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劍俠圖 作者:常傑淼年代:清末民初649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五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 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上回書說到年羹堯出世,他本是高僧寶如和尚顧啟顧肯堂東山老先生的高足,顧肯堂拜江西省貴溪縣臥虎山的尚道明、何道源為師兄學的武藝,尚、何二仙長跟和尚學的文學。王爺聽完鼓掌大笑:“亮公啊,你和海川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哪!哈哈哈,你老師的師兄,就是海川的兩位授業恩師啊!你們是師兄弟。這不是該著的事嗎!“哎喲!是啊!海川,咱們哥兒倆比王爺近。”王爺一聽忙道:“等等,還是海川跟我近,你別往你那邊強拉。”王爺痛快,“海川,見過你的師兄!”海川趕緊躬身施禮,趴地下磕頭。沒想到海川跟年大人又攀上了師兄弟。

這幾天來,有時候王爺跟海川在一塊兒,有時候海川教徒弟,有的時候帶著徒弟們上大柵欄雙龍鏢局跟眾位師長見麵。正月裏的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初十前後。這天海川在自己的家裏,大管家何吉來叫了,原來年羹堯在這兒,爺兒仨一塊兒喝茶、吃飯、說點兒閑話,越說越投脾氣。“老年,海川,今兒都初十啦,眼下就燈節啦,你說咱們哪天逛逛燈去呀?”年大人一想,說:“這麼辦吧,讓海川說,他說哪天好咱們就哪天。”“王爺,您瞧我來北京也好幾年啦,經過好幾個燈節了,可還不知道燈節一共有幾天?”

王爺告訴海川:“咱北京的燈節是三天,十四、十五、十六。十五是正日子。”

“那樣好,咱們就十五到燈市口逛逛燈。”“老年你聽見沒有,到那天你早點兒來,到我這兒吃晚飯,咱們一塊兒走。”年大人說:“好吧。”說著,年羹堯告辭走了。

轉眼之間就到了十五,眾人隨著王爺不騎馬、不坐轎,遛遛達達地走,把兩府的官銜燈全都掌出去了。年福的四盞官銜燈都是鐵絲兒擰的氣死風燈,多大的風也刮不滅。上頭有紅字:“禮部侍郎年府”,朱紅油漆的籠頭杠兒挑起來。雍親王府的四盞官銜燈在前頭,比年府的燈就高得多,大得多了,也是朱紅油漆,不過是綠頭的籠頭杠兒挑起來,上麵寫著:“雍親王府”。

王爺當然穿一身皮衣服,天寒地凍,正月十五還是正冷的時候。年大人也是一樣,雖說是便服,但都穿得比較暖和。海川可就不然了,依然是土黃布褲子粗藍布大褂兒,煞絨繩,搬尖兒靴鞋,白襪子。因為成名的俠義都有寒暑不侵的真功夫,多冷也不冷,多熱也不熱。腰裏圍著落葉秋風掃寶刃。爺兒幾個由打府裏出來,出王府大門往西一拐,等到了富貴巷西口,往南這麼一瞧,直奔北新橋,喝!都是過街的焰花呀。兩邊對著放,當間兒一條火胡同似的。人已經擠不動了,綠女紅男,人山人海,萬頭攢動。不過王爺跟年大人他們這兒就比較好走一點兒。看見官銜燈了,不用趕,老百姓自動地就閃開。

趕到了北新橋往燈市口這麼一看呀,就好像正南方一條火龍宮。真是火樹銀花,鞭炮震耳,熱鬧非常!兩旁邊的鋪戶叫買叫賣,懸燈結彩。一輪明月高掛天空,星鬥之光為之而奪,因為城裏頭燈火通明,月亮的光華都小下來啦。兩邊兒鋪麵房懸燈掛著許多謎語,叫“打燈虎”。也有用燈籠打燈虎的,也有用字條打燈虎的,各種都有。門口外頭放著大八仙桌,擱著一份兒一份兒的元宵。這是怎麼回事?”打燈虎”給彩頭,隻要您打中了,就送給您一份元宵。本櫃上的老人兒在一旁看著打燈虎。海川一瞧,這藥鋪的門口貼著這麼一條燈虎兒:“亞”,旁邊寫著一行小字:“打俗語一名,猜中者贈元宵二斤”。王爺跟年大人是打得上來的,海川不行,海川得琢磨琢磨。

這時,由打人群裏頭出來一個小孩,也就在十二三歲,帶著緞帽墊兒,穿著一身棉褲棉襖,由下人陪著就進來了。這小孩站在老頭兒的跟前說:“老師傅,您這‘亞’字,掃俗語一句,我猜了兩個,可不知道哪個對?”大家夥兒一瞧,這個小孩挺聰明。這位老先生就問了:“嗯,學生,你猜什麼呢?”

“一個就添個‘口’字,叫‘有口難言’,再一個就是‘惡心不善’,‘亞’字底下擱一‘心’字,不就成了‘惡’了?就這麼兩句俗語。”這老先生點了點頭:“學生,你這第二個謎打上了,就是‘惡心不善’。行,回家煮元宵吃去吧。”把這份彩頭就拿過來了。

又走到一個買賣鋪戶門前,那兒也有謎語,海川一瞧有這麼一條兒,門口格子上掛著一個小孩兒玩的唱戲的假臉兒,旁邊還有兩吊錢,也是打俗語一句。猜中者不但這兩吊錢歸你,還給你二斤元宵。大家夥也都在猜。海川也想:這是怎麼回事呢?這時候,一位穿著羊羔兒皮襖,係著青褡包,帶著老氈帽,穿著老氈疙瘩,邁步進來了,說道:“掌櫃的,這條兒謎語我揭了。”

“噢,好啊!爺台,祝您年節快樂。您來吧,揭這個吧。”這人到這兒一伸手,把這兩吊錢摘下來,轉身就走。走到人群這兒一回頭:“老師傅,我打上來了吧?”老頭兒樂了:“哈哈,這元宵也歸您。”他把這兩吊錢拿了,元宵也拿了,分人群走出去了。大家夥就問啦:“嘿!老頭,他怎麼打上了?到這兒把錢拿走了,您還給他元宵。您給揭一揭,這個叫什麼?”老先生笑著說:“諸位,您瞧這兒有錢,還有假臉,這句俗語叫‘要錢不要臉’,他把錢拿走了,把臉擱在這兒了,不正對了嗎。”大家夥這樂呀,連王爺都樂了:“好!這個謎語編得好。”

再往前,又碰見打燈虎的了。這兒上頭紅紙寫著黑字:“鐵打一隻船,金子兩鑲邊,一腳踢碎了,還須用線連。打四個地名。”有一個文墨人兒說:“老先生,這個燈虎兒要打上來,有什麼彩頭哇?”“您瞧見沒有,四斤元宵,兩吊錢。元宵您回家一家子煮著吃去,兩吊錢您打點酒買點兒菜,回家喝二兩。這個不好打。”“這個我打上來了。”“您當著大家夥說說吧,對了,您就把彩頭兒拿走。”這位說:“好吧。我打這頭一句‘鐵打一隻船’是陳州,‘金子兩鑲邊’是貴州,‘一腳踢碎了’是蘇州,‘還須用線連’是杭州。不知道對不對?”“您打對了!”把元宵和錢全拿走了。海川還納悶兒呢,這位打得很脆呀。後來自己這麼一想:噢!對了,“鐵打一隻船”,船就是舟,那還不沉嗎。“金子兩鑲邊”,拿黃金把兩旁邊鑲起邊兒來,那可不是貴重嗎?值錢哪貴州!“一腳踢碎了”,把這船給踢碎,不就“酥”了嗎,蘇州哇!“還須用線連”,拿這針一縫這不是“杭州”嗎,高!年大人陪著王爺指指點點,說說笑笑,擁擁擠擠,可由打北新橋走十條,奔錢糧胡同口,過東四牌樓,奔燈市口來了。越走越近,很快就進入燈市口了,爺兒幾個正在那逛燈呢,猛然間,燈市口一陣大亂,“嘩——”就像開了鍋一樣,人群波開浪裂。就聽有人喊:“不得了啦,有人拖人哪!這人膽兒可不小哇!聽說是皇上的孫子搶人哪!”又有一個老太太的聲音:“救命啊!”

