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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作者:李延壽  

列傳·卷五十九

江淹任昉王僧孺
江淹字文通,濟陽考城人,父親江康之,作過南沙縣令,很有才氣。江淹從小喪父,家境貧寒,常仰慕司馬相如、梁鴻的為人,不屑於從事經學訓詁,而傾心於詩賦文章。早年被高平檀超賞識,常請他坐上席,厚加禮遇。

江淹字文通,濟陽考城人也。父康之,南沙令,雅有才思。淹少孤貧,常慕司馬長卿、梁伯鸞之爲人,不事章句之學,留情於文章。早爲高平檀超所知,常升以上席,甚加禮焉。
初次作官為南徐州從事,又轉任奉朝請。宋朝建平王劉景素愛結納士人,江淹在南兗州跟隨景素。廣陵縣令郭彥文被治罪,供詞牽連到江淹,說他曾經受賄,江淹被下獄。他在獄中給劉景素上書申辯。景素見到書信,當天就把他放了出來。不久被舉為南徐州秀才,在朝廷對策時列為上等,又改任建平王府主簿。

起家南徐州從事,轉奉朝請。宋建平王景素好士,淹隨景素在南兗州。廣陵令郭彥文得罪,辭連淹,言受金,淹被係獄。自獄中上書曰:
景素作荊州刺史,江淹跟隨他到任所。宋少帝即位,不行德政,景素占據專斷長江上遊,很多人都勸他就此起事。江淹卻每每勸止,景素不聽他的勸告。等景素鎮守京口,江淹作鎮軍參軍,兼任南東海郡丞。景素與他的心腹謀劃叛亂,江淹知道禍事要到,於是向景素贈詩十五首婉言勸戒。趕上東海太宗陸澄因父母喪守孝離職,江淹認為自己是郡丞理應代理太守,而景素任命了柳世隆,江淹一再要求這職位,景素大怒,上報吏部,貶江淹為建安吳興縣令。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台。下官每讀其書,未嚐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爲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以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謂徒虛語,乃今知之。伏願大王暫停左右,少加矜察。
等齊高帝蕭道成輔政,聽說他有才華,召他為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不久荊州刺史沈攸之作亂,齊高帝問江淹說:“天下這樣亂紛紛的,先生認為會怎麼樣呢?”江淹回答說:“從前項羽強而劉邦弱,袁紹眾而曹操寡,然而項羽最終受殺身之辱,袁紹結果成敗亡之徒,這就是所謂‘在仁德不在權位’,明公有什麼可疑慮的呢?”高帝說:“請試著給我分析一下。”江淹說:“明公英雄威重又有奇謀,是勝兆之一;寬容仁愛,是勝兆之二;賢臣肯為你盡力,是勝兆之三;眾望所歸,是勝兆之四;奉天子而伐叛逆,是勝兆之五。對方野心大而才具小,是敗象之一;有威嚴無恩德,是敗象之二;士卒人心渙散,是敗象之三;官宦不歸心,是敗象之四;孤軍出征千裏之外,而沒有同黨相助,是敗象之五。那麼雖然他有十萬大兵,也終究要被我們消滅。”高帝笑著說:“先生說的過頭了。”

下官本蓬戶桑樞之人,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詩書以驚愚,進不買聲名於天下。日者,謬得升降承明之闕,出入金華之殿,何嚐不局影凝嚴,側身扃禁者乎。竊慕大王之義,複爲門下之賓,備鳴盜淺術之餘,豫三五賤伎之末。大王惠以恩光,顧以顔色,實佩荊卿黃金之賜,竊感豫讓國士之分矣。常欲結纓伏劍,少謝萬一,剖心摩踵,以報所天。不圖小人固陋,坐貽謗缺,跡墜昭憲,身限幽圄,履影吊心,酸鼻痛骨。下官聞虧名爲辱,虧形次之,是以每一念來,忽若有遺;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陰,左右無色,身非木石,與獄吏爲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捶心,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下官雖乏鄉曲之譽,然嚐聞君子之行矣:其上則隱於簾肆之間,臥於岩石之下;次則結綬金馬之庭,高議雲台之上;退則虜南越之君,係單於之頸。俱啓丹冊,並圖青史。寧爭分寸之末,競錐刀之利哉!下官聞積毀銷金,積讒摩骨,遠則直生取疑於盜金,近則伯魚被名於不義。彼之二才,猶或如是,況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將之恥,絳侯幽獄,名臣之羞,史遷下室,至如下官,當何言哉。夫以魯連之智,辭祿而不反,接輿之賢,行歌而忘歸,子陵閉關於東越,仲蔚杜門於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亦當鉗口吞舌,伏匕首以殞身,何以見齊魯奇節之人,燕趙悲歌之士乎。
桂陽王劉休範之亂,朝內恐慌,詔書檄文很長時間竟無人來寫。齊高帝引薦江淹入中書省,先賞賜酒飯,江淹平時能吃能喝,一隻烤鵝快要吃光,酒也喝了好幾升,吃飯的功夫,文告也寫完了。齊高帝晉位宰相,補他為記室參軍,齊高帝辭讓九錫及各種章表,都出自江淹之手。齊受禪代宋,江淹又任驃騎將軍豫章王蕭嶷的記室參軍。

