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劍俠圖 作者:常傑淼年代:清末民初649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十六回 老劍客鬆林管閑事 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老劍客鬆林管閑事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上回書說到:下雲南拿二小、請國寶,王爺和海川在雲南大道鬆林裏避雨,忽然間樹林外有腳步聲噔噔噔往裏走。有人說話:“哥哥您快走吧,這場官司我替您打啦。”“胡來!這種官司我都不打,能讓你打嗎?”“哥哥,官人追來啦,咱哥倆不能同歸於盡哪,您走吧。”那個人說:“不行。”海川一怔,把雙鉞交與左手,探身子往外看,王爺也站起來,悄悄地挨著海川往外看。隻見從東邊走進兩個人來,一個二十左右,中等個頭兒,細腰窄背,身上穿白綿綢的褲子汗衫兒,腳下白襪子青緞靴,脖子上掛著脖鎖兒,身上衣服有些不幹淨,可能是打官司坐牢跑出來的。這人長得十分俊美,圓臉膛兒,麵如冠玉,兩邊濃眉,一雙大眼睛,漆黑的一條大辮子。後邊扶著他的這個人,大約三十歲,猿背蜂腰,身穿藍綢子長衫,河南綢的褲褂兒,腰裏煞著絨繩,刀鞘別在背後。右手提著把翹尖厚背雁翎刀。青鞋白襪,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麵白似玉,劍眉虎目,辮子盤著,藍色絹帕纏頭。穿白的口口聲聲要打官司,穿藍的口氣堅決不讓打官司。到底為什麼啊?正在這時候,從他們的身後,噔噔噔跑進來一位老人,年紀六十往外,麵如薑黃,兩邊濃眉,深眼窩,黃眼珠子放光,大鷹鉤鼻子拴根繩能掛十斤的錘兒!手提一杆蠟杆兒紅纓槍,槍頭有八寸,十分鋒利,八楞的槍擋,犀牛尾的大紅纓兒。這槍杆由於用得時間長了,都被汗水漚紫啦,光滑萬分。老人光頭沒戴帽子,花白剪子股的小辮垂於背後,倒是一派英雄氣概。老人來到且近:“你往哪裏跑?竟敢趁我一時疏忽劫走差事,看槍吧!”嚕嚕嚕一顫蠟杆兒槍,槍走一條線,冷嗖嗖的槍尖兒對準穿藍的胸前便紮。穿白袍的可喊:“哥哥您走吧!”穿藍的一瞪眼:“賢弟,這老兒青紅不分,皂白不辨,良莠不知,我宰了他。”說著話,一看槍到啦,上左滑步,往下一剁老者的手。老者往後一撤,反背斜劈,也從對麵滑左步,槍尖點腦門,跟著夾槍帶棒就咂。

穿藍衣的並不躲閃,而是往前上步,右手反腕,刀走掃堂。老者“虎坐坡”往後縱身退出有五尺,四平的架子一端槍,穿藍的“夜戰八方藏刀式”,崩左腿躬右腿,左掌在前,兩個人貼身進招打在一處。

王爺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問:“海川,你說這是怎麼個意思?”海川看得很入神,使槍的招數不錯,也是個久經大敵的人物,可他的槍招,在這使刀的麵前發不上來,好像使刀的也精於槍法,甚或比使槍的還高明。這使刀的可受過真傳實教,功夫紮實,年歲不大很老練。老者根本不是使刀的敵手,時間長了,老者真會敗。海川現在聽王爺一問,便說:“爺請看,這使槍的一定是個官人哪。”“對,我也這麼想。”“穿白的還有脖鏈兒哪,一定是犯人,使刀的半途劫下,官人追來才打起來。”“對對!本爵我看不出來,你是行家,這兩個誰強啊?”“使槍的遠遠不如使刀的。”“要是那樣,就別袖手旁觀啦,理應相助哇。”“可看著那二位也不是壞人。”“我也這麼想,怎能使他們不打啦,問問誰是誰非。”“我想咱爺倆也是官人,也在辦案,咱們跟這使槍的同病相憐,今天要幫了他,將來也會有人幫咱們,您說對嗎?”“對對。”“那好吧,您還是在這兒藏著。”“我知道。”海川手捧雙鉞剛要往外縱身出來,就在這麼個工夫,從西南大道上,月亮地兒一照,看得清楚,傳來一陣嘩嘩楞楞串鈴響,來了一位騎小黑驢兒的。這小驢翻蹄亮掌,四蹄蹬開,眨眼之間順著大路從西南往東北一溜煙兒似地來到樹林外邊,“籲——”,小驢聽話,站住了。喝,這頭小驢兒,黑如墨染,渾身上下,一根雜色毛兒都沒有,跟黑緞子一樣。七層氈子的軟屜兒,黃緞子包邊兒,鐵過梁上掛著一口寶劍,一巴掌寬,白沙魚皮鞘,金什件,上麵鑲珠嵌寶,光華璀燦,黃帶子纏把,吞口劍首都是真金的,黃色挽手垂著黃色燈籠穗兒。這小驢左右兩隻銅鐙,牛皮蹬繩,合股籠頭,藍色韁繩,前胸掛著一串紫金的串鈴,皮絆胸,皮坐墊,紫檀木的驢宙輥兒,十分神駿。上麵坐著一位出家的道長,高身個兒,頭戴九梁道巾,雙飄繡帶,正中一塊美玉,流光泛彩。身穿黃色道袍白護領,內襯淡青色的襯袍,腰中係水火絲絛,左邊搭絲絛扣兒,雙垂燈籠穗兒,白色高筒襪護著膝蓋,黃緞子的雲履。麵似三秋古月,兩道修眉,一雙朗目,不亞如兩盞金燈,鼻如玉柱、唇若丹霞,一部銀髯苫滿前胸,不散不亂,根根見肉透風,跟緞子一樣,發挽銀絲,髯垂玉線,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右肩插著一個馬尾拂塵,雪白的馬尾兒,湘妃竹的杆兒。就見仙長腰裏一提氣,“唰”的一下從驢上下來,微晃兩肩,一道白線似的來到二人作戰之處,身法之快,無與倫比。老仙長探右手拔下拂塵,口誦佛號:“無量佛,二位檀越,一夜之間,因何在此爭殺?難道非要流血而後止嗎?貧道不明,暫且罷戰,貧道給你們辨別是非曲直可以嗎”

