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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 作者:班固  

卷十 傳·張陳王周傳

張良字子房,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翻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五世相韓故。
張良字子房,祖先是韓人。祖父開地,做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相。父親張平,做厘王、悼惠王的相。悼惠王二十三年,張平死。死後二十年,秦減韓。張良年輕,沒在韓做官。韓亡,張良的家奴有三百人,弟弟死了不葬,以全部家財尋求刺客殺秦王,為韓報仇,因為父祖做過五代韓相。

良嚐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至博狼沙中,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急甚。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張良曾在淮陽學禮,向東行見到倉海君,找到一個大力士,做鐵椎重一百二十斤。秦皇帝束遊,到博狼沙中,張良和刺客伏擊秦皇帝,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規模搜索天下,非常急於找到賊人。張良於是改換名姓,逃避在下邳。

良嚐間從容步遊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歐之。為其老,乃強忍,下取履,因跪進。父以足受之,笑去。良殊大驚。父去裏所,複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良因怪,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後五日蚤會。”五日,雞鳴往。父又先在,複怒曰:“後,何也?去,後五日複蚤來。”五日,良夜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曰:“讀是則為王者師。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已。”遂去不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良因異之,常習讀誦。
張良曾得空悠閑地在下邳橋上漫步,有一老頭,穿著粗布衣,走到張良麵前,故意把鞋掉在橋下,回頭對張良說:“小孩子下去拾鞋!”張良很驚奇,想打他。因為他老了,便強忍著,下去拾鞋,於是長跪獻上。老頭伸出腳穿上它,笑著走了。張良非常吃驚。老頭離開一裏左右,又回來,說:“年輕人值得教誨。五天以後平明時,在遣裹等我。”張良覺得奇怪,長跪著說:“行。”五天後平明,張良去了。老頭已先到了,怒斥道:“和老人相約,後到,為什麼?走,五天後早點來見。”五天後,雞嗚時去。老頭又先到,又怒斥說:“晚到,怎麼回事?走,五天後再早來。”五天後,張良半夜前去。過了一會兒,老頭也來了,笑道:“應該逭樣。”拿出一編書,說:“讀了它便能當王者的老師。十年後興起。過十三年,年輕人來見我,濟北穀城山下的黃石就是我。”便離開不見了。天亮後看那書,是《太公兵法》。張良於是很驚奇,常誦習它。

居下邳,為任俠。項伯嚐殺人,從良匿。
住在下邳,愛打抱不平。項伯曾殺人,躲避在張良那裏。

後十年,陳涉等起,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從之,行道遇沛公。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廄將。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良為它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
十年後,陳涉等起事,張良也聚集少年一百多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張良想去追隨他,走在路上遇到沛公。沛公率幾千人攻占下邳,退旦便跟隨了他。2蚣拜退皇做廄將。蛋皇多次向沛公講《太公兵法》,沛公很高興,常采用他的計策。張良向別人說,都不明白。張良說:“沛公大概是天授之才。”便跟隨他不再離開。

沛公之薛,見項梁,共立楚懷王。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為韓王。以良為韓司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複取之,往來為遊兵穎川。
沛公到薛,會見項梁,一起擁立楚懷王。張良便勸說項梁道:“您已立了楚的後代,韓公子橫陽君成賢能,可以立為王,多樹黨羽。”項梁派張良找韓成,立為韓王。任張良作韓司徒,和韓王率一千多人向西攻占韓地,攻占了好幾個城,秦又都收複了,在穎川往來打遊擊。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楊熊軍。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沛公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襲鹹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逐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遂至鹹陽,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從雒陽向南出輾轅,張良帶兵跟著沛公,攻下韓十多個城,攻打楊熊的軍隊。沛公便命韓王成留守陽翟,和張良一起向南,攻占宛,向西進入武關。沛公想用兩萬人攻打秦蟯關下軍,彊良說:“秦兵還強,不可輕視。臣聽說其守將是屠戶之子,商賈小人容易用利來動搖。希望沛公暫且留在壁壘中,派人先行,為五萬人準備飯食,在各山上增加旗幟,設疑兵,派酈食其拿著重實誘惑秦將。”秦將果然要聯合共同西攻盛陽,沛公要聽從他們。張良說:“這衹是將領想反叛,士兵恐怕不服從。不服從一定危險,不如趁其鬆懈攻打他們。”沛公便率兵進攻秦軍,大勝。追趕他們到藍田,再次作戰,秦兵徹底失敗。於是到了鹹陽,秦王子嬰投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為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數以千計,想留下住在那裹。樊啥勸諫,沛公不聽。張皇說:“台不行大道,所以!蚣能到這裹。為天下除去凶殘暴虐之人,應該以樸素來顯示本色。現在剛入秦,便安於享樂,造就是人們所說的‘助桀為虐’。並且‘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希望沛公聽從樊啥的話。”沛公於是又回去駐紮霸上。

項羽至鴻門,欲擊沛公,項伯夜馳至沛公軍,私見良,欲與俱去。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乃具語沛公。沛公大驚,曰:“為之奈何?”良曰:“沛公誠欲背項王邪?”沛公曰:“鯫生說我距關毋內諸侯,秦地可王也,故聽之。”良田:“沛公自度能卻項王乎?”沛公默然,曰:“今為奈何?”良因要項伯見沛公。沛公與伯飲,為壽,結婚,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項王,所以距關者,備它盜也。項羽後解,語在《羽傳》。
項羽到鴻門,要攻打沛公,項伯夜裹跑到沛公軍中,私下見張良,想和他一起離開。張良說:“臣為韓王送沛公,現在事情緊急,逃跑不義。”便都告訴了沛公。沛公很驚駭,說:“怎麼辦?”張良說:“沛公真的要背叛項王嗎?”沛公說:“有個小人勸我把持關口不放入諸侯,可在秦地稱王,便聽從了他。”張良說:“沛公自己覺得能打退項王嗎?”沛公沉默,說:“現在怎麼辦?”張良於是邀請項伯見沛公。沛公和項伯喝酒,為他祝壽,聯姻,讓項伯向項羽詳細說明沛公不敢背叛項王,把持關口的原因是防備別的盜賊。項羽後來罷休,事載《羽傳》。