方今聖曆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洛,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寖仁沐義,照景飲醴,而下官抱痛圜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沈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景素覽書,即日出之。尋舉南徐州秀才,對策上第,再遷府主簿。
建元二年(480),才設置史官,江淹和司徒左長史檀超共同擔任這個職務,他所訂立的條例,都被王儉駁回,寫成的東西也沒能在世上流行。江淹縱情於詩賦,對於著書立說並不在意,所撰寫的十三篇史書居然沒有次序。又兼東武縣令,參與掌管詔令文書。後來拜中書侍郎,王儉曾對他說:“你三十五歲,已作了中書侍郎,有這樣的才學,何愁作不到尚書三公。這正是所謂富貴你自然能取得,隻是看壽限有多少了。”江淹說:“不料明公這樣看重我。”

景素爲荊州,淹從之鎮。少帝即位,多失德,景素專據上流,鹹勸因此舉事。淹每從容進諫,景素不納。及鎮京口,淹爲鎮軍參軍,領南東海郡丞。景素與腹心日夜謀議,淹知禍機將發,乃贈詩十五首以諷焉。會東海太守陸澄丁艱,淹自謂郡丞應行郡事,景素用司馬柳世隆。淹固求之,景素大怒,言於選部,黜爲建安吳興令。
永明三年(485),江淹兼任尚書左丞。當時襄陽有人挖開古墓,挖出玉鏡和竹簡古書,字已經不認識了。王僧虔善於識別各種文字,卻也看不明白,隻是說像是蝌蚪文字。江淹以蝌蚪文字來推究,認為是周宣王以前的東西,而竹簡幾乎和新的一樣。

及齊高帝輔政,聞其才,召爲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俄而荊州刺史沈攸之作亂,高帝謂淹曰:“天下紛紛若是,君謂何如?”淹曰:“昔項強而劉弱,袁衆而曹寡,羽卒受一劍之辱,紹終爲奔北之虜,此所謂‘在德不在鼎’,公何疑哉。”帝曰:“試爲我言之。”淹曰:“公雄武有奇略,一勝也;寬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人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而伐叛逆,五勝也。彼誌銳而器小,一敗也;有威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裏、而無同惡相濟,五敗也。雖豺狼十萬,而終爲我獲焉。”帝笑曰:“君談過矣。”
齊少帝初年,江淹兼任禦史中丞。齊明帝當時作丞相,對江淹說:“先生從前在尚書省,除了幹公務從不輕舉妄動,在任上可謂剛柔相濟。如今作監察官,一定完全能夠整頓百官啊。”江淹回答說:“如今的事,隻能說在其位謀其政罷了,恐怕還不能盡如您的旨意。”後來彈劾中書令謝月出、司徒左長史王績、護軍長史庾弘遠,都因為他們托病不參加祭先帝陵墓。又奏請逮捕前益州刺史劉悛、梁州刺史陰智伯,都是貪贓巨萬,全抓捕交付廷尉。臨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曇隆以及各郡太守和大縣縣長,多被彈劾,一時朝廷內外規矩多了。明帝對江淹說:“自宋代以來,再沒有過嚴明的禦史中丞,先生如今可算是近世獨一無二的了。”