無奈這二位勢在拚死,仙長的話如同耳旁風。老仙長說了幾遍都不聽。仙長把臉一沉:“無量佛,既然不聽,貧道就要強求了。”說著話,往兩個人當中插去。海川一看,偌大年紀太危險。使刀的這位機靈,往後一撤,使槍的還是不依不饒,“叭”,顫槍就紮。這仙長有些生氣,就看他用馬尾刷兒這麼一甩腕子,正纏在槍杆上,仙長微用內力,一揚手腕兒,這條槍脫手而飛,出去好幾丈,落在地上。海川一驚,好充沛的內功啊,看來這仙長不一般,定是武林高手,風塵的俠隱。老頭兒沒槍啦,說道:“仙長爺,他們是十惡不赦的采花淫賊,身背十幾條命案。我是雲南府八班役總頭孫亮,奉命辦案,您老人家主持公正,就該協助在下才是。”老仙長一聽:“無量佛,他們是賊,憑你一說,空口無憑,山人不信,這樣吧,山人要問個明白。”老仙長來到兩弟兄近前道:“看你們堂堂儀表非俗,小小年紀,竟敢殺傷人命?”

那個犯人一瞪眼:“他胡說八道,信口雌黃。”“無量佛,他說得既然不對,你可以說說,叫山人明白。”這年輕人無法,便說出一番話來。明裏暗裏的人都聽得傷心落淚,無不讚歎。真是驚天地劍客出世,密鬆林巧逢奇案。

湖南常德府北門裏路東,有一條胡同,叫鳳尾巷,路北第二家,住著一個年輕人,姓白名潔字玉如。他幼年喪父,父親名叫白闊章,為人忠厚,精明強幹,掙下了不少家私,在常德城裏,開個綢緞店,還有米糧行。除了自己住的一所房,還有五所住房,另外還有二十多萬兩銀子的儲蓄,在常德府城裏雖說熬不上前三戶,可也有了名氣。隻因操勞過度,才到中年,便身染癆病而死,那時兒子白潔才七八歲。安人鄭氏很賢惠,持家有法,教子有方。

他們家住的前後兩個大院子,好幾十間房,有人勸老安人雇個仆人,老安人不願意。可對街坊鄰居,甚至本城的鄉親就不然啦,隻要你困難,來到白家借多少給多少,到時能還就還,不能還絕對不去討,下次再來照樣還借。白潔自幼秉承母訓,知書達理,通曉人情,循規蹈矩。家裏閑房雖多,不敢招街坊,防微杜漸,怕招來不務正業的。白少爺從小喜歡練武,如果出去見人家賣藝的打一趟拳,回家之後,總在院裏蹦蹦跳跳,老安人也不管。後來十多歲啦。街坊有位劉三哥,夫妻兩個,由於劉三哥愛練武,卻遇不上明師,自己胡練,把功夫練壞啦,他右胳膊練得像麻秸杆,一碰就折,可左胳膊練得像小房梁似的,碰誰一下,誰都受不了,因此叫左胳膊劉三。他們夫妻經常到白家借個錢兒,白家有活兒,夫妻都搶著給做,兩家走得很近乎。有時白潔要跟劉三哥學兩手,劉三不敢答應:“兄弟,我要把功夫都教左了,對不起老太太。你要練習武藝,首先起早遛彎,換換空氣,別的我也不會。”

白玉如真聽話,次日清早起來,梳洗已畢,帶好街門,到北門過吊橋,順河沿一直往東,來到東北城角,晨星尚且未退,自己就活動開了,彎腰踢腿,瞎蹦一氣。天亮把長衫穿好,溜溜達達地進城,每天如此。

鳳尾巷西口路西有個包子鋪,掌櫃的姓仇,名良,字國棟,三十多歲,身體健壯。玉如來到包子鋪,找張桌兒坐下。仇掌櫃的立即過來:“哈哈,白少爺早哇,吃幾個包子嗎?”“仇掌櫃的,您給我來十個,再要一碗粥。”

仇良答應著給端上來問:“您上哪去啦?”玉如邊吃邊說:“我每天到城外去遛彎兒。”“喝,您遛早彎兒,太好啦,聽說您還練武哪?”“是啊,我就喜歡練藝。”“哈哈哈,不過練武藝,可不同您讀書,讀書遇到個昏庸的老師,隻不過念幾個白字兒,可練武要遇到糊塗師父,要把身體練壞了。老安人願意您練武嗎?”白潔點點頭:“家母倒是不攔阻。”“好,那麼您是跟哪位師父練的?”“嗨!幹什麼還找師父,我就是自己瞎練,鐵打房梁磨繡針,功到自然成。這些日子我覺著渾身長勁,掌櫃的不信,您看看。”

