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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傳 作者:班固年代:東漢時期1238[上一章] [下一章] [朗讀]

卷六十七 傳·匈奴傳上

匈奴,其先夏後氏之苗裔,曰淳維。唐、虞以上有山戎、獫允、薰粥,居於北邊,隨草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奇畜則橐佗、驢、騾、駃騠、騊駼驒奚。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常居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無文書,以言語為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其俗,寬則隨畜田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鋌。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飲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字。
匈奴的祖先是夏後氏的後代,叫淳維。在唐堯虞舜之前有山戎、殮允、薰粥等分支,居住在中國北部邊陲,隨水草畜牧而轉移。牧養的牲畜大多是馬、牛、羊,奇異的牲畜有駱駝、驢、騾、駚騷、駒騌、驛奚。他們逐水草而遷徙,沒有經常居住的城郭和農業,然而也有各自單獨分別的牧地。沒有文字書籍,衹憑言語進行約束管理。男子小的時候都能騎羊,拉弓射烏鼠學習射箭,稍稍長大後就射狐狸和兔子,多以肉為食。壯年男子力氣大,能彎弓射箭,都當鐵甲騎兵。匈奴的生活風俗,平時沒有戰事時,就一邊放牧,一邊獵獲飛禽走獸,以此為謀生之道;遇有緊急戰事,人們就練習戰陣攻殺,侵奪他人,這是匈奴人的天性。他們的長兵器是弓箭,短兵器是刀矛。戰鬥時,順利就進攻,不利就後退,不以逃跑為羞恥。如果有利可圖,便會不顧禮義。匈奴人從君王以下都吃畜肉,穿牲畜的皮革,披穿氈裘。壯健的年輕人吃肥美的食物,老年人吃剩下的。以健壯的人為貴,而輕視老弱的人。父親死了,兒子便娶後母為妻;兄弟死了,活著的便娶了他們的妻子來做妻子。姓名方麵的習俗是有名字,不避諱,沒有表字。

夏道衰,而公劉失其稷官,變於西戎,邑於豳。其後三百有餘歲,戎狄攻太王亶父,亶父亡走於岐下,豳人悉從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後百有餘歲,周西伯昌伐畎夷。後十有餘年,武王伐紂而營雒邑,複居於酆鎬,放逐戎夷涇、洛之北,以時入貢,名曰荒服。其後二百有餘年,周道衰,而周穆王伐畎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之後,荒服不至。於是作《呂刑》之辟。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獫允之故”;“豈不日戒,獫允孔棘”。至懿王曾孫宣王,興師命將以征伐之,詩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獫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是時四夷賓服,稱為中興。
夏朝衰落了,周的始祖公劉失去了農官,就在西戎改革變化其風俗,在豳建立都邑。那之後過了三百多年,戎狄攻擊周太王宜父,宜父逃到岐山之下,豳人都跟隨宜父來到岐山之下造屋定居,開始建立周國。那之後一百多年,周文王西伯姬昌攻打畎夷。以後十多年裹,周武王攻伐j眶消滅了他,然後營建了洛邑,武王又回到豐京、鎬京居住,把戎夷放逐到涇河、洛河的北邊,要他們按時貢獻禮物,把他們那裏叫做“荒服”。這之後有二百多年,周王朝衰落了,而周墮王去攻打左戲,得到了四隻白狼和四隻白鹿回來了。從此以後,“荒服”那兒的人不再到周王朝進貢了。周王朝在那時製定了《呂刑》的法律。到了周穆王的孫子周懿王時,周王室衰落了,戎狄反複攻伐,蹂躪中原各國。中原人民深受其害,詩人開始唱出痛恨他們的詩歌:“沒有房屋沒有家,這都是殮允的緣故;”“哪天不去警戒防備?殮允攻來得實在很急。”到懿王的曾孫宣王時,派大將率領軍隊出征討伐殮允,詩人讚美道:“征伐殮允,直到太原;”“戰車出動”,“在北方建築城池。”那時周圍的少數民族都臣服於周王朝,號稱中興。

至於幽王,用寵姬褒姒之故,與申侯有隙。申侯怒而與畎戎共攻殺幽王於麗山之下,遂取周之地,鹵獲而居於涇、渭之間,侵暴中國。秦襄公救周,於是周平王去酆鎬而東徙於雒邑。當時秦襄公伐戎至支阝,始列為諸侯。後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齊,齊釐公與戰於齊郊。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齊,齊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後二十餘年,而戎翟至雒邑,伐周襄王,襄王出奔於鄭之汜邑。初,襄王欲伐鄭,故取翟女為後,與翟共伐鄭。已而黜翟後,翟後怨,而襄王繼母曰惠後,有子帶,欲立之,於是惠後與翟後、子帶為內應,開戎翟,戎翟以故得入,破逐襄王,而立子帶為王。於是戎翟或居於陸渾,東至於衛,侵盜尤甚。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於晉。晉文公初立,欲修霸業,乃興師伐戎翟,誅子帶,迎內襄王子雒邑。
到了周幽王,因他寵愛美妾裹姒的緣故,和王後申後的父親申侯發生了矛盾。申侯十分憤怒,聯合犬戎,一起攻打幽王,在驪山之下殺了他,占領了周王朝的土地,擄掠並居住在涇渭河之間,侵淩蹂躪中原人民。秦襄公派軍隊援救旦朝,於是且堊王離開了;豔、箍直,東遷到盜旦定都。當時童塞公攻打左盛一直到圭汕,這時童才開始被封為諸侯。六十五年後,山戎又越過蘧厘去攻打變厘,蠻厘公率軍隊在變璽邊境與山戎大戰。四十四年後,山戎又攻打燕國。燕國向齊國告急求救,齊桓公率軍隊向北攻打山戎,山戎逃跑了。二十多年後,戎翟殺到洛邑,攻打周襄王,襄王出逃到鄭國的泛邑。當初,周襄王想攻打鄭國,所以娶了戎翟之女為王後,與戎翟聯合一起攻打鄭國。不久後又廢黜了翟後,翟後十分怨恨;襄王的繼母叫惠後,有個兒子叫子帶,惠後想立子帶為王。於是惠後便與翟後、子螢一起做內應,打開城門迎接戎翟,戎翟因此攻入城內,打敗並趕跑了襄王,而立子帶為周王。那時戎翟有的已居住在陸渾,束邊到達了衛國,侵淩得更為厲害。周襄王在外流浪了四年,於是派使者到晉國告急。晉文公剛登王位,想要創立霸業,於是便發兵攻打戎翟,殺了子帶,把周襄王又迎回到洛邑。

當是時,秦晉為強國。晉文公攘戎翟,居於西河圜、洛之間,號曰赤翟、白翟。而秦穆公得由餘,西戎八國服於秦。故隴以西有綿諸、畎戎、狄獂之戎,在岐、梁、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溪穀,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
在這個時候,秦國、晉國十分強盛。晉文公攻打驅逐戎狄,戎狄住到了西河的圜河與洛河之間,叫做赤狄,白狄。而秦穆公得到了由餘,西戎八國歸服了秦國。所以在隴西有綿諸、畎戎、狄源等戎族居住,在岐山、梁山、涇河、漆河以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等戎族,而晉國以北則有林胡、樓煩等戎族,燕國北麵有東胡、山戎。他們分散居住在山穀裹,各自有自己的首領,聚集而居的戎族部落有一百多個,然而不能統一起來。

