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劍俠圖 作者:常傑淼年代:清末民初802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六十回 訪賊人巧遇陳道常 三皇觀搭救夏九齡

訪賊人巧遇陳道常三皇觀搭救夏九齡

上回書正說到少劍客病太歲張方來到府衙,張開到裏麵回稟知府大人。

大人吩咐,有請少劍客在書房相見。這時候衙門裏的大小官吏來了不少,都在台階下站著。門簾一挑,張開、李豹陪著張方來到屋中。張方環視了一下四周:迎麵擺著一張八仙桌,上垂首坐著知府李大人,四品皇堂,五十多歲,黃白淨子臉,三縷墨髯,穿著便服,很有氣派。下垂首是曹師爺。

張開、李豹往旁邊一閃:“府台大人,張方來了!”又忙對張方說:“師弟,見過大人!”“知府大人在上,小人張方拜見。”李大人差點沒樂出來,天底下咋有長得這麼醜的人呢?真是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但這孩子身上別了一個大冰釧,倒是增添了幾分精神。知府怕失官體,沒敢笑:“哎呀,小劍客爺,不敢當!不敢當!”李大人雙手相接。張開、李豹過來把張方扶起。

張開對張方說:“師弟,見過曹師爺曹誌高。”張方一抱拳:“嘿!槽子糕,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百多斤的槽子糕呢!”“唔呀,你怎麼這樣叫我呀?你要吃了我嗎?”大人忙勸:“好了,好了!”張方心說:看你就不是好東西!

張方坐下後,李大人說:“少劍客爺,你是張老俠之子,也是本地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也有保護本府、保護黎民百姓的責任,以盡俠義道的天職。請問少劍客爺,你的本領如何呀?”“稟大人,我自從八歲蒙父親帶我到廣東龍門縣清源山寒風島祥慈觀,拜三清教的掌門主歐陽修老俠客為師,學藝十二年,真可謂臥薪嚐膽!絕門的三支邁門弩、六隻棗核鏢,一條三棱凹麵呂祖錐,打遍天下無敵!”李大人聽得直點頭。旁邊曹師爺搭茬了:“吾說老大人聽少劍客爺一說,真是將門虎子!不過咱們光聽說還不成,既然少劍客爺有這麼大的本領,能不能在這兒練練,讓學生也開開眼界呢?”知府也明白:“少劍客爺,曹師爺要瞻仰瞻仰你的功夫,你能不能在這裏練一練,讓我們看看呢?”張方點頭說:“當然可以!隻是屋子裏地方太小,練不開,還是到外麵去練吧。”張方一伸手把三棱凹麵呂祖錐拿起來,大家來到院中。

李大人和曹師爺站在房簷底下的台階上,張開、李豹站在第二層台階上,院子裏還有四十多位。張方站在台階下邊說:“好了,大人,既然如此,張方獻醜了!”一伸手,把長袍撩起來往絨繩上一掖,兩手一按地,“唰”地一下拿了一個大頂。曹師爺心說:憑這大頂能捉住十八條人命案的凶手哇?!

便對大人說:“這叫大頂。吾學生小的時候也會,大人請看!”“唰”地一下,他一伸胳膊,也拿起一個大頂來。大夥“嘩”的一聲,全笑了。知府可說了:“曹師爺,看少劍客爺在下麵練功夫,你不要打擾!”曹師爺這才站起來。張方拿的這個大頂,使了一手“蠍子爬”,拿手當腳走,兩條腿微彎著,朝前往南爬。“噢,這叫蠍子爬。吾也會!”他也要練,被李大人再次攔住了。張開、李豹心說:師弟呀,你到底會不會練功?你要是會就練兩手鎮鎮曹師爺。你拿大頂算什麼呀,這誰不會!張方兩隻手倒著倒著,走幾步。

突然,他兩隻手的掌心離地了,用十個指頭支撐著,仍然輕飄飄地往南來。

走出幾步,張方的大拇指突然離地,全憑著兩手的四指支地,再往前走。李知府得意地問:“曹師爺,這一手你還會嗎?”“這手學生辦不到了。”“哼!”

知府回過頭來,哼了一聲。張方走著走著,兩個小拇指也褪回來了,但走得還是那麼快。走著走著,食指也蜷回來了,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兩個中指上了,走得還是飛快。“好!”張方這時候到了南房台階下,憑這兩個指頭上了台階。到了東邊這根抱柱邊上,突然往上一貼,兩腿往上一盤,雙手一抬,腦袋衝下,就把這抱柱給抱住了。“嘿”!真跟蠍子倒爬一樣。“哧哧哧”來到房簷兒這,兩腳勾住房簷,身子一彎,兩隻手一絞勁,就到這椽子頭了。

“唰唰唰”往東來了,比貓都輕!到了東頭返回來再往西,“唰唰唰”由東到西,由西到東,就順著這椽子來回走開了,其快無比!“嘩……”掌聲如同爆豆,也聽不見曹師爺嚷嚷了,大家都瞧直眼了。再看張方,一飄身,由前坡躍脊後坡,人沒了。張開、李豹便喊:“師弟,府台大人賞識你的功夫,欣賞你的才幹。快下來吧!”大家夥全都往南看。知府大人心說:曹師爺,這回,你不嚷嚷了吧?!“少劍客爺的功夫果然十分超群,武藝玄妙,本府十分飲佩,快下來吧!”大人一喊。那些瞧不起大锛頭的官人們也都跟著喊起來了:“您快下來吧!”

這時,就聽南房坡脊上有人大笑:“曹師爺,怎麼樣啊!”大家夥兒回過身來這麼一看:曹師爺四馬倒攢蹄,被人給捆上了。不知是從哪兒找來好些用過的手紙,把嘴給堵嚴了。“啊?”眾人全都一愣。其實,這是張方辦的。他故意躍脊後坡,把人們的眼神都引到房上頭,他又從東房坡下來了。

東房坡下頭有個廁所,張方心說:小子,我得算計算計你!他從廁所裏撿來好多用過的手紙,從書房的後頭進來了。鷹拿燕雀一樣,就把曹師爺拽到屋裏來了。曹師爺想喊,可出不了聲,連氣嗓都給掐扁了。張方膝蓋一頂曹師爺的腰眼,抹肩頭攏二臂,四馬倒攢蹄捆好了。曹師爺心裏這個罵!張方把曹師爺放在台階上,順原路回去,到南房坡一露麵,哈哈大笑,飛身形下來。

大家一看張方的技藝果然身手不凡,師爺讓人給捆上了都不知道。張開對張方說:“哎呀,師弟,你把曹師爺給戲弄了?!”“沒有!我就是讓他吃點好東西。”等大家過來一瞧:哎喲,曹師爺的氣嗓都給擠過來了,出得來氣,說不出話。等曹師爺解開,塞在嘴裏的擦屁股紙掏出來:“唔呀!”他噴著臭氣就跑了。

