫,無如佞幸在側,一傳眾咻,終屬無用。佞幸之首,一曰郎福厚,一曰子直,專以謅諛逢迎,位至崇階。福厚爵居上大夫,封辟陰侯,子直官居中大夫之職。二人結踞為奸,又有羽翼柏舉、羅多材、鍾受祿、錢說、單風、稽成等居列要職。郎福厚因浮金主誌大,朝夕進計,欲並吞浮石,使周圍大小三百六十九島嶼盡行臣伏,奇珍異寶無不備充藏庫。浮金主聞其議論,欲熾心動,言聽計從,貪圖浮石之意漸盛。

當時相國燭隱諫道:“浮石大國,君禮臣忠,兵精糧足,有何可乘之隙?近又得古璋,洵係真才。本國尚無西山、顧複之匹,誰當古璋?惟宜保守境界,厚往薄來,使無詞可責,方免喪亡。今彼安靜,本國反欲開端,臣未見勝算也!”

子直道:“相公所見雖係老成,奈浮石恃強太甚,因我需彼玉砂,故加其征,近又作法,稽查嚴緊,若非交通餘、包,彼僅如舊數放砂出境,我國軍民受害無窮矣!”

燭相道:“彼立法稽查杜私,乃裕國也。若禁止不入我國,則係彼過;今照舊給發,無罪可稱;若因子不足,則當往聘請增。生齒日繁,食用應廣,亦無不應允之理,何須動兵?”

浮金主道:“兵事國之武備,亦當勤加精眩相國所言修聘請增,最為善處,若彼不正,出師自名矣。”

子直奏道:“舊數雖屬不敷,但而今買通餘、包,來砂已自足用,無須更增,請而不允,係取辱也,允而照數征貝,則費益重矣。惟當得釁而入,取得玉砂岡,方為省費足國之上策。”

燭相道:“我往攻難,彼坐守易。況彼強我弱,彼實我虛,彼直我曲乎!玉砂岡必不能到,且大耗國家矣。兵端既開,恐我欲止而彼反不依,其時悔之無及也。”

浮金主道:“相國所言穩當,且使往聘請增,彼如不允,然後相機而行。此事郎大夫可走一遭,並多帶精細畫工,暗圖其山川形勢。”

燭相奏道:“老臣願往。”

郎福厚道:“主上已差福厚,相國不必輕勞。”

燭相道:“大夫年輕未必諳練大體。”

浮金主道:“朝廷多事,國相豈可輕離。且使福厚先走這遭,或弗克濟,再煩主涉。”

燭相道:“中大夫常安手不釋卷,畢立練達時務,使一人為之副,遇事商議,免致乖張。”

浮金主命常安偕往。常安辭道:“主上以臣為堪驅策,則獨往臣,以福厚為可使,則用福厚。”

浮金主道:“畢大夫若何?”

畢立奏道:“常大夫非辭君命者,特恐同行,意見相左,有辱君命耳。主上委臣,臣何敢辭!郎大夫聽臣之言,或有乖誤,臣任其過;不聽臣言,請毋責臣。”

浮金主道:“畢大夫亦似不願口氣,郎大夫前往,必須細心。”

郎福厚道:“中大夫羅多材見識深遠,臣願請命為副。”

浮金主應允道:“卿可速回,毋勞寡人懸望。”

燭相道:“羅多材雖小有才,然非使於四方之選,竊恐福厚恃之,更壞事耳。”

浮金主又命郎福厚至座前,叮囑道:“必須相機善辦,不可有誤,使廷臣笑寡人也。”

福厚躬身領命。浮金主令中大夫海淮修書,璣珠庫司發給禮物交付福厚、多材。

二人領旨,各回家收拾私貨,擇集車馬需用人役,吉日起程。郎福厚問車夫道:“本國往浮石,大道之外,仍有幾處徑?”

車夫道:“雖有三處,可行者惟中路,皆羊腸鼠道,爺們不能行。”

郎福厚道:“何也?爾姓甚名誰?”

車夫道:“小人姓馬名頤,少壯曾經吃盡辛苦。爺們動須乘車,今此二路,空手猶難,安容乘坐!”

羅多材道:“我們從中行罷。”

郎福厚道:“原要備知隘塞,我們須左出右入。”

馬頤道:“如此不必用車。”

多材道:“且到其間再看。”

馬頤道:“敢問從左出右入?”