桂陽之役,朝廷周章,詔檄久之未就。齊高帝引淹入中書省,先賜酒食,淹素能飲啖,食鵝炙垂盡,進酒數升訖,文誥亦辦。相府建,補記室參軍。高帝讓九錫及諸章表,皆淹製也。齊受禪,複爲驃騎豫章王嶷記室參軍。
曆任秘書監、侍中、衛尉卿。當初,江淹十三歲時,父喪家貧,常打柴養活母親,曾在打柴處撿到一頂高官所戴的貂尾蟬羽冠,想把它賣了養母。他母親說:“這是上天故意給你吉祥之兆,你這樣的才幹品行,怎麼會長久貧賤呢,可留著等當了侍中自己戴吧。”到這會兒果然應了母親的話。

建元二年,始置史官,淹與司徒左長史檀超共掌其任,所爲條例,並爲王儉所駁,其言不行。淹任性文雅,不以著述在懷,所撰十三篇竟無次序。又領東武令,參掌詔策。後拜中書侍郎,王儉嚐謂曰:“卿年三十五,已爲中書侍郎,才學如此,何憂不至尚書金紫。所謂富貴卿自取之,但問年壽何如爾。”淹曰:“不悟明公見眷之重。”
永元年間,崔慧景起兵造反包圍京都,官僚士紳都去送名片,江淹卻稱病不去。等平定了崔慧景,人們都佩服他有先見之明。

永明三年,兼尚書左丞。時襄陽人開古塚,得玉鏡及竹簡古書,字不可識。王僧虔善識字體,亦不能諳,直雲似是科鬥書。淹以科鬥字推之,則周宣王之前也。簡殆如新。
東昏侯末年,江淹以秘書監身份兼任衛尉,又作領軍王瑩的副手。梁武帝起兵伐東昏侯到新林時,江淹換便服前去投奔,任相國右長史之職。天監元年(502),任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伯。江淹這時對子弟們說:“我本來就是無實權的閑官,並不圖富貴,如今慚愧充任官職,已達到今天的地步。平生我常說的作人應該滿足的事情,也都有了。人生隨時都可行樂,何須非等到富貴之時。我已經功成名就,隻打算歸隱鄉裏了。”因有病改任位高職閑的金紫光祿大夫,並改封醴陵伯,後去世。武帝為他穿白衣以示哀悼,諡為“憲”。

少帝初,兼禦史中丞。明帝作相,謂淹曰:“君昔在尚書中,非公事不妄行,在官寬猛能折衷。今爲南司,足以振肅百僚也。”淹曰:“今日之事,可謂當官而行,更恐不足仰稱明旨爾。”於是彈中書令謝朏、司徒左長史王繢、護軍長史庾弘遠,並以托疾不預山陵公事。又奏收前益州刺史劉悛、梁州刺史陰智伯,並贓貨巨萬,輒收付廷尉。臨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曇隆及諸郡二千石並大縣官長,多被劾,內外肅然。明帝謂曰:“自宋以來,不複有嚴明中丞,君今日可謂近世獨步。”累遷秘書監,侍中,衛尉卿。初,淹年十三時,孤貧,常采薪以養母,曾於樵所得貂蟬一具,將鬻以供養。其母曰:“此故汝之休征也,汝才行若此,豈長貧賤也,可留待得侍中著之。”至是果如母言。
江淹年少時以文辭揚名,到晚年才氣稍減,據他自己說是作宣城太守罷官回家時,曾停泊在禪靈寺附近的河洲邊,夜裏夢見一個人自稱是張景陽,對他說:“從前把一匹錦寄放在你這兒,現在請還給我。”江淹就從懷裏掏出幾尺還給他,這人大怒說:“怎麼能裁剩下這麼一點兒!”回頭看見丘遲說:“剩下這幾尺既然沒有什麼用了,送給你吧。”從那以後江淹的文章就一蹶不振。又說曾在冶亭投宿,夢見一男子自稱郭璞,對江淹說:“我有一枝筆在你這兒放了多年,請還給我。”江淹從懷裏摸出一枝五彩筆遞給了他。以後再寫詩完全寫不出好句子了。當世人說他已經才盡。他所有的著作,自己編為前後集,和《齊史》十誌合在一起,一同在世上流行。曾打算寫《赤縣經》以補《山海經》的缺失,到底沒能寫成。

永元中,崔慧景舉兵圍都,衣冠悉投名刺,淹稱疾不往。及事平,時人服其先見。
任窻字彥升,樂安博昌人。父親任遙,在齊朝時作中散大夫。任遙的哥哥任遐字景遠,年少時學業勤勉,在家恭敬有禮,官作到禦史中丞、金紫光祿大夫。永明年間,任遐因犯罪將要發配到荒涼邊地,任遙懷揣訴狀謁見訴說,聲淚俱下,齊武帝聽了感到憐憫,任遐終竟得於幸免。