李知府把張方請到上房,大家分賓主落座。又命人請曹師爺,等了半天,差役回稟:“曹師爺告假不來了。”大人說:“好吧。”然後便跟張方聊上了:“少劍客爺,你的武藝不錯!希望你能好好幫助本府把這件事辦完,也算為本地區除去一害。我請曹師爺給你開份公文,一定要把賊人抓住!”張方很痛快答應了。知府又從自己的薪俸裏拿出紋銀四十兩,對張方說:“得了,我也不給你拿官錢了。這些銀子就算你我兩人的見麵禮,拿著吧。”“謝大人!”然後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款待張方。張方吃完了飯,把三棱凹麵呂祖錐帶好,公文、紋銀也收好,告辭回家了。

回到家中,一直趕奔後院。燈都點起來了,老兩口這兒正吵嘴呢。老安人叨叨:“你說我兒子不好,我兒子他師父給他二十兩銀子,他一分沒花,都給我帶回家來了。你倒是一生行俠仗義,都是家裏吃飯,外麵打架,你有什麼出息?!”“你,你婦人之見,什麼都不懂啊!這孩子一應這件事,從此我們家中沒有安寧的日子了。十八條無頭人命案上哪去查呀!你什麼都不明白。”“唉!我也這麼想過。可我兒子有能耐,你甭管!”正在這時候,張方挑簾櫳進來了。張老俠一見他又數落開了:“冤家,你真是‘小馬初行嫌路窄,鵬飛雲外恨天低’呀!你有什麼能耐應這件事呀?”張方不理他爸爸:“媽,這個公文您帶著。”“我要這公文幹什麼用?”“對了,這是知府大人托我的。”如此這般他全說了:“這有紋銀四十兩。媽,您全拿著吧。”

張老俠一見這樣,也無可奈何了,就嗔怪地說:“小冤家!我們給你準備好飯了。”“我吃過了,是知府大人請的客。”老頭張鼎一生氣,又跑到外麵呆著去了。娘兒倆到時候休息,張方把在廣東學藝的事都說了。

第二天早晨起來,擦臉漱口已畢。張方喝了點茶就說:“媽,給我做點飯。”吃完了飯,躺下就睡了。第二天還是這樣,一連在家中睡了三天大覺。

老太太還直說:“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得給人家訪訪案子去。”三天一過,張開、李豹可坐不住了。盡管知府大人沒給期限,可時間長了也不行呀!哥兒倆打衙門裏出來,到張家莊師父家門口,往裏走。總管張宏也正好出來:“二位少大爺,你們倆幹什麼來了?”“看師弟來了。”“知府是不是讓他訪案去?我跟你們哥兒倆說,你們別拿武大郎當神仙,這可是兩碼事!”“老哥哥,您這話什麼意思?”“他回來就睡了,黑天睡,白天睡,除去吃喝拉撒就是睡!他還訪案呢,訪個屁!”“喲,真的?”“那我還說著玩嗎!”哥兒倆一想,這可不行,就往後院來了。到上房一看,可不是嗎,張方正在那睡呢。哥兒倆趕緊趴在地上給老太太磕頭。老太太一瞧是徒弟:“起來吧,你們今天怎麼這麼閑在呀?我聽說頭幾天你們來找你師父了?”

“娘啊,可不是嗎!今天是找師弟來了。”“我聽這孩子說了說,也沒往心裏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娘啊!是這麼回事,現在我師父不在家,我們來了,就跟您提提。知府李連甲把我們倆給請去當班頭,這一年多了,公事也還過得去。沒想到咱們這兒出了十八條無頭人命案,都是少婦、長女、大姑娘、小媳婦叫賊人給殺了。事主三天兩頭的到衙門哭訴,要求知府給他們做主,緝拿凶手,給死者報仇,知府當然依靠我們啊。娘,您是咱們綠林中的老前輩,您知道,這無頭案上哪兒去訪啊!我們哥兒倆才找師父商量。

沒想到師弟倒把這事給應承下來了,我們陪著師弟到衙門,當堂獻藝。知府大人認為他技藝高超,給了他幾十兩銀子做為賞錢,並寫了一紙公文,讓他幫著拿賊緝盜。現已分手三日,我們哥兒倆不知師弟進展如何?所以來看看。

怎麼師弟大清早的就睡覺呀?”“這孩子打一回來就困。你們哥兒倆說的這事我不知道,他也沒跟我念叨。這樣吧,你們哥兒倆先回去。回頭他醒了,我讓他設法幫你們訪案去。”哥兒倆道謝。

其實張方在這兒也睡不著,正躺著呢。這時,一抬身起來:“呦,師哥來了!”“瞧你這孩子!沒睡也不早點起來見過你師哥。”“怎麼啦?難道鎮江府又出了十八條人命案嗎?”張開、李豹心說:你還嫌漏子小哇?這十八條就夠要我們哥兒倆的命了!張方穿好了鞋下地,見過師哥,坐下:“你們倆幹什麼來了?”“幹什麼來了,我們找你來了。師弟,你離開府衙已經三天了,我們不放心!師弟,你訪案沒有?”“嗨!這案子還用得著我三天兩頭的去訪?辦大案的人,平時不訪,一訪就訪著了。我今天也準備動動,你們倆先回去等信兒吧。鬧好了,我把賊人給你們扛去。鬧不好,再有那麼三天五天也就能辦完了。”張開、李豹一聽:喲!天底下有這事嗎?無頭命案,就是惡賊人站在你的眼前你也不能拿呀,因為你沒根據呀。“師弟,十八條無頭人命案,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是大事呀!”“放心,放心!你們哥兒倆要是吃飯,讓媽給咱做點飯,咱們一塊吃。你們要是不吃呢,就先回去,等我吃完飯,就去給你們訪一訪。”“那好吧!師弟,我們給你道謝告辭了。”

來到院子裏,張鼎在這等著呢,瞪了這哥兒倆一眼。這哥兒倆趕緊過來行禮:“師父,您早起來了!”“我問你,你們幹什麼來了?”“師父,您要問,是這麼回事,真沒想到師弟睡了三天覺!”老人把臉一沉:“哼!你們倆讓他去訪案,問道於盲呀!讓我說你們倆什麼好呢?”“師父,沒法子!誰讓您不管呢!我們回去了。”給師父行完禮,哥兒倆回衙門了。張方吃完了飯說:“媽,給我點錢。”老太太給張方散碎銀子足有十好幾兩。又拿大藍包袱把三棱凹麵呂祖錐給包好了,六隻棗核鏢在軟囊裏包好,三支邁門弩在身上掖著,收拾得全身上下緊趁利索,便從家裏出來了。他也納悶:這上哪兒訪去呀?無頭案哪!得了,我先出去遛遛。張方記得小時候,跟他爹逛過金山江寧寺,這裏有世界馳名的羅漢堂,是個好地方嗬!