福厚道:“哪邊最險難行?”

馬頤道:“左邊險於右邊,右邊難行於左邊。”

多材道:“險與難行,有何分別?”

馬頤道:“險處雖難行之路少,難行處行處雖險稍平,而難行之路多,所以謂左邊險於右邊,右邊難行於左邊。”

福厚道:“我們從哪條路走好?”

羅多材道:“先從險路行,往左邊罷。”

馬頤照會各車進發。

四天出界過洋,到浮石岸邊,上波見前麵一帶沙堤,望之無際,問車夫:“是何地名?”

車夫道:“此乃飛沙提,有二十四裏寬,或內或外,隨風動移。在堤下通風來時,惟有焚雞毛以助之,則勢愈大,沙俱飛過,到風息時,如雲蓋牆倒,擁壓下來,雖千軍萬馬,皆遭活埋。若到得堤上,風始起發,就不怕了。”

眾人聽得,心慌恐懼。多材道:“可曾帶得雞毛?”

各車俱回“無有”。

馬頤道:“可有黑狗皮?”

又回:“未帶。”

馬頤道:“如何都不備矣?”

眾車夫道:“原未打算行堤。”

多材問道:“要黑狗皮何用?”

馬頤道:“風若起時,焚而揚之,便可止息。趁此刻未起,快趲行罷!若待風到,全夥俱無命也!”

眾人聞之,勉力向前,無奈沙多沒腳,要速偏遲。車重陷下更深,推也不能推動,須數人共扶而行。來到堤上,歇息片時,再齊起身。行過十餘裏,聞得車夫喊道:“風來也,可旋轉身來,風來也!”

眾人慌將身子旋轉,回顧平地,沙堤如潮,湧起倒下,後麵又來,前麵複起。腳下鬆泛,地若載不住人,漸漸刮低,後麵沙又齊蓋下來,站不穩者為之壓倒,口鼻氣息俱難得通。片刻又飛起去。約半個時辰,腳底始覺堅實。風勢平定,再看一片光地,沙提卻在麵前。羅多材道:“今日僥幸。”

馬頤道:“若不是趕到堤上,又未帶得雞毛狗皮,此刻俱葬於沙中了。”

眾人將衣裳擻抖,車夫道:“做什麼!這係神沙,何得存留!”

再細看時,卻也作怪,通身不但無沙,連灰亦絕痕影。

福厚命催趕向前,土堅好行,車疾騎速,早到青錢山下。但見峰巒俱係黑色,半山中間,有塊光平如削青圓石壁,約十丈,中有方洞,寬僅三尺,往來行人俱要從此經過。馬頤道:“小車到此,俱不能行。”

多材命將各物搬下,捆紮成包,車騎棄於山下。彎腰進洞,迤邐五百餘步,方得出口。望見遠遠高山插入雲霄,兩旁峻嶺如翼展張。郎福厚道:“好高山也!”

馬頤道:“再高些也要到腳下來。”

郎福厚道:“難道也要爬過此山麼?”

馬頤道:“行到前麵便知。”

眾人或載或負,走有二十餘裏,始下青錢山。

又行四十餘裏,峻嶺已在麵前,腳底便是深溪,約寬三四十丈。多材道:“到何處上渡?”

馬頤道:“還未造渡船哩!”

郎福厚道:“爾這樣說,飛過去麼!”

馬頤道:“自有分曉。”

眾人跟著轉過彎來,馬頤指對麵山下石岩道:“彼處是我們的路。”

福厚道:“如何得去?”

馬頤指道:“那不是橋梁麼?”

往下看時,隻見一條金鏈拖在澗中,鏈頭鎖於兩岸石上,各有盤車。

多材道:“這是什麼橋梁?”

正疑惑間,忽聽對麵問道:“爾們何事,到此窺探?”

遙望不見人影。再細看時,見有個弁土自洞口走到岩上,盤起金鏈,絞緊鎖定,兩手執住,蜒蚰倒行,過來盤詰。馬頤回答了,多材取出文書與看,弁士道:“國有製度,凡由此處走者,隻許一主一仆,多則二仆,餘人不準。”

福厚道:“我們朝聘,有禮物行李,三人如何得夠?”