東昏末,淹以秘書監兼衛尉,又副領軍王瑩。及梁武至新林,淹微服來奔,位相國右長史。天監元年,爲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伯。淹乃謂子弟曰:“吾本素宦,不求富貴,今之忝竊,遂至於此。平生言止足之事,亦以備矣。人生行樂,須富貴何時。吾功名既立,正欲歸身草萊耳。”以疾遷金紫光祿大夫,改封醴陵伯,卒。武帝爲素服舉哀,諡曰憲。
任遙妻為河東裴氏,有識有德。有一次白天躺在床上,夢見一頂插著五色彩旗的傘蓋四角懸掛著鈴鐺,從天上掉下來,其中一個鈴鐺掉到她懷裏,於是心裏悸動而有孕。請人占卜說:“必定生才子。”後來生任窻,身長七尺五寸,從小聰明靈透,被稱讚為悟性如神。四歲能誦詩數十篇,八歲能寫文章,自己寫出《月儀》,文辭內容都很美。褚彥回曾對任遙說:“聽說先生有個好兒子,真為你高興。正所謂有一百不算多,有一個不算少啊。”任窻從此名聲更大。十二歲時,他叔叔任晷善於識人,見到他叫著他的小名說:“阿堆,你是我們家的千裏馬啊。”任窻對父母兄弟非常孝敬友善,每次侍奉父母的病,夜間從沒有脫衣休息過,一開口就流淚,湯藥飲食都要先親口嚐一嚐。

淹少以文章顯,晚節才思微退,雲爲宣城太守時罷歸,始泊禪靈寺渚,夜夢一人自稱張景陽,謂曰:“前以一匹錦相寄,今可見還。”淹探懷中得數尺與之,此人大恚曰:“那得割截都盡。”顧見丘遲謂曰:“餘此數尺既無所用,以遺君。”自爾淹文章躓矣。又嚐宿於冶亭,夢一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淹乃探懷中得五色筆一以授之。爾後爲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凡所著述,自撰爲前後集,並齊史十誌,並行於世。嚐欲爲赤縣經以補山海之闕,竟不成。子蒍嗣。
初次作官為奉朝請,後被薦舉兗州秀才,拜太學博士。永明初年,衛將軍王儉兼任丹陽尹,又任用他為主簿。王儉每次見到他的文章,必定向他再三表示傾心相慕之情,認為他是當世無雙,說:“自傅季友以來,幾十年才出了任先生,若就孔門而論,恐怕已經得其真傳了。”於是令任窻作一篇文章,等讀過,說:“正是我心中想表達的意思。”於是拿出自己所寫的文章,讓任窻改正,任窻於是改正數字。王儉拍著幾案感歎說:“後世誰知道是先生給我改的文章!”任窻竟如此被他了解器重。

任昉字彥升,樂安博昌人也。父遙,齊中散大夫。遙兄遐字景遠,少敦學業,家行甚謹,位禦史中丞、金紫光祿大夫。永明中,遐以罪將徙荒裔,遙懷名請訴,言淚交下,齊武帝聞而哀之,竟得免。
後來作司徒竟陵王蕭子良的記室參軍。當時琅笽王蕭融有才氣,自以為天下無雙,等見到任窻的文章,便恍然若失。任窻因父親去世而離職,極度悲痛三年之後,身體虛弱地柱著拐杖才能站起來。齊武帝對任窻伯父任遐說:“聽說任窻哀痛過度超越禮節,使人擔憂,如有什麼意外,不光你們家喪失了寶物,也可惜了當世之才。要好好勸勸他。”任遐讓他吃些東西,當時勉強咽下,回去就又吐了出來。他父親任遙吃檳榔,經常咀嚼,臨死時曾要檳榔吃,但剖開百來個,沒有一個好的,任窻也有此嗜好,所以深為此遺憾,於是終生不再嚐檳榔。接著又遭逢母親去世,任窻已經因悲痛而衰弱不堪,每當痛哭而昏厥,半天才能蘇醒過來。於是在墓旁搭起草屋,住在這兒守墓以盡喪禮。他經常趴著哭泣的地方,已經不長草了。任窻平時身體強壯,腰圍挺粗,這喪服期滿後形容枯槁,難以辨認。