張方來到了江邊上,有很多的船都衝張方招手:“少爺您上船嗎?您到金山逛逛?”“您這邊來!這條船是新油刷的,您看看裏頭座位都十分幹淨。”

張方看了看,這大江的水麵上,來往的船隻,一隻挨著一隻,采蓮、畫舫什麼樣的船都有。有的是善男信女坐著船去金山燒香叩頭,拜佛求福;也有的是紈絝子弟攜妓閑遊,彈唱歌舞。兩個年輕人,都二十多歲,濃眉大眼挺精神的:“少爺您上山嗎?”“噢,上山。你們二位是這條船上的?”“不錯!我們是親哥兒倆。這是我兄弟趙青海,我名字叫趙青江。”“好!我就坐你們的船吧。”張方站在船頭遊覽著江景,來在金山腳下。纜繩係好了,跳板搭上,張方上了岸,說道:“二位過來,你們兩人就指著這船吃嗬?”“不瞞您說!少爺,咱們就指著這船吃。”“好。”張方一伸手掏出五兩銀子來給了船家。“哎喲,少爺謝謝您嘍!您幹嘛給我這麼多錢哪?我們十天也掙不出來!嘿嘿,該著我們居家大小換換季了。”“等等!我還有事呢。今個兒你們這船有別的客人可不能應了,我包你們的了。完事兒我還要多給你們幾個錢。”“謝謝您!”“好吧,你們就在這山下等著我,我什麼時候下山不一定。你們要跑了,我找得著你們!”“少爺您這叫什麼話?我們一年到頭都在這兒求財,上哪兒跑啊!您放心!我們就這兒等您了。您這號買賣是闊買賣,我們也不幹別的了。”

張方跟著人流順山道一直向上走,越盤越高,青山疊翠。往下看去,大江的風景,十分美麗。張方來到金山的江寧寺廟門外,三座山門全都開著。

鷹不落的紅牆虎皮石基,巍峨壯觀!門上頭藍額金字,寫著“敕建江寧寺”。

張方順著山來,看了看鍾鼓二樓,左懸鍾右掛鼓,周圍都是參天的古樹,無風自響。古樹中間有一條甬路,兩邊擺著三足鐵鼎。張方順著甬路直奔頭層殿,也就是哼哈二將侍立在上首的穿堂殿。順著穿堂殿過去二層殿上是魔家四將,就是所謂象征著風調雨順的四大金剛,一個個栩栩如生。壇前頭是護法的伽藍。再轉過去來至在三層殿,這三層殿就是羅漢堂。哎呀,就是這三層殿招人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麼樣兒的人都有。張方沒心思看這個,直奔大雄寶殿。殿上供得釋迦牟尼佛,左有文殊,右有普賢,這就是三世佛。大殿裏十分寬敞,迎麵的翹頭供桌上五供蠟扡全有。但張方不燒,在大殿裏頭轉了一個圈出來,覺得自己有點口幹舌燥。轉過大雄寶殿往後走,進月亮門來到塔院,這裏有一個大茶棚很講究。張方進來坐下了,把茶牌子拿過來,張方點茶。他一邊喝著茶,一邊往四外瞧瞧。心說:哪找這十八條命案的正凶去?是男的是女的,是和尚老道還是上歲數的?自己沒根哪!嘿!

張方正愁主意哪,猛然間從月亮門兒外頭傳來念佛的聲音:“無量佛!”張方聽這念佛的聲音,靈機一動,他兩隻手的手指頭張開一點兒,露著縫把自己的臉捂住了。他順著這手指頭縫兒往外看人,看得十分清楚,可人要看他什麼長相,就不容易嘍!張方一瞧:喲!打外頭順著月亮門兒進來一個老道。

這老道也就在四十上下歲數,白煞煞的一張臉。兩道眉毛斜飛入鬢,一雙大三角眼沒什麼眼神。東張張西望望,好像有點害怕。身上穿著藍道袍,肩上插著蠅刷兒。張方一看這老道就知不是善良之輩。心說:莫非是他?!

夥計趕緊過來給老道讓座兒:“道哥,您喝茶?”“無量佛!我喝茶。”

正走到張方這張桌子的旁邊,張方臉衝東,跟老道正對臉兒。老道快到張方這張桌子旁邊,猛地,張方往起這麼一站身,兩隻手順著臉往下一落,把臉蛋兒露出來。他衝著這老道一舉右手,一個食指伸著、一個大拇指張著,比劃著八個,衝老道一落手:“道爺,十八!”這老道心裏一激靈,臉色兒一變,抹頭往回就走。張方心說:這十八條命案就衝你說啦!我這一說十八,你就來個條件反射,我非追你不成!老道躲著人,順著後麵塔院一直往前跑,幾層殿穿過去,來到江寧寺山門,他可就往西來了。金山寺周圍都是大江,往西開始還有人,走著走著就沒人了。張方在後頭喊:“道兄!你怎麼跑啦?

兄弟我跟你有話說!咱們哥兒倆十八年沒見麵兒,您怎麼跑哇?”“哎呀!”

老道心說:剛才這個人衝我一晃十八,我還認為他說的是十八條命案!敢情是我的朋友。十八年沒見麵兒了,我別緊著跑了,也可能是我們同道的綠林人。這樣,老道站住了。張方身後別著三棱凹麵呂祖錐的大冰釧,來到老道近前說:“道哥,我的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就跑了?咱們哥兒倆屈指一算,十八年沒見麵了,真想跟您好好敘談一番!”道爺仔細打量張方,心說:這孩子也就二十來歲,他怎麼跟我說十八年沒見麵兒了!“無量佛,你是誰?”