自是之後百有餘年,晉悼公使魏絳和戎翟,戎翟朝晉。後百有餘年,趙襄子逾句注而破之,並代以臨胡貉。後與韓、魏共滅知伯,分晉地而有之,則趙有代、句注以北,而魏有西河、上郡,以與戎界邊。其後,義渠之戎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於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惠王伐魏,魏盡入西河及上郡於秦。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後亂,有二子。宣太後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滅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距胡。而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為塞,而置雲中、雁門、代郡。其後燕有賢將秦開,為質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餘裏。與荊軻刺秦王秦舞陽者,開之孫也。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距胡。當是時,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其後趙將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邊。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數十萬之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因邊山險,塹溪穀,可繕者繕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裏。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
這之後一百多年,晉悼公派魏絳去與戎狄議和,戎狄開始朝拜晉君。又過了一百多年,趟襄子率兵越過句注山而攻破並吞了代國,逼臨胡貉。後來趙襄子與韓、魏兩家一起消滅了智,三家分占了晉國的土地。這樣,趙國占領了代地、句注山以北的地方,而魏國則占有西河、上郡,與戎人毗鄰。後來,義渠的戎人建築城郭以自衛,而秦國則慢慢蠶食義渠之地,到了惠王,便攻取了義渠的二十五座城郭。秦惠王攻打魏國,魏國把西河、上郡的地方全獻給了秦國。秦昭王的時候,義渠戎王與宣太後私通,生了兩個兒子,宣太後欺騙了義渠戎王,並在甘泉殺了他,隨後起兵攻打並消滅了義渠。因此,秦國占領了隴西、北地、上郡,修築了長城來抵禦胡人。而趙武靈王也變異本國風俗,穿用胡人的衣服,學習騎馬射箭,向北攻破了林胡和樓煩,從代地沿陰山山麓一直到高闕做為自己的邊塞。並設置了雲中郡、雁門郡、代郡。後來燕國有一個賢將秦開,在胡地做人質,胡人十分信任他。回來後他率兵攻破丁東胡,束胡退卻了一千多裏。後來和荊軻一起刺殺秦始皇的秦舞陽,就是秦開的孫子。燕國也修築了長城,從造陽一直到襄平,設置了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來抵禦胡人。在那時候,文明發達的戰國七雄中,有三個國家與匈奴接壤。後來趙國將軍李牧在時,匈奴人不敢侵入趙國邊境。後來秦始皇滅掉六國,派將軍蒙恬率數十萬大軍向北攻打匈奴,完全收回了黃河以南的地方,憑藉黃河為要塞,在黃河邊上修築了四十四座城池,發配那些因罪被罰守邊的人去居住。又修通了從九原到雲陽的直道;又沿著高山險塹,依傍溪穀修建長城,可以修補的地方予以修補,從臨洮起到遼東共有一萬多裏。後來秦國又跨過黃河占據陽山北假地區。

當是時,東胡強而月氏盛。匈奴單於曰頭曼,頭曼不勝秦,北徙。十有餘年而蒙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邊者皆複去,於是匈奴得寬,複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
當時,束胡、月氏都很強盛。匈奴單於名叫頭曼,頭曼抵擋不住秦國,就往北遷徙了。十多年後蒙恬死了,原先的諸侯後代反叛秦國,中原地區十分混亂,那些被秦王朝放逐守邊的人又都離去了,於是匈奴的處境轉好,又慢慢地渡過黃河,在南邊又以原先的邊塞與中原為鄰了。

單於有太子,名曰冒頓。後有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冒頓質於月氏。冒頓既質,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冒頓,冒頓盜其善馬,騎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冒頓乃作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行獵獸,有不射鳴鏑所射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善馬,左右或莫敢射,冒頓立斬之。居頃之,複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左右或頗恐,不敢射,複斬之。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於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可用,從其父單於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皆隨鳴鏑而射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於是冒頓自立為單於。
單於立有太子,名叫冒頓。後來單於寵愛的板氏生了個兒子,頭曼單於想廢掉太子冒頓,立小兒子為太子,於是便派冒頓到月氏去做人質。冒頓到月氏做了人質後,頭曼單於卻立即發兵攻打月氏。月氏想要殺掉冒頓,冒頓便偷了月氏的良馬,騎著它跑回了匈奴。頭曼單於認為冒頓勇壯,就讓他率領一萬騎兵。冒頓於是就製作了鳴鏑即響箭,訓練約束他的騎兵射箭,命令他們說:“我的鳴鏑所射的東西,如果有人不跟隨著盡力去射,就殺了他。”冒頓率人出去打獵,有不跟著射鳴鏑所射目標的人立即殺掉。不久,冒頓自己用嗚鏑射向自己的良馬,身邊的人有的不敢跟著射,冒頓立即斬殺這些人。又過了些日子,冒頓自己又用嗚鏑射向自己的愛妻,身邊的人有的非常害怕,不敢射箭,冒頓又把這些人殺了。不久,冒頓率人出去打獵,用嗚鏑射向單於的良馬,身邊的人都跟著射去。於是冒頓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已經可為己所用了,他跟隨父親頭曼單於出去打獵時,用鳴鏑射向頭曼,他身邊的人都跟著q號鏑射向頭曼,射殺了單於。冒頓又把後母、弟弟和不聽從自己的大臣們全殺了。於是冒頓自立為單於。

冒頓既立,時東胡強,聞冒頓殺父自立,乃使使謂冒頓曰:“欲得頭曼時號千裏馬。”冒頓問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寶馬也,勿予。”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馬乎?”遂與之。頃之,東胡以為冒頓畏之,使使謂冒頓曰:“欲得單於一閼氏。”冒頓複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驕,西侵。與匈奴中間有棄地莫居千餘裏,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不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群臣,或曰:“此棄地,予之。”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人!”諸言與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冒頓,不為備。及冒頓以兵至,大破滅東胡王,虜其民眾、畜產。既歸,西擊走月氏,南並樓煩、白羊河南王,悉複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關胡河南塞,至朝那、膚施,遂侵燕、代。是時,漢方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強,控弦之士三十餘萬。
冒頓自立為單於時,東胡十分強盛,柬胡聽說冒頓殺父自立,就派使者對冒頓說:“東胡想要得到頭曼時號稱千裏馬的良馬。”冒頓向大臣們詢問,大臣們都說:“這是匈奴的寶馬,不能給他們。”冒頓說:“怎麼能與人家做鄰國卻憐惜一匹馬呢?”於是便把千裏馬給了東胡。不久,束胡以為冒頓怕自己,又派使者對冒頓說:“束胡想要得到單於一個板氏。”冒頓又向大臣們詢問,身邊的人都十分憤怒,說:“束胡人沒道理,竟然向我們索要板氏!請單於派兵攻打他們。”冒頓說:“怎麼能與人家為鄰國卻吝惜一個女子呢?”於是就把自己喜愛的辟氏給丁東胡。束胡王更加驕橫,向西侵略。在匈奴與東胡之間有一片荒地沒人居住,有一千多裏,匈奴與東胡各居一邊設置觀察哨所。束胡派使者對冒頓說:“匈奴與我們邊界之間觀察哨所守望的那片荒棄的土地,匈奴到不了那裹,我們想占據它。”冒頓向群臣詢問,有的大臣說:“這是荒棄的土地,給了他們吧。”冒頓聽了大怒,說:“土地是國家的根本,怎麼能送給別人!”那些說可以送給束胡土地的人都被殺掉。冒頓跨上戰馬,命令國人,有後退的殺頭,於是就向東攻打東胡。起初束胡輕視冒頓,不做防備。等到冒頓率兵來到,徹底打敗並消滅了東胡王,俘獲丁東胡的民眾,掠奪了他們的牲畜和物產。回來後,又發兵向西趕走了月氏,向南吞並了樓煩和白羊河南王,又完全收複了秦國派蒙恬侵奪的匈奴的地方,與漢朝以原來的河南塞為界,到達了朝那、膚施,進而侵擾燕地、代地。那時劉漢正和項羽作戰,中原被戰爭弄得疲憊不堪,所以冒頓才能夠強盛起來,能彎弓騎射的戰士有三十多萬。