說著白潔一攥拳:“您看多大勁兒,這要打在人的身上,可受不了哇!”仇良一聽大笑:“哈哈哈,少爺您算了吧,就您這無師自練哪,能把身子骨練壞了,您胡同裏的左胳膊劉三爺就是個榜樣。即使練不壞,就您這練法,幾年都白練。就拿攥拳來說,拳經上說,伸手如瓦攏,攥拳如卷餅,你這是什麼拳哪?這麼辦,現在包子也沒熟,飯坐兒也沒上哪,咱二位開個玩笑,您打我試試。”仇良騎馬兜襠式站好,“您打吧,打動了我,算您有功夫,打不動,證明我說得有理。來吧,照我胸口上使足了勁打。”玉如一搖頭:“仇掌櫃,您別犯傻氣,別看我拳頭小,打上人可厲害,您可經不住。打壞了多沒意思,不是鬧著玩兒的。”仇良搖頭:“沒關係,真的打壞我也不訛您,老街舊鄰的您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白潔站起來道:“這可是您說的,那咱就試試。”“來吧,您隻管用力打,絕無妨害。”玉如也搭著是個孩子,年輕氣盛,把袖麵兒一挽:“您注意,我可要打啦。”他緊握右拳,用了八成勁,衝著仇良胸前真打上啦。玉如想:給仇掌櫃一拳會受不了,沒想到他連身形都沒晃一晃。麵帶笑意:“怎麼?白少爺,你沒多大勁兒呀!噢,大概是沒吃包子,要不吃飽了再打。哈哈哈,沒勁沒勁。”玉如的臉一紅:“掌櫃的,我怕把你打壞,不敢用力呀。”“唉,您隨便發力。”“那好。”玉如第二次真的用十成勁兒,啪的一下,仇良仍然紋絲不動。“哈哈,怎麼樣?”

玉如真怔啦,“仇掌櫃的,讓我再打您一下試試。”仇良不在意:“行啊,少爺您使足了勁。”白潔這回用了十二成的勁掄圓了拳頭,嘭的一聲,人家仇良照樣不動。白玉如都有點兒喘啦:“仇師父,您是了不起呀!大概您的武功可稱第一啦,您要不嫌棄,白潔願拜您為師,跟您學習武藝,不知您肯不肯把金玉都授於我。”說著,白潔把袖麵放下,跪下就磕頭。仇良一下子把他抱起來道:“白少爺,我可不敢當,您看出什麼來啦,要拜我為師?”

“我剛才打您,就像打在硬牛皮鼓上,我越用力打,我的手越疼,看來您的功夫深啦,您收下我吧。”仇良搖頭道:“您讓我收您做弟子,天膽我也不敢!我沒有多大本領,隻練了四五年。再說您令堂鄭老安人救了我一家,給我蓋房子,又拿本錢讓我做這個小買賣,使一家五口不受凍餓之苦。您願學,我是傾囊相助,不過不準對別人去講。”

次日,白潔來到包子鋪。仇良把白潔邀到後院北房,推門進去一看,喝!

屋裏擺著兵刃架子,各種兵器擦抹得很亮,三合土砸的地,十分平坦。仇良先給白潔盤腰窩腿,有了腰腿,再學拳腳花單槍刀。日積月累,白潔工夫漸長,一晃都四、五年啦。一天,仇良說:“白少爺,您可以回家練啦,從明天起,您就別來啦。”玉如一聽嚇壞啦,問:“仇師父,您怎麼不教我啦?”

“不瞞您說,凡是我會的,全都教給您啦,在哪兒練都一樣。”白潔隻得答應。

白潔跟母親要了點錢,把東院的兩間小房子收拾出來,請木匠師爺也做了個兵器架兒,刀槍劍戟的買了幾件,自己埋頭練功。

這天,白潔貪練功夫,睡得晚啦,一覺醒來,窗紙發白,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早起,趕忙穿好衣服下床梳洗,等出來一看哪,嗨,原來起早啦!下弦月亮還沒落,剛好喊開城。來到北門,帶紅纓帽把門的官兵,都認識白潔:“白少爺起早啦?”“諸位辛苦,我還認為天亮了哪。”出了城,依然奔東北城角樹林子練功。把煞腰的絨繩解下,大衫兒脫下來,都掛在樹枝子上。

不大會兒,東方破曉,村子裏雞叫了。就在這麼個工夫,白潔聽見樹林子裏邊有人哼哼,可把他嚇了一跳。等來到樹林的東邊兒一看,這個人在草地上靠著一棵大樹半躺半臥,一身三串通扣夜行衣,寸排骨頭鈕兒,前後用藍色絨繩勒成十字絆,斜背著一個藍綢子包袱,脊背後有個空刀鞘,打著裹腿。

看上去臉色蠟白,黃豆粒大的汗珠子往下掉。一丈開外扔著一口厚背雁翎刀。

這人三十多歲,細條身材,長眉朗目,通關的鼻子,四方闊口,五官端正。

隻是在左腿肚子上釘著一隻三楞凹麵透風毒藥鏢。白潔看到這夜行人無神的目光,渴望求助的神態時,激起了他的義膽俠心。他慢慢地走過來:“朋友,你這是怎麼啦?”這人搖搖頭:“大兄弟,我的遭遇非三言兩語能說清,即使能說清。我與你素昧平生也是無用。請問你這位兄弟為何來到此地?”“我是常德府本城人,每天早晨在此練功,剛才聽你哼哼,才到這兒來的。”這人艱難的動一動說:“唉,這位恩公,你是練武的,咱倆有緣,天下練武是一家,所謂人不親刀把還親。我雖然身穿夜行衣,但不是壞人。咱二位總算有幸相會,我有一事相求,你肯答應嗎?”

白潔心裏很納悶,這曠野荒效,四下無人,隻有我一個,他渴望活命,卻不對我苦苦的哀求,也不搖尾乞憐,更不低頭相求,看來這人是條硬漢子。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便說:“朋友,你說吧,隻要是我辦得到的,我一定答應。”這位麵帶慘笑道:“兄弟,我隻求您一件事,您能辦到,在下沒齒不忘大恩。”“朋友,你說吧。”“您把那口刀拿來,把我致於死地,就對我有莫大之恩了。”白潔一聽:“朋友,這怎麼可能呢?”“恩公,您把我殺了,咱二位結個鬼緣兒,您殺我是對我施恩哪。”白潔一擺手:“這萬萬不成啊,即便我跟您有血海之仇,當你在危難之際,我也不能乘人之危,做此投井下石之事!何況我與你邂逅相遇,素不相識,何能下此毒手?”