“道哥,您連我都不認得了?咱們哥兒倆整整十八年沒見麵了。唉!自從跟您分手以後,我就得了一場大病,人的模樣都走了形了,這病可把我折騰苦嘍!道哥,我認得您。您不認得我啦?”“唔,兄弟,我真不敢認你了!可我瞧著你倒是麵熟,你怎麼稱呼?”“我姓張叫張方嗬,綠林朋友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病太歲,您怎麼不認得我呀?”老道點頭:“我記得你那時沒外號嗬?”“這外號是以後得的。不瞞您說,險一點兒咱哥兒倆見不著啦!道哥,您叫?……”“哎,你怎麼也不知道我了?”“嗨!十八年的病使得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瞧著道哥您也特別麵熟,可是我想不起咱哥兒倆當初……”“我不是探花羽士陳道常嗎!無量佛,賢弟,你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唉!您可不是陳道哥嗎?我記得清清楚楚的。那個時候,咱哥倆一塊兒入江湖,你是男人群裏不走,女人群裏打晃晃。到了晚上,夜入民宅,您采花,我尋風。這您都忘了?”“無量佛,我想起來了,張賢弟。咱們倆人確實在一塊過。不過我……哎呀!記憶還是有些恍惚。”張方一看陳道常入了圈套,便繼續追問:“道哥,你好大的膽子!十八條命案做完了,您依然還敢在鎮江地麵上晃著,這一樣我就很佩服您!您跟當初的性格一樣啊!”老道陳道常這麼一撇嘴:“無量佛!兄弟,你瞧咱這狠勁兒!所有這些采來的女的,我都把她殺了,不留活口。哈哈哈,你別看十八條,愚兄在鎮江地麵上遊魚得水!兄弟,你要作案,也得按我這方法。”“說真的道哥,以後我得好好跟您學。不過,我想不通您怎麼敢在本地作案?”“唉,我鬥的是風流俠張鼎。他自為俠客,與咱們為仇做對,我也叫他曉得咱的厲害!”

張方聽完連連點頭稱是。可他的兩隻手就往背後伸去,“唰”地一下就把三棱凹麵呂祖錐撤出來了:“陳道常,這場官司,小子你打了吧!”“啊?!無量佛!賢弟……”“是你祖宗!本人乃是鎮江瓜州張家莊風流俠鐵扇仙張鼎張老俠之子,小俠客病太歲張方。我奉府台大人堂諭,捉拿你采花羽士陳道常!給死去的姐妹們報仇雪恨!”陳道常一看,自己上當了,氣得直罵。他“唰”地一下撤出寶劍,直奔張方刺來。張方往旁邊一閃身,斜著用尖子一支他手腕:“你還敢往下來?小心我把你手腕子紮折嘍!”陳道常往後一撤步。張方也跟著往前一上步,一調把,拿著這三棱凹麵呂祖錐的後杆兒,照著陳道常的腰眼上,“啪嚓”一下,把他抽出一溜滾兒去。陳道常也顧不得疼了,“鯉魚打挺”起來,撒腿往後山跑。張方並不追他,因為張方有自己的打算:陳道常跑得再快,也隻能是在這個島上轉悠,他要準備真的逃離鎮江府,必須渡船過江。

這就好辦了。張方把軍刃別好,順著山道下來,直奔江邊,一看趙家二兄弟仍在船上等著他呢。

青江、青海一見張方回來了,忙上前打招呼。張方問道:“你們兩人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不知道哇!”“我是鎮江府的官人。”“哎喲!您是官人,您……”“奉府台大人堂諭,身上帶著公文哪,捉拿咱們鎮江出的十八條人命案的主凶采花羽士陳道常。他是個老道,四十多歲。你讓你們同行同業這些船,馬上都離開江邊,隻有你這一條船在這兒留著。老道下來必要逃跑,你讓他上你的船,我隱蔽在船艙底下,到了江中心,我拿他!”“哎!成了您哪,少爺!”青江、青海趕緊答應。時間不大,金山腳下江邊的船隻都遠遠離去,唯有趙家兄弟的孤船在此等候。果然,一會兒工夫,采花羽士陳道常從山上下來了:“船家!”趙青江一瞅他這副打扮和年齡相貌,斷定是張方說的主犯。“道爺,您坐船哪?請上我這條。您看,所有的船隻都載人走了,就我的這一隻了。”老道上了船,趙青江立刻解纜繩,撤跳板,使向江心。

船走到半江之中,一打橫兒不走。“無量佛!”陳道常是驚弓之鳥啊:“你們怎麼不走了?”“哈哈,道爺,你忘了這麼句話了麼?‘船家不打過河錢’,您要到了那邊岸上,給錢就和現在不一樣羅!哈哈,您掏船錢吧。”

“好!”采花羽士陳道常伸手掏出五吊錢來。趙青江接過來:“您真大方啊!”

“無量佛,你們快點把我渡到江岸,我有要緊的事情要離開此地!”“哈哈哈!”趙青江一抖腕子,“嘩”把五吊錢都扔到大江裏去了。“無量佛!你這是……”“道爺,您知道上我們這條船多少錢嗎?哼!我們這有價兒:要渡一個女尼大師傅,就是姑子,紋銀四十兩;渡一個和尚,紋銀二十兩;如果渡一個道爺,咱們這有價碼兒,紋銀十兩,您還是最少的。五吊錢哪!您要在那山腳的時候,說給這麼點兒,我們連渡都不渡。打算過去,您給十兩銀子。”“無量佛,你、你這是訛人!”“哈哈哈,訛人不訛人的呆會兒再說!您瞧這兒有一位朋友……”“啊?!什麼朋友?”一撩艙門兒,“啊——咚!”嚇得老道一頭紮到江裏,鳧著水跑了。

張方見陳道常潛逃,也沒有去追。他站在船頭上思索了一下,便對趙氏兄弟說:“你們兩人把我渡到江邊去!”二人心中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送張方到了對岸。張方下了船,毫不客氣地說:“你們兩人是認打還是認罰?”

“吆!少爺,您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不明白嗎?大江之中,你們為什麼不幫我拿人,光知道跟他要錢?認打呢,我把你們二人帶到府衙,先押二年;認罰呢,把我剛才給你們的銀子都還給我,咱們就算兩清罷。”青江哥兒倆一聽,急得直給張方磕頭:“您修修好吧!千萬別把我們送官府去!

您這銀子全在這兒,算我們哥兒倆認倒老黴,白幹了一天!”拿出銀子就要給張方,張方一看哈哈大笑道:“快起來!我跟你們倆鬧著玩呢!今天這事兒怎麼能賴你們倆?得了,拿著錢回家去吧。”“少爺,您修好積德,我們給您磕頭了。”張方看著趙青江,趙青海上船走後,自己奔西北方向走去。