還有人喝喊著:“打、打、打!”年大人聽了就一怔,王爺聽完了把臉沉下來了。正月十五逛燈,天子與民同樂,大家夥兒正在高興的時候,繁華之地,怎麼有皇孫搶人哪!王爺忙說:“海川,快過去瞧瞧,不管他是誰,把他給我抓來!”王爺說了話了,海川敢管了。英雄馬上分人群往前走,老百姓四散奔逃,海川擠到現場。抬頭一瞧,海川可是一愣。一匹白馬鞍,嚼環鮮明,馬上坐著一位公子阿哥爺,迎頂鑲著一粒明珠,身上穿著紫色宮綢皮袍,外罩火紅緞子的鬥篷。看年紀也不過二十來歲,手下有二十幾個惡奴,都是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纏頭。每人身上別著一根檀木斧把,搶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姑娘。這個老太太撒野打潑地喊:“救命噢!搶我的女兒啦!”一個惡奴過來照著老太太胸口就是一腳:“這是你們家的造化,不識抬舉。搶你們閨女算什麼!”海川一想:真有這事!千人瞧萬人看,隨便搶人家婦女。海川不由得勃然大怒,不用說王爺有話,沒話我也得管哪!海川墊步擰腰,“燕子三抄水”,飛身形過來,來到馬前伸手一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與民同樂,你們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擅搶良家婦女!”旁邊有人說:“這老鄉,你逛燈就逛唄,見著這事躲遠著點兒,你管這事幹嗎?”旁邊又有人搭茬道:“二哥,您甭說,今兒這場事,這老太太家裏有德性,碰見這位敢管,換個主兒,真沒人敢問!”“喲喝!你認得他?”“多新鮮哪,我憑什麼不認得他呀。不認得他咱們就敢說話了嗎!”“哎喲喝!那麼他是誰呀?”“你們聽著吧,別人能管嗎?這位是北城根兒雍親王府的教習,鎮八方紫麵昆侖俠童林童海川!”把旁邊這位嚇了一哆嗦:“怎麼著?童教師?大名鼎鼎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就是他?”“對啦!別人誰敢管?!”

海川真把這位阿哥給攔住了。他是九皇子九貝勒爺的兒子,阿哥弘濤。

這位阿哥仗著他父親的勢力,仗著是皇親,在北京城裏做盡了壞事,沒人敢惹他!今天他帶著惡奴到這兒來,也是為了尋歡作樂。他手下有四位教師爺,一位教師爺叫土蜘蛛何立,很有本事,一位教師爺叫神拳無雙趙有來,一位叫鐵頭李四,最厲害的叫賽燕青周蘭。這賽燕青周蘭也是江洋大盜,通過趙有來把他介紹到九貝勒府,在九貝勒府當了教師爺。他是少林弟子,有很好的功夫。

沒想到這次童海川要管這閑事。阿哥弘濤勃然大怒:“什麼人!鄉下人竟敢管閑事!來呀,給我把他打死!”阿哥爺傳下命令,土蜘蛛何立可就過來了。大胖子小短脖子小腦瓜兒,晃晃悠悠往前走,一撇嘴兒:“嘿!鄉下人,放著燈不逛怎麼多管閑事呀?你知道這是誰嗎?這是九貝勒爺府的阿哥爺弘濤。別說搶一個大姑娘,搶十個八個的,那是他們被搶家的造化,你在這兒擋什麼橫兒呀?!”童林這麼一聽,真是皇子府裏的皇孫,哎呀,那我也得管哪!身為俠客不能見義勇為,瞧見這種不平之事不能說一說公理,那算什麼英雄?這時,海川一壯英雄膽,說道:“不管你是誰,搶人犯法,把姑娘放下!”“你打聽打聽,你家教師爺叫土蜘蛛何立,我要你的命!”說完往前這麼一趕步,左手一晃麵門,問心一掌。海川一叼他的腕子,伸左手一托他的二膀子,左手往起一抬,右手往下一按,“嗄叭”一聲,海川就把這土蜘蛛胳膊給掰折了。弘濤一瞧,“啊!真把我的教師爺胳膊給掰折了!”

老百姓可就更亂了。正這個時候,由打阿哥弘濤旁邊“噌”地又躥過來一位,一晃腦袋說道:“打聽打聽我鐵頭李四是什麼人物?你敢攔阻我家阿哥爺搶人,我要你的命!”舉雙拳泰山壓頂“嗡”地一下就下來了。海川一撤右步,伸左手往下一壓,一抬右手,說:“你叫鐵頭李四,我試試你這腦袋有多大勁兒!”說完照著腦門子上“啪”一掌“卟!”這口血就噴出來了。“甭說你這腦袋,鐵背羅漢法禪僧那腦袋多棒啊,一巴掌我都讓他吐了血!”兩位教師都受傷了。神拳無雙趙有來墊步擰腰過來用手點指:“你這鄉下人真乃大膽!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邊拔牙,認識你家教師爺神拳無雙趙有來嗎?”

往前一搶步,左手一晃麵門,右手一攥拳,單風灌耳。海川上右一滑步,褪頭一躲,立右手一叼他的二膀子,就這麼一擰他,一伸左手“啪”,拿左胳膊往下一插,一掌把趙有來的右膀子給砸折了!阿哥弘濤可就急了,氣呼呼地大喊道:“給我上!”二十幾個惡奴就“呼啦啦”往上衝。三位教師爺全都傷了,他能不急嗎?

惡奴們各自把檀木斧把抽出來:“你這鄉下人是找死,我們二十幾個小夥子每人一條檀木斧把,一個人給你一下就二十多下,把你砸死!你敢管這個閑事?你問問北京城誰敢惹我們呀?!”海川一瞧,一窩子狗全上來了。

您別看他們人多,這些人在海川眼睛裏,什麼都不是,這都是馬勺蒼蠅混飯吃的主兒。英雄就使了一手兒金剛八式掌的“虎抱龍拿”,又猛又狠,“嘩”地一下子,惡奴們的斧把掄起來往下蓋,海川就這麼一矮身,一個旋風腳,“啪啪啪”,就踢趴下四五個,反崩一拳,“叭叭叭”,打得這些人鼻腫眼青,王八吃西瓜,連滾帶爬,落花流水。正在這個時候,馬後頭有人高聲喝喊:“什麼人?竟敢攔阻阿哥爺搶人,你真乃大膽!認識九貝勒府的教習賽燕青周蘭嗎?”其實周蘭和海川是同等的人物。不過,從兩人所處的環境,依仗的勢力和他本人的為人都大不一樣。九貝勒爺允祖雖是皇子,但他卻隻是個貝勒。雍親王就不然了,他是封了親王的,貝勒封了親王就不一樣了。

二者說周蘭不是好人,海川是正人君子。周蘭不是俠客,海川是鼎鼎大名的童俠客。這怎麼能一樣呢?