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歲,時大時小,別散分離,尚矣,其世傳不可得而次。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諸夏為敵國,其世姓官號可得而記雲。
從淳維到頭曼有一千多年,匈奴有時大、有時小,居住零散分離,年代太久遠了,他們的世係傳承沒法按次序一一排列出來。然而到了冒頓做單於,是匈奴最強大的時候,北方各少數民族都服從他的統治,與南邊的華夏各族為敵國,它的世係傳承、姓氏官號在這時才可能記述下來。

單於姓攣鞮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於”。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單於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於然也。置左右賢王、左右穀蠡、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嚐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戶,大者萬餘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蘭氏,其後有須卜氏,此三姓,其貴種也。諸左王將居東方,直上穀以東,接穢貉、朝鮮;右王將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而單於庭直代、雲中。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賢王、左右穀蠡最大國,左右骨都侯輔政。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都尉、當戶、且渠之屬。
單於姓攣韃氏,他們的人民稱君王為“撐犁孤塗單於”。匈奴人把“天”叫做“撐犁”,把“子”叫做“孤塗”,而“單於”的意思則是廣大的樣子,這稱呼是說單於如天一樣大。匈奴設置有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匈奴人把賢明叫做“屠耆”,所以常由太子擔任左屠耆王。從友右賢王以下到當戶,大的率領一萬多騎兵,小的率領數千騎兵,共有二十四個首領,設立“萬騎”的稱號。他們的大臣都是世襲官職。呼衍氏和蘭氏,後來有須卜氏,這三姓是匈奴的顯貴家族。那些左王左將都居於東方,麵向上穀以束的地區,連接穢貉、朝鮮;那些右王右將居於西方,麵向上郡以西,與氐、羌接壤;而單於王庭麵對代郡、雲中地區。他們各有分占的地區,隨水草的好壞遷移。左右賢王、左右穀蠡所率部落最大,左右骨都侯輔佐政務。那二十四個首領也各自設置有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都尉、當戶、且渠之類的官職。

歲正月,諸長小會單於庭,祠。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計。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盜者沒入其家;有罪,小者軋,大者死。獄久者不滿十日,一國之囚不過數人。而單於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長左而北向。日上戊己。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裳,而無封樹喪服;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百人。舉事常隨月,盛壯以攻戰,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賜一卮酒,而所得鹵獲因以予之,得人以為奴婢。故其戰,人人自為趨利,善為誘兵以包敵。故其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瓦解雲散矣。戰而扶轝死者,盡得死者家財。
在每年的正月,各部首領在單於的王庭舉行小集會,並進行春祭。每年五月份,在龍城進行盛大集會,並祭祀他們的祖先、天地、鬼神。每年秋天,草黃馬肥的時候,在蹄林進行大會,統計人口、牲畜的數目以便征稅。他們的法律是“拔刀傷人傷口到一尺的要處死,犯偷盜罪的要把他的全家人VI財產沒收入官;如果犯罪了,罪小的要軋碎他的骨節,罪大的要處死。坐牢時間長的不過十天,全國關押的犯人也不過幾個。單於每天早晨走出營帳,禮拜剛升起的太陽;晚上則禮拜月亮。他們在起坐上的規矩是:長者在左,麵向北。崇尚戊曰、己曰。他們喪葬的習俗是:隨葬有棺槨、金銀、衣裳,卻沒有墳堆、墓樹和服喪製度;如果單於死了,他身邊親近的臣妾殉葬的多達數十人、上百人。匈奴人興兵打仗常隨月亮的盈虧而變,月滿時就攻戰,月虧時就退兵。他們作戰時,斬得敵人頭顱的就賞賜一壺酒,而所擄獲的戰利品就歸他所有,俘獲了人便做為奴婢。所以他們作戰時,人人都為了得利而奮勇向前,善於引誘敵人進入包圍圈,然後殲滅。所以他們追逐利益時,就像鳥一樣飛集一處;他們危險潰敗時,便土崩瓦解、風流雲散。打仗時誰用車把死者運回來,死者的家財便全歸他所有。

後北服渾窳、屈射、丁零、隔昆、新{艸犁}之國。於是匈奴貴人大臣皆服,以冒頓為賢。
後來冒頓單於又征服了北方的渾窳、屈射、丁零、隔昆、新華等國。當時匈奴貴族大臣都很佩服冒頓,認為他賢明有才能。

是時,漢初定,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匈奴大攻圍馬邑,韓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高帝自將兵往擊之。會冬大寒雨雪,卒之墮指者十二三,於是冒頓陽敗走,誘漢兵。漢兵逐擊冒頓,冒頓匿其精兵,見其羸弱,於是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步兵未盡到,冒頓縱精兵三十餘萬騎圍高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匈奴騎,其西方盡白,東方盡駹,北方盡驪,南方盡騂馬。高帝乃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乃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單於終非能居之。且漢主有神,單於察之。”冒頓與韓信將王黃、趙利期,而兵久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亦取閼氏之言,乃開圍一角。於是高皇帝令士皆持滿傅矢外鄉,從解角直出,得與大軍合,而冒頓遂引兵去。漢亦引兵罷,使劉敬結和親之約。
這時漢朝剛剛平定下來,把韓王韓信遷到代地,建都馬邑。匈奴大舉圍攻馬邑,韓信投降了匈奴。匈奴得了韓信,便率軍向南越過句注山,進攻太原,攻到了晉陽城下。漢高帝親自率兵去抗擊匈奴。正巧碰上冬天十分寒冷,下大雪,士卒們被凍掉手指的占十分之二三,於是冒頓便假裝失敗逃跑,引誘漢軍。漢軍追擊冒頓,冒頓把精兵隱藏起來,把老弱的士兵暴露出來。於是漢軍全軍三十二萬人,其中多為步兵,向北追擊冒頓。漢高帝先率兵追到平城,步兵沒有全到,冒頓派出三十多萬精銳騎兵把漢高帝圍困在平城白登山,共圍了七天,漠軍內外不能互相救濟糧草。匈奴的騎兵,西邊的全是白馬,東方的全是青馬,北方的全是黑馬,南邊的全是紅馬。高帝便派使者暗中送厚禮給閩氏,悶氏便對冒頓說:“雙方主帥不應困逼。現在我們得到漢的地盤,單於您終究不能在這裹居住。況且漢主有神靈保佑,單於您要仔細考慮。”冒頓曾與韓信的部將王黃、趟利約好,而王、趟軍隊遲遲不到,冒頓懷疑他們與漢王有密謀,也就聽取了板氏的話,打開包圍圈的一角。於是高皇帝便命令士兵都拉滿弓,搭上箭,麵朝外,從解圍的一角一直衝出,終於和大軍會合一起,而冒頓便率軍退去了。漢王也率兵退去,派劉敬前去與匈奴和親。