走出幾裏地後,霧景蒼茫,天黑下來了。張方發現江邊上有許多腳印兒,他一琢磨,這肯定是陳道常從水裏頭出來了。江邊不遠處有這麼一片小樹林,張方隱避著身形,就奔樹林來了。越走越近,就聽裏麵喊:“無量佛,喲!小冤家張方詐出山人的實話,這地兒不能停留。如再久戀下去,唯恐性命不保!”一邊念著佛,一邊喊小冤家張方。張方就勢兒趴在草地上慢慢往前蹭,蹭來蹭去,蹭到樹林邊上,攏住目神往裏這麼一看,喲!有點意思哩!原來采花羽士陳道常從船上跳下來,鳧著水就往西北方向來了。慢慢地靠近江岸,把腦袋露出水麵看了看,四下無人,趕緊上岸。喝!這一身的水啊,“叭嘰叭嘰”地他就進樹林了,把雲鞋解開,水倒出去,放在一邊。他折了一根樹枝兒,在兩棵近的樹上搭好,又把道袍、襯袍、中衣、褲子、褲衩全脫下來也搭在這樹枝兒上。寶劍放在旁邊,光著屁股抖落著褲子說:“無量佛!此地不易久留,我趕緊走哇!”聲音不大。張方在樹林邊上聽見了,心說:這雜毛嗬,光著屁股還在念佛呢。他摸了一塊小石子,一抖腕子,“啪!”正打在老道的屁股上。“無量佛——啊!”嚇得陳道常魂飛魄散,光屁股撒腿就跑,來到江邊,“咕咚”一個猛子就紮下去了。張方追到了一瞧:喝!小子,這回可有樂看了,我瞧你呆會怎麼出來?!張方回到樹林一樣一樣地檢查陳道常的東西,然後用包袱皮兒一係,拿三棱凹麵呂祖錐一穿,往肩膀上一搭。走了!這叫金山寺四趕陳道常。西山坡一趕,北山口二趕,密縫樹林四趕陳道常。陳道常可狼狽透了。

張方溜溜達達回家。天全黑了,來到家門口兒。一直往裏走,到內宅上房,燈光明亮。老兩口正抬杠呢。老俠張鼎氣哼哼地說:“這個孩子,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竟敢應人家知府去訪案。這無頭案拿什麼去訪嗬?你還寵著他?”“我不疼他,那就生下來把孩子掐死得啦!這事兒你甭管,我孩子就是有本事!辦大案不用三訪四訪,一訪就訪著!一會興許我兒子把賊拿回來呢!他就是比你強!”氣得老俠直哆嗦。這時候張方進來:“別吵啦!”

老兩口子一瞧,這是怎麼回事?隻見張方肩膀上三棱凹麵呂祖錐挑著個包袱,往方桌上一放,對老安人說:“媽!您瞧瞧,道袍、襯袍、鞋、襪子都有,還有八十多兩銀子。”張鼎也納悶:“銀子哪來的?東西哪來的?”“嗨!老爺子,今天這算盤沒打對!要不,我就把采花賊給扛回來了。”“怎麼回事?”“如此這般這麼這麼回事……賊人叫采花羽士陳道常。我把他一趕、二趕直到四趕,他跳江逃跑,我把他的東西得下來了。媽,把銀子都收起來!”

老俠張鼎一拉:“不!孩子,這東西咱不要!你明天一清早兒到衙門裏頭去。

既然你知道采花羽士陳道常是殺人凶犯,他現在不可能還在鎮江瓜州地麵了。你讓知府大人給你備一份海捕公文,可以越境捕盜。鎮江地麵上,爹爹我替你訪訪,你看好不好?”老太太知道,老頭子明白兒子有能耐:“你說的一點也不假!咱吃飯吧。”老俠張鼎這才有心把自己的事情都跟兒子提了。

並告訴他童林在江湖路上是個怎樣了不起的人物,他還有七八個徒弟,與你年歲相仿,個個精明能幹,學藝刻苦認真。你將來在江湖上也許能碰著他們,那是你的叔叔、你的兄弟。張方點頭道:“行啊,我都記住了!”

第二天,張方來到府衙,張開、李豹同著他一起見府台大人。大人才知道凶犯陳道常是個老道。張方把四趕陳道常的經過都說了。然後拿出那八十兩銀子和陳道常的衣物,知府大人一一看過後,連連道謝。張開、李豹這麼一想:看來我師弟還真有本事!老大人讓曹師爺給寫了一份海捕公文,餘外拿了紋銀百兩,張方辭別回家。張開、李豹一直陪著師弟回到家中,把這件事跟老師說過。張鼎說:“家裏的事有我。外頭的事讓你師弟捕盜拿賊!”

張開、李豹很同意。可是老太太心裏怪難過的:兒子十二年廣東學藝,剛到家這麼幾天,又要離開娘了。大家夥兒吃了一頓團圓飯。老太太掉著眼淚說:“孩子!你要往北幾省去,到了山西太原府,我有幾年不上你舅舅、舅媽家裏去了。你想著點到家中看看!”“是不是我嘎子舅舅?”“對對。別叫小名兒啦!他都三十了。見到了舅舅、舅媽,好好地尊敬他們!”“您放心!”

第二天張方就奔北六省訪下來了。

一來是訪拿采花羽士陳道常,二來是遊山逛景。先從鎮江瓜州來至在蘇北、淮陽一帶。後又到了徐州,從徐州就入山東了。山東的風景名勝也是目不暇接,逛一逛泰山、嶗山、濟南府的七十二名泉,還有曆下亭、大明湖等,也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遊罷山東,順直隸可就入山西了。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穿山越水,明查暗訪……

今天,天快黑了的時候,張方打算投宿。他發現前頭有一個小孩兒,中等身材,長得很俊。斜插柳背著一個小包袱,一身寶藍色綢袍,煞絨繩。兩隻手捂著肚子,看臉色很難受。小孩直奔孤廟走去,張方也暗中跟過去了。

一瞧這廟的名字叫“靈佑三皇觀”。張方心說:這個廟可不是好廟。一叫門,打裏頭出來一個小老道,小孩報姓名,他叫多臂童子夏九齡。張方猛地想起:家父跟自己提過,師叔有個徒弟叫夏九齡,莫非是他?!等夏九齡進了廟門,張方也拔腰上了牆頭。他隱好身形兒,瞧著他們一直進了東配殿。張方就在東配殿的後窗戶單胳膊肘兒跨窗台往裏看,小老道提壺涼水進來讓他漱口,跟著他要了一碗紅糖水。張方心說:你真要是我叔叔鎮八方紫麵昆侖俠童林的徒弟,那你可就錯了,孤孤零零一座古廟,不應該進來啊!既然你進來了那你就得處處加小心。當然,我知道這三皇觀不是個好廟,可能你不知道。

但是你拿過來就喝這薑糖水,怎麼樣,現在趴下了不是!

張方這兒瞧著,一會兒小老道進來,把夏九齡的包袱拿走了。張方抓緊時間,打後窗戶“鯉魚跳龍門”,“噌”地一下進來了。拿起這涼水壺,自己含了一口,照著夏九齡的臉上一噴。夏九齡感覺著一股涼氣兒,把眼睛睜開了:“啊?”眼前站著個怪小孩。夏九齡一瞧這孩子怎麼長得這麼寒磣哪!