海川一瞧周蘭,三十多,黃白淨臉,穿一身青,腰裏煞著青褡包夾褲,外頭套著皮套褲,搬尖靴鞋,白襪子。墊步擰腰過來,左手攥拳在先,右手攥拳在後,四平的架子一站:“我叫周蘭!”海川說:“你是武林的敗類!你空有一身的武功,助紂為虐,不用於正途!今天要管教管教你!”周蘭一聽撇嘴:“你也配!鄉下人,休走看拳!”左手拳“唰”一變掌,一個引手上腳踏中宮,右手拳以掌下往前發,直奔海川的胸口。海川用左手掌的後溪穴就這麼一捋,一斜身右手就插到了。周蘭往下一矮身,兩個人插招換式就打在一處。海川一瞧,心說:你的能耐也就這樣了。你幫著皇子府內的皇孫胡作非為,擅搶良家婦女,你不能主持正義,這個武藝算白學,你是武林之中的敗類,這樣我就要把你廢嘍!賽燕青周蘭往前一趕步,左手一晃麵門,問心一掌。海川雙手一挽,分他的腕子,進步曲腿。好麼!飛踹在賽燕青周蘭的右腳腳趾頭上,“啪!”這腳後跟一蹬,搬尖靴鞋全開了綻了。“哎呀——!”賽燕青周蘭一聲慘叫,底下的惡奴就給嚇跑啦。阿哥弘濤用馬鞭子點指:“好你個鄉下人,傷了我四家教師!家住哪裏,姓甚名誰,通上你的名來!”“哈哈哈,阿哥弘濤,好大膽量!沒有點兒來曆,在北京城也不敢管你。問某家,北城根雍親王府的教師爺,鎮八方紫麵昆侖俠,我叫童林!”

海川一通名姓,燈市口的老百姓亞如波開浪裂,“嘩——”阿哥弘濤險些把馬鞭子扔掉。他知道這是四伯父府裏的教習,皇爺爺都知道他。阿哥弘濤嚇得把人家姑娘、老太太放在那兒不敢搶了,“呼啦啦”分開人群,催馬就跑。

這老太太哭著喊著過來:“哎呀!這位爺爺,我們給您磕頭啦!教師爺呀,晚一點兒我們娘兒倆的命就沒啦!”海川一瞧姑娘,眼淚汪汪嚇壞了。

她也就在十七八歲,長得確實好看。海川伸手把老太太攙起來問:“你們是母女啊?別害怕,別害怕。”“哎呀!這位教師爺、俠客爺,不是您小女子也活不了哇!”“不要往心裏去,這不算什麼。你們娘兒倆在哪兒住啊?”

“我們母女就住在附近第三個門。”“噢!你們的家離這兒很近,驢駒胡同路北。攙起你母親來,我送你們回家。”母女二人千恩萬謝。姑娘攙著母親,由打這兒一直從人群裏頭穿過去。海川把她們母女倆送至驢駒胡同到了第三個門。姑娘說:“您看!恩人哪,這就是我們的家,請您進去吧,我們家裏頭寒苦。”“姑娘,不要客氣!”看著娘兒倆進了院,把門關好,瞧著沒有人跟著。若有人跟著,那海川就得過去問問,怕皇孫還派人監視,跟到人姑娘的家,等我童林走了以後,他們還可以搶。這樣海川出了驢駒胡同口,去找王爺。可是,王爺跟年大人都不在了。海川想:也許他們已經分手各自回府了。我也回府吧,這樣就奔了北城根。

來到雍親王府奔裏走,王爺早回來了。海川進來問:“年大人呢?”“他回家啦。到底什麼人搶人?”海川一想:這不太好說。“得啦,事情過去啦,我把人家娘兒倆給救下來,這事情就完了。”王爺心裏頭明鏡似的:“海川,你告訴我,不要緊!不管他是誰,你也應當告訴我。”“據說好像是九貝勒府的阿哥弘濤搶人。我把他們的教師爺都給打了。”“海川,因為是我九弟的孩子,我的侄子,你就不敢說嗎?!”王爺喚何吉:“吉兒,把楊師爺請來!”王爺有個師爺,就是私人秘書。這人姓楊叫楊有芝,很好的學問。海川在王府裏呆著,跟楊師爺學了不少東西。時間不大,楊師爺到了:“唔呀,王爺,有什麼事吩咐?”“你寫個折本,奏明我的皇額瑪:九皇子縱子行凶,光天化日之下在燈市口擅搶良家婦女。他手下有教師爺某某,某某人,助紂為虐。把這寫清楚了,明天一清早讓何吉交到奏事處去。”“好吧!”楊師爺把折子寫好了,讓王爺看了看,又用了王爺的堂號私印。然後交給何吉,準備送往奏事處。事情可就過去了。爺兒倆說了會兒閑話,王爺休息。海川回府,跟徒弟們一塊兒練功,到時候大家夥兒都休息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早起來,海川吃點東西正要奔王爺府來,底下人進來了:“俠客爺,外頭來了一個人,打算拜望拜望您。”“噢!這人多大歲數?”“有五十多歲。”“噢,有請!”海川跟著往外來,等來到門口一瞧:個兒不高,身上穿著夾褲夾襖,外穿老羊皮的皮套褲,皮坎肩兒,腰裏煞著青褡包,腳底下牛皮靴子,頭上戴著卷沿兒大氈帽。由於口外的風硬,吹得兩個顴骨裏黑黑的,黃白淨子挺精神,兩道濃眉,一雙虎目閃閃奪神,鼻直口正,一對元寶耳,頷下的胡須有幾根白的。“俠客爺!”這個人過來就要行禮。海川伸手相攙:“老英雄,初次見麵,我可不敢當,請進來吧。”“好好好!跟您借光坐。”這樣,海川把他帶到客廳,讓底下人獻上茶來。這位老英雄坐下了。老英雄把卷沿兒大氈帽摘下來,海川這麼一瞧:喝!鋥明瓦亮的一個大禿子,一根頭發沒有。海川問:“老朋友,我跟您素不相識,怎麼一旦之間來到寒舍,一定有事吧?”“啊!”這老頭兒一抱拳:“俠客爺,昨天您在燈市口行俠仗義,不避權貴救了我的姐姐跟我的外甥女兒,我特地前來道謝。”“哎呀!老英雄,這麼點兒小事,何足掛齒。老英雄,我看您到我府門口,兩隻眼睛往四處尋查,您八成有案吧?!”“俠客爺好眼力,我在北京有人命案。”“不要緊,您在我這兒犯不了案。請問老人家貴姓高名?”