漢元年,沛公為漢王,王巴、蜀,賜良金百溢,珠二鬥,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項王許之。漢王之國,良送至褒中,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燒絕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乃使良還。行,燒絕棧道。
漢元年,沛公做漢王,領有巴蜀之地,賞張良百鎰黃金,二鬥珍珠,張良都獻給了項伯。漢王又接著叫張良用厚禮送給項伯,讓他請求漢中之地。項王同意了。漢王到封國去,張良送到裹中,派張良回韓。張良於是勸漢王燒毀棧道,向天下表示沒有歸還之心,來穩住項王的心。便讓張良回去了。一邊走,一邊燒毀棧道。

良歸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時漢王還定三秦,良乃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複東。”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與趙欲並滅楚。”項羽以故北擊齊。良乃間行歸漢。漢王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王兵敗而還。至下邑,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已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麵。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韓信特將北擊之,因舉燕、代、齊、趙。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張良回到韓,聽說項羽因為張良跟隨漢王,不讓韓王成回國,和他一起東行,到彭城殺了他。當時漢王回去平定三秦,張良便寫信給項羽說:“漢王失職,想占關中,按約定停止,不敢再往東行。”又把齊的反書送給項羽,說:“齊和趟要共同滅亡楚。”項羽因此向北攻齊。張良便從小道回漢。漢王任張良做成信侯,從束攻楚。到彭城,漢王失敗回來。到下邑,漢王下馬靠著鞍問道:“我想把關以束讓給別人,誰能和我一起建功?”張良說:“九江王布,楚猛將,和項王有矛盾,彭越和齊王田榮在梁地反叛,這兩個人可以在緊急時使用。漢王大將衹有韓信可交付大事,獨擋一麵。如果要讓出關東之地,讓給這三個人,楚可以攻破。”漢王便派隨何勸說九江王布,又派人聯合彭越。到魏王豹反叛,派韓信專門率兵向北攻打,於是攻下燕、代、齊、趙。然而最終攻破楚的,是這三個人的力量。

良多病,未嚐特將兵,常為畫策臣,時時從。
張良經常生病,不曾專門率兵,常作為策劃之臣,時時跟從在身邊。

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憂恐,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酈生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杞;武王誅紂,封其後宋。今秦無德,伐滅六國,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複立六國後,此皆爭戴陛下德義,願為臣妾。德義已行,南麵稱伯,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
漢三年,項羽在榮陽急圍漢王,漢王憂慮恐慌,和酈食其謀劃削弱楚的權力。酈生說:“從前湯伐桀,封其後人於杞;武王殺紂,封其後代於宋。現在秦不行大道,消滅六國,沒有立錐之地。陛下果真能再立六國的後代,他們都感激陛下的德義,願做您的奴仆。德義已行,麵向南稱霸,楚一定會恭敬地來朝見。”漢王說:“好。趕快刻印,先生去授與他們。”

酈生未行,良從外來謁漢王。漢王方食,曰:“客有為我計橈楚權者。”具以酈生計告良曰:“於子房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良曰:“臣請借前箸以籌之。昔湯、武伐桀、紂封其後者,度能製其死命也。今陛下能製項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閭,式箕子門,封比幹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發巨橋之粟,散鹿台之財,同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畢,偃革為軒,倒載幹戈,示不複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馬華山之陽,示無所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複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遊士,離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國後,唯無複立者,遊士各歸事其主,從親戚,反故舊,陛下誰與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毋強,六國複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誠用此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乃公事!”令趣銷印。
酈生還沒走,張良從外麵來謁見漢王。漢王正吃飯,說:“有門客為我謀劃削弱楚權。”把酈生的計謀都告訴了張良,說:“子房的看法是什麼呢?”張良說:“這是誰給陛下策劃的?陛下的大事危險了。”漢王說:“為什麼?”張良說:“臣請求用麵前的箸子來比劃。從前湯武伐桀紂而分封其後代,是能置他們於死地。現在陛下能夠置項籍於死地嗎?這是第一個不行的原因。武王攻入殷,表彰商容、箕子之家,封比幹之墓,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二個不行的原因。打開钜橋的糧倉,散發鹿台的財物,來賞賜貧困者,現在陛下能做到了?這是第三個不行的原因。滅殷的事情完成後,收起兵車製成軒車,倒放幹戈,表示不再用,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四個不行的原因。讓馬在華山之陽休息,表示無可作為,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五個不行的原因。讓牛在桃林的原野上休息,天下不再征稅,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六個不行的原因。並且現在天下的遊士,告別親戚,拋棄墳墓,離開故友,來跟隨陛下,衹是日夜盼望有咫尺的地方。現在卻封立六國後代,天下無處可再封立,遊士各自回去事奉自己的主人,跟隨親戚,重交舊友,誰跟陛下攻取天下呢?這是第七個不行的原因。而且如今衹有楚國強大如果六國又去屈從它,陛下怎能統治他們呢?這是第八個不行的原因。如果真用了這個計策,陛下的事業就完了。”漢王停止吃飯,吐出口中的食物,罵道:“混賬儒生,幾乎壞了你老子的事!”命令趕快銷毀封印。

後韓信破齊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信傳》。
以後韓信滅齊後想自立為齊王,漢王發怒。張良勸說漢王,漢王讓張良授與齊王信印。這件事在《信傳》中有記載。

五年冬,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不利,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高紀》。
五年的冬天,漢王追趕楚軍到陽夏南部,戰鬥不利,堅守固陵軍壘,諸侯到約定日期不來。張良勸說漢王,漢王采用他的主意,諸侯都來了。這件事在《高紀》中有記載。