張方一抱拳:“師哥,我先跟您打聽個人,鎮八方紫麵昆侖俠童林是不是您的老師啊?您中了蒙汗藥,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從後窗戶出去。有什麼話外頭說!”張方頭一個出去了,夏九齡跟隨也出去了。兩人來到東配殿的後頭,夏九齡急忙問:“哎呀,你是誰呀?”“不瞞您說,咱們是哥兒們,您是哥哥!我姓張叫張方,有個外號叫病太歲,在廣東龍門縣清源山寒風島學藝十二年,我的教師是老劍客歐陽修,我爸爸是風流俠鐵扇仙張鼎。”夏九齡心說:我師大爺張子美長得多俊哪,這是他兒子嗎?”噢,哈哈!原來是師弟啊!”“哥哥,我先給您磕頭。”九齡急忙還禮。張方又問:“師哥,您怎麼上這兒來了?”九齡把北京的事情全說了,張方把自己的事情也說了。哥兒倆恨相見之晚。“我的海捕公文和東西全丟了。”“不要緊,來!”張方拉著九齡,哥兒倆往北來,飛身形上了大廟的後坡。突然聽有腳步聲,順北大殿瞧,才知道馬宗續這些人往東院去了。他們兩人直奔鶴軒,拿起東西來一看,一件不短,背好之後,又把軍刃亮出來,上南房在此等候迎戰。九齡說:“師弟,咱敵不過就壞了!”“師哥,這沒什麼!我問問你,我叔叔做高官兒,你們幾個也做了官,咱怎麼樣?”“師弟,你有這身能耐,你們老爺子跟我們師父又是交情莫逆,沒的說!還有,你們老爺子跟這位欽差大人也是朋友哇!我到時候一定把兄弟你舉薦在大人麵前。當然這得有我師父的活。”“通過我叔,我大小能來個官兒吧?”“這不成問題。”“好啊!”

哥兒倆正說得高興,就見馬宗續這些人慌慌張張地跑來了。夏九齡飛身形一抖鏈子槊,高聲喝喊:“大膽馬俊,你往哪逃!”采花羽士陳道常一瞧馬俊害怕了,趕緊壯膽說:“沒關係,馬大哥瞧我的!”剛要向夏九齡進招,就聽又一聲喝喊:“陳道常哎,哪裏逃!”“啊!”陳道常一聽這聲音,嚇得魂不附體,心說:怎麼?病太歲張方也來啦?原來,那天在樹林裏,陳道常讓張方給擠兌得光著身子跳江逃跑了,進了水裏他就不敢出來了。一直耗到天黑,從江裏出來,找大戶人家進去偷了幾件衣裳和一些銀兩,但穿在身上也寒磣哪!這樣,便來到通都大鎮,找店住下。先做道袍,後買寶劍。連著又做了幾個買賣,手裏有點兒錢了。陳道常一想:江南我不能呆了!幹脆往北,找我師大爺,山西靈佑三皇觀觀主馬宗續吧!這才來到馬道爺這兒。

見麵行過禮,把事情一說,就在這裏住下了。沒想到紅毛禿頭狸子馬俊也來了。兩人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馬俊歲數大點,陳道常叫他馬大哥。今天晚上,他們正想著捉拿夏九齡,沒想到被張方給攪了。陳道常本想替馬俊叫橫兒,誰知敵手出現在麵前!

陳道常忙稟馬道長:“這就是風流俠鐵扇仙張鼎張子美的兒子,名喚張方。”馬宗續沉住氣說:“不要緊!我認得他。”“啊?!您認得他?”原來,這馬宗續在道門中是老劍客爺歐陽修的一個師弟。不過馬宗續不願去廣東,也不敢去。因為他每次去,歐陽修都說他,教育他。在張方學藝的時候他去過幾次,所以張方認得他,他也知道張方。這會兒,馬道長高聲叫:“你們幹什麼來了?”張方一看是馬宗續忙說:“喲!是師爺哪,您好哇!我這兒給您行禮了。”張方行完禮一指夏九齡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師哥,姓夏,叫夏九齡,就是你們用蒙汗藥謀害的那位多臂童子。他的師父鎮八方紫麵昆侖俠童林童海川,也是我的師叔。他們奉命保欽差,去四川開倉放糧,救濟百姓。路經保定府清苑縣,有賊人行刺。您瞧見沒有,就是這禿小子!我師哥是拿他的,而我是來捉另一個兔崽子的。這事真巧了!兩個賊人都在廟裏,一個是紅毛禿頭狸子馬俊,一個是鎮江府十八條人命案的主凶采花羽士陳道常。爺兒們,亮一麵吧!”馬宗續急忙攔道:“方兒,你要知道采花羽士是我的師侄,紅毛禿頭狸子馬俊是我本家的孫子,他們兩人跟我有關係。你們雖然是奉公文捕捉他兩個,私下裏的交情,你們也得讓一麵吧。起碼在我靈佑三皇觀周圍四十裏,你們不能伸手捉人!”張方一聽不願意了,就對馬宗續說:“您最好別管這事兒,我們也不把你算在裏麵。不然的話,定你個窩主罪,連你一塊兒拿了!因為我們辦的這是公案!”“無量佛!”馬宗續也沉著臉說:“我要是不讓拿呢?”“哼!諒你不敢!否則,連你一塊兒抓!”

九齡一聽,心說:我這師弟還真叫橫。浮雲仙長馬宗續勃然大怒:“咱們爺兒倆可有關係哪!”“對!要讓我拿賊,咱們沒的說。可要不讓拿,嘿,少跟我套近乎!”“方兒,如果咱們爺兒倆要抓破了臉,在廟裏一動手,我想叫人知道了笑話!”張方滿不在乎地說:“這沒什麼,我要拿賊,你袒護賊,人們隻能視你為賊,我有什麼寒磣的?”馬宗續一看張方來勢洶洶,琢磨了一下說:“那麼,咱們在動手之前先動動口怎麼樣?”“行!動嘴也可以。”

馬宗續又說:“這麼辦,如果我要把你問倒了,你就不能在我這裏動手。四十裏以外等著去,我不管!”張方挺機靈:“馬道爺,那我要把你問倒了呢?”

“你要把我問住了,當然就在這裏動手拿人,怨我沒本事。”“好極了!說話算數。我是外來的賓朋,我先問你。我問的這一條你要是答得上來,我們就不拿賊了,任其在這裏逍遙法外!”九齡一聽,心說:師弟,這可不成啊!

一個是行刺欽差的要犯,一個是背負十八條少婦長女被殺的主凶,怎麼不拿了?!你問他什麼能把他問住啊?九齡也不能多說,在旁邊瞧著。“好!我就問你一條,你跟我師父是什麼關係?”“無量佛,那是我師兄。”“好了!我跟我師父是什麼關係?上次,你到廣東去住了半個月,我師父為什麼不給咱倆介紹?你先把這個原因說說。”“無量佛!……”老道馬宗續三角眼瞪圓了,臉“唰”一下也變了色兒,張著大嘴他說不出來了,為什麼呢?