老人躬身施禮,備敘前情。

這個人姓武,叫武雲飛,師父給起的外號叫“虯首龍”,就因為他腦袋上一根頭發沒有。家境貧寒,父母都死了,是永定門裏的人。永定門裏二條胡同住著一家姓張的,就是海川救的這個老太太的父親,名字叫張善張佬兒,是買豆腐的。這個老頭兒就是武雲飛的親娘舅。由於父母都沒有了,雲飛就跟著舅舅在一塊兒,幫著賣豆腐。武雲飛跟表姐歲數差一點,表姐生日比雲飛稍大。這樣一家人饑一頓,飽一頓,起五更睡半夜的,也實非容易。因為家境太窮,有一次武雲飛腦袋上長禿瘡治不起,就落了這麼一個大禿子,所以一家老小都管他叫禿子。武雲飛天生好玩,沒事了,五冬六夏他就跑到永定門城牆的外邊,跟一幫孩子爬城牆。武雲飛爬城牆可爬得快著呢,由打外邊扒著磚縫兒,一會兒就爬上去,誰也爬不過他。天都大黑了,人家都被父母喊回家去不爬了,武雲飛還爬呢。誰找他呀?他舅也沒那工夫,見麵也不過是罵幾句就完。

有一次爬城牆玩,都爬到城牆半截兒上了,突然間打上邊下來一口粘痰,“啪”,正吐在武雲飛的禿腦門上,武雲飛一害怕,險些沒扒住。如果腦袋瓜朝下一看,掉下去非摔死不成!這孩子氣大啦,他翻起眼睛一看:上邊垛口堆兒上坐著個人,這粘痰就是他吐的。武雲飛緊爬幾下上去了。武雲飛一瞧:這人也就在四十上下歲,三縷墨髯,赤紅臉兒酒糟鼻子,那鼻子特別紅,兩道濃濃的眉,一雙虎目放光,鼻直口闊,大耳相襯。剪子股兒的小辮兒垂於腦後,一身藍,煞絨繩,福字履鞋白襪子。雲飛一瞪眼:“嘿!老頭兒。”

“哈哈,小孩兒!”“我這腦門子是痰桶嗎?”“天黑了,眼睛花啦,我拿你這腦門兒當痰桶啦。”“有拿人腦袋當痰桶的嗎?幸虧我爬慣了城牆,我要一害怕一閃手,掉下去還不得摔死?!”“你真要往下掉,老頭兒也抓得住你。一長腰下來,比你快得多。抓住你,你也死不了。”“要這麼說,好像是我的不對?”“可不是你的不對嗎,不過這倒沒什麼。”雲飛拿手抹了抹這口粘痰,往自己的破衣服上蹭,他要走。老頭攔住了:“我問問你,別的孩子都不爬了,怎麼你還爬呀?”“人家有爹有娘有人疼,我沒爹沒娘誰管我呀!”“那麼你怎麼活著?”“我跟著二條胡同我舅舅張善張佬兒賣豆腐,饑一頓飽一頓,反正就這麼幾口人。除了我表姐就是我舅舅、我舅媽,算我一家四口人。”“噢,你應當學點本事,將來幫著你舅父、舅母改換門庭。”雲飛翻了翻眼睛道:“您看您說得容易。我,我練什麼本事?認字?家裏請不起先生,也上不起私塾。練武?誰那麼缺心眼兒教我這窮人家的孩子?”“哈哈,你說的對。你看我這人就缺心眼兒。”“怎麼回事?”“我就惦著教教你。”“得了!您教我什麼呢?我給您拿不起錢,甭說沒錢請您吃飯,連住都沒有地方。”“住我自己找,飯我自己吃。”“那我也不能學,我還得幫我舅父、舅母做買賣呢。”“不耽誤你幫著做買賣,背著你舅父、舅母學能耐。我非教你不成!”武雲飛一聽,心說:還有這事兒呢,我不學他非要教。“那麼您會什麼?”“你就看這手兒!”就看這老頭兒一長腰,“唰!”蹦起老高,打了個旋風腳,然後腳紮實地。“你瞧這手兒怎麼樣?”

“這手倒挺好,我願意跟您學。”“來吧,給我磕個頭。”“買不起香。”

“就這兒磕就行了。”“行行行。師父在上,弟子武雲飛在下。”“孩子,你把我領到你家後院去。每天晚上沒有事了,你們家收工了,我來,人不知鬼不覺,咱們就在後院練。等到你會躥會蹦能走了,然後你到師父那兒去練。”

“師父,您在哪兒住啊?”“我在下窪子陶然亭住。”“好吧!”武雲飛行完禮以後,同著這位老頭來到自己二條胡同家門口,轉到後院,一指破柵欄牆外頭說:“您瞧,要練就在這兒。”“行了,咱們風雨無阻,我什麼時候來,你得什麼時候在這兒等著我。”“這個您放心!”老人家蹦進院子裏,看了看,然後打發武雲飛回家了。

打這天起,每天老人來,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都來,真是風雨無阻。

給武雲飛盤腰窩腿站架子,教給他小巧之藝,拳腳、軍刃一齊學。一晃就是三年,武雲飛也有十四五歲了,腦子也開化了,他可就奔了陶然亭。每天晚上刻苦學藝,從不間斷。這也沒有妨礙他幫助舅父幹活,而是幹得更多了。

除去幹活,就刻苦練功。

光陰荏苒,日月如流。轉眼間就十二年,武雲飛二十好幾了,個也高了,禿腦袋更亮了。他使一口單刀,會打十二隻鐵蓮子,上打飛禽下打走獸,夜晚之間打香火,百發百中。這天老師跟他說:“雲飛呀!”“師父。”“哈哈,我看咱爺兒倆感情不錯,一晃十幾年了。我到北京指望逛一逛,沒想到發現了你,我瞧你這孩子有點兒出息,把能耐教給你。我給你個外號叫‘虯首龍’武雲飛。‘虯首龍’的意思就是禿腦袋。”“行啊,師父您給我起什麼,我就叫什麼。”“好極了!這兒有個小包袱,一口單刀,十二隻鐵蓮子,另外有散碎銀兩十兩,給你做個零花兒,我知道你家裏窮。”“對了,不瞞您說,家裏不但窮,而且我表姐要出門子了,嫁到驢駒胡同西口路北第三個門。表姐夫是個讀書人,還可以。表姐很快就要出閣了,家裏去一口人,剩下我們三口兒。舅舅、舅媽一天比一天老。師父,您給孩子我這些東西,您要幹什麼呢?”老人家一笑:“我要回家。”“哎喲,師父,弟子還不知道您姓什麼,叫什麼呢?”我現在告訴你:“師父我家住在山東泰安州於家坡。我姓於名庭字子玉,人稱醉仙翁。”就起根由頭說了一遍。

原來於家坡有五老,這五老可隻有兩頭兒是親兄弟,當中這幾位姓的不是“於”,五老大爺就是這個老頭。因為他一生就好喝酒,所以火燒中宮,鼻子都喝成酒糟的了。他的二弟叫九疑翁餘讓,這個“餘”是伍餘元卜的餘。

三爺叫“鏡湖翁”虞湘,虞萬支柯的虞。四爺叫白雲翁俞謙俞伯陶,是俞任袁柳的俞。五爺是幹勾於,於富於鬆林。跟大哥於庭是親哥兒倆。哥五個中能為最好的可數這俞謙俞伯陶了。這五個人是把兄弟,人稱泰安州的五老,功夫可都了不起。這一次,於大爺上北京是來逛逛京城,天子腳下永定門巧遇武雲飛,結果把能耐教給武雲飛了。