遙妻河東裴氏,高明有德行,嚐晝臥,夢有五色采旗蓋四角懸鈴,自天而墜,其一鈴落入懷中,心悸因而有娠。占者曰:“必生才子。”及生昉,身長七尺五寸,幼而聰敏,早稱神悟。四歲誦詩數十篇,八歲能屬文,自製月儀,辭義甚美。褚彥回嚐謂遙曰:“聞卿有令子,相爲喜之。所謂百不爲多,一不爲少。”由是聞聲藉甚。年十二,從叔晷有知人之量,見而稱其小名曰:“阿堆,吾家千裏駒也。”昉孝友純至,每侍親疾,衣不解帶,言與淚並,湯藥飲食必先經口。
齊明帝蕭鸞很器重他,準備對他大力提拔,但被不喜歡他的人說了壞話,就隻是委任他作了太子步兵校尉,掌管東宮書記。蕭鸞廢掉廢帝鬱林王蕭昭業,立廢帝海陵王蕭昭文,此後蕭鸞任侍中、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封宣城郡公,讓任窻為他起草就職謝恩的章表。寫成後,蕭鸞討厭其中有對自己貶損的言辭,很是惱火,於是任窻在後來蕭鸞稱帝以後整個建武年間位置也超不過列校。

初爲奉朝請,舉兗州秀才,拜太學博士。永明初,衛將軍王儉領丹陽尹,複引爲主簿。儉每見其文,必三複殷勤,以爲當時無輩,曰:“自傅季友以來,始複見於任子。若孔門是用,其入室升堂。”於是令昉作一文,及見,曰:“正得吾腹中之欲。”乃出自作文,令昉點正,昉因定數位。儉拊幾歎曰:“後世誰知子定吾文!”其見知如此。
任窻尤其擅長文章,很仰慕傅亮的無窮才氣,當時王公的表章奏疏都請他代筆,他下筆即成,不加修改。沈約為一代辭宗,也對他很是推重。永元年間,任窻對幸臣梅蟲兒曲意奉迎,東昏侯為帝時下旨任用他為中書郎。任窻拜謝尚書令王亮,王亮說:“你應該去謝姓梅的,哪兒用謝我。”任窻羞愧而退。後來作司徒右長史。

後爲司徒竟陵王記室參軍。時琅邪王融有才俊,自謂無對當時,見昉之文,怳然自失。以父喪去官,泣血三年,杖而後起。齊武帝謂昉伯遐曰:“聞昉哀瘠過禮,使人憂之,非直亡卿之寶,亦時才可惜。宜深相全譬。”遐使進飲食,當時勉勵,回即歐出。昉父遙本性重檳榔,以爲常餌,臨終嚐求之,剖百許口,不得好者,昉亦所嗜好,深以爲恨,遂終身不嚐檳榔。遭繼母憂,昉先以毀瘠,每一慟絕,良久乃蘇,因廬於墓側,以終喪禮。哭泣之地,草爲不生。昉素強壯,腰帶甚充,服闋後不複可識。
梁武帝平定建鄴,建立梁王府之初,委任他為驃騎記室參軍,專門負責起草文書。每次起草文書,沈約總要求共同署名。曾有一次被緊急召走,任窻出去了而沈約還在,以後的文書,便有沈約的參與。

齊明帝深加器異,欲大相擢引,爲愛憎所白,乃除太子步兵校尉,掌東宮書記。齊明帝廢鬱林王,始爲侍中、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封宣城郡公,使昉具草。帝惡其辭斥,甚慍,昉亦由是終建武中位不過列校。
當初梁武帝和任窻在竟陵王西邸相遇共事,跟任窻閑聊說:“我要是作了三府重臣,就讓你作我的記室。”任窻也對他開玩笑說:“我要是作了三公,就讓你當我的騎兵。”因為梁武帝善騎馬。到這時讓任窻作記室參軍以應當日之言。任窻給梁武帝的書信中說:“昔日太平清靜之時,您曾經對我有預言,本意是對我提拔,看起來卻像善意的玩笑。誰料我竟如此幸運,昔日之言一點沒有落空。”就是指的這件事。梁武帝受封梁王,及篡位時,以齊帝名義頒布的禪讓文告,多由任窻寫成。