漢六年,封功臣。良未嚐有戰鬥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幄中,決勝千裏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戶。”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乃封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漢六年,封功臣。張良不曾有戰功,高帝說:“運籌帷幄,決定千裏之外的勝利,是子房的功勞。自己挑選齊三萬戶。”張良說:“開始臣從下邳起家,和皇上在留地相見,這是上天把臣交給陛下。陛下采用臣的計策,幸而有時料中,臣希望賜封留地就夠了,不敢承當三萬戶。”便封張良做留侯,和蕭何等一起受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而不決,未得行封。上居雒陽南宮,從複道望見諸將往往數人偶語。上曰:“此何語?”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而反?”良曰:“陛下起布衣,與此屬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計功,天下不足以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又恐見疑過失及誅,故相聚而謀反耳。”上乃憂曰:“為將奈何?”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有故怨,數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功多,不忍。”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堅矣。”於是上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禦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且侯,我屬無患矣。”
皇上封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餘的日夜爭功不能決定,沒有能分封。皇上住在雒陽南宮,從天橋上看見將領們常常幾個人相對私語。皇上說:“是在說什麼?”張良說:“陛下不知道嗎?這是謀反。”皇上說:“天下剛剛安定,為什麼謀反?”張良說:“陛下起身於平民,和這些人一起奪得天下,現在陛下成了天子,所封的都是蕭、曹等故交親善的人,殺的都是平素有仇恨的人。現在軍官計算功勞,天下不夠普遍分封。這些人怕陛下無法全封,又怕被懷疑有過失而殺害,所以就聚集起來造反。”皇上於是擔心地說:“那怎麼辦呢?”張良說:“皇上平素怨恨的人,群臣都知道的,誰最厲害?”皇上說:“雍齒和我有舊仇,多次侮辱使我受窘,我想殺他、因為功勞多,不忍心。”張良說:“現在趕快先封雍齒,以昭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受封,便人人堅定了。”於是皇上擺酒,封雍齒做什方侯,並趕緊催促丞相禦史計功封賞。群臣喝過酒,都高興地說:“雍齒都被封侯,我們不擔心了。”

劉敬說上者關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殽、黽,背河鄉雒,其固亦足恃。”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裏,田地薄,四麵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裏,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麵而固守,獨以一麵東製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裏,天府之國。劉敬說是也。”於是上即日駕,西都關中。
劉敬勸皇上建都關中,皇上遲疑不定。左右大臣都是山東人,多勸皇上建都雒陽,說:“雒陽束麵有成皋,西麵有骰醒,背朝河麵對雒,它的堅固足以依靠。”張良說:“雒陽雖有這樣險固的地形,但麵積小,不過幾百裏,土地不肥,四麵受敵,這不是用武的地方。關中左有骰函,右為隴蜀,沃野千裏,南麵有巴蜀的豐饒,北麵有胡地畜牧之利,三麵險阻以固守,單開一麵向東控製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運天下物資,向西供給京師;諸侯有難,順流而下,足可以轉運。這便是所說的金城千裏,天府之國。劉敬說得對。”於是皇上當天起駕,向西建都關中。

良從入關。性多疾,即道引不食穀,閉門不出歲餘。
張良跟著入關,身體多病,煉氣養生不食五穀,一年多閉門不出。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後恐,不知所為。或謂呂後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後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強要曰:“為我畫計。”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娒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今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呂後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皇上想廢太子,想改立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如意。很多大臣爭辯,沒能改變皇上的決心。呂後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有人對呂後說:“留侯善於謀劃,皇上信任他。”呂後便派建成侯呂澤劫住張良,說:“您多年做皇上的謀臣,現在皇上每天都打算換太子,您怎能高枕無憂?”張良說:“以前皇上多次在急困中,能有幸采用臣的計策;現在天下安定,因為偏愛而更換太子,骨肉之間,即使有我們一百人又有什麼用?”呂澤堅持要求說:“給我出個主意。”張良說:“這很難去爭辯。想皇上不能招來的有四個人。四個人已經年老,都因為皇上慢待士人,所以逃避山中,守義不做漢臣。但皇上尊敬這四個人。現在您果真能不惜金玉璧帛,讓太子寫信,謙辭安車,再讓善辯者堅請,他們應當會來的。來了以後就把他們奉作上賓,時常帶著入朝,讓皇上看見,這對太子時一個幫助。”於是呂後讓呂澤派人帶著太子的信,謙辭厚禮,迎這四人。四人到了,住在建成侯那裹。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往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乃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即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乃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皆不肯為用,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禦,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呂後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莫肯為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上雖疾,強載輜車,臥而護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強為妻子計。’”於是呂澤夜見呂後。呂後承間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強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疾甚。楚人剽疾,願上慎毋與楚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監關中兵。上謂“子房雖疾,強臥傅太子”。是時,叔孫通已為太傅,良行少傅事。
漢十一年,黥布謀反,皇上有病,想讓太子去攻打。四人商量說:“我們來是為了保住太子。太子率兵,事情危險了。”便勸建成侯說:“太子率兵,有功而地位不會提高,無功便從此遭禍。並且和太子一起出征的各將帥,都是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將,現在讓太子率領他們,這無異於讓羊率領狼,都不肯被使用,一定會沒有戰功。臣聽說‘母親受寵,所生之子也會受到撫愛’,現在戚夫人一夜侍奉皇上,趟王常在麵前,皇上說‘到底不能讓不肖的兒子位於愛子之上,,表明他一定會代替太子的地位的。您為什麼不趕快請呂後找機會對皇上哭訴,說:‘黥布,天下的猛將,善於用兵,現在各將領都是以前和陛下同輩的人,現在派太子率領,這些人不能被使用,並且黥布聽說後,便會擊鼓西進了。皇上雖然有病,勉強乘坐輜車,躺著監督他們,各將領不敢不盡力。皇上雖然勞苦,勉強為妻兒打算一下。”’於是呂澤夜裹會見呂後。呂後找機會向皇上哭訴,都按四人的意思。皇上說:“我想過了,混小子本來不能派遣,你老子自己去吧。”於是皇上自己率軍束征,群臣留守,都送到霸上。張良有病,勉強起身到曲郵,見到皇上說:“臣應隨從,病得厲害。楚人強悍,希望皇上小心不要和楚爭雄。”接著勸皇上讓太子做將軍監督關中之兵。皇上說“子房雖然生病,勉強躺著教導太子”。這時叔孫通已做了太傅,張良負責少傅工作。