師父把自己的情況跟雲飛說明之後,爺兒倆灑淚分別。於大爺走後,武雲飛隻能把師父給的銀子、刀、鐵蓮子,用一個鑲牛皮的口袋盛著,蔫蔫地帶回家去了。等幫著舅父、舅母把表姐的事情辦完了,武雲飛可就開始認真地練功了,每天都要練。老頭張善就納悶兒,這個孩子一天到晚的怎麼老練呢?我瞧他身子骨兒跟一般人也不一樣呀。有一次,武雲飛出去了,老兩口子一檢查武雲飛的行李,發現了刀跟鐵蓮子,還有銀子。“哎呀!這個孩子一定不學好,勾結江洋大盜,這是斷道劫得的錢哪!我們二老雖然窮,君子安貧,我們賣豆腐錢來得正道。”老頭子直生氣,等武雲飛回來,張善喊:“跪下!”武雲飛嚇了一跳,趕忙跪下:“舅舅您怎麼啦?”“怎麼了?哼!我打你。”雲飛忙追問:“舅舅,孩兒我怎麼了?!”“我問問你,你這刀哪兒來的?鐵疙瘩哪兒來的?你那銀子又是哪兒來的?你給我說實話。”“舅舅,……”武雲飛沒法子。就把十二歲上爬城牆巧遇老恩師,後院練藝,最後陶然亭又練藝十二年,練就了一身好功夫。接著又說:“一口單刀、十二隻鐵蓮子,還有錢都是師父給的。師父還給我起個外號叫虯首龍。我有一身的功夫,您不信瞧著!”說完,一拔腰“噌”地上房了。“下來!那不成大飛賊了。”“這是師父教的。”“你師父也是飛賊!不管怎麼說,學了能耐也要走正道。”其實,老兩口子倒很高興。舅父說:“你姐姐也出閣了,家裏就剩你了。孩子,要好好地支應門戶。”雲飛應允。

五月節,舅母把雲飛叫過去:“你都二十好幾了,你看,過節了,怎麼著也得讓你今個兒歇一天。我這兒有兩吊錢您拿著,你自己也有錢,願意帶著就帶著,你可以逛逛廟去,願意逛哪兒就逛哪兒,我不管。你去吧!”雲飛一想舅母既然這麼說,好吧,自己帶倆錢,穿著長衫,換了一件幹淨衣服。

嘿!光頭不戴帽子,晃著禿腦袋。雲飛打家裏出來,從永定門天橋,走前門五牌樓,隆福寺很熱鬧,做買做賣的很多。雲飛東張張西望望,行無定所,這叫瞎逛。頭層殿、二層殿、到三層殿的院兒裏頭,前頭有這麼一個月台,周圍都是條石,四五丈見方,當中用小鐵鍬把這塊土地兒完全都翻出來了,十分暄騰。北麵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茶壺、茶碗兒和錢盤。周圍放著幾條“紮腳子”板凳,這板凳上頭放著駱駝毛繩兒,擱著幾身褡褳,周圍站著些人。雲飛一瞧這是個跤場兒呀,在板凳上坐著幾個大個兒和小個兒,大的膀大腰圓,小的瘦小枯幹,挺精神。一個大個兒站起來,把衣服脫了,穿上褡褳,係上駱駝毛繩兒。一個年輕瘦小枯幹的也把褡褳換好了,辮子盤起來,也穿上刀螂肚的靴子,兩個人可就下了場子了。也甭管是活跤死跤,反正看的人是很多很多。兩個人專講究使絆兒,大絆兒三千六,小絆兒賽牛毛。摔跤、練武雖然不是一個行當,但道理是一個,你要用這個絆兒摔人家,人家就能因勢利導借著你這個絆兒用那個絆兒來摔你。相反你也可以利用他的絆兒來摔對方。摔跤講究蹦、拱、踹、豁、倒、爬、拿、裏、刁、勾。有這麼句話:長怕拿腰短怕薅,胖子摔跤怕轉悠。轉悠三圈兒他喘啦,你再摔他那就省勁啦。

武雲飛瞧著瞧著,大個兒跟小個兒碴上了。幾下一轉悠,大個兒一伸手把小個兒就給抓住了。“唰”地一下他惦著把這小個兒給扔出去,沒想到小個兒這麼一盤,盤上了,大個兒把他扔不出去了。小個兒掄著大個兒轉悠,三圈過了,大個兒直喘。這時候,大個兒手一發軟,小個兒的往下這麼一站,伸右腳就是一個別子,“啪”,把大個兒摔了一個大跟頭。大家夥兒喊好給錢。武爺不給錢,一晃禿腦袋,他死氣白賴喊:“好嘿!小個兒把大個兒給摔了。哈哈哈!大個兒是水梢沒梁,飯桶!”本來摔跤這個東西很難說,你說你身大力不虧,不見得能把小個兒摔了。你別看個兒小,不見得摔不過大個兒。大個兒叫小個兒摔了,眾目睽睽之下,他心裏就有點不痛快。武爺一晃禿腦袋,在旁邊這麼一嚷嚷:“大個兒飯桶!”這大個兒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站起來衝著武爺一指:“朋友,你看我是飯桶啊?”“啊!不錯您哪,哈哈哈。您有點兒像飯桶,怎麼著您哪?”武爺一梗脖子一晃禿腦袋,不含糊。大個兒一招手:“看來你是行家老師父。”武爺一撇嘴:“不敢當!多少明白點兒。”“請上來咱們二人摔一跤。”“行啊您哪,沒關係!”

武爺一拔腰上來了,往場子裏頭一站:“怎麼摔?您說話吧。”大個兒一指:“那有褡褳,您穿上褡褳,摔倒人白摔。”“好哇,還有這麼一說呢。

來吧!”武雲飛不脫衣服,穿著大褂兒,伸手拿過褡褳也穿上了,您說這叫什麼事兒?!說坎肩兒不是坎肩,說馬褂兒不是馬褂兒,這寒磣呀!連看熱鬧的都嫌,說這位真不怕丟人。武雲飛拿駱駝毛繩兒這麼一係,係好了,一晃禿腦袋往這兒一站:“朋友,穿上褡褳摔死白摔,哈哈哈!來吧,咱們二位過過汗兒吧。”這大個兒拿手往嘴上這兒一送,這叫燜燜指甲,別掰了。

隻見大個兒腳踩黃瓜架,一晃身就過來了:“朋友,好哇!咱們倆來一下子。”

這大個兒想什麼呢?小子就衝你這相兒,你也不會摔跤。我給你來個脆的,我上步一奪你的偏門子,伸右手一捅你的小肚子,給你來個大背胯倒口袋,摔不出你蛋黃兒來那你不是雞蛋!大個兒有兩下子,他往前一趕步,伸左手一抓武雲飛的偏門兒。這摔跤跟武術是兩碼事。您看,摔跤是不沾上手無法見跤,你非得抓著對方,對方再抓著你,你能使絆兒,他也能使絆兒。那麼就看誰的手快,誰的絆兒麻利,誰的絆兒有功夫。這武術可不同了,武術是不讓你摸著,摔跤是非摸著不可。武爺一瞧他抓自己來了,上左一滑步,立右手一撥他,“順手牽羊”借勁兒,他往前栽身兒要抓武雲飛的偏門兒,而這時候武爺一閃身,一揪他的二膀子,一立右手,照著大個兒的脖子“啪”就一切。看得出來,您那不是跤絆兒,您這是武術。如果把式真練好了,摔跤的老師父贏不了練把式的。武雲飛這一下,大個兒的樂兒可就大了,“噔噔噔”,往前趕步,腦瓜往下這麼一栽,“啪”地一下,腦袋正栽在石頭幫子上。“啪嚓”一下,萬朵桃花開,腦漿子迸裂,這一下把這大個兒給摔死了!看熱鬧的人可就亂了。武爺往這兒一站說:“哈哈哈,穿著褡褳,摔死白摔!”可是武爺心裏也含糊了,您別看這麼說。人家旁邊過來好幾個人勸說:“朋友,你是摔死白摔,不過到底是摔死人了。你先別動,馬上把地方找來。”

時間不大,地方來了一瞧,問:“這是誰呀?”有人告訴了,說:“這是那雷,鑲藍旗的旗人,住在東西五條胡同,他家裏有媳婦。”立刻派人把那雷的媳婦找來,那雷的媳婦哭三溜,喊三溜,哭天抹淚,懇求官府做主。

可人家跤場的這些師父們都是證明人,說得按跤場規定辦事。地方細問武雲飛:“朋友貴姓啊?”“我姓武叫武雲飛。”“噢,武爺,您跟那雷摔跤來著?”“那沒錯兒,你看看,還穿著褡褳呢!那雷這死鬼跟我提了,穿著褡褳摔死白摔。哈哈,這沒關係,還哪位咱們再來來?你是地方,趕緊把死屍挪挪,我們接茬兒再摔。”地方心說:哪兒有這事兒啊,人命關天還摔哪!