昉尤長爲筆,頗慕傅亮才思無窮,當時王公表奏無不請焉。昉起草即成,不加點竄。沈約一代辭宗,深所推挹。永元中,紆意於梅蟲兒,東昏中旨用爲中書郎。謝尚書令王亮,亮曰:“卿宜謝梅,那忽謝我。”昉慚而退。末爲司徒右長史。
任窻侍奉叔嬸與父母一樣,侍奉兄嫂也恭敬謹慎。外祖父家貧窮,他常供給周濟。俸祿收入,各處的饋贈,都分送給親戚,當天就分完。性格豁達灑脫,不講究儀表,喜怒從不露在臉上,車馬服飾也不華麗。

梁武帝克建鄴,霸府初開,以爲驃騎記室參軍,專主文翰。每製書草,沈約輒求同署。嚐被急召,昉出而約在,是後文筆,約參製焉。
梁武帝即位後,任窻曆任給事黃門侍郎、吏部郎。又外出作義興太守。當時荒年,人民流亡,任窻用自己私人俸祿的米豆熬成粥,救活三千多人。當時因貧困有人生下孩子不養活,任窻嚴格限令,這與殺人同罪。懷孕的供給費用,受到救濟的有幾千戶之多。在郡任上所得公田俸祿八百多石,任窻隻取五分之一,其餘都送回存放。兒女妻妾隻吃麥飯。他的朋友彭城到溉、到溉弟弟到洽和他一起遊覽山澤。等下一任官員來接任,他登舟回程時,隻有七匹絹、五石米的家當。回到京都沒有衣服換,鎮軍將軍沈約派人帶了裙衫去接他。

始梁武與昉遇竟陵王西邸,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爲記室。”昉亦戲帝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爲騎兵。”以帝善騎也。至是引昉符昔言焉。昉奉箋雲:“昔承清宴,屬有緒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謔。豈謂多幸,斯言不渝。”蓋爲此也。梁台建,禪讓文誥,多昉所具。
重新作吏部郎,參與執掌任選官吏,幹得不稱職。不久調任禦史中丞、秘書監。自齊永元年間以來,皇宮藏書館的四部圖書篇目混亂,卷帙繁雜,任窻親自動手校勘,從此篇目才被整理勘定。

奉世叔父母不異嚴親,事兄嫂恭謹。外氏貧闕,恒營奉供養。祿奉所收,四方餉遺,皆班之親戚,即日便盡。性通脫,不事儀形,喜慍未嚐形於色,車服亦不鮮明。
外調為新安太守,在郡為官不修邊幅。隨隨便便柱上根拐杖,徒步走街串巷。有人來告狀,就大路上隨地裁決,為政清靜簡約,官吏百姓都感到方便。任窻死在任上,家裏隻有桃花米二十石,沒有錢財安葬。留下遺言,不許家人把新安的任何一件東西帶回京都。用雜木做棺材,平時的舊衣服做裝殮。郡內全境悲痛,百姓們一起在城南給他立了祠堂,每年按時祭祀他。武帝聽到他的死訊時,正在吃西苑產的綠沈瓜,立時把瓜扔到盤裏,悲痛難禁。屈指算了算說:“任窻年輕時常怕活不到五十,如今是四十九,可算是知道自己的氣數啊。”當天就為他舉哀,哭得很悲痛。追贈他為太常,諡為“敬子”。

武帝踐阼,曆給事黃門侍郎,吏部郎。出爲義興太守。歲荒民散,以私奉米豆爲粥,活三千餘人。時産子者不舉,昉嚴其製,罪同殺人。孕者供其資費,濟者千室。在郡所得公田奉秩八百餘石,昉五分督一,餘者悉原,兒妾食麥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從昉共爲山澤遊。及被代登舟,止有絹七匹,米五石。至都無衣,鎮軍將軍沈約遣裙衫迎之。
任窻喜歡結交,勉勵栽培士林中朋友,對不攀附他的就不加讚譽,被他揚名的多得到提升,因此官吏和貴家子弟多愛和他拉關係,座上客人常有那麼幾十個。當地人仰慕他,稱他為任君,意思是他好比漢代的三君。作太守尤其以清廉聞名,百姓有八十歲以上的,就派戶曹掾去詢問他們衣食起居。曾打算張羅和尚做齋會,就征收楓香二石,剛收上來三鬥,便下令停止,並且以後再不這樣做,他說:“貴賤貧富都靠自己,我不打算把什麼留給後人。”新安郡內有蜜嶺產楊梅,以前都要派人去給太守采摘,任窻因為要冒危險,死人多,當時就命令停采,官吏百姓都認為這是百餘年沒有過的德政。任窻撰有《家誡》,言辭殷切而很有條理。陳郡殷芸和建安太守到溉在悼念文章中寫道:“哲人謝世,楷模長逝,借鑒安在?指途覓誰?”他是如此被士林友人所推重。