齊士道:“何不走大路?此處曆來如此,要帶多人,請速回罷。”

說畢,就要渡過去。馬頤道:“且緩,我們好好商量。”

弁士止住。馬頤轉向多材道:“此係索資耳。”

多材問道:“此處可有官將?”

弁士道:“有爺駐紮。此地名金線梁,又名虎尾梁,從前有橋無官,是樊庶長將橋拆毀,設此金鏈,設官把守。”

多材取出紫貝二枚道:“微物請收,煩為我們方便。”

弁士道:“要人盡過,不敢領教。”

多材道:“無需盡過去,能多帶幾人,就算領情。”

弁士想道:“有了,統共可以二十六人過去,例定一主二仆,今一正一副,即應四從,聘問禮物,累重難行,一人分為二人,十人可分二十,再多半個也不能。”

郎福厚應道:“隻好如此,餘者可回去罷。”

點齊一二十四人。弁士道:“兵器俱要丟下。”

多材道:“到這地方,太阿也無用處,盡行解棄。”

弁士乃收紫貝,用手向對岸招道:“過來,過來!”

岩下又有人走上,將擔繩係於腰間,如前過來,盤緊金鏈,再將粗索絲繩交結編織;過去複將鏈上細繩粗索交接住頭,齊士步履如飛。眾人俱不敢行,多材道:“可將繩子係於兩邊楹車上,扶著手,自好也。”

果然係定,扶著繩子,腳才踏上,梁麵活動,身俱抖顫。弁士道:“待我攜爾們過去。”

郎福厚道:“也走不得。”

多材又取兩個紫貝道:“煩拖我們罷。”

二人收了,背著郎、羅挺行,又將禮物等件代為搬過。餘人空手,仍係勉強掙命。

下到岩中,已是黃昏時候。守將戴圖提問畢,寫清文書,交與福厚,收入土儀,乃留歇宿。回看金梁,已經拆去。忽聞放炮,傳響直入霄漢,多材問道:“這是何故?”

弁士道:“信炮也。”

各人當夜無話。

次日早飽餐起身,又聞炮聲,多材問道:“可是明炮?”

弁士道:“信炮也。”

多材道:“昨晚係信炮,今早又係信炮,所信何事?”

弁士道:“昨晚係照會有外人到之炮,今早乃照會平安,使其開閘之炮。”

多材道:“上麵有閘麼?”

弁士道:“到時便見。”

說完送與蠟荊二隻,使燃著照路。多材還要問,馬頤道:“不須問,趁早好到山腳宿。”

乃使十二人在前,馬頤先行;十二人在後,羅多材、郎福厚領著,在岩中入洞,旋轉而上。滿崖俱係石乳累垂,腳下水濕滑溜溜,壁橫離處,木棧牽連;險岩懸斷處,藤梯接引。令人心驚膝戰,膽裂目昏。

行了多時,荊薪將盡,郎福厚著急道:“火燃到根,猶行不出頭,隻好再去多取薪來。”

馬頤道:“不妨,此荊非比尋常,產於嘯岩島嘯天岩內,十年長定,一月長一暈,一暈燃一次。今此薪長二尺,有一百二十暈,燃一百二十次。”

倒持而行,果然焚到根上,複著轉來,仍舊很亮,眾人始放寬心。凡換持二十餘次,忽見石壁迎麵擋住,先到的喊道:“走錯了!”

馬頤道:“不錯。”

發喊的道:“難道破開石壁走麼?”

馬頤道:“不撞開石壁,往哪裏去!”

便走向前,拾石子連敲三下,隻見劃然而開,亮光進入。

眾人大喜,出洞看時,有二弁士複將石板推平,蓋了洞口。石板上鐫有“虎口閘”三個大字。多材搖頭,向郎福厚道:“這條路不必想了,且歇歇息,造飯飽餐。”

自虎口角旋到山腳,一層一層之無折迭,度飛橋,縋懸綆,到得山腳。人人骨痛筋酸,腳底磊泡,不能前進。隻得在虎岡上燒炭篷內借宿。

次早再行,到正中時,馬頤道:“這嶺兩條峙立,名喚合壁嶺,又名日月峽。”

多材道:“又要過兩條惡嶺。”

馬頤道:“卻隻須一上一下。”

多材道:“這又奇了!兩條嶺隻須一上一下,那一上一下,有人代走麼?”