便說:“武爺,不錯,摔跤的穿上褡褳摔死白摔。可是有一樣,你這是用跤絆兒摔死的嗎?”“嗨!什麼叫跤絆兒不跤絆兒啊,誰倒下誰算輸呀!”“那可不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官司你得打。”“打官司,沒關係,反正我穿著褡褳呢。”“對,您哪,到了縣衙門,經過大老爺問問,也隻不過就是罰您個三五吊錢,給死者一出殯。”武爺一想:這個可就容易多了。其實,人家地方蒙他呢:“這官司你得打呀。”“當然我得打!”“好吧。”地方一伸手把脖練兒拿出來了:“先得給您使上點兒國法。”“嘩啦啦”,武爺一瞅,得!鎖上啦。地方派了人看著屍場,然後連跤場人,再從人家看熱鬧的裏頭找出兩個證明人來,還有那雷死鬼的媳婦兒,地方全帶著,由隆福寺可就奔大興縣了。

來到交道口南大興縣衙門,一問:“哪位辦差值班?”大家夥兒一瞧,喝!這帶差事來了。就說:“啊,今天是張頭。”時間不大,班房裏的張海張頭出來了:“哎喲喝!眾位辛苦辛苦。”“張班頭。”“什麼事?”如此這般,隆福寺跤場出了人命了,摔死的是鑲藍旗的旗人,名字叫那雷。這是他媳婦兒,這是本跤場的負責人,這位是摔死人的凶手。就把武雲飛帶進來了:“你摔死的人啊?”“那一點兒不錯!”“好吧。”把手銬腳鐐子拿出來,給武爺三大件兒全帶上了。武雲飛可不在乎啊,他有硬功夫啊。但是他想官司我得打,犯國法受王章嘛。張海張頭兒打這兒往後院來,見到堂役就說:“您給回大人一聲,有一個案子要稟報大人。”堂役來到了書房,跟大人一回稟,大人叫他進來,快壯皂三班人役喝喊堂威,各持鞭排鎖棍,老大人升了大堂:“孫三,隆福寺跤場上如何傷了人命?你從實講來!”“稟大人,下役孫三等知道信兒,到了隆福寺跤場,死者已經咽了氣了。凶手並沒逃走,他身上還穿著褡褳。據他說好像是死者讓他穿上褡褳,說摔死人白摔。

據目睹者說他是用武術摔死的,而不是用跤絆兒摔死的。再說摔跤他也是外行,哪有穿著大褂,上邊又穿褡褳的。”大興縣知縣姓齊名字叫齊光甲,三鼎甲出身,很有才能。你想想在天子腳下一府二縣,沒兩下子是呆不住的。

齊光甲險些樂了,穿著大褂兒再穿褡褳,這真是天下少有!地方的話說完了,師爺、謄錄生把地方的原詞完全都寫好了,讓地方簽了字,這就是原始材料。

把材料放在這兒。“來呀!帶證人。”把幾撥兒證人帶到,人家跤場上的一部分證人說:武雲飛摔死那雷用的不是跤絆兒,而是武術。旁邊的證明也這樣說。大人讓他們押了供,取了保,然後讓這些證人全回家。又把那雷死者的妻子帶上來。

女人跪倒磕頭:“小婦人給青天大老爺磕頭!青天大老爺作主!我爺兒們無緣無故叫人家給摔死了,我指著什麼活呀?!請大老爺讓他抵償兌命。”

問了問經過,“好吧,下去吧。”安慰一番也讓下去了。“來呀!帶武雲飛。”

時間不大,武雲飛進來了,一拉脖練兒往堂口一跪,大人一瞧,這個還穿著褡褳呢。“武雲飛。”“在。”“你家住哪裏?”“城南馬家鋪。”他不敢把舅舅那兒說出來。“你到北京城幹什麼來啦?”“啟稟大人,我到北京城來逛一逛,到了隆福寺我發現這跤場摔跤,小個兒把大個兒摔了。小民這麼一樂,大個兒有點兒破門簾子,掛不住了,他往上叫我。不瞞您說,草民也會一點兒。這樣我上去了,穿好了褡褳跟他一摔,一時失手,我把他給摔死了。稟大老爺,穿上褡褳,摔死人可白摔。”“武雲飛,你真乃大膽!”“喲!”

武爺一晃禿腦袋,心說:要壞!大人說道:“雖然說穿上褡褳摔死白摔,但是那也得根據事由。我問問你,你用的是跤絆兒嗎?你用的是哪一個絆兒呀?”“這個跤嘛,我是外行,我會一點武藝。哈哈哈,反正我一揪他,他往前一栽,拿巴掌一切他脖子。”大人這麼一聽,這哪是跤絆兒呀,摔跤裏有切脖子的嗎?隻有夾脖子才是摔跤裏的絆兒啊。知縣原來摔過跤。“噢!你所說的都是事實嗎?”“不敢蒙哄大人。”“好!你抬起頭來,我來看看你。”“有罪人不敢抬頭,衝撞大人的虎威。”“掌麵。”“是!”禿武爺一抬頭。大人一看武雲飛是個正人君子,不像壞人。但是你有人命啊!“來啊!”把三大件的刑具撤去,把他的褡褳脫下來,標好了牌子,馬上又把三件兒砸上。然後,把武雲飛禁入監牢。

武雲飛被押入死囚牢內。進了牢門這麼一看,武雲飛就含糊了。這裏頭臭味難聞,囚首垢麵,一個個犯人都是三大件兒上著。這個牢頭也就三十多歲,一臉的橫絲肉。先搬個凳讓他坐下:“朋友貴姓啊?”“我姓武,叫武雲飛。”“哈哈哈!你來到兄弟我這兒了,沒別的,你放心,絕不能讓你受委屈。你這個案子是摔死人了,你還是夠朋友。”“是,您誇獎了。”“你府上什麼地方?”“馬家鋪的人。”牢頭接著說:“噢!我可跟你說,咱們這大牢以內吃的喝的一切,你得聽我的。咱們牢前不種黑豆,牢後不種高粱。