重除吏部郎,參掌大選,居職不稱。尋轉禦史中丞、秘書監。自齊永元以來,秘閣四部,篇卷紛雜,昉手自讎校,由是篇目定焉。
任窻不置產業,以至於沒有一所自己的房舍。當時有人譏笑他愛乞討借貸,但東西一到手,馬上就分送給親朋故友,常自歎說:“知我者是叔則,不知我者也是叔則。”他以文才知名於世,當世人有“任筆沈詩”的說法。任窻聽到後很不滿意。晚年變得愛寫詩,想蓋過沈約,但因用典過多,文辭不能流暢。可從此京都中的文人卻都仰慕仿效,詩風便發展得穿鑿附會,因此人們對他便有“才盡”的議論了。任窻博學,沒有什麼書不曾讀過,家境雖然貧寒,卻藏書多至萬餘卷,大多是少見的異本。去世以後,武帝讓學士賀縱和沈約核查他的書目,官家沒有的就去取他家的補上。所撰寫的文章有幾十萬字,盛行於當世。東海王僧孺曾評價他,認為他“超過董仲舒、揚雄。任窻以他人之樂為樂,他人之憂為憂,無所知而往,有所得而歸,不計自己清貧,而無吝嗇之心,其行為可以激勵風俗,其品德可以淳厚人倫,能使貪夫不妄取,懦夫有所為”。對他如此看重。

出爲新安太守,在郡不事邊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人通辭訟者,就路決焉。爲政清省,吏人便之。卒於官,唯有桃花米二十石,無以爲斂。遺言不許以新安一物還都,雜木爲棺,浣衣爲斂。闔境痛惜,百姓共立祠堂於城南,歲時祠之。武帝聞問,方食西苑綠沈瓜,投之於盤,悲不自勝。因屈指曰:“昉少時常恐不滿五十,今四十九,可謂知命。”即日舉哀,哭之甚慟。追贈太常,諡曰敬子。
任窻有兒子東裏、西華、南容、北叟,都沒有專長和職事,敗落了他們家的聲譽。弟兄幾個到處漂流,不能自救,任窻生平舊友沒有一個肯收留救濟他們。西華冬天還穿著粗劣單薄的衣衫,在路上碰見平原劉孝標,孝標可憐他不覺淚下,對他說:“我要為你想辦法。”於是寫了《廣絕交論》來諷刺任窻往日的朋友。到溉看到他的文章,氣得把幾案推翻在地,終身記恨劉孝標。

昉好交結,獎進士友,不附之者亦不稱述,得其延譽者多見升擢,故衣冠貴遊莫不多與交好,坐上客恒有數十。時人慕之,號曰任君,言如漢之三君也。在郡尤以清潔著名,百姓年八十以上者,遣戶曹掾訪其寒溫。嚐欲營佛齋,調楓香二石,始入三鬥,便出教長斷,曰:“與奪自己,不欲貽之後人。”郡有蜜嶺及楊梅,舊爲太守所采,昉以冒險多物故,即時停絕,吏人鹹以百餘年未之有也。爲家誡,殷勤甚有條貫。陳郡殷芸與建安太守到溉書曰:“哲人雲亡,儀表長謝。元龜何寄,指南何托?”其爲士友所推如此。
任窻共撰有雜傳二百四十七卷,《地記》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昉不事生産,至乃居無室宅。時或譏其多乞貸,亦隨複散之親故,常自歎曰:“知我者亦以叔則,不知我者亦以叔則。”既以文才見知,時人雲“任筆沈詩”。昉聞甚以爲病。晚節轉好著詩,欲以傾沈,用事過多,屬辭不得流便,自爾都下士子慕之,轉爲穿鑿,於是有才盡之談矣。博學,於書無所不見,家雖貧,聚書至萬餘卷,率多異本。及卒後,武帝使學士賀縱共沈約勘其書目,官無者就其家取之。所著文章數十萬言,盛行於時。東海王僧孺嚐論之,以爲“過於董生、揚子。昉樂人之樂,憂人之憂,虛往實歸,忘貧去吝,行可以厲風俗,義可以厚人倫,能使貪夫不取,懦夫有立”。其見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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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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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延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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