馬頤道:“到便知。”

眾人趕有兩個時辰,約行九十餘裏,來到嶺頭。喘息方定,見對麵果然另有峻嶺一般,圓如鏡麵,相對峙立,下係大河,有懸橋以通往來。馬頤道:“此橋名喚飛虹橋,原名弩造橋,又名魯造橋。”

郎福厚道:“如何數名?”

馬頤道:“此橋長二百四十丈,初造時用弩係生絲,從對岩射到這邊,生絲下接麻繩,麻繩下有粗索,粗索下係金鏈,引過十二條金鏈,穿石交結,紐定成橋,所以名弩造橋;又名係仙師魯班所造,故名魯造橋。”

郎福厚道:“何以又名飛虹?”

馬頤道:“這是水麵上人立的名字,船在下過,遠望橫空煥彩,有似長虹,所以呼為飛虹橋。我們不可久歇,早些過去,好趕宿頭。”

乃同起身上橋,果然係十二條金鏈作經,另有金鏈交穿編密作緯。

正行到中間,忽聞“啊唷”一聲,又聞喊道:“不好了!”

眾人回看,卻係個軍士失腳,連負的物件都墜入河中。往下望時,騰波飛湍,真有千萬丈深,隻因這望渾身都顫起來,隻得俱伏於橋上。這時,見水中上兩個綠肉朱發的怪物,一個拿住掉下去軍士的肩膊,一個拿住雙腳,彼爭此奪,扯作兩段,肚腸滾出。又有一個黑肉朱發的,自遠分濤踢浪趕來。這兩個連忙爭搶髒腑,各拿半段人身,沒入水底。後趕來的亦沉下去。

看著的人,駭得渾身麻木,都動彈不得。過了半個時辰,血氣始漸回轉。馬頤道:“莫起來走,爬過去罷。”

眾人伏爬過橋,再查點人,少了兩個。郎福厚道:“隻跌一個下去,如何卻少兩個?”

複望橋上,仍有一個伏著,呼也不應。郎福厚叫馬頤上橋去看,已經死了。羅多材垂淚道:“同來百十餘人,隻帶得二十四個,今又一殞命,一驚斃,好傷慘也!”

當時有個畫工姓祭名為的,向袋中取出豆瓣大半塊藥道:“這非真死,猶可救。”

郎福厚喜道:“果能,便係仙丹也。”

祭為叫將那人抬過來,用藥塞入左鼻,書符祝禱,須臾死者歎氣轉身。眾人喜道:“好也!速與他開水吃,就立得起來了。”

馬頤道:“哪裏有開水取?罷!”

福厚問道:“這係何藥?”

祭為道:“這係生半夏,能蘇五絕,帶在腰邊,以備不虞。”

馬頤道:“快走罷,快要露宿了!”

眾人扶持下嶺住歇。

次早起身前行,卻係猿愁岡。據岡誌載高一千五百丈,陡峭壁立,石質最堅,並無路徑。惟有馬蹄大一道窟窿,自麓至巔,每個深入寸許,間隔盈尺,俱須指攀趾蹬,躋到頂頭稍歇,氣力不濟,隨即體摩骨粉。此又名天馬崖,最屬難行。馬頤使所備長索,並將捆囊之繩解來連接,著輕捷者帶之先登。

放下係物完畢,從人亦上。乃用繩索兜住羅多材兩膊,提爬到頂,郎福厚亦然。馬頤後上,見眾席地涕泣,慰道:“東畔稍歇,無庸悲也。”

祭為往視,回道:“可學陰平行法矣。”

乃同到崖邊,用被褥裹捆福厚、多材滾落;從人隨下,衣破褲穿。加餐歇息。

到萬狼穀,這穀內俱係光滑大小石嘴,或橫或直,或斜或倒,神像無數狼形,所以呼為萬狼穀。其中高低凸凹,並無半步好行的平路,人人腿酸腳痛。幸虧隻有十餘裏,出穀時候,已經很晚,隻得投宿。

又行三日,路上雖然岡嶺層層,溪河迭迭,卻無金線、弩造、虎口之險。到岫羅墩,進黃雲城,已經昏黑。問投包赤心門內,將名帖並禮單送入,赤心即刻出來迎接。直到內堂,各謝日前饋送,再將情由道達。包赤心道:“須與餘大夫議之。”

郎福厚道:“弟等在餘君駕下雖久,尚未覿麵,今具有土儀,敢請先容?”