這人聽完,長歎一口氣:“唉!朋友,你請看,這鏢乃是毒藥鏢,隻要中鏢見血,無論何處,子不見午,午不見子,六個時辰準死,而且在死時痛苦。您就修好吧,把刀給我拿過來,轉身就走,我自刎而亡,您也算修好積德。”“這個……”白潔是個有血性不怕死的好男兒。“朋友,除去自殺之外,中了毒鏢就不再有救了嗎?”“當然有辦法治好,也不必去請郎中,我祖傳秘方就能治。可您沒看見我的樣子嗎?誰肯冒這麼大的風險,把我這快將命絕的人背到他府上,為我奔走,救我於垂死之時呢?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但我身逢絕路,隻是無可奈何呀!”白潔聽了這受傷人的一席話,激起自己的俠義心腸:“朋友,巧得很,你真能自己醫治,在下不才,倒可以把你背到舍下,有人盤問,就說你是我的朋友,因練武摔傷。”“若此則感恩非淺,隻是我這衣服,怕被人看出來呀!”“沒關係,您身上把長衫穿好,您的刀我來佩戴。”說著白潔先到樹林邊上把自己的長衫穿好,絨繩紮住,把這人的小包袱解下來,刀鞘取下,然後把刀拿過來入鞘,挎在自己身上。“朋友,你身上的鏢是毒藥的,我想把他取下來,免得礙事。”“恩人,千萬不能取呀,隻要取下來就準得受風,風追藥力,發作得更快。您把我的裹腿帶子解下一根來,把鏢係住,綁在腿上。”白潔解裹腿,穩住毒鏢,把這人背起來,大步流星,直奔北門裏鳳尾巷。

到了北門,有官兵盤問:“白少爺,您背的誰呀?”“眾位辛苦,我的一個朋友,練武不慎摔壞啦。”“您快回吧,趕緊請郎中瞧瞧。”到家後,白潔推開門,來到自己的房中,忙把這位放到床上。這兩間是白潔的書房。

這位說:“恩人,您快把包袱給我,那裏有最要緊的東西,我還有好些話對您講啊。”白潔趕忙拿過來,放在他的眼前。這人打開包袱,白潔一看,裏邊有幾身綢子衣服,他不住的翻找,最後找到一個油紙包,裹著三層兒,打開之後取出一張紙來,上麵有密密麻麻的字。這人把紙交給白潔:“恩人,這是我家祖傳專治毒藥傷的絕方,請您拿著它到藥鋪去,照方子抓一付來,越快越好。”白潔接過來,轉身要走。這人一擺手:“您先別走,我先把該辦的事告訴您。我受鏢傷已經兩個時辰啦,您買藥千萬不要耽誤。我要真死在您家中,這場糊塗官司可不好打。您買藥回來,我被藥力拿的錯死過去,您千萬別慌,您把藥熬好,澄出一碗來晾溫,再把我抱到院中,找一條寬凳子放在上麵。如果牙關緊了,您隻管撬開,把這藥給我灌下去。再準備一大壺涼水,藥力行開,我吐一段時間止住,您就給我水喝。我再吐,吐完您再給我水喝,什麼時候我說不要啦,您把我抱到屋中,千萬記住。”

白潔趕忙拿著錢,奔鼓樓南大街路東濟仁藥鋪。抓藥回來,見這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臉上顯得萬分痛苦,氣如遊絲,真是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燈盡。他喊了好幾聲:“藥來啦,朋友醒一醒!”毫無反應。先到院中放好一條寬竹凳,然後把藥罐洗淨,藥放在裏邊,倒好清水,把二門推開,直奔東廂房,放好竹頭木梢,打著火點上,放好藥鍋。把藥煎好,用個茶盅倒出來。把這人抱到院中放好,用大壺盛好涼水,這人的牙關已經緊啦。白潔用筷子撬開,一匙一匙的灌下去。頓時藥力行開,果然家傳秘方,確有奇驗。這人一歪身,“哇”張口大吐。白潔一瞧,吐的多是說綠不綠,說黑不黑的粘沫子。白潔把水壺提過來,這人“咕嘟”一陣喝了不少,接著又吐,反複多次,最後,這位少氣無力地道:“恩公,您把我攙到屋中去吧。”白潔點頭,扶到屋中坐下。“恩人,您府上有吃的嗎?”“我請家母給您熬粥。”

時間不大,白潔拿來一小碟細鹹菜絲,一雙筷子,一碗粥。這人吃著,白潔出去把院中的濁汙之物全部清除,竹凳搬走,收拾幹淨。等白潔回來一看,喝!這人左腳蹬在凳上,毒鏢拔出,用匕首把所有的黑肉盡皆剜去。白潔沒有擾他,一會兒,這人便睡了。這一覺就過午了,等到醒來,白潔再一看,這位臉色漸紅,便問:“朋友,您醒啦。”這人站起身來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恩公請上,受在下大禮一拜。”說著跪下磕頭。白潔怎能叫人家行大禮呢,立刻抱住:“略效微勞,何足掛齒,請朋友不要放在心上吧。”

這位鼻子翅兒發顫,眼睛一紅,眼淚要流下來。“恩人救我之命,實是再造。先時顧不過命來,沒及時問,現在成啦,請您別怪我失禮,請教高名上姓。”