漢十二年,上從破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晏,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須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問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乃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遊乎?”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
漢十二年,皇上打敗黥布回來,病得更加厲害,愈發想更換太子。張良勸諫不聽,因病不上朝。叔孫太傅引古事說講,以死為太子爭位。皇上假裝答應他,仍想換太子。設宴會時,擺酒,太子侍奉。四人跟著太子,年紀都八十多,頭發眉毛雪白,衣冠不凡。皇上奇怪,問道:“這是幹什麼的?”四人上前答話,各說自己的姓名。皇上便吃驚地說:“我邀請您們,您們逃避我,現在您們為什麼自己跟我兒子交遊呢?”四人說:“陛下輕視士人愛罵人,我們為義不受辱,所以害怕而逃避。現在聽說太子仁孝,恭敬愛惜士人,天下沒有不伸著脖子願為太子死的,所以我們前來。”皇上說:“有幸煩勞各位終於能來調教護衛太子。”

四人為壽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視曰:“我欲易之,彼四人為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呂氏真乃主矣。”戚夫人泣涕,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裏。羽翼以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歌數闋,戚夫人歔欷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四人祝壽完畢,趨步離開。皇上目送他們,叫來戚夫人指給她看說:“我想換太子,這四人為他輔佐,羽翼已成,難動搖了。呂氏真的是你的主子。”戚夫人哭泣,皇上說:“給我跳楚舞,我給你唱楚歌。”唱道:“鴻鵠高飛,一衝千裏。羽翼已成,橫渡四海。橫渡四海,又能怎樣!便有弓箭,又有何用!”唱了幾曲,戚夫人嗚咽哭泣。皇上起身走開,撤酒。最終沒有更換太子,這是張良招來這四人的功勞。

良從上擊代,出奇計下馬邑,及立蕭相國,所與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強秦,天下震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鬆子遊耳。”乃學道,欲輕舉。高帝崩,呂後德良,乃強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何自苦如此!”良不得已,強聽食。後六歲薨。諡曰文成侯。
張良跟隨皇上攻代,出奇謀攻下馬邑,到立蕭相國,和皇上從容談論天下事很多,不是講天下所以興亡的,所以不記錄。張良於是聲言:“家中世代做韓相,到韓亡,不惜萬金財產,為韓向強秦報仇,天下震驚。現在憑三寸舌頭做帝王的老師,封邑萬戶,位在列侯,這是平民的極至,對張良足夠了。希望放棄人間之事,跟赤鬆子雲遊。”便學習道家之說,想修煉成仙。高帝去世,呂後認為張良有德,便強給他俸祿,說:“人生一世,像白駒過隙,為什麼像這樣使自己受苦!”張良不得已,勉強接受。六年後死。謐號文成侯。

良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書者,後十三歲從高帝過濟北,果得穀城山下黃石,取而寶祠之。及良死,並葬黃石。每上塚伏臘祠黃石。
起初張良在下邳橋上見到的給他書的老人,十三年後他隨高帝經過濟北,果然找到了穀城山下的黃石,拿回去珍重祭祀。等張良死後,一起葬了黃石。每次上墳和伏臘時都祭祀黃石。

子不疑嗣侯。孝文三年坐不敬,國除。
兒子不疑繼承侯位。孝文三年因不敬罪。被除國。

陳平,陽武戶牖鄉人也。少時家貧,好讀書,治黃帝、老子之術。有田三十畝,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遊學。平為人長大美色,人或謂平:“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疾平之不親家生產,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棄之。
陳平,陽武戶牖鄉人。小時候家裹窮,喜歡讀書,研究黃帝、老子的學問。有三十畝田。和哥哥陳伯住在一起。陳伯常種田,讓陳平去遊學。陳平為人高大漂亮,有人間陳平:“家裹窮吃什麼這麼胖呢?”他嫂子恨陳平不在家種田,說:“也是吃糠皮唄。有這樣的小叔,不如沒有!”陳伯聽到後,趕走了他的妻子。

及平長,可取婦,富人莫與者,貧者平亦愧之。久之,戶牖富人張負有女孫,五嫁夫輒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邑中有大喪,平家貧侍喪,以先往後罷為助。張負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後去。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席為門,然門外多長者車轍。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之女?”負曰:“固有美如陳平長貧者乎?”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負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事兄伯如事乃父,事嫂如事乃母。”平既取張氏女,資用益饒,遊道日廣。
等陳平長大,可以娶妻了,富人沒人嫁給他,窮的他又嫌棄。很久以後,戶臚富人退負有孫女,嫁了五次丈夫都死了,沒人敢娶,速堊想娶她。邑中有大喪事,速平家裹窮去幫忙料理喪葬之事,早出晚歸以多得報酬。張負在治喪處見到他,衹覺得他不凡,陳平也因故晚走。張負跟速王到他家,家住在背城牆的陋巷,用席當門,但門外有很多顯貴者的車輛。張負回去,對兒子蛋仕說:“我想把孫女嫁給陳平。”張仲說:“陳平貧窮不做事,全縣的人都笑話他的行事,為什麼單把女兒嫁給他?”張負說:“像陳平這麼一表人才難道會長期貧窮嗎?”終於把孫女嫁給了他。因為陳幹家窮,便借錢給他行聘,給他酒肉資助娶妻。張負告誡孫女說:“不要因為他窮,侍奉不小心。事奉哥哥陳伯要像事奉你父親,事奉嫂子要像事奉你母親。”陳平娶了張氏女,資用曰益豐富,交遊更加廣泛。

裏中社,平為宰,分肉甚均。裏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裏中舉行社祭,陳平做主持,分肉很平均。裏中的父老說:“陳孺子這主持的真好!”陳平說:“唉,如果讓陳平得以主持天下,也像這肉一樣!”