是後,韓信為匈奴將,及趙利、王黃等數背約,侵盜代、雁門、雲中。居無幾何,陳豨反,與韓信合謀擊代。漢使樊噲往擊之,複收代、雁門、雲中郡縣,不出塞。是時,匈奴以漢將數率眾往降,故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於是高祖患之,乃使劉敬奉宗室女翁主為單於閼氏,歲奉匈奴絮繒酒食物各有數,約為兄弟以和親,冒頓乃少止。後燕王盧綰複後,率其黨且萬人降匈奴,往來苦上穀以東,終高祖世。
此後韓信做了匈奴的將軍,和趟利、王黃等人屢次背叛漢匈和約,侵掠代郡、雁門郡、雲中郡。過了不久,陳稀反叛漢朝,與韓信合謀進攻代郡。漢朝派樊啥率兵去攻擊他們,又收複了代郡、雁門郡、雲中郡等郡縣,沒出邊塞作戰。當時匈奴因為漢朝將領多次率領部眾前去投降,所以冒頓經常往來侵掠代地。高祖深感憂慮,便派劉敬奉送皇族女兒冒稱公主去做單子的闕氏,每年奉送匈奴一定數量的絲綿、綢絹、酒和食物,相約為兄弟,實行和親,冒頓這才稍微停止了對中原的侵擾。後來燕王盧綰又反叛了漢朝,率領他的同夥將近一萬人投降了匈奴,來來去去侵擾上穀以束地區的人民,一直持續到高祖逝世。

孝惠、高後時,冒頓浸驕,乃為書,使使遺高後曰:“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願以所有,易其所無。”高後大怒,召丞相平及樊噲、季布等,議斬其使者,發兵而擊之。樊噲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問季布,布曰:“噲可斬也!前陳豨反於代,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時匈奴圍高帝於平城,噲不能解圍。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誠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聲未絕,傷痍者甫起,而噲欲搖動天下,妄言以十萬眾橫行,是麵謾也。且夷狄璧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也。”高後曰:“善。”令大謁者張澤報書曰:“單於不忘弊邑,賜之以書,弊邑恐懼。退而自圖,年老氣衰,發齒墮落,行步失度,單於過聽,不足以自汙。弊邑無罪,宜在見赦。竊有禦車二乘,馬二駟,以奉常駕。”冒頓得書,複使使來謝曰:“未嚐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
在孝惠帝、呂太後時,冒頓漸漸驕橫起來,竟然寫了書信,派使者送給呂後,說:“我是孤獨無依的君主,生在潮濕的沼澤地,長在乎曠的放牛放馬的地方,我多次到邊境上來,希望能到中原遊玩一番。陛下您獨立為君,也是孤獨無依,單獨居住。我們兩個做君主的很不快樂,沒有什麼可供娛樂的。希望我們倆能以各自所有的,交換到各自所沒有的。”呂太後看信後十分憤怒,把丞相陳平、樊啥、季布召來,商議殺掉匈奴的使者,發兵攻打匈奴。樊啥說:“臣我願意率領十萬大軍,到匈奴境內去橫行衝擊。”呂後詢問季布,季布說:“可以殺了樊啥!以前陳稀在代地反叛,漢兵有三十二萬,樊啥是上將軍,當時匈奴把高帝圍困在平城,樊啥不能衝破圍困。天下百姓唱道:‘平城之下也太艱苦了!七天沒能吃到食物,士兵們連弓都拉不開。,現在人們吟唱的聲音還在耳畔,沒有斷絕,受創傷的人剛能站立起來,而樊啥卻要讓天下震動,胡說什麼要帶十萬大兵到匈奴去橫行,這是當麵欺誑君主。況且這些少數民族就好比禽獸一樣,聽到了他們的好話不值得高興,聽到惡語也不值得生氣。”呂太後說:“那好吧。”於是便命令大謁者張澤寫信回報,說:“單於沒有忘掉我們這破敗的國家,以書信賞賜我們,我們很害怕。退朝後自己思慮,我年老氣衰,頭發、牙齒脫落,走路也走不穩,單於聽別人錯說了,不值得單於降低汙辱了自己。敝國沒有什麼罪過,應該被寬恕。我有兩輛禦車,駕車的馬八匹,奉送給您平常坐。”冒頓得到回信,又派使者來謝罪說:“我們沒有聽說過中原的禮節,陛下幸好寬恕了我們。”匈奴獻上馬匹,於是漢匈和親了。

至孝文即位,複修和親。其三年夏,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為寇,於是文帝下詔曰:“漢與匈奴約為昆弟,無侵害邊境,所以輸遺匈奴甚厚。今右賢王離其國,將眾居河南地,非常故。往來入塞,捕殺吏卒,驅侵上郡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轢邊吏,入盜,甚驁無道,非約也。其發邊吏車騎八萬詣高奴,遣丞相灌嬰將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時,濟北王反,文帝歸,罷丞相擊胡之兵。
到孝文帝登位後,又修好和親之事。第三年的夏天,匈奴右賢王進入黃河以南地區騷擾侵害,於是文帝發布詔書說:“漢朝與匈奴約為兄弟,不要侵害對方的邊境,漢朝送給匈奴的絲絹糧食等物很多。現在右賢王離開他的國家,率部眾侵占我們的黃河以南的地方,這是不符合以往的邊界的。右賢王的人往來進入我們的闐塞,捕殺我們的官吏士兵,驅趕侵害我們居住在上郡保護邊塞的少數民族,使他們不能居住在原來的地方。匈奴人欺淩毆打我們邊地的官吏,進行偷盜,非常傲慢無道,這不是和約所要求的樣子。命令派發八萬邊地的車兵和騎兵,到高奴去,派丞相灌嬰率領,攻擊右賢王。”右賢王被趕跑,逃出邊塞,文帝到太原視察。這時濟北王反叛,文帝就回到了京城,停止了丞相抗擊匈奴的軍事行動。