“此地是常德府北門裏鳳尾巷,在下姓白名潔字玉如。”“原來是白恩公,您那麼早到城外幹什麼?”“嗨,因為在下好練武,所以起得早,才與閣下見麵,這叫千裏有緣來相會,咱們前生有緣。您貴姓啊?”“在下祖居雲南府東門裏,我姓李名英字士均。先父給起的外號叫騰身步月。”“噢,您來到湖南做什麼,仇家是誰,為什麼被人家打傷?”“唉,在下來常德訪查仇人,被他們暗算,身中暗器,若非恩人搭救,焉有命在?大恩不言謝,在下想與恩公結為金蘭昆仲,不知您意下如何?”白潔自從見李英言行循禮,而且一派英雄氣概,現在聽李英一說,立刻撩衣跪倒,“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兄今提出,敢不如命?哥哥請上,受小弟大禮。”李英也單膝點地雙手相攙:“兄弟,愚兄遇難得結良友,平生之幸。既然結為昆仲,就在五倫之內,從此終身不渝!請起。”“哥哥知道,小弟府上現有老母,門戶雖然單寒,尚可得以溫飽。弟自幼秉承母訓,咱既結義,就當稟明老母。”“對,應該稟命而行,再說也該登堂拜母。”

次日清晨,弟兄梳洗已畢,白潔一抱拳:“哥哥,娘打發我出來請您哪。”

李英心裏很歡喜:“賢弟頭前帶路。”“您隨我來。”弟兄二人一前一後出書房,進二門,在桌子北邊木椅上坐著一位老媽媽,白發蒼蒼,慈眉善目,上身穿藍布褂,下穿青裙兒,看不見腳。白潔一指李英:“娘啊,這就是我的哥哥,雲南李英李士均。”跟著一回頭兒:“哥哥,這就是咱們的老娘。”

李英搶步近前,推金山倒玉柱,磕頭就拜:“老娘在上,孩兒李英與娘親叩頭。”老太太本意就是要看李英的相貌,所謂鑒貌辨色,觀其外知其內。李英從外麵一進來,老太太一看他,步履從容,氣度安詳,一團正氣,雖是武夫可文質彬彬,一看就是有家教的規矩人。老太太立刻叫白玉如:“潔兒,快快扶起你哥哥。”老安人麵帶微笑:“我兒請起來,坐下談話。”李英趕緊答言:“孩兒遵命。”李英起來,在老太太旁邊的兀凳上偏身坐好。老媽媽細問:“我兒家在何方?”李英欠身回答:“孩兒祖居雲南府東門裏。”

“家中尚有何人,父母可曾在堂?做何營生,老身敢問?”“先父母已棄世多年。在世之時,在雲南府東門裏開了個雙盛鏢局,業已關閉多年。現在家中尚有您兒媳,一雙孫兒孫女,孩兒的事情一時難以對母親說明。隻是孩兒為訪仇人來到此地,夜遇仇人,遭了暗算,誤中鏢傷。若非兄弟搭救,早已不在人世。今又蒙娘親相留養傷,再造之恩,孩兒粉身碎骨也難答報。”老安人長歎一口氣:“唉!孩子,見你舉止談吐,知道你很有家教。這次逢凶化吉,是你父母好善所致,我母子有何功勞可言?不瞞你說,你義父去世尚早,沒有三親六故,我對於你兄弟未免放縱驕慣。今既與你為友,望你替為娘好好教育。今日我把你兄弟托付給你,希望你記住為娘的話才是。”說完,讓白潔拿出兩卷布頭,二十兩紋銀,送給李英做見麵禮。

這一天晚上,白潔睡不著覺,三更啦,又到書房找兄長論武,一看屋裏黑著燈兒,房門虛掩,心想哥哥累啦,不要驚動啦。剛要走,又一想不對呀,兄長是個細人,怎麼睡覺不關房門兒?我還是喚醒他為是。便低聲喊道:“哥哥,您睡了嘛?”連叫數聲,無人答應。白潔推門進來,摸著火種點著了燈,一看屋裏收拾得很清潔,衣服鞋襪都疊放得十分整齊,就是兄長不知哪裏去了。白潔走到臨街的大門,一看也關得很嚴緊。又到廁所去看,全沒有。可早晨到書房一看,李英沉沉大睡,等李英醒來,白潔搭茬著問他。李英一笑道:“兄弟知道愚兄是綠林人,你千萬不要對我疑心,認為我背著母親兄弟夜至別家,非偷即盜,那你可就想錯啦。綠林人最講義氣二字,即便萬不得已的時候,我與賢弟是手足桑梓之情,鄉裏之義,就衝你,也永遠不會動常德府一草一木,哪有在賢弟家鄉做歹的道理呀!”白潔點點頭。李英又提:“先頭劣兄身中毒鏢,是仇人暗算。可我哪兒來的仇人,因何結仇?又為什麼背井離鄉,拋了你嫂嫂侄男女來到湖南?現在為什麼晚上出去?這些個你都急於要知道。無奈不能現在說給你聽,現在說了也沒好處。請賢弟相信愚兄是個懂禮的血性漢子,永遠也不會違禮而行。你想想,我要把事情告訴你,一旦外漏,到那時候不是你泄漏的也成了你泄漏的。所以你別再開口,我也不再提,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白潔聽完點頭答應。

從這天起,白潔不再提啦。這天吃完早飯,李英出去買了一些使用之物,等回到書房,白潔不在,心想到後院內宅給老娘請個安,就勢問問玉如幹什麼去啦。這樣,李英來到內院上房門前:“娘在屋裏嗎?”挑簾子進上房,先給鄭老安人請安,然後問安人:“兄弟到什麼地方去啦。”“嗨,你還不知道啊,跨院有兩間功房,他去練武啦。”“啊,兄弟還練武哪?”“別提啦,剛才他跟我說,自從你來家中之後,高興的把武藝忘了練啦。我跟他說,古人樂以忘憂,樂以忘食,你這是樂以忘練。這不剛洗完臉就去啦。”李英知道白潔好武,可不知道他會武藝,更不知道他是哪一門兒的,想到跨院看看。告辭出來奔夾道兒,有個月亮門兒,進了門,院子裏靜靜悄悄。有兩間東房,房門掩著。李英聽見屋裏,噗嚕,噗嚕,像捉雞似的。他慢慢地來到屋門外,從門縫兒往裏看。白潔脫了個光膀,辮子盤起來,手裏拿著一杆蠟杆兒槍,叭叭叭地正擰哪!李英看出他是六合槍的套路,可一點兒功夫沒有。