陳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為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平已前謝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為太仆。說魏王,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
陳涉起事稱王,派周市攻占地盤,立魏咎做魏王,和秦軍在臨濟開戰。此前陳平已辭別哥哥陳伯,跟著一些年輕人去事奉魏王咎,作太仆。勸說魏王,王不聽。有人誣陷他,陳平逃離。

項羽略地至河上,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爵卿。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項羽乃以平為信武君,將魏王客在楚者往擊,殷降而還。項王使項悍拜平為都尉,賜金二十溢。居無何,漢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劍亡。度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下當有寶器金玉,目之,欲殺平。平心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項羽攻地到河上,陳平去追隨他,跟著入關滅秦,賜爵為卿。項羽往東到彭城稱王,漢王回去向東平定三秦。殷王反叛楚,項羽便任陳平做信武君,率魏王在楚的門客去攻打,殷投降後回來。項王叫項悍拜陳平做都尉,賜二十鎰黃金。沒過多久,漢攻下殷。項王大怒,要殺平定殷的人。陳平害怕被殺,便封好黃金和印,派人還給項王,速平從小路帶劍逃跑。渡河,船夫看他是漂亮的男子,單獨行路,疑心他是逃亡的將領,腰下會有金玉實物,看著他,想殺陳平。陳平心裹害怕,便解下衣服裸身幫著劃船。船夫知道他沒錢,才罷休。

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是時,萬石君石奮為中涓,受平謁。平等十人俱進,賜食。王曰:“罷,就舍矣。”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居楚何官?”平曰:“為都尉。”是日拜平為都尉,使參乘,典護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與共載,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至彭城,為楚所敗,引師而還。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為亞將,屬韓王信,軍廣武。
陳平於是到愷武投降選,通過魏翅翅求見漢王,牡召見他。這時,萬石君亙童作中涓,接受速堊的謁見。速平等十人一起上前,賜給他們食品。王說:“散會,回客舍吧。”速堊說:“臣有事而來,要說的不能超過今天。”於是漢王和他談話並很讚賞,問道:“您在楚做什麼官?”陳平說:“作都尉。”當天拜陳平作都尉,讓他陪乘,掌管監護軍隊。將領們都嘩然,說:“大王一天得到楚的逃兵,不知高低,便立即與他一起乘車,讓他監護輩分高的人!”漢王聽說後,更加寵幸陳乎,便帶他去向東討伐項王。到彭城,被楚軍打敗,帶兵回來。收攏散兵到榮陽,任陳平作亞將,隸屬韓王信,駐軍廣武。

絳、灌等或讒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今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複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以讓無知,問曰:“有之乎?”無知曰:“有。”漢王曰:“公言其賢人何也?”對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於勝敗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令楚、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耳。盜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漢王召平而問曰:“吾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遊,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臣居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裸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王所賜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以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乃不敢複言。
周勃、灌嬰等人誣陷陳平說:“陳平雖是美男子,好比冠上的玉,內裏未必有才。聽說陳平在家時私通他嫂子;事奉魏王不被容納,逃走追隨楚;隨楚不行,又逃來追隨漢。現在大王尊敬他,給他官做,讓他監護軍隊。臣聽說陳平使用將領,給他錢多的派在好地方,給他錢少的派在壞地方。陳平,是反覆無常的亂臣,希望王明察。”漢王懷疑他,責備無知,問道:“有這事嗎?”無知說:“有”。漢王說:“您為什麼說他是賢人?”答道:“臣所說的,是才能;陛下所問的,是德行。即使有尾生、孝已那樣的德行,卻對勝敗成數沒有益處,陛下哪裹顧得上用他呢?現在楚漢相爭,臣推薦有謀略的士人,衹是看他的計策確能利於國家。私通嫂子接受賄金又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漢王召見陳平問道:“我聽說先生事奉魏不順,事奉楚又離去,現在又跟我交遊,誠信之人難道是如此三心二意嗎?”陳平說:“臣事奉魏王,魏王不能聽臣的話,所以臣離開他去事奉項王。項王不信任別人,他任用喜歡的人,不是姓項的就是他妻子的兄弟,即使有奇才之士也不能用。臣在楚聽說漢王能用人,所以歸依大王。裸著身體而來,不接受別人的錢便沒有本錢辦事。臣的謀劃確有可采用的,希望大王采用;如果沒有可采用的,大王賜的錢都在,請封查繳公,我可以請求辭官回家。”漢王便道歉,重賜財物,拜為護軍中尉,監護全部將領。將領們才不敢再說什麼。

其後,楚急擊,絕漢甬道,圍漢王於滎陽城。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和。項王弗聽。漢王謂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功賞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禮,士之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頓耆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各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麾即定矣。然大王資侮人,不能得廉節之士。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目末>、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予平,恣所為,不問出入。
其後,楚急攻,阻斷漢運輸糧草的通道,在榮陽城包圍漢王。漢王擔心,請求割讓榮陽以西求和。項王不許。漢王對陳平說:“天下紛亂,什麼時候能夠安定?”陳平說:“項王為人,對人恭敬愛護,廉節喜愛禮義的士人都歸依他。至於評論功賞爵邑,他卻很吝嗇,士人又因此不歸依他。現在大王輕慢少禮,廉節的人士不來;但大王能賞人爵邑,圓滑無骨氣好利無恥的士人也多歸依漢。如果各自除掉兩個缺點,集中兩個優點,天下揮手之間就可平定了。但大王天性愛侮辱人,不能得到廉節之士。考慮楚軍中存在可以分裂混亂的地方,那項王的骨幹臣子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等人,不過幾個人。大王如果能拿出幾萬斤金,進行反問,離間他們的君臣,使他們生疑,項王為人猜忌,聽信讒言,必然內部相殺。漢乘機率軍攻打,定能滅楚。”漢王讚成,便拿出四萬斤黃金給陳平,任他辦事,出入不問。