其明年,單於遺漢書曰:“天所立匈奴大單於敬問皇帝無恙。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支等計,與漢吏相恨,絕二主之約,離昆弟之親。皇帝讓書再至,發使以書報,不來,漢使不至。漢以其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少吏之敗約,故罰右賢王,使至西方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力強,以滅夷月氏,盡斬殺降下定之。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已為匈奴。諸引弓之民並為一家,北州以定。願寢兵休士養馬,除前事,複故約,以安邊民,以應古始,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得安其處,世世平樂。未得皇帝之誌,故使郎中係虖淺奉書請,獻橐佗一,騎馬二,駕二駟。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遠舍。使者至,即遣之。”六月中,來至新望之地。書至,漢議擊與和親孰便,公卿皆曰:“單於新破月氏,乘勝,不可擊也。且得匈奴地,澤鹵非可居也,和親甚便。”漢許之。
第二年,單於給漢朝來信說:“天所立匈奴大單於敬問皇帝平安無恙。先前的時候皇帝您說到和親的事情,與來信的意思符合,雙方都很高興。漢朝的邊境官吏侵犯侮辱右賢王,右王不向我請示,聽從了後義盧侯難支的意見,與漢朝官吏結仇,斷絕了我們兩國君主的和約,割離了兩國兄弟的情誼。皇帝您責備我們的書信兩次送來,我派使者帶信去回答,使者沒有歸來,漢朝的使者也不到匈奴來了。漢朝因為這個緣故不與我們和好,我們作為鄰國也不得歸附。現在我因為小吏破壞了和約,所以便懲罰右賢王,派他到西方去尋找月氏予以攻擊。靠了老天的保佑,將士精良,戰馬強壯,已經消滅了月氏,徹底斬殺、平定了他們。樓蘭、烏孫、呼揭以及他們附近的二十六國都已經成了匈奴的一部分。各遊牧民族合為一家,北方已經平定。我希望停止戰事,讓士兵得到休息,牧養馬匹,消除以前不愉快的事,恢複過去的和約,以安定邊民,以繼承匈漢兩族自古以來的友好傳統,使年輕人得以成長,使老年人能安居樂業,世世代代和平歡樂。不知道皇帝您的意思怎麼樣,所以我派郎中係庫淺帶書信去求見,並獻上駱駝一匹,坐騎二匹,駕車之馬八匹。皇帝如果不想讓匈奴靠近邊塞,那我就命令官吏百姓遠離邊塞居住。使者到後,請立即打發他們回來。”六月中旬,匈奴使者來到新望造地方,書信送到朝廷。漢朝商議攻打匈奴與和親哪一種有利,公卿大臣都說:“單於剛剛攻破月氏,正在勝利勢頭上,不能跟他們打仗。況且就是奪得了匈奴的地方,那裹都是鹽堿地也不能居住,和親十分便利。”於是漢朝答應了單於的請求。

孝文前六年,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無恙。使係虖淺遺朕書,雲‘願寢兵休士,除前事,複故約,以安邊民,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誌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於甚厚。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於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於書。使者言單於自將並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袷綺衣、長襦、錦袍各一,比疏一,黃金飭具帶一,黃金犀毗一,繡十匹,錦二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於。”
孝文帝前元六年,漢朝送給匈奴的信中說道:“漢朝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平安無恙。您派係摩淺送我書信,說:‘希望停罷戰爭,休養士卒,消除以前的誤會,恢複我們原來的和約,以安定邊民,世世代代平安歡樂。,我十分欣賞你的說法。這是古代聖王的用心與誌向。漢朝與匈奴約為兄弟,用來送給單於的禮物十分優厚。背叛盟約,使兄弟親情疏遠的責任,一般是在匈奴。然而右賢王那回事發生在大赦之前,請您不要過分追究責備他。單於如果能按來信中說的去做,明確地告訴官吏們,使他們不要背負盟約,講求信義,我們會尊敬地按單於的書中所說的去做。使者說單於親自率軍作戰,統一他國有功勞,作戰十分辛苦。所以,現在有禦用繡夾綺衣、長襖、錦袍各一件,金發飾一件,黃金裝飾的腰中大帶一條,黃金帶鉤一枚,彩綢十匹,錦緞二十匹,赤紼、綠繒各四十匹,派中大夫意、謁者令肩去敬贈給單於。”

後頃之,冒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於。
後來不久,冒頓單於死了,他的兒子稽粥繼位,稱為老上單於。

老上稽粥單於初立,文帝複遣宗人女翁主為單於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翁主。說不欲行,漢強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於,單於愛幸之。
老上稽粥單於繼位不久,文帝又選派了皇族女兒冒稱公主去給單於做板氏,派宦官、燕地人中行說輔佐公主一起去。中行說不想去,漢朝強迫他去。中行說說:“如果一定要讓我去,我就要為害漢朝。”中行說到了那裹,就投降了單於,單於很喜歡他。

初,單於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眾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強之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今單於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絮繒,以馳草棘中,衣褲皆裂弊,以視不如旃裘堅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視不如重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於左右疏記,以計識其人眾畜牧。
當初的時候,單於愛好漢朝的綢絹、絲棉和食物,中行說對單於說:“匈奴的人El比不上漢朝的一個郡,然而卻很強大的原因,便是穿衣吃飯與漢人不同,沒有什麼需要仰賴漢朝的。現在單於您改變匈奴的習俗,喜愛漢朝的東西,漢朝給予匈奴的東西不過占其總數的十分之二,就將會全部得到匈奴的部眾。希望您把得到的漢朝棉布、絲絹,讓人穿著在野草荊棘中奔馳,使衣服褲子都開裂破爛,以顯示不如氈裘堅固;把得到的漢朝食物都扔掉,以顯示不如乳酪方便好吃。”於是中行說教單於身邊的人寫字算數,來統計他們的人口和牲畜的數日。

漢遺單於書,以尺一牘,辭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無恙”,所以遺物及言語雲雲。中行說令單於以尺二寸牘,及印封皆令廣長大,倨驁其辭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於,敬問漢皇帝無恙”,所以遺物言語亦雲雲。
漢朝送給單於書信,用一尺一寸長的木簡,開頭問候的話是“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平安無恙”,用來相送的東西和一些問候的話語等等。中行說教單於用一尺二寸長的木簡給漢皇帝寫信,信的印章和封緘都搞得很長很大,言辭傲慢,說“天地所生、曰月所置匈奴大單於敬問漠皇帝無恙”,以及贈送的禮物及言語等等。