看他練得籲籲做喘,大汗直流,還是直眉瞪眼地練,李英又可疼又可氣。氣得是不會假充會,疼的是把身體練壞可是一輩子大事。李英心說:這哪是練武藝?簡直是受大罪呀!李英等白潔把氣喘勻靜了,在門外痰嗽一聲。白潔一聽是兄長,趕忙把槍放在地上:“喲,哥哥來啦。”伸手把門開開。李英進來衝著白潔一笑:“兄弟,練得好槍法呀?”白潔聽兄長誇獎,心裏好痛快:“哥哥,小弟這趟槍叫六合槍,實受高人的傳授,小弟也確實下了相當的功夫,才練得不錯了。說真的,五冬六夏也真不容易。您在門外看了半天啦,您是大行家,您看還可以嗎?”李英一聽還自誇其得哪!便衝著白潔微笑不語。白潔怔啦:“哥哥,您笑得我直發毛,難道不好嗎?”“賢弟,愚兄不是譏笑你,也不是戲言,我真不當說,你這功夫隻占兩個‘三’字。”

李英左手伸出來三個手指,反複擺動說:“你這功夫練好了費飯,練不好把身體就搭上啦。”“啊,那您怎麼說兩個‘三’字?”“嗨!賢弟這兩個‘三’字,就是從生下來練三天,練到死後接三天,都白費勁哪。”玉如一聽,臉上有點不高興,就問:“哥哥,您說小弟功夫不成,怎麼練才成啊?”李英忙回答道:“你也別多心,也別灰心喪誌,有道是破釜沉舟,苦心人不負有心人,但是,你既不得其門,也不得其法。這樣吧,我把練槍的規矩說一說,再給你練趟槍看看。槍乃軒轅皇帝所留,槍為左兵之祖,大刀乃右兵之帥。凡是練槍的武師,都要講規矩,穿上長大的衣衫,沒有像你這光著脊梁練的。還有練槍專講槍點槍眼,所謂槍走一條線。可我在外邊聽你練槍就跟捉雞似的,連個槍點都沒有,這不是瞎鬧嗎?我說賢弟你不信,我練趟槍法你看看。”

說著,李英食指拇指一捏槍,平著就把槍拿起來。就這一下,白潔的眼睛都直啦。李英左手一搭槍杆:“賢弟,快穿好衣服,我給你練趟槍。”白潔高興,辮子放下來,長衫穿好,往旁邊兒一站,就看李英左腿崩右腿弓,二目凝神,陰陽把一合,噗嚕嚕一顫槍,真像玉蟒翻身,金龍探抓,一紮眉心二鎖喉,三紮肩肘四勾頭,五胸六肋七雙腿,八九十狸貓撲鼠,霸王卸甲金雞亂點頭。裏潦外滑,崩砸窩挑,吞吐撤放,槍招完全展開。開始一招一式白潔還看得出來,後來隻見一片槍尖兒,遍體紛紛如飄瑞雪。白潔感到眼花繚亂,驚訝萬分,李英練的是李家家傳的秘譜,三十六手絕命連環槍!

李英練完收住招數,氣不湧出,麵不改色,連個汗珠兒都沒有。“賢弟,看哥哥我練的這趟槍怎麼樣?”白潔乍撒兩手:“哎呀,兄長的槍法與小弟所練有天淵之別,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哥哥,這可沒說的。古人說樂有賢父兄,誰叫我有您這哥哥呢?投師不如訪友。沒別的,您教我吧。”李英連連搖頭:“賢弟,你練不了哇!”“怎麼,哥哥不教我?”李英搖頭:“不是愚兄不教,而是你不能練。你出身富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你是個膏粱子弟,真正的練武,就要脫胎換骨,真要練個三冬兩夏,如果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練,少爺脾氣,那就無法成材呀!你白費力,我白費心。兄弟真想學,必須咬緊牙關!我這槍是李氏家傳的三十六式絕命連環槍,化成三百六十招。還有我李氏家傳十八手閃手花刀,三手絕命刀,我都可以教你。你雖然有腰有腿啦,尚須三年苦功,兄弟你有長性嗎?娘能舍得嗎?兄弟要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可不行。”說完麵帶笑容,看著白潔。白潔的眉毛梢兒一挑:“哥哥放心,如有不願學怕吃苦的時候,請哥哥隨便打罵。”李英也看白潔的決心很大,便寫好了祖師牌位。李英率白潔磕完頭,就開始用功。原來白潔聰穎非凡,聞一知十,而且吃得了苦。由於練功心切,把寒冬暑熱拋於九霄雲外,春花秋月,一晃三年。

李英一看兄弟練成了,他很高興。這天練完了功,兩個說說笑笑回到前院書房,李英等白潔坐下,問:“兄弟,你的功夫不錯啦,看來這三年的苦練可難為你呀。要知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今後永遠記往,還要練功,不準偷閑躲懶,不過倒不需哥哥看著練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愚兄離開鄉井幾年啦,想回趟家看看,不久還要回來,懇求賢弟在娘的麵前替我告假一個月。再請娘給我紋銀二十兩做路費,娘親手頭有富餘就請賢弟費心,如果娘的手中不寬綽就算啦,千萬別讓娘為難。”白潔聽了李英的話,難離難舍:“哥哥要回府看望嫂嫂和侄男侄女,兄弟不敢阻攔。路費不成問題,隻不知哥哥真的很快回來嗎?不可叫小弟懸念。”李英一笑:“愚兄一生不輕諾,絕無謊言。你舍不得愚兄走,難道愚兄就舍得離開你和老娘嗎?”白潔隻好來到上房,老太太沒有休息,白潔趕忙進來問安。三年光景,老媽媽知道李英是條鐵漢,盡管還不知他的來曆,可人怕久挨金怕煉,交這麼一位知心的朋友,即便自己真的百年之後,有李英照顧兒子,我也能安心於地下了。這時老人見白潔進來,便問:“兒呀,不在外邊陪伴兄長,來到內宅何事?”