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目末>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漢為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即陽驚曰:“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複持去,以惡草具進楚使。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擊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乞骸骨歸!”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
陳平用很多錢在楚軍中進行反問,揚言說將領鍾離昧等為項王帶兵,功勞很大,但最終不能割地稱王,想和漢聯手,掉項氏,分割他的地盤稱王。項王果然生疑,派使者到漢。漢為他準備了太牢一類的飲食,端著獻上,看見楚使者,便假裝吃驚說:“以為是亞父的使者,原來是項王的使者!”又拿走了,用粗劣的飲食獻給楚使者。使者回去,都報告了項王,果然很懷疑亞父。亞父想趕快攻下榮陽城,項王不信任他,不肯聽亞父的。亞父聽說項王懷疑他,便大怒道:“天下事大致已定了,君王自己造成的!希望請求骸骨回家!”回去還沒到彭城,背上生疽死了。

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東門,楚因擊之。平乃與漢王從城西門出去。遂入關,收聚兵而複東。
陳平便派出二千女子也裏到榮陽東門,楚軍對她們發動攻擊。陳平便和漢王從城西門出去了。於是入關,收攏兵士又向東進發。

明年,淮陰侯信破齊,自立為假齊王,使使言之漢王。漢王怒而罵,平躡漢王。漢王寤,乃厚遇齊使,使張良往立信為齊王。於是封平以戶牖鄉。用其計策,卒滅楚。
第二年,淮陰侯信滅齊,自立為假齊王,派使者告訴漢王。漢王生氣地大罵,陳平暗中踩漢王的腳。漢王明白了,便厚待齊使者,叫張良去立韓信做齊王。於是把產牖鄉封給陳平。用他的計策,終於滅了楚。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坑豎子耳。”高帝默然。以問平,平固辭謝,曰:’諸將雲何?”上具告之。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人有聞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弗知。”平曰:“陛下兵精孰與楚?”上曰:“不能過也。”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敵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將弗及,而舉兵擊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第出偽遊雲夢,會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遊,其勢必郊迎謁。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南遊雲夢”。上因隨以行。行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見信,即執縛之。語在《信傳》。
漢六年,有人上書告楚王韓信反叛,高帝詢問諸將,將領們說:“快出兵活埋那小於。”直壺沉默。問速堊,速堊再三推辭,說:“將領們怎麼說?”皇上都告訴了他。陳平說:“有人上書說壟信反叛,有別人聽說過這件事的嗎?”說:“沒有。”陳平又問:“韓信知道嗎?”說:“不知道。”陳平說:“陛下的軍隊和楚相比哪個精強?”皇上說:“不能超過它。”陳平說:“陛下的將領中用兵有能敵過韓信的嗎?”皇上說:“沒人比得上。”陳平說:“現在兵不如楚精強,比不上人家,卻出兵攻打他,這是促使他作戰啊,我私下替陛下擔心。”皇上說:“那怎麼辦?”陳平說:“古代天子巡狩,會合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衹要出去,假裝巡遊雲夢,在陳會合諸侯。陳,是楚的西鄰,韓信聽說天子因為愛好而出遊,一定會到郊外迎接謁見。陛下趁機抓住他,衹是一個力士就能辦到的事。”高帝讚成,便派使者通知諸侯在陳會合,說“我要南遊雲夢”。皇上便隨即出行了。走到陳,楚王信果然在郊外道上迎接。直壺事先準備武士,看到韓信,便將他抓住綁了起來。事在《信傳》。

遂會諸侯於陳。還至雒陽,與功臣剖符定封,封平為戶牖侯,世世勿絕。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計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複賞魏無知。
於是在陳會見諸侯。回來到雒陽,和功臣分符製定封賞,封陳平做戶牖侯,世代不絕。陳平推辭說:“這不是臣的功勞。”皇上說:“我用先生的計謀,克敵製勝,不是功勞是什麼?”陳平說:“不是魏無知臣怎能進用?”皇上說:“您先生可以說是不忘本了!”便又封賞了魏無知。

其明年,平從擊韓王信於代。至平城,為匈奴圍,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奇計,使單於閼氏解,圍以得開。高帝既出,其計秘,世莫得聞。高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雒陽與是耳。”顧問禦史:“曲逆戶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戶,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餘戶。”於是詔禦史,更封平為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戶牖。
第二年,陳平跟隨皇上在代攻打韓王信。到平城,被匈奴包圍,七天吃不上東西。高帝采用速堊的巧計,叫單於板氏說解,才得解圍。高童逃出,其計謀隱密,世上沒人知道。高帝向南經過迪逆,登上城牆,望見房屋很大,說:“多麼氣派的縣!我巡行天下,獨見過雒陽和這襄!”回頭問禦史:“曲逆戶口有多少?”答道:“起初台時三萬多戶,中間經曆多次戰爭,很多人逃亡隱藏,現在有五千多戶。”於是下詔禦史,改封速堊做曲逆侯,享有全縣的賦稅收入,免去以前的食邑戶牖。

平自初從,至天下定後,常以護軍中尉從擊臧荼、陳豨、黥布。凡六出奇計,輒益邑封。奇計或頗秘,世莫得聞也。
陳平從開始隨從,到天下平定後,常以護軍中尉身份跟著攻打臧荼、陳豨、黥布。共出過六次巧計,每次都立功而增加封邑。巧計有的很秘密,世上沒人聽說。

高帝從擊布軍還,病創,徐行至長安。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既行,人有短惡噲者。高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幾我死也!”用平計,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曰:“陳平乘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又呂後女弟呂須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恐後悔。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未至軍,為壇,以節召樊噲。噲受詔,即反接,載檻車詣長安,而令周勃代將兵定燕。
高帝平定黥布回來,受了傷,慢慢回到長安。燕王盧綰反叛,皇上派樊啥作為相國帶兵攻打。走後,有人說樊啥的壞話。高帝大怒道:“樊啥見我病重,便盼望我死!”用陳平的計謀,召來絳侯周勃在床下接詔,說:“陳平乘馳傳載送周勃代替樊啥帶兵,陳平到軍中便砍下樊啥的頭!”二人接了詔,馳傳還沒到軍中,路上商量道:“樊啥是皇帝的老友,功勞很多,又是呂後妹妹呂須的丈夫,有親情又尊貴,皇上因忿怒所以想殺他,恐怕會後悔。不如囚禁了交給皇上,讓皇上自己殺他。”不到軍中,設壇,用符節召樊啥。樊啥接詔,便反綁了他,裝上檻車到長安,讓周勃代替率兵平定燕。