漢使或言匈奴俗賤老,中行說窮漢使曰:“而漢俗屯戍從軍當發者,其親豈不自奪溫厚肥美齎送飲食行者乎?”漢使曰:“然。”說曰:“匈奴明以攻戰為事,老弱不能鬥,故以其肥美飲食壯健以自衛,如此父子各得相保,何以言匈奴輕老也?”漢使曰:“匈奴父子同穹廬臥。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中行說曰:“匈奴之俗,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射,寬則人樂無事。約束徑,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父兄死,則妻其妻,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陽不取其父兄之妻,親屬益疏則相殺,至到易姓,皆從此類也。且禮義之弊,上下交怨,而室屋之極,生力屈焉。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築城郭以自備,故其民急則不習戰攻,緩則罷於作業,嗟土室之人,顧無喋喋占占,冠固何當!”自是之後,漢使欲辯論者,中行說輒曰:“漢使毋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善而苦惡,則候秋孰,以騎馳蹂乃稼穡也。”日夜教單於候利害處。
漢朝使者有的說匈奴的風俗不好,輕視老年人。中行說詰問漢朝使者說:“你們漢朝的風俗,對那些要去守衛邊防,從軍作戰正要出發的人,他們的父母親難道有不自己讓出暖衣美食來供給那些就要出發的人的嗎?”漢朝使者說:“是這樣。”中行說說:“匈奴人以攻擊作戰為正事,這是很明確的,老弱的人不能參加戰鬥,所以他們才把肥美的好食物給壯健的人吃,以便保衛自己,這樣父子才能都安全無恙,怎麼能說匈奴人輕視老年人呢?”漢朝使者說:“匈奴父親與兒子住在一個帳篷裹,父親死了,兒子便娶後母為妻子;兄弟死了,活著的兄弟都娶死者的妻了做自己的妻子。而且沒有帽子腰帶的講究和朝廷的禮儀。”中行說說:“匈奴人的風俗是吃牲畜的肉,喝它的奶汁穿它的皮革;牲畜吃草喝水,隨著季節轉移地點。所以在緊急的情況下人們就練習騎馬射箭,平時無事人們就安居樂業。匈奴人的約束簡單,容易施行;君臣間的關係也很簡單直率,所以能夠長久維持。整個國家的政務就好像一個人的事務一樣。父親兄長死了,兒子、弟弟就娶他們的妻子做自己的妻子,是怕本族本姓沒了後代。所以匈奴人雖然婚姻生活混亂,卻一定要立本族的人傳代。現在中原人雖然假裝不娶自己父兄的妻子,親屬卻逐漸疏遠,以至於互相殺戮,以至於改姓改族,都是由這一類的事情引起的。況且由於禮儀的弊病很多,使得人們上下輩之間互相怨恨;而出於禮儀大肆營造宮殿,人民的活力都要用盡了。至於漢人努力耕田種桑以求衣食,修築城郭以自我防衛,造就導致了在緊急情況下人民不會戰鬥,租平時就疲於生產。唉!你們這些住在土石房子裹的人,就不要多說了,就不要顯示你們的好衣服了,光是戴著高帽子顯得高貴又有什麼益處?”從此以後,漢朝使者有想要與之辯論的,中行說總是說:“漢朝使者不要多說了,衹要記著漢朝送給匈奴的綢絹絲棉,精米酒曲,使它們數量充足,並且保證質量好就行啦,何必說三道四?況且漢朝送來的東西十分好就算了,如果不是很好而是粗濫,那麼就等到秋熟季節,我們派騎兵去踐踏你們的莊稼好啦。”中行說不分日夜地教單於窺伺漢朝邊境的要害之處。

孝文十四年,匈奴單於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使騎兵入燒回中宮,候騎至雍甘泉。於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十萬騎,軍長安旁以備胡寇。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甯侯魏脩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灶為隴西將軍,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為將軍,大發車騎往擊胡。單於留塞內月餘,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匈奴日以驕,歲入邊,殺略人民甚眾,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人。漢甚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於亦使當戶報謝,複言和親事。
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單於率領十四萬騎兵攻入朝那、蕭關,殺死了北地都尉孫印,搶掠了許多人口、牲畜、財物。然後匈奴又到了彭陽,派騎兵突入回中宮,放火焚燒,匈奴的探馬到了雍甘泉。於是文帝便任命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出動戰車千輛,騎兵十萬,在長安城附近駐防,以防備匈奴入侵。又任命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任命寧侯魏邀為北地將軍,任命隆慮侯周寵為隴西將軍,束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為將軍,出動大批戰車、騎兵去攻打匈奴。單於在塞內停留了一月有餘,漢軍趕走了匈奴人也就回來了,沒有斬殺敵人。匈奴日益驕橫,每年都入侵邊境,許多百姓被殺戮,以雲中郡和遼東郡最嚴重,每郡被殺的有一萬多人。漢朝十分憂慮,便派使者送給匈奴書信,單於也派當戶來答謝,雙方再次商議和親之事。

孝文後二年,使使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無恙。使當戶且渠雕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愛。先帝製,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令單於,長城以內冠帶之室朕亦製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毋離,臣主相安,俱無暴虐。今聞渫惡民貪降其趨,背義絕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歡,然其事已在前矣。書雲‘二國已和親,兩主歡說,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翕然更始’,朕甚嘉之。聖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於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鹹便。漢與匈奴鄰敵之國,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於秫蘖金帛綿絮它物歲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熙熙,獨朕與單於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昆弟之歡。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於皆捐細故,俱蹈大道,墮壞前惡,以圖長久,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鱉,上及飛鳥,跂行喙息蠕動之類,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來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單於毋言章尼等。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不食言。單於留誌,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於其察之。”
孝文帝後元二年,漢朝派使者送書信給匈奴說:“皇帝敬問匈奴大單於平安無恙。您派當戶且渠雕渠難、郎中韓遼送給我二匹馬。已經送到了,我恭敬地接受了。我們的先帝規定:長城以北的遊牧射箭民族由單於管轄,長城以內戴帽束帶的人家,我來掌管,讓百姓萬民能夠耕地種田,織布紡線,射獵野獸,謀衣謀食,父子不分離,君臣相安,都不要做橫暴的惡事。現在我聽說有邪惡之徒貪圖不義之財,背叛信義,斷絕和約,置百姓萬民的性命於不顧,離間兩國君主的友誼,然而這些都已是以前的事了。您的來信說:‘我們兩國已經和親,兩國君主對此都很高興,以後要停止戰爭,休養士卒、放牧馬匹,世代歡樂,安定的局麵重新開始。,我對此十分讚賞。聖人每天都要更新自己,改弦更張,讓老年人得以休養,年輕人能順利長成,各保性命,終享天年。我與單於都遵循造道理,順應天意,安撫萬民,使我們的君位世代相傳,以至無窮,天下人對這沒有不稱讚的。漢朝與匈奴是勢均力敵的鄰國,匈奴在北方居住,天氣寒冷,冬天來得早,所以我命令我的官吏每年送給單於一定數量的秫蘖、金帛、棉布等其他物品。現在天下十分安定,萬民歡樂,衹有我和單於您為民父母,做天下人的君長。我回憶思念以前的事,不過是為了一些小小的財物和小事情,加上謀臣計議失誤造成的,這些都不足以離間我們兄弟間的友誼。我聽說天不偏蓋一方,地不偏載一方。我與單於您應該拋棄前嫌,都遵循天地大道,消除以前的嫌惡,以謀求長久的和平相處,使兩國人民像一家的兒女一樣。百姓萬民,下及魚鱉、上及飛鳥,直到歧行、喙息、蠕動的動物,沒有不趨向平安有利而躲避危險的。所以對歸來者不予製止,這是上天的大道。我們應完全消除以往的誤會,我寬恕赦免逃跑到匈奴去的漢人,單於你也不要責怪章尼等人。我聽說古代的帝王,訂約分明而不反悔。希望單於留意,天下安定,和親之後,漢朝不先背約。希望單於仔細考慮這事。”

單於既約和親,於是製詔禦史:“匈奴大單於遺朕書,和親已定,亡人不足以益眾廣地,匈奴無入塞,漢無出塞,犭己今約者殺之,可以久親,後無咎,俱便。朕已許。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單於已經約定與漢朝和親,於是漢文帝給禦史下韶令說:“匈奴大單於送給我書信,漢匈和親局麵已定,收留逃亡的人不足以增加人口,擴充土地,匈奴人不準入塞,漢朝人不許出塞,違犯現今和約的殺頭,這樣可以長期和平相親,以後也沒有災禍,雙方都便利。我已經答應了匈奴。現在布告天下,讓天下吏民明確知道這事。”