老太太看出兒子臉色不愉快。“孩子,到底有什麼事情?”“娘,兒子為了李英兄長的事啊。”“你哥哥有什麼要緊的事呢?”白潔把兄長要回家探望、借路費的事全都稟明了安人。老太太也是從心裏不願李英走,不過這幾年拋妻別子,遠離鄉井,怎能不讓人家回家探望?老安人對兒子說:“依為娘的主意,早就要讓他回家看望妻子孩兒去啦。娘雖有這心,可娘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怕你兄長多想,仿佛咱們養不起他似的,往外攆人家。現在你哥哥提出來,不是正應當嘛。路費之外我還要送你嫂嫂和侄男侄女一些物件,表表心意。娘立刻準備飯,給你兄長餞行。去吧。”

一夜無事。次日清晨,李英帶好東西、軍刃,白潔直送到關廂。李英說:“賢弟回去吧,聽娘的話,我很快就回來。連你嫂嫂侄子全帶來。”白潔點頭,默默地跟著一直到十裏之外。李英伸手相搭:“兄弟,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不必再送啦。”白潔眼淚圍著眼圈轉,點頭答應。李英上大路,走上好遠,見白潔還在佇立相送。

玉如流下了別離之淚,回到家中稟明母親。吃完飯以後,白潔躺在母親床上睡了,老太太認為孩子幾年來刻苦學藝,可能有些累。到晚上吃完晚飯,回到書房,清晨起來熟練了功夫,吃完早飯,他又睡了。一連三天,老太太心裏著急,這可不成啊,憂悶成病,那還了得!“兒啊,娘也知道,你兄長一走,心裏悶倦,可總睡覺不行呀!吃完早飯,你去外麵活動活動,不能吃飽了就睡!”白潔怕母親著急:“娘啊,孩兒一定出去遛遛。”娘倆吃完了飯,白潔答應著出來,到街門前回手帶上門,便聽見有人嗡聲嗡氣地問:“兄弟你吃飯啦?”白潔回頭兒一看道:“三哥哥,您倒好哇?”這個人三十多歲,五官端正,麵帶忠厚,隻是他的左胳膊又粗又壯,跟小房柁似的,可右膊好像麻秸杆,山核桃那麼細。他姓劉單字名德,排行在三,人稱左胳膊劉三。劉德為人忠厚仗義,隻要街坊鄰居有事,總是跑前跑後地張羅。比方說有人挨餓啦找他,他隻要有就給你解難排憂,哪怕下午他再挨餓,都不在乎!

劉三最好練武,每天清早起五更到大樹林裏來練,就是往大樹上撣這兩隻胳膊。一隻三千下,每天如是,風雨不阻。這左胳膊越撞越粗越有勁,不用說急眼打架,就算是鬧著玩兒,用左胳膊一碰,你就得出去一溜滾兒。可這右胳膊越撞越乏力,肌肉萎縮,像麻秸杆兒,隻要碰一下,痛徹肺腑。白潔遛早彎,出城經常碰上左胳膊劉三。劉三剛出家門看見白潔穿著白綢子褲褂,寶藍綢子大褂,漆黑刷亮的鬆三把兒一條大辮子,真夠俊的。“三哥幹什麼去?”“嗨,這不西關龍王廟開光,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式的、賣藝的,熱鬧極啦,趕廟會掛棚腳的人山人海。說真的,三哥並不貪這個,聽說有一個賣藝的,是個老人兒,功夫好極啦!我去開開眼。咱哥倆搭著伴去西關吧。”

兩個人說說笑笑奔西關了。劉三問:“兄弟,你現在不是跟朋友練了嗎?”

“哥,小弟比從前是強多了。”“有人說咱們這地方沒練武的,還說武聖人沒從咱這地方走過。我叫他嚐嚐哥哥我左胳膊的厲害,我聽說他練的槍法不錯,你跟他比比。”白潔搖頭:“不行,沒跟人家動過手。”“嗨!別粘糊,有三哥哪。”

二人走到廟的東北角兒,這裏圍著水泄不通的一圈子人。“三哥,咱們進不去呀。”“你去跟人家說說,真是個雛兒,連話都不敢說呀!”白潔無法,過來一抱拳:“鄉親們借光借光,我們要到裏邊兒看看,您讓一讓。”