包赤心道:“理應效勞。”

即叫家人蓋藏密密送去,並請便酌。

話猶未了,家人奔入稟道:“餘大夫到。”

赤心正欲出迎,大忠已步進門。包赤心笑道:“造府相請,恰好降臨,妙甚,妙甚!此便是浮金大夫名福厚、多材者。”

大忠禮道:“夙怨緣慳,不獲瞻仰,今朝何幸,得覯仙姿!”

福厚、多材道:“小島鯫生,敬慕久積,故持討差,前來親謁。”

大忠道:“不知降臨下邑,有何事故?”

多材道:“正欲啟上。”

包赤心即代聲明,又向餘耳語,大忠微笑點頭,包赤心拱手向郎福厚道:“今從長計議,彼此有益。”

福厚道:“深蒙提掣感佩。”

羅多材足恭道:“隆情培植,不負數千裏相投,願聞其略。”

大忠笑道:“今君侯大夫下臨敝邑,欲倍增玉砂,則稅亦必倍增,而寡君之允否,尚未可知。即允,惟國得食,敝邑得貨,於二公何利之有?包大夫立意欲四人均,上國利亦甚保”

福厚、多材大喜,請示嘉猷。包赤心道:“赤心鄙見,非餘大夫不能行。若商量停妥,餘大夫得其半,公侯、大夫、赤心得其半也。”

郎福厚道:“蒙情指教,敢不從命?”

包赤心道:“上國之所慮者,為玉砂防法嚴緊,無路私買也。今如此如此,使有收買之處。照所議之稅,每歲隻須五分歸我們四人,其餘五分,上國可剩”

多材道:“果能如此,寡君暨弟等,受惠多矣。”

議定入席,各吐心腹,痛飲訂盟。多材道:“弟等此來,原奏過寡君,便宜行事,今既定議,更不必朝見,當速暗回。且同行二十餘人住下,以防耳目。茲且告別,再圖報德。”

赤心道:“非也!二十餘人卻不詫異,公侯標品,卻實駭眾。一路進城,國中已無不矚目探訪,若驟然而去,返致議生。況來時所過之處,俱有報文。”

多材道:“不然,昨進城時,風雨淒淒,路上已黑。此刻天猶未亮,出去亦無沿路報文,命司塗撤下可也。”

餘大忠道:“來時既無人見,弟等俱係心腹,不致泄漏,屈駕盤桓數天無妨。”

郎、羅二人未便推辭。

住下三日,多材忽然心痛,渾身四肢起腫,雙腳顫搖不定。赤心請太醫診視,合院無知病症者。福厚著急,祭為乃薦安萍之徒弟道:“安萍已為隨陽島請去,隻有徒弟任權在家,從學多年,技術不醜。”

餘大忠命仆請至。任權診道:“此症名為膽縮衝肝,起於驚,成於懼,乃驚懼之至,膽暴收小,而汁溢湧,上衝於肝,肝氣引之,相遂於經絡,係經絡起腫,非渾身四肢起腫也。所謂心病,實係肝脹,非心痛也。其腳顫不定,想於虛處受此症耳。當以天奚丸話之。”

大忠等看視,果然渾身腫處,皆係筋脈糾纏而帶綠色,其陷處亦如蝸跡蜂房,始信所言不謬。任權細看病者,音容不是本國人,心疑生計道:“既然如此,尚須審實。天奚丸乃至暴之藥,應症即愈,或不對科,則無救矣。十丈之內斷絕聲息,待權定診。”

餘大忠辭出,包赤心同郎福厚等俱退於外。

任權問道:“請教生時年月,尊姓大名,居處職分,以便虔禱上蒼。”

多材答道:“姓羅名多材,生於甲辰正月十三日卯時,居住浮金國灘仲落宮,拜大夫之職。”

任權心始明白,複假為祝禱之狀,取天奚丸與之吞下,扶持數步,便可自行。

郎福厚看見,驚異道:“如何愈得速?”

多材遂向福厚道:“多材欲往魯造橋斬怪誅邪,以雪吞同行之辱。”

慶口福厚道:“大夫誤矣,如何行得?”