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後及呂須怒,乃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滎陽。平受詔,立複馳至官,哭殊悲,因奏事喪前,呂後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因固請之得宿衛中。太後乃以為郎中令,日傅教帝。是後,呂須讒乃不得行。樊噲至,即赦複爵邑。
陳平路上聽說高帝去世,怕呂後和呂須發怒,便乘馳傳先離開。碰上使者詔令陳平和灌嬰駐軍於榮陽。陳平接詔,立刻又跑到宮中,哭得很悲痛,接著在遺體前彙報工作。呂後哀憐他,說:“您出去休息吧!”陳平怕讒言得勢,便堅決請求,得以在宮中值宿守衛。太後便任他做郎中令,每天教導皇帝。此後呂須的讒言才沒有生效。樊啥到後,便免罪恢複爵邑。

惠帝五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平為左丞相。
惠帝五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做右丞相,陳乎做左丞相。

王陵,沛人也。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及高祖起沛,入鹹陽,陵亦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擊項籍,陵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亨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善雍齒,雍齒,高祖之仇。陵又本無從漢之意,以故後封陵,為安國侯。
王陵,沛人。起初是縣裹的豪俊,高祖微賤時像對兄長一樣事奉王陵。到高祖在沛起事,攻入鹹陽,王陵也聚集黨羽幾千人,在南陽,不肯服從沛公。到漢王回師攻打項籍,王陵才帶兵歸漠。項羽把王陵的母親放在軍中,王陵的使者來了,便讓她向東而坐,想來招降王陵。王陵母親暗中送使者,哭道:“希望替老婦告訴王陵,好好事奉漢王,漢王是仁厚長者,不要因為老婦而有二心。我用死來為使者送行。”便伏劍而死。項王人怒,烹殺了王陵的母親。王陵最終跟隨漢王平定了天下。因為和雍齒友好,而雍齒是高祖的仇人,王陵又本來沒有服從漠的意思,所以後封王陵,做安國侯。

陵為人少文任氣,好直言,為右丞相二歲,惠帝崩。高後欲立諸呂為王,問陵。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後不說。問左丞相平及絳侯周勃等,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後稱製,欲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太後喜。罷朝,陵讓平、勃曰:“始與高帝唼血而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後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麵目見高帝於地下乎!”平曰:“於麵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於是呂太後欲廢陵,乃陽遷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怒,謝病免,杜門竟不朝請,十年而薨。
王陵為人縱任意氣沒有文才,喜歡直言。做右丞相兩年,惠帝去世。高後想立呂姓之人為王,問王陵。王陵說:“高皇帝殺白馬盟哲說:‘不是劉氏而稱王的,天下一起攻打他。’現在立呂氏做王,不合規定。”太後不高興。問左丞相陳平和絳侯周勃等,都說:“高帝平定天下,立子弟為王;現在太後行使皇帝權力,要封呂姓兄弟,沒什麼不行的。”太後高興。退朝,王陵責備陳平、周勃道:“起初和高帝飲血盟誓,各位不在嗎?現在高帝去世,太後作女主,要立呂氏作王,各位逢迎討好違背盟約,有什麼臉在地下見高帝!”陳平說:“當麵在朝廷爭辯,我不如您;保全社稷,安定劉氏後代,您也不如我。”王陵無言以對。於是呂太後想罷免王陵,就表麵上提升王陵作皇帝太傅,實際是奪了他的相權。王陵生氣,稱病辭職,閉門不去朝見,十年後去世。

陵之免,呂太後徙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食其亦沛人也。漢王之敗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呂後為質,食其以舍人侍呂後。其後從破項籍為侯,幸於呂太後。及為相,不治,監宮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決事。
王陵免職後,呂太後升陳平做右丞相,任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食其也是沛人。漢王在彭城西戰敗時,楚軍把太上皇、呂後作為人質,食其作為舍人侍奉呂後。以後跟著打敗項籍被封為侯,受到呂太後的寵幸。等做了丞相,不承擔職事,監管宮中事務,好像郎中令,公卿百官都通過他決斷事情。

呂須常以平前為高帝謀執樊噲,數讒平曰:“為丞相不治事,日飲醇酒,戲婦人。”平聞,日益甚。呂太後聞之,私喜。麵質呂須於平前,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呂須之譖。”
呂須常因為陳平從前替高帝謀劃逮捕樊啥,多次誣陷陳平道:“做丞相不管事,每天喝美酒,調戲女人。”陳平聽到後,一天比一天更加放縱。呂太後聽說後,暗中高興。當著呂須的麵對陳平說:“俗話說‘婦人小孩的話聽不得’,想您和我是怎樣的關係,不要怕呂須誣陷。”

呂太後多立諸呂為王,平偽聽之。及呂太後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文帝,平本謀也。審食其免相,文帝立,舉以為相。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平欲讓勃位,乃謝病。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平曰:“高帝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願以相讓勃。”於是乃以太尉勃為右丞相,位第一;平徙為左丞相,位第二。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戶。
呂太後立了很多呂姓之人為王,陳平假裝順從。等呂太後去世,陳平和太尉周勃合謀,終於殺掉呂姓之人,立了文帝,這本是陳平的謀劃。審食其免去相位,文帝立,舉任陳平為相。太尉周勃親自率兵殺呂氏,功高;陳幹想讓位給周勃,便稱病辭位。文帝剛立,感到陳平病得奇怪,問他,陳平說:“高帝時,周勃功勞不如臣;等到殺呂姓,臣功又不如周勃。希望把相位讓給周勃。”於是便任太尉周勃作右丞相,位第一;陳平降為左丞相,位第二。賜陳平一千斤金,加封三幹戶。