這位一回頭,衝白潔一瞪眼:“想看早點兒來呀,我讓你,誰讓我呀?”這句話把白潔噎得夠嗆。“三哥,人家不讓。”劉三一努嘴:“你起來,跟著走。”說著用左胳膊一撥拉:“閃開!閃開。”好嘛,他的左胳膊真有勁,前邊的人東倒西歪,哥倆擠進來啦。二人這麼一看,場地周圍用長竹凳圈了一個圈兒,北麵有個小竹桌,放著茶壺茶碗,一個小圓笸籮,那是用來放錢的。這個場子是藝人包的,廟會開幾天,他就包幾天。到時人家把茶端來,凳子桌子放好,桌上還放著一個哨碼子。賣藝的大高個兒,黃臉兒,鷹鼻子,花白胡子。白潔一見此人,才惹出一場殺身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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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劍俠圖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一回 避嚴親畏罪走他鄉 入深山窮途遇劍客 第二回 童海川下山初試藝 探雙親風雪入京師 第三回 識好漢五小鬧王府 會英雄老俠探虛實 第四回 赴約會地壇拜老俠 戰賀豹二結一掌仇 第五回 遭奇禍海川打官司 遇釋放限期捕盜賊 第六回 識英雄義結鐵掌李 盜寶賊行刺雍親王 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遠應邀巢父林 第八回 法禪僧踩街顯威風 童海川打擂見神功 第九回 討鏢銀蘇州逢於恒 請南俠廟中遇仇人 第十回 飛龍觀夜趕喬玄齡 北高峰二次杭州擂 第十一回 秋佩雨力戰眾俠客 童海川雙鉞分雙劍 第十二回 雍親王化嫌了爭端 借祝壽夜探清雲寨 第十三回 釋三寇火燒清雲寨 賀美號簪花靈隱寺 第十四回 楊家莊姑舅喜重逢 火神廟父子痛相認 第十五回 司馬良招親三義莊 洪炳南闔家慶團圓 第十六回 老劍客鬆林管閑事 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第十七回 遇捕快白潔遭奇冤 逞英雄陸滾喪功房 第十八回 喪良心行刺神槍李 捉淫賊奮勇上湖南 第十九回 以怨報德鏢打李英 惡貫滿盈難逃法網 第二十回 清竹塘四寇劫囚車 龍潭鎮於老訪雙俠 第二十一回 戰沅江西俠殺四魚 亂石島東俠敗三鼠 第二十二回 誇海口夜入達摩堂 施絕藝三俠闖五門 第二十三回 破機關智勇數三俠 達摩堂地道走四寇 第二十四回 失信義九寨主喪命 潛水中於老俠擒賊 第二十五回 下請帖邀請眾豪俠 甘家堡幸會甘鳳池 第二十六回 甘家堡真假童林會 小俠客得遇王十古 第二十七回 展家林拜訪展大旺 麒麟山用計捉墨魚 第二十八回 青草坡英雄打猛虎 懶龍溝於恒遇至親 第二十九回 亂中亂雙猛攪重陽 強中強群俠看和尚 第三十回 鐵善寺暗伏十絕計 戰月台雙猛殺四寨 第三十一回 洪玉耳智燒老閻成 西方俠掌打濟源僧 第三十二回 鐵善寺群俠戰濟慈 白玉虎大意丟龍批 第三十三回 小俠客風雪下書信 三勇士夜闖八卦山 第三十四回 老劍客戲耍眾莊主 赴廣東十老請八卦 第三十五回 司馬空八卦山投書 童海川比八步打燈 第三十六回 八卦掌巧打太極圖 望雲亭奮勇拿二小 第三十七回 司徒朗逃往大西洋 田子步窺視玲瓏島 第三十八回 誓同心夜探玲瓏島 逢絕地幸喜遇恩師 第三十九回 四劍客會破玲瓏島 西方俠潛江擒二小 第四十回 蜜蜂嶺傳藝贈寶劍 桑家林大戰司徒朗 第四十一回 康熙帝赦免童海川 鐵木金落腳北京城 第四十二回 鐵木金劫道遇官人 為生存長街賣牛肉 第四十三回 老劍客留箋救清官 童海川夜捉害民賊 第四十四回 慈父心三次饒林寶 豺狼子毒鏢打恩師 第四十五回 尋凶手千裏入京師 收弟子征服鐵羅漢 第四十六回 清真寺海川會篩海 僧道俗三次比神功 第四十七回 北口外丟鏢結義氣 護國寺收徒惹是非 第四十八回 教師府掌打焦秋華 遇強敵拋鉞亮寶劍 第四十九回 鬧鏢局行刺童海川 謁師祖巧遇野飛龍 第五十回 喪良心燕雷打甘虎 丟煙壺童林鬥三俠 第五十一回 除舊歲師徒同獻藝 過新春師兄巧相逢 第五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 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第五十三回 跳寶局威鎮沙雁嶺 三月三齊赴鬆棚會 第五十四回 鐵羅漢台上勝十傑 童海川惡鬥野飛龍 第五十五回 童海川掌震燕子坡 西方俠巧奪蛇骨鞭 第五十六回 眾群俠會戰燕雲風 老劍客親臨梅花圈 第五十七回 分雙劍驚走燕雲風 保欽差查辦蓬萊島 第五十八回 清苑縣馬俊單行刺 風雲莊義結鄧九公 第五十九回 夏九齡荒寺遭毒手 病太歲府衙顯奇能 第六十回 訪賊人巧遇陳道常 三皇觀搭救夏九齡 第六十一回 小豪傑九趕陳道常 大魔莊巧遇親娘舅 第六十二回 石寶奎掌震三尺鬼 夏九齡招親石家鎮 第六十三回 小白猿石府學絕技 念舊義奮勇覓金牌 第六十四回 報父仇王環施英勇 劈楊山鏢打段世寶 第六十五回 年欽差夜審梁妙興 七星山三俠討金牌 第六十六回 童海川鬥膽闖三關 小白猿如願捉董玉 第六十七回 小白猿夜進七星山 遭凶險得遇愛賢女 第六十八回 愛賢女釋嫌許終身 司馬良遇險轉心亭 第六十九回 蓮花觀弟兄巧相逢 西風寺尋找擺亭人 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戰秋禪 慧斌僧學藝山神廟 第七十一回 童海川月下會三俠 駱駝嶺智誆趙小喬 第七十二回 駱駝嶺巧得赤金牌 碧霞僧行道黃土坡 第七十三回 莽和尚大鬧盤石島 花子羽搭救碧霞僧 第七十四回 見金牌真假難分辨 遇王環火焚轉心亭 第七十五回 童海川雙鉞敗三寇 西方俠鐵掌打五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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