任權道:“怪邪不除,害人必眾,此行是義俠所為,權亦願助一臂之力。”

多材大喜。任權道:“權有寶劍二口,鋒利無當,歸家取來奉陪。”

多材喜道:“此係要件,請速往取。”

任權退出,包赤心埋怨道:“病猶未除,如何慫慂他行不測之事?”

任權道:“正所以除其病也。今藥性發作,是以膽強,欲誅邪怪,當因其勢而助之。少刻性過病除,使之亦不往矣。”

赤心道:“且勿回家,待其藥力過性,再看係何形狀。”

任權道:“欲看形狀不難,如有好刀,取兩口來。”

赤心命家將去高樓上取。任權攜入道:“劍已鏽滿難用,此刀更勝於劍。”

多材忐忑道:“多材不善用刀,明日談罷。”

赤心笑道:“實係安先生高弟。”

任權對多材道:“既不用刀,權今回去,將劍磨好,來朝同行如何?”

多材道:“謹遵台命。”

任權去後,多材道:“今晚可行,恐又生玻”

包赤心請餘大忠到來餞別,郎福厚問道:“歸國取何處?”

大忠道:“中路近,但西老兒多事,盤詰得凶,莫如仍走原路。”

多材道:“原路斷不能走,此外可有他途?”

包赤心道:“有由鼠穴麓、回蛇穀、蚯蚓崖過金櫃底、鶴怨嶺這條路,但其難行,過於蜀隴。”

多材道:“雖難行,卻無飛砂、合壁之險,必須由此路去。”

黃昏時分,飲過錢別酒筵,餘大忠、包赤心送與令箭、土產等件,分手後即出黃雲城,連夜下岫羅岡。第三天到鼠穴麓,卻係支玲瓏石山,枕溪橫臥腳下,有石穴如蜂房之狀,不計其數。凡行人必須入其中,出其外,灣環重迭百十餘次,方上正路。進回蛇穀,又名蝟皮穀,雖在山凹中,卻不甚險,惟有天生石刺,尖如利錐,密如蝟皮,犀革遇之皆穿。晴久塵土壓埋,尖鋒隱下,猶可行走。若是雨後山水衝下,洗去塵土,其鋒愈銳。所以這二百餘裏之內,蟲屬獸類俱無。

當日郎、羅等到此,正是雨後,如何能走?馬頤道:“聞此山有象皮木,削為履,穿之可過。”

多材便令尋訪土人,搜搶斧鋸,前來動手。誰知此樹,質鬆如腐,斧下即連斧沒入,但出複合,並無痕跡。使鋸入東出西,東隨合到西;入西出東,則西隨合到東,弄得束手無策。土人夜旁看著,隻是掩口。馬頤向前拱手道:“蠢夫失禮,懇恕無知,指示良法。”

土人答道:“惟離骨散血草為繩,縛捆三道,先用四鋸將四圍皮撬起,再鋸本方能斷下。但散血離骨草質性柔脆,急切不能為繩,須待長足,收刈曬幹始可。”

馬頤道:“原是立刻要用的,可有他法麼?”

土人道:“除此隻有沿門募化敝屐。”

多材道:“將珍寶相換如何?”

土人道:“我們此處,弗貴珍貝,均無用。”

郎福厚不信,叫人持明珍彩貝,挨門傍戶問詢,並無睬者。馬頤又往各家和額揖拱,訪得敝展,與五人穿上,輕輕行過,又送回與餘者穿著走去。

整整三天,方出回蛇穀,便到蚯蚓崖,乃係峭壁旋入深溪。崖下空處,僅高三尺,窄路寬隻得五寸,行者須躬著身,左腳在前,右腳在後;接踵行去,皆是左腳在前,右腳在後;須到稍,右腳向前,左腳在後。又接踵挨行,預想息,須伏於石壁片時再走。郎福厚歎道:“天險如此,誰能舍命而行?此路又莫說矣!”

多材道:“此刻走得出去,方可平安,或是失足,又有弩造橋的樣子哩!”