原來,有一次馬宗續去廣東到祥慈觀拜望了他的師兄歐陽老仙長。馬宗續到歐陽爺那兒,師兄長師兄短,也問了問張方怎麼回事。歐陽爺告訴他:“這是我徒弟。”張方沏茶上來,剛走到鶴軒外,就聽裏頭說話兒:“師兄,我、我當然不敢挑您的眼!既然到這兒來了,徒弟就應該給我介紹介紹,您老人家怎麼置之不理呀?您讓這孩子拿我這師叔怎麼看?”“無量佛!我為什麼不給你介紹,你是明白的。因為你的行為不正,近墨者黑。這孩子學壞了算誰的?要打算扭轉別人對你的看法,就必須行端履正,光明正大做人!”

歐陽爺教訓馬宗續的話張方全聽見了。晚上,爺兒倆一塊兒!聊天,張方就問:“師父,這是您師弟啊?”“嗯!”“這您可不對呀!孩兒將來出了師以後,在江湖上我要闖練的,本門的師叔,您應該給我介紹。有一個師叔,到時候多一個幫助啊!”“無量佛,他不是咱們武門道門裏的師兄弟,如果是的話,我早把他殺了。因為他是個身染下流的東西,結交了不少下五門兒的賊人,胡作非為。提起這個,師父我管不著他,所以不給你介紹。”張方聽了點頭說:“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孩兒不打聽了。”但是張方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裏了。今天在鶴軒前這麼一提,馬宗續惱羞成怒:“無量佛!小冤家,你在山人麵前如此無理,難道說山人我懼怕於你?!”“道爺,我沒說你懼怕我,但是姓張的也不含糊你!”“既然如此,此地狹窄,我們到廟外一戰!”“哪兒我都不含糊你!師哥,走著!”

出了角門,來到沙土坡上。張方往這兒一站:“姓馬的,過來!”浮雲仙長馬宗續口喊佛號:“無量佛!冤家,你既然是我的親師侄,我今天跟你說這麼多好話,你怎麼都聽不進去,非要動手呢?”“哈哈,馬宗續,一派胡言!我是三清教掌門門長歐陽修的弟子,身帶三支鎮觀之寶邁門弩。臨下山的時候,師父跟我說了,要替為師整理門規。類似你和陳道常這樣的人,敗壞我三清教,我今天要替師父管教你們!”說完,“唰”地一下就把三棱凹麵呂祖錐亮將出來。老道馬宗續一看口談無用,急忙撤出寶劍,兩個人各自站好,兩件軍刃針鋒相對!馬宗續往前一趕步,左手劍訣點麵門,直奔張方頂梁就擊。張方好本事啊!他往右一滑步,拿大冰釧的三棱大尖一點馬宗續的手腕,跟著往前這麼一推,就是馬宗續的迎麵骨兒上。馬宗續腳尖一點地,長腰起來。張方一調臉,順風扯旗,用這後棒照馬宗續的腰眼上“叭嚓”一下子,險些把馬宗續拍上,否則這一棍下來定死無疑了!

馬宗續開始看不起這個其醜無比的小孩,幾招之後,大感不然,他確實受我師兄歐陽修的點化,技藝高強,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張方把三棱凹麵呂祖錐施展開來,上中下走三盤,連殺帶打。喝!翻天三十六手“嗚嗚”掛著風聲,招招迎戰馬宗續,使他措手不及。浮雲仙長馬宗續也豁出命去了,劍招加緊,舞成一座劍山,跟張方決一死戰。夏九齡抬頭一看采花羽士陳道常和紅毛禿頭狸子馬俊,心說:既然師弟亮家夥跟這惡道動上手了,我奉大人的堂諭,捉拿的是要犯馬俊,我也應當與他交戰一番。可又一想:我一動,馬俊和陳道常合夥迎戰,我取勝可就不易了,不如先等師弟贏了馬宗續,再合戰二犯不遲。想至此,夏九齡就沒有亮軍刃。

沙土窩一動手,打來打去,馬宗續顯然不成了,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病太歲張方可是精神倍長,力量十足。口裏還喊著:“老雜毛,你想跑哇?那叫萬難!今個兒我非宰了你不可!你這助紂為虐的老東西!”老道馬宗續一看張方更是來勢洶洶了,急忙縱身形跳出圈去。張方一涮自己的呂祖錐,剛要說話,哪知馬宗續已出去七八尺遠了。他往下一落一調臉兒,腳尖一撚……這是怎麼回事?在這靈佑三皇觀的角門外為什麼有一片沙土啊?原來,這些沙土都是馬宗續從外麵買來的,他有用。馬宗續有一手功夫叫“足能化塵”,動手必須在沙土地上,他用那雲鞋一撚,就是一個沙土大疙瘩,照你臉這兒一抬腿,“叭!”準能打上。馬宗續想:我幹不過你了,還差點兒被你打死,我得拿這“足能化塵”贏你。這樣,馬宗續長腰出去調臉兒回來,一團沙土蛋兒打過去,正中張方這頭上。沙土麵兒“唰”地就下來了,幸虧他這锛兒頭離那眼睛還有一段距離。這老仙長往外一蹦,“叭叭叭”跳著腳,上中下打張方的三盤。頃刻之間,沙土飛揚,迷了張方的眼。

張方這個罵呀:“嘿!你個老雜毛!你這叫什麼功夫?你這叫‘兔子刨沙’!”

這一下,張方可手忙腳亂羅!其實,馬宗續真沒敢把張方怎麼樣,要不然張方早死在這裏了。您想想:一沙蛋打不著你,兩沙蛋打不著你。“啪啪啪”幾個沙蛋兒往你臉一打,沙土一迷你的眼,當場動手,眼力沒有,你可就完了。夏九齡一瞧,也愣住了。自己伸手解下了鏈子槊亮將出來,高聲喝喊:“馬宗續,你身為三清弟子,竟敢傷天害理!”夏九齡剛想衝將上來,張方高喊:“師哥,你可千萬別過來!”張方明白:借給你馬宗續點膽子,你也不敢把我姓張的怎麼樣!動我一點兒油皮兒,你都怕我師父把你宰了。可是師哥夏九齡要過來,就不行了,人家馬宗續一寶劍就把你給紮死。