居頃之,上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歲決獄幾何?”勃謝不知。問:“天下錢穀一歲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洽背,愧不能對。上亦問左丞相平。平曰:“各有主者。”上曰:“主者為誰乎?”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何事也?”平謝曰:“主臣!陛下不知其弩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填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上稱善。勃大慚,出而讓平曰:“君獨不素教我乎!”平笑曰:“君居其位,獨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盜賊數,又欲強對邪?”於是絳侯自知其能弗如平遠矣。居頃之,勃謝免相,而平顓為丞相。
過不多久,皇上更熟悉國家大事了,上朝問右丞相周勃說:“天下一年處理多少案件?”周勃道歉說不知道。問“天下一年糧錢收入支出多少?”周勃又道歉說不知道。汗流浹背,愧不能答。皇上又問左丞相陳平。陳平說:“有主管的人。”皇上說:“主管的人是誰呢?”陳幹說:“陛下如果間斷案,就責問廷尉;問糧錢,就責問治粟內史。”皇上說:“如果各有負責的人,那麼您負責的是什麼事呢?”陳平謝罪說:“主管大臣!陛下不知道我愚笨,讓我擔任宰相之職。相,上輔佐天子調理陰陽,順應四季,下按萬物的規律辦事,外鎮撫四夷諸侯,內使百姓親附,讓卿大夫各自能承當他的職責。”皇上讚許。周勃很慚愧,出去責備陳平說:“您平時幹嗎不教教我!”陳平笑道:“您在官位,難道不知道職責嗎?而且陛下如果問長安小偷的人數,也耍勉強回答嗎?”於是絳侯自己知道才能比陳平要差得很遠。過了不久,周勃辭去相位,陳平一個人做丞相。

孝文二年,平薨,諡曰獻侯。傳子至曾孫何,坐略人妻棄市。王陵亦至玄孫,坐酎金國除。辟陽侯食其免後三歲而為淮南王所殺,文帝令其子平嗣侯。淄川王反,辟陽近淄川,平降之,國除。
孝文二年,陳平去世,謐號獻侯。傳子到曾孫陳何,因強搶別人妻子罪被棄市。王陵也傳到玄孫,因為祭祀獻金不夠份量被廢除封國。辟陽侯食其免職後三年被淮南王所殺,文帝讓他兒子審平繼承侯位。淄王反叛,辟陽離淄近,審平投降了他,封國被廢除。

始,平曰:“我多陰謀,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複起,以吾多陰禍也。”其後曾孫陳掌以衛氏親戚貴,願得續封,然終不得也。
起初陳平說:“我多在暗中謀算,這是道家所禁止的。我這一代衰落了,也就算了,到底不能再興起,因為我有很多暗禍。”以後曾孫陳掌因是衛氏的親戚而顯貴,希望得到續封,但終於沒有獲得。

周勃,沛人。其先卷人也,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常以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強。
周勃,沛人。祖先是鯗人,遷徙到沛。且動以編織養蠶器具為生,常給辦喪事的人吹簫,以才能作引強官。

高祖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方與反,與戰,卻敵。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複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蒙、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略定魏地。攻轅戚、東糸昬,以往至栗,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蘄城。攻都關、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夜襲取臨濟,攻壽張,以前至卷,破李由雍丘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後章邯破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武安侯,為碭郡長。沛公拜勃為襄賁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成武,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絕河津。擊趙賁軍屍北。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嶢關。攻秦軍於藍田。至鹹陽,滅秦。
高祖剛剛成為沛公的時候,勃以中涓身份跟著攻打胡陵,攻下方與。方與反叛,又和敵人開戰,打退了敵人。攻打豐。在賜束攻打秦軍。回來駐紮在留和蕭。再攻賜,占領了它。攻占下邑,先登上城牆。賜爵為五大夫。攻蒙、虞,占領了它們。攻打章邯車騎的殿後軍隊。攻取魏地。攻取轅戚、束縉,前往到栗,占領了它。攻打齧桑,先登城牆。在阿下攻打秦軍,打敗他們。追到濮陽,攻占蘄城。攻打都關、定陶,突襲占領宛朐,俘獲單父縣令。夜襲占領臨濟,攻打壽張,作為前鋒到卷,在雍丘城下打敗李由。攻打開封,先到城下而功勞居多。以後章邯打敗項梁,沛公和項羽率兵向東到碣。從開始在沛起事至回到賜,共一年零兩個月。楚懷王封沛公號為武安侯,做碣郡長。沛公拜周勃為襄責令。跟著沛公平定魏地,在成武攻打東郡尉,戰勝。攻打長社,先登城牆。攻打穎陽、緱氏,越過河渡口,在屍北攻打趟賁的軍隊。向南攻打南陽守齡,占領武關、蟯關。在藍田攻打秦軍。到鹹陽。消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為將軍。還定三秦,賜食邑懷德。攻槐裏、好畤,最。北擊趙賁、內史保於鹹陽,最。北救漆。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還下眉阝、頻陽。圍章邯廢丘,破之。西擊益已軍,破之。攻上邽。東守嶢關。擊項籍。攻曲遇,最。還守敖倉,追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陰侯共食鍾離。以將軍從高祖擊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賜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絕。食絳八千二百八十戶。
項羽來到,封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周勃爵為威武侯。跟隨進入漢中,拜為將軍。回師平定三秦,賜食邑懷德。攻打槐裏、好峙,功勞最高。向北在鹹陽攻打趙賁、內史保,功勞最高。在北麵救援漆。攻打章平、姚印的軍隊。向西平定沂。回師攻下鄖、頻陽。在廢丘圍困章邯,獲勝。向西攻打益已軍,獲勝。攻打上邦。向東據守蟯關。攻打項籍。攻曲遇,功勞最高。回去守衛敖倉,追趕項籍。項籍死後,便在束麵平定楚地泅水、束海郡,共占領二十二個縣。回守雒陽、橾陽,被賞賜和穎陰侯一起以鍾離作食邑。作為將軍跟著高祖攻打燕王臧茶,在易城下打敗他。他所率領的士卒多作為高祖的開路先鋒。賜爵為列侯,剖析符節世代不斷。食邑絳八千二百八十戶。

以將軍從高帝擊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還,降太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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