錢嘛,得由您自己掏啊!您還是提個朋友吧。”武雲飛就明白了,噢!這是要在我身上生財呀。我舅舅賣豆腐,這麼多年還是賣豆腐,就是把那點豆腐本兒全拿來,也不過十兩八兩銀子。我能把舅舅說出來嗎?!武雲飛跟牢頭商量著說:“朋友,我家裏頭日月也很不好,你看我的穿裝打扮也不像有錢的人。但是我武雲飛是交朋友的人,我看牢頭哥哥您就是我的朋友。隻要姓武的打牢裏頭滾出來,我有一份兒人心。相反的,哥哥您要打算給我來點兒私刑什麼的,那你可就不夠朋友了。”“喲喝!給我狗掀門簾子——耍嘴兒呀。行啊,看來你這禿爺爺還夠意思啊!那好吧,先讓來點小三災兒。來啊,讓他蹲會尿桶!”“是!”這牢頭把臉蛋子一耷拉,獄卒趕緊拉著武雲飛脖練兒,腳踩黃瓜架,趟著鐐往前來,走到大牢的犄角兒上。說真的!這蹲尿桶的滋味兒可不好受。這個大尿桶有三尺來高,犯人誰都朝這裏撒尿,這尿桶都使了多少年了,灩臊灩臊的。獄卒拿著脖練,拉著武雲飛過來了,順著這個大木梁穿下來,底下有個小鐵鉤,把脖練兒往鐵鉤上一鉤,武雲飛不往這尿桶裏頭探脖子都不行,這練短,抬不起頭來。武雲飛兩隻腳緊靠著這尿桶邊兒一站,騎馬蹲襠式,兩隻手一揪短練兒,腦袋、嘴都在這尿桶上邊,正聞尿味。喝!真臊!武爺心說:嘿!長這麼大,我還沒聞過這種味兒呢。

最要命的是人家犯人還到這兒來撒尿,人家“嘩嘩”往尿桶裏一尿,這尿往起一濺,濺得武雲飛一臉一嘴!武雲飛心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打死人,出大差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痢,我姓武的不含糊。你這私刑,姓武的可以不受哇!好在武爺有功夫,自己隻當在這兒耗功呢。哎呀,這滋味可真難受!

到了晚上,吃飯了,窩頭鹹菜條,泡點溜鍋水兒。牢頭問武雲飛:“朋友,怎麼樣啊?哈哈哈!”武雲飛心裏頭咬牙,嘴上可說:“嘿!哥們兒,這尿桶蹲著可很舒服呀!”“嘿,哈哈!”敢情這牢頭外號叫小刀子,十分凶惡陰險。“好吧,讓你歇會。給他放到鞭床上去!”武雲飛心說什麼叫鞭床呀!等他叫人拉到這兒一瞧,武爺可就咧嘴了。本來這炕上躺十個人,現在已經躺十八個了,人擠人,擠在一塊兒。腿腕子這兒是一根橫木頭棍,由這頭往下一壓,那頭兒一鎖,把你腿腕子壓住了。脖子這兒一根長棍壓住了,你想動根本不可能。武雲飛可沒有越獄的心,他隻想著自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或者是斟酌情節我可以不死,熬幾年我能出去就完了。沒想到這私刑實在凶惡!“來來來,給他騰個地方!”這犯人已經擠不下了,這獄卒會一手功夫叫刹車。什麼叫刹車?就是用腳一蹬牆,拿他的屁股一拱犯人的腦袋,硬拱出一個縫兒來,讓武雲飛往這兒一躺。等武雲飛一躺的時候,他一起來,人一擠,武爺“噔”又出來了,這橫木棍拉不下來。武雲飛三次都沒躺下,這個罪過就實在不好受了。獄卒拿著鞭子“啪啪叭叭”就是一頓抽打,打得犯人呲牙咧嘴。牢頭在旁邊站著:“給我打!”武雲飛禿腦袋一晃,雙手一錯,“嘎啦啦”把手銬子錯折了,跟著一貓腰,兩手一錯鐐,三下把鐐給揪掉了,連銬帶鐐用手一攥:“你們這私刑武大爺可不受!”犯人們一愣神,獄卒一瞧,了不得了!這牢頭轉頭要跑,武爺上去,“啪!”就拿這鐵手銬、腳鐐,照他腦袋一下,把牢頭就給砸死了,回手又一下,把獄卒也砸死了。

武雲飛飛身形起來上後看,後窗戶都是拿大沙木插的。說真的,太結實了。

武爺伸右手“叭”一砸這沙木的窗戶欞,由打這後窗戶“噌”地一下就躥出去了。長腰上獄房,獄裏頭犯人一陣大亂。“了不得啦,有人越獄啦!”

武雲飛一想得啦,一直就往永定門來了。連夜來到自己家門口,越牆而過,舅父、舅母都剛躺下。武雲飛在窗戶外頭一叫:“舅舅、舅媽。”老夫妻兩個一直等著,不見雲飛回來。這一聽叫門,急著問:“雲飛,你上哪兒去了?”“您別點燈,把門開開再說。”門打開了,雲飛進來趴地下磕頭:“我惹禍了!”就把今天的事情由頭至尾說了一遍。最後說:“舅舅我可要走了,我不能給你們二老抓把土埋了,養老送終都得看我表姐了。但我也不能把禍給你們留在家裏,我走了。”老太太沒嚇死:“孩子,你怎麼打死人哪?!”“這沒法子啦。”行完禮磕完頭,老太太拿出二兩銀子,武雲飛一擺手:“我不要。”來到自己屋中,連軍刃帶十二隻鐵蓮子完全都帶好了,遠走高飛!出離家中越城牆,舉目無親。幹脆出口外吧,雲飛這麼一想。跺腳繞走北京城,可就奔了昌平縣進關溝,出居庸關就奔口外了。

武雲飛半道上做了幾號買賣,賺了點兒錢,銀兩路費足啦。自己換了衣服,幹幹淨淨,來到口外,真是景物全非,風土人情全變了。來至在塞北,往前走跟人打聽,前邊有個大鎮甸,叫沙雁嶺,因為北邊有一片大山,就叫沙雁嶺。這個鎮甸起碼得有五六千戶,是個通衢大鎮。武雲飛溜溜達達進了鎮,一看路南有座大店,黑匾金字:“何家老店。”敢情這店姓何,在宦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車輛,草料俱全。看得出來,這個店很大。這時打裏頭出來一個夥計,二十來歲,剃得黢青的頭皮兒,能說會道的。“客人住店嗎?

咱們何家老店吃喝也便宜,做出菜來也很有味道,您就住這兒吧!”“好吧,我住下。我問問你,有跨院兒單間兒嗎?”“有啊您哪!爺台,您跟我來。”

武雲飛跟著夥計往裏走,來到三道院兒往東,東邊有個月亮門,進去往北,奔北房,三間,確實很幹淨。“您瞧這三間房,爺台,好不好?”“很好,很好。”武雲飛進去,把小包袱放下,軍刃也放下。擦臉漱口,沏上茶喝茶。

武雲飛問夥計:“貴姓啊?”“我姓何,我叫何小三兒。”“噢,你跟本店的掌櫃是本家?”“不錯,掌櫃的是我本家一個大老。咱們這店是老店,三輩子啦!”“好啊。你們這地方叫沙雁嶺?”“啊,我們這兒北麵有座山叫沙雁嶺,所以這地方也叫沙雁嶺。”“噢!是這麼回事。”夥計伺候著,武爺到時候喝點兒、吃點兒,想著自己已經不能回關南了,一陣的難過。來到口外舉目無親,我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啊!我看這何家老店店也大,這夥計何小三兒也挺和氣,咱就不如在這兒住下來。這樣武雲飛就不想再走啦。白天出去遛遛,各處逛逛,晚上回來,每天如此,在這兒一住半個月。武雲飛不斷地拿出幾兩銀子來給何小三。時間一住長,顯得悶得慌。

這天,何小三對武雲飛說:“爺台,您還是外頭逛逛去吧。”“哎呀,你們這一帶我全都逛到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風景,我早逛膩了。”“爺台,逛膩了您也出去逛逛去!”“你這是什麼意思?”“您在店裏頭呆著不太好。”