後四年,老上單於死,子軍臣單於立,而中行說複事之。漢複與匈奴和親。
四年後,老上單於死了,他的兒子軍臣單於繼位,中行說又侍奉軍臣單於。漢朝也再次與匈奴和親。

軍臣單於立歲餘,匈奴複絕和親,大入上郡、雲中各三萬騎,所殺略甚眾。於是漢使三將軍軍屯北地,代屯句注,趙屯飛狐口,緣邊亦各堅守以備胡寇。又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漢兵至邊,匈奴亦遠塞,漢兵亦罷。後歲餘,文帝崩,景帝立,而趙王遂乃陰使於匈奴。吳、楚反,欲與趙合謀入邊。漢圍破趙,匈奴亦止。自是後,景帝複與匈奴和親,通關市,給遺單於,遣翁主如故約。終景帝世,時時小入盜邊,無大寇。
軍臣單於繼位一年多後,匈奴又斷絕與漢朝的和親關係,大舉入侵上郡、雲中郡,每郡去了有三萬騎兵,被殺死的人很多,搶去了許多財物。在那時漢朝派了三位將軍率軍分別駐紮在北地郡、代地的句注山、趙地的飛狐口,沿邊境居住的吏民也緊守險要以防備匈奴入侵。又設置三位將軍分別駐防在長安城西的細柳、渭河北岸的棘門和霸上,以防備匈奴。匈奴騎兵侵入代地的句注山邊,漢軍報警的烽火傳到了甘泉、長安。幾個月後,漢軍開到了邊塞,匈奴人也遠離邊塞而去,漠軍也就撤回了:一年多以後,漢文帝死了,漢景帝繼位,趟王劉遂競暗中派使臣去匈奴。吳楚匕國謀反時,匈奴就想與趟國合謀侵入漢朝邊塞。漢軍包圍並攻破了趙國,匈奴人也就停止了行動。此後,景帝又派人與匈奴和親,互通邊境貿易,送給單於東西,嫁公主給單於,照以前的盟約辦事。整個景帝時候,不時有匈奴人小規模地入侵搶劫,沒有大的入侵事件。

武帝即位,明和親約束,厚遇關市,饒給之。匈奴自單於以下皆親漢,往來長城下。
漢武帝繼位後,申明有關和親的規定,在邊境市場貿易中對待匈奴十分優厚,供給轡富。匈奴從單於以下的人都與漢人親近,往來於長城下。

漢使馬邑人聶翁壹間闌出物與匈奴交易,陽為賣馬邑城以誘單於。單於信之,而貪馬邑財物,乃以十萬騎入武州塞。漢伏兵三十餘萬馬邑旁,禦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將軍,護國將軍以伏單於。單於既入漢塞,未至馬邑百餘裏,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時雁門尉史行徼,見寇,保此亭,單於得,欲刺之。尉史知漢謀,乃下,具告單於。單於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為天王。漢兵約單於入馬邑而縱,單於不至,以故無所得。將軍王恢部出代擊胡輜重,聞單於還,兵多,不敢出。漢以恢本建造兵謀而不進,誅恢。自是後,凶奴絕和親,攻當路塞,往往入盜於邊,不可勝數。然匈奴貪,尚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通關市不絕以中之。
漢朝派馬邑人聶翁壹帶著貨物私自出關與匈奴人交易,假裝要把馬邑城出賣給匈奴,以此引誘單於。單於相信了他的話,並貪求得到馬邑城裹的財物,於是便率領十萬騎兵進入武州塞口。漢朝在馬邑城邊埋伏了三十多萬軍隊,禦史大夫韓安國擔任護軍將軍,督率四位將軍準備伏擊翠於。單於進入漢朝邊塞後,離馬邑城還有一百多裏,看到牲畜遍布四野卻無人放牧,感到很奇怪,便進攻一個哨所。當時一個雁門尉史巡邏防地,發現敵人,便去保衛這個哨所,單於抓住了他,想殺他。這個尉史知道漢軍的計謀,便投降了,把漠軍的情況全部告訴給了單於。單於大吃一驚,說道:“我本來就有些懷疑這事。”於是便率軍隊回去了。出邊塞後,單於說道:“我能得到尉史,這是天意啊。”便封尉史為“天王”。漢軍本希望等單於按約進入馬邑後縱兵攻擊,單於卻沒有來,所以一無所得。將軍王恢率領的軍隊從代地出發攻擊匈奴的輜重後勤部隊,聽說單於率隊回還,兵多勢大,便不敢出擊。漢朝因為馬邑伏兵之謀本是王恢策劃,而他卻不出擊,便殺了他。從此之後,匈奴便斷絕了與漢朝的和親關係,攻擊扼守大道的要塞,經常侵入邊境搶劫,不可勝數。但是匈奴人也很貪婪,還是喜歡邊塞的貿易市場,愛好漢朝的貨物,漢朝也還開放市場,以投其所好。

自馬邑軍後五歲之秋,漢使四將各萬騎擊胡關市下。將軍衛青出上穀,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出雲中,無所得。公孫敖出代郡,為胡所敗七千。李廣出雁門,為胡所敗,匈奴生得廣,廣道亡歸。漢囚敖、廣,敖、廣贖為庶人。其冬,匈奴數千人盜邊,漁陽尤甚。漢使將軍韓安國屯漁陽備胡。其明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又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圍將軍安國。安國時千餘騎亦且盡,會燕救之,至,匈奴乃去,又入雁門殺略千餘人。於是漢使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雁門,李息出代郡,擊胡,得首虜數千。其明年,衛青複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子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羊百餘萬。於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複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因河而為固。漢亦棄上穀之鬥辟縣造陽地以予胡。是歲,元朔二年也。
自從馬邑伏兵之後第五年的秋天,漢朝派四位將軍各率一萬騎兵在邊塞市場一帶去攻打匈迎。將軍塹直從上釜出擊,到達龍城,殺死七百鯉麩人。公孫賀從晝史塑出擊,一無所得。公孫墊從佳郡出擊,被包基殺死了七千人。李廣從雁塱出擊,被鯉塑打敗,包軀活捉了奎塵,奎塵在路上逃回齟9。遵塑囚禁公逐趑、奎廬,他們贖罪做了平民。那一年冬天,匈奴有數千入侵擾邊境,其中以2困受害最嚴重。漢朝便派將軍韓安國駐紮在漁厘,防備包軀入侵。第二年秋天,匈摳又有二萬騎兵攻入邊塞,殺死遼西太守,擄走二千多人。又打敗漁陽太守的軍隊一千多人,包圍了將軍整宣厘。當時墮叁邇率領的一千多騎兵也快死光了,正巧燕國來解救,救軍到了,匈奴才撤去,包軀又侵入壓旦娜,殺掠一千多人。於是蓮朝派將軍銜直率領三萬騎兵從雁門出擊,李息從伏鄧出擊,攻打匈奴,殺死匈奴數千人。第二年,街宣又率軍從朧酉酈的西部出發,打到隴酉,攻擊董回以南的包基所屬的摟垣、皇聖王,殺死、俘虜了數千匈奴人,得到一百餘萬頭羊。於是塑目就占領了2嗵地區,修建了塑左城,又修複了原來室厘大將墓恬修建的關塞,憑藉黃河加固關防。選塑也放棄了偏僻彎曲的造陽地方,給了包摳。這一年是五塑二年。