正在危險萬分之時,打東北順著大道往西南“沙沙沙”來了兩個人。“南無阿彌陀佛!馬道友,你夜間與何人動手?”浮雲仙長馬宗續縱身形長腰出去。張方一聽有人說話了,也長腰出去一看:來者是兩僧人,都是大個,前胸寬背膀厚,虎體熊腰,頭如麥鬥。前頭這位是紅臉兒,後頭那位是青臉兒,黢青的頭皮兒,明顯露著六塊受戒的疤拉。每人肩膀上扛著一柄九耳八環禪杖,又叫亮銀方便鏟。張方一看這兩個和尚滿臉的正氣,便長腰過來了:“二位大師,老沒見啦,您好哇!”這倆和尚納悶兒,這哪來一個大锛頭兒和我們套近乎。這前頭走的和尚叫降龍羅漢寶闊,後頭這位叫伏虎羅漢寶月。年大人路過清苑縣,紅毛禿頭狸子馬俊行刺,夏九齡、童海川大鬧風雲莊,書中都提到過清苑縣境有個廟叫菩提寺,這兩位就是此廟的方丈。寶闊、寶月不但文武全才,主要的還善於下圍棋。所以千裏飛來雷煙雷大爺跟寶刀手鄧龍鄧九公經常到菩提寺,他們老四位一起下棋。現在,二位方丈怎麼會到這兒來呢?原來,他們受人邀請,離開保定府清苑縣,到山西太原府東南七十裏地的七星山狻猊寨來當寨主,正趕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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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劍俠圖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一回 避嚴親畏罪走他鄉 入深山窮途遇劍客 第二回 童海川下山初試藝 探雙親風雪入京師 第三回 識好漢五小鬧王府 會英雄老俠探虛實 第四回 赴約會地壇拜老俠 戰賀豹二結一掌仇 第五回 遭奇禍海川打官司 遇釋放限期捕盜賊 第六回 識英雄義結鐵掌李 盜寶賊行刺雍親王 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遠應邀巢父林 第八回 法禪僧踩街顯威風 童海川打擂見神功 第九回 討鏢銀蘇州逢於恒 請南俠廟中遇仇人 第十回 飛龍觀夜趕喬玄齡 北高峰二次杭州擂 第十一回 秋佩雨力戰眾俠客 童海川雙鉞分雙劍 第十二回 雍親王化嫌了爭端 借祝壽夜探清雲寨 第十三回 釋三寇火燒清雲寨 賀美號簪花靈隱寺 第十四回 楊家莊姑舅喜重逢 火神廟父子痛相認 第十五回 司馬良招親三義莊 洪炳南闔家慶團圓 第十六回 老劍客鬆林管閑事 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第十七回 遇捕快白潔遭奇冤 逞英雄陸滾喪功房 第十八回 喪良心行刺神槍李 捉淫賊奮勇上湖南 第十九回 以怨報德鏢打李英 惡貫滿盈難逃法網 第二十回 清竹塘四寇劫囚車 龍潭鎮於老訪雙俠 第二十一回 戰沅江西俠殺四魚 亂石島東俠敗三鼠 第二十二回 誇海口夜入達摩堂 施絕藝三俠闖五門 第二十三回 破機關智勇數三俠 達摩堂地道走四寇 第二十四回 失信義九寨主喪命 潛水中於老俠擒賊 第二十五回 下請帖邀請眾豪俠 甘家堡幸會甘鳳池 第二十六回 甘家堡真假童林會 小俠客得遇王十古 第二十七回 展家林拜訪展大旺 麒麟山用計捉墨魚 第二十八回 青草坡英雄打猛虎 懶龍溝於恒遇至親 第二十九回 亂中亂雙猛攪重陽 強中強群俠看和尚 第三十回 鐵善寺暗伏十絕計 戰月台雙猛殺四寨 第三十一回 洪玉耳智燒老閻成 西方俠掌打濟源僧 第三十二回 鐵善寺群俠戰濟慈 白玉虎大意丟龍批 第三十三回 小俠客風雪下書信 三勇士夜闖八卦山 第三十四回 老劍客戲耍眾莊主 赴廣東十老請八卦 第三十五回 司馬空八卦山投書 童海川比八步打燈 第三十六回 八卦掌巧打太極圖 望雲亭奮勇拿二小 第三十七回 司徒朗逃往大西洋 田子步窺視玲瓏島 第三十八回 誓同心夜探玲瓏島 逢絕地幸喜遇恩師 第三十九回 四劍客會破玲瓏島 西方俠潛江擒二小 第四十回 蜜蜂嶺傳藝贈寶劍 桑家林大戰司徒朗 第四十一回 康熙帝赦免童海川 鐵木金落腳北京城 第四十二回 鐵木金劫道遇官人 為生存長街賣牛肉 第四十三回 老劍客留箋救清官 童海川夜捉害民賊 第四十四回 慈父心三次饒林寶 豺狼子毒鏢打恩師 第四十五回 尋凶手千裏入京師 收弟子征服鐵羅漢 第四十六回 清真寺海川會篩海 僧道俗三次比神功 第四十七回 北口外丟鏢結義氣 護國寺收徒惹是非 第四十八回 教師府掌打焦秋華 遇強敵拋鉞亮寶劍 第四十九回 鬧鏢局行刺童海川 謁師祖巧遇野飛龍 第五十回 喪良心燕雷打甘虎 丟煙壺童林鬥三俠 第五十一回 除舊歲師徒同獻藝 過新春師兄巧相逢 第五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 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第五十三回 跳寶局威鎮沙雁嶺 三月三齊赴鬆棚會 第五十四回 鐵羅漢台上勝十傑 童海川惡鬥野飛龍 第五十五回 童海川掌震燕子坡 西方俠巧奪蛇骨鞭 第五十六回 眾群俠會戰燕雲風 老劍客親臨梅花圈 第五十七回 分雙劍驚走燕雲風 保欽差查辦蓬萊島 第五十八回 清苑縣馬俊單行刺 風雲莊義結鄧九公 第五十九回 夏九齡荒寺遭毒手 病太歲府衙顯奇能 第六十回 訪賊人巧遇陳道常 三皇觀搭救夏九齡 第六十一回 小豪傑九趕陳道常 大魔莊巧遇親娘舅 第六十二回 石寶奎掌震三尺鬼 夏九齡招親石家鎮 第六十三回 小白猿石府學絕技 念舊義奮勇覓金牌 第六十四回 報父仇王環施英勇 劈楊山鏢打段世寶 第六十五回 年欽差夜審梁妙興 七星山三俠討金牌 第六十六回 童海川鬥膽闖三關 小白猿如願捉董玉 第六十七回 小白猿夜進七星山 遭凶險得遇愛賢女 第六十八回 愛賢女釋嫌許終身 司馬良遇險轉心亭 第六十九回 蓮花觀弟兄巧相逢 西風寺尋找擺亭人 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戰秋禪 慧斌僧學藝山神廟 第七十一回 童海川月下會三俠 駱駝嶺智誆趙小喬 第七十二回 駱駝嶺巧得赤金牌 碧霞僧行道黃土坡 第七十三回 莽和尚大鬧盤石島 花子羽搭救碧霞僧 第七十四回 見金牌真假難分辨 遇王環火焚轉心亭 第七十五回 童海川雙鉞敗三寇 西方俠鐵掌打五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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