個個提心吊膽,兩天方將一百二十裏蚯蚓崖行荊到金櫃洞,遇紫石山,頂平旁峭,無路可行。隻底下有二尺高數十裏寬一道石縫,深十餘裏,伏行半天,方得出口。往鶴怨嶺,驗過令箭,始放上行,才到中途,已經昏黑,就宿石洞。第二天早晨才趕奔到關,交繳令箭,始放下嶺。又三天涉跋數河山。

到洋上船回國,將各事奏明,浮金主大喜。燭相奏道:“二人出使辱命,應請治罪。”

浮金主道:“經國省財,實是功臣,何為辱命?”

燭相道:“出使不與君相立義,而偕佞幸私盟,辱國極矣!”

浮金主道:“相國所論亦是,且看效驗,後行定奪。”

郎、羅二人出朝,密使精細人又來浮石各邊邑,暗暗收買,果然川流不息,國內充裕。

期年之後,忽然無有賣者。多材查問,方知庶長、客卿稽查砂戶增多,積聚減少,又立新法,設巡兵弁,遇賣砂民,稽驗照票,如戳掛號,買賣有數,不能為弊,是以無從漏賣。郎福厚知悉,使人來問餘、包,回答:“請緩待,相機設法。”

今複專書囑郎、羅興兵,進侵邊邑,於中取事。當下福厚奏明,廷臣慫慂,浮金主持疑缺少大將,隻見左邊一位大夫出班奏道:“現有奇才在此,何不用之?”

浮金主大喜。正是:挖肉求瘡思大將,尋仇棄好信邪臣。

不知所奏究是何人,果有大將才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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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春秋

《海國春秋》正文
第一回 悲歌一曲招賢士 國傾家亡出傑人 第二回 食周粟不為宋臣 睹覆巢安能完卵 第三回 鬧皇莊狂童取辱 焚歌苑俠氣遭擒 第四回 重心膂入獄脫真才 掩耳目焚牢燒假犯 第五回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 辨聲音指引入名山 第六回 隱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節義尤切神魂 第七回 囊空不免欲吹篪 腹實何須談彈鋏 第八回 籌國政賢相辭朝 行新法乞兒受爵 第九回 救澆漓立議修文德 整散漫揮毫著武謀 第十回 明薦暗傾難國手 順留逆去試盤根 第十一回 妒嫉暗暗招兵馬 胡塗偏偏選將才 第十二回 尋良友霧漫認龍駒 奪佳人陣前成敗犬 第十三回 得情由良相保奇才 知確實賢君任驕將 第十四回 饋賂交鄰為敵樹敵 正名施令攻心結心 第十五回 計中計賺開百結關 身外身誘過獨鎖渡 第十六回 乘虛取城易於拾芥 以武破嶺擬若登天 第十七回 察陣勢漆膠吳越 中反間魚水參商 第十八回 義膽忠肝難勝讒夫 誌悲氣憤單摧大敵 第十九回 酬知己剖腹表丹心 救良朋束腰擒白額 第二十回 絆雄兵兩途襲敵 燔巨艦單艇擒酋 第二十一回 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第二十二回 數節迎刃星馳電掣 一著錯布瓦解冰消 第二十三回 地利人和援絕可守 依危恃勢求隙而攻 第二十四回 兩函書商量和議 一道表惶恐求成 第二十五回 五猴掣天印 百雉炬雙毫 第二十六回 定河為界大將軍封侯 指石喻心老庶長製佞 第二十七回 變成法補全成法 戮貪員懲勸貪員 第二十八回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將木氏作王郎 第二十九回 招駙馬籠絡英雄 認公主成全窈窕 第三十回 為奸謀散分奸勢 進正士扶持正人 第三十一回 重宿儒盈庭皓首 除痼疾遍野春風 第三十二回 念疾苦一輛尋源 審形勢三年奏績 第三十三回 破肚移心善仇都了結 拘魂易體奸惡自災殃 第三十四回 懷逆謀群奸授首 舒忠憤二子捐軀 第三十五回 眾邪誤置蚊聚成雷 三將臨危舍生取義 第三十六回 守令得人民安寇殄 渠魁失計險喪親離 第三十七回 武事無庸武備 攻堅莫若攻心 第三十八回 金蓮瓣倒垂群英智竭 紫竹根斜畫眾鄙魂窮 第三十九回 覆舟詢鄉快意對傷心 追友別妻生離成永訣 第四十回 夢回剩得須眉白 國喪難禁篡奪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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