“為什麼呢?”“爺台,您是關南人,您總給小子我點兒零錢花,我感謝您。您在店裏住下一悶,您瞧西院裏有寶局,您極容易走上這個道兒,一上了這賭道兒,恐怕您帶的這點東西很快就得輸在這兒。”“哎喲喝!你們這兒有寶局?”“有啊!所以我願意您外頭去遛個彎兒,晚上回來吃完飯一睡覺,明天您出去還遛彎兒去,比什麼都強!”“那麼你們這兒這寶局?”“噢,我們這寶局一共是四股兒,再加我們掌櫃的。掌櫃的是胳膊股兒,因為借他的地方。這四股的頭一股姓王叫王強、王大爺,人稱坐地虎;二一股就是朱三爺,他的外號叫鐵算盤朱三,就是我們店裏頭的寫帳先生,手筆很好;三一股兒是淨街神孫利孫三爺;四一股是我們掌櫃的四兄弟,叫鐵胳膊何四。

他們哥兒四個加上我們掌櫃的大爺,一共是五股,我們掌櫃的不拿錢。說真的,這些位都是站著能打,躺著能挨,抓土揚煙兒的主。哈哈!您瞧寶局這個行業,好人沒人幹,賴人幹不了哇!說真的,每天可不少進錢哪!”“噢!好吧,你帶我到那院去看看。”“您別去,我瞧您是個好人。武爺,您不能走這條道兒!”“唉!我閑著也是閑著嘛!”“您要去,那就讓您隨心隨意得啦!”雲飛跟著何小三奔裏走,進了西跨院。武雲飛要跳寶割肉,威震沙雁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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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劍俠圖

《雍正劍俠圖》正文
第一回 避嚴親畏罪走他鄉 入深山窮途遇劍客 第二回 童海川下山初試藝 探雙親風雪入京師 第三回 識好漢五小鬧王府 會英雄老俠探虛實 第四回 赴約會地壇拜老俠 戰賀豹二結一掌仇 第五回 遭奇禍海川打官司 遇釋放限期捕盜賊 第六回 識英雄義結鐵掌李 盜寶賊行刺雍親王 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遠應邀巢父林 第八回 法禪僧踩街顯威風 童海川打擂見神功 第九回 討鏢銀蘇州逢於恒 請南俠廟中遇仇人 第十回 飛龍觀夜趕喬玄齡 北高峰二次杭州擂 第十一回 秋佩雨力戰眾俠客 童海川雙鉞分雙劍 第十二回 雍親王化嫌了爭端 借祝壽夜探清雲寨 第十三回 釋三寇火燒清雲寨 賀美號簪花靈隱寺 第十四回 楊家莊姑舅喜重逢 火神廟父子痛相認 第十五回 司馬良招親三義莊 洪炳南闔家慶團圓 第十六回 老劍客鬆林管閑事 李士鈞落難常德府 第十七回 遇捕快白潔遭奇冤 逞英雄陸滾喪功房 第十八回 喪良心行刺神槍李 捉淫賊奮勇上湖南 第十九回 以怨報德鏢打李英 惡貫滿盈難逃法網 第二十回 清竹塘四寇劫囚車 龍潭鎮於老訪雙俠 第二十一回 戰沅江西俠殺四魚 亂石島東俠敗三鼠 第二十二回 誇海口夜入達摩堂 施絕藝三俠闖五門 第二十三回 破機關智勇數三俠 達摩堂地道走四寇 第二十四回 失信義九寨主喪命 潛水中於老俠擒賊 第二十五回 下請帖邀請眾豪俠 甘家堡幸會甘鳳池 第二十六回 甘家堡真假童林會 小俠客得遇王十古 第二十七回 展家林拜訪展大旺 麒麟山用計捉墨魚 第二十八回 青草坡英雄打猛虎 懶龍溝於恒遇至親 第二十九回 亂中亂雙猛攪重陽 強中強群俠看和尚 第三十回 鐵善寺暗伏十絕計 戰月台雙猛殺四寨 第三十一回 洪玉耳智燒老閻成 西方俠掌打濟源僧 第三十二回 鐵善寺群俠戰濟慈 白玉虎大意丟龍批 第三十三回 小俠客風雪下書信 三勇士夜闖八卦山 第三十四回 老劍客戲耍眾莊主 赴廣東十老請八卦 第三十五回 司馬空八卦山投書 童海川比八步打燈 第三十六回 八卦掌巧打太極圖 望雲亭奮勇拿二小 第三十七回 司徒朗逃往大西洋 田子步窺視玲瓏島 第三十八回 誓同心夜探玲瓏島 逢絕地幸喜遇恩師 第三十九回 四劍客會破玲瓏島 西方俠潛江擒二小 第四十回 蜜蜂嶺傳藝贈寶劍 桑家林大戰司徒朗 第四十一回 康熙帝赦免童海川 鐵木金落腳北京城 第四十二回 鐵木金劫道遇官人 為生存長街賣牛肉 第四十三回 老劍客留箋救清官 童海川夜捉害民賊 第四十四回 慈父心三次饒林寶 豺狼子毒鏢打恩師 第四十五回 尋凶手千裏入京師 收弟子征服鐵羅漢 第四十六回 清真寺海川會篩海 僧道俗三次比神功 第四十七回 北口外丟鏢結義氣 護國寺收徒惹是非 第四十八回 教師府掌打焦秋華 遇強敵拋鉞亮寶劍 第四十九回 鬧鏢局行刺童海川 謁師祖巧遇野飛龍 第五十回 喪良心燕雷打甘虎 丟煙壺童林鬥三俠 第五十一回 除舊歲師徒同獻藝 過新春師兄巧相逢 第五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燈市口 武雲飛傷人隆福寺 第五十三回 跳寶局威鎮沙雁嶺 三月三齊赴鬆棚會 第五十四回 鐵羅漢台上勝十傑 童海川惡鬥野飛龍 第五十五回 童海川掌震燕子坡 西方俠巧奪蛇骨鞭 第五十六回 眾群俠會戰燕雲風 老劍客親臨梅花圈 第五十七回 分雙劍驚走燕雲風 保欽差查辦蓬萊島 第五十八回 清苑縣馬俊單行刺 風雲莊義結鄧九公 第五十九回 夏九齡荒寺遭毒手 病太歲府衙顯奇能 第六十回 訪賊人巧遇陳道常 三皇觀搭救夏九齡 第六十一回 小豪傑九趕陳道常 大魔莊巧遇親娘舅 第六十二回 石寶奎掌震三尺鬼 夏九齡招親石家鎮 第六十三回 小白猿石府學絕技 念舊義奮勇覓金牌 第六十四回 報父仇王環施英勇 劈楊山鏢打段世寶 第六十五回 年欽差夜審梁妙興 七星山三俠討金牌 第六十六回 童海川鬥膽闖三關 小白猿如願捉董玉 第六十七回 小白猿夜進七星山 遭凶險得遇愛賢女 第六十八回 愛賢女釋嫌許終身 司馬良遇險轉心亭 第六十九回 蓮花觀弟兄巧相逢 西風寺尋找擺亭人 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戰秋禪 慧斌僧學藝山神廟 第七十一回 童海川月下會三俠 駱駝嶺智誆趙小喬 第七十二回 駱駝嶺巧得赤金牌 碧霞僧行道黃土坡 第七十三回 莽和尚大鬧盤石島 花子羽搭救碧霞僧 第七十四回 見金牌真假難分辨 遇王環火焚轉心亭 第七十五回 童海川雙鉞敗三寇 西方俠鐵掌打五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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