其後冬,軍臣單於死,其弟左右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於,攻敗軍臣單於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漢封於單為陟安侯,數月死。
後一年的冬天,軍臣單於死了,他的弟弟左穀蠡王伊握鈕自立為單於,打敗了軍臣單於的太子乸。鯉逃走,投降了齟,齟封齷為陟安侯,幾個月後於單便死去了。

伊稚斜單於既立,其夏,匈奴數萬騎入代郡,殺太守共友,略千餘人。秋,又入雁門,殺略千餘人。其明年,又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匈奴右賢王怨漢奪之河南地而築朔方,數寇盜邊,及入河南,侵擾朔方,殺略吏民甚眾。
伊稚斜單於繼位後,當年夏天,匈奴幾萬騎兵攻入伐郡,殺死太守共友,搶走一千多人。這年秋天,又侵入雁門郡殺死、擄走一千多人。第二年,又侵入代郡、定襄、上郡,每路有三萬騎兵,殺死、搶走幾千人。匈奴右賢王對漢朝奪取他們董回以南的地區並修築朔方城十分怨恨,多次侵擾邊境,並攻入河南地區,攻擊騷擾朔方城,殺掠了許多官民。

其明年春,漢遣衛青將六將軍十餘萬人出朔方高闕。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飲酒醉。漢兵出塞六七百裏,夜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脫身逃走,精騎往往隨後去。漢將軍得右賢王人眾男女萬五千人,裨小王十餘人。其秋,匈奴萬騎入代郡,殺都尉朱央,略千餘人。
第二年的春天,漢朝派衛青率領六位將軍和十多萬軍隊從朔方、高闕出發,攻打匈奴。匈奴右賢王以為選軍來不了,喝醉了酒。漠軍出塞六七百裏,連夜包圍了右賢王。右賢王大驚,脫身逃走了,匈奴的精銳騎兵大都隨之逃走。漢朝將軍俘獲了右賢王的部眾男女共一萬五千人,裨小王十多人。那年秋天,匈奴一萬騎兵侵入代郡,殺死都尉朱央,掠走一千多人。

其明年春,漢複遣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十餘萬騎,仍再出定襄數百裏擊匈奴,得首虜前後萬九千餘級,而漢亦亡兩將軍,三千餘騎。右將軍建得以身脫,而前將軍翕侯趙信兵不利,降匈奴。趙信者,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以前將軍與右將軍並軍,介獨遇單於兵,故盡沒。單於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於益北絕幕,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毋近塞。單於從之。其明年,胡數萬騎入上穀,殺數百人。
第二年的春天,漢朝又派大將軍衛青統率六位將軍,十多萬騎兵,仍從定襄出發,走了幾百裏,去攻打匈奴,前後共殺死匈奴一萬九千多人,而漢朝也損失了二位將軍,三千多騎兵。右將軍蘇建隻身逃脫,而前將軍翕侯趙信作戰不利,投降了匈奴。趟信原來就是匈奴的一個小王,投降漢朝後,漢朝封他為翕侯,他做為前將軍與右將軍蘇建合兵一處,單獨碰上了單於的大部隊,所以全軍覆沒。單於得到了翕侯,封他為僅次於單於的自次王,並把自己的姐姐嫁給他,與他一起商議如何對付漢朝。趟信教單於更往北去,越過大沙漠,以引誘拖垮漢軍,致使漢軍疲勞已極再去攻打,不要靠近邊塞。單於聽從了趙信的建議。第二年,匈奴幾萬騎兵侵入上穀,殺死幾百人。

明年春,漢使票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耆山千餘裏,得胡首虜八千餘級,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票騎將軍複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裏,過居延,攻祁連山,得胡首虜三萬餘級,裨小王以下十餘人。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雁門,殺略數百人。漢使博望侯及李將軍廣出右北平,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圍李廣,廣軍四千人死者過半,殺虜亦過當。會博望侯軍救至,李將軍得脫,盡亡其軍。合騎侯後票騎將軍期,及博望侯皆當死,贖為庶人。
第二年春天,漢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統率一萬騎兵從隴西出發,越過焉耆山一千多裏,消滅匈奴八千多人,奪到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那年夏天,驃騎將軍霍去病又與合騎侯一起率領幾萬騎兵從隴西、北地出發,行軍二千裏,經過居延,攻打祁連山,消滅匈奴三萬多人,裨小王以下十多人。那時,匈奴也侵入代郡、雁門郡,殺掠幾百人。漢朝派博望侯張騫和李廣將軍從右北平出發,攻打匈奴左賢王。左賢王包圍了李廣,李廣率領的四千漢軍死者過半,殺死的敵人也超過了自己犧牲的人數。正好博望侯的救軍來到,李將軍才得脫身,軍隊都死完了。合騎侯公孫敖誤了與驃騎將軍霍去病約定的日期,他和博望侯張騫都應當被判處死刑,用爵位贖罪做了平民。

其秋,單於怒昆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昆邪、休屠王恐,謀降漢,漢使票騎將軍迎之。昆邪王殺休屠王,並將其眾降漢,凡四萬餘人,號十萬。於是漢已得昆邪,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地新秦中以實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明年春,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
那年秋天,單於對駐紮在西方的昆邪王、休屠王被漠軍消滅俘虜幾萬人造件事很生氣,想把他們叫來殺掉。昆邪王、休屠王害怕了,商議投降漢朝,漢朝派驃騎將軍前去迎接他們,昆邪王殺了休屠王,率領他的部眾一起投降了漢朝,共有四萬多人,號稱十萬人。這時漢朝得到昆邪王投降後,於是隴西、北地、河西這些地方受匈奴侵掠更少了,便把關東的貧民遷到所奪得的匈奴河南新秦中地區居住,以充實邊疆,而把駐守北地以西地區的軍隊減少了一半。第二年春天,匈奴又分別以幾萬騎兵侵入右北平、定襄兩郡,殺掠一千多人。

其明年春,漢謀以為“翕侯信為單於計,居幕北,以為漢兵不能至”。乃粟馬,發十萬騎,私負從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中分軍,大將軍出定襄,票騎將軍出代,鹹約絕幕擊匈奴。單於聞之,遠其輜重,以精兵待於幕北。與漢大將軍接戰一日,會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於。單於自度戰不能與漢兵,遂獨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漢兵夜追之不得,行捕斬首虜凡萬九千級,北至窴顏山趙信城而還。
第二年春天,漢朝君臣商議:“翕侯趙信給單於獻計謀,遷居到大漠以北,認為漢軍攻不到那裹。”於是便用糧食喂馬,出動十萬騎兵,另有自帶衣糧馬匹誌願從軍的共十四萬人,運糧食的車馬沒有計算在內。命令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各領一半部隊,衛青從定襄出發,驃騎將軍從代地出發,共同約定越過大漠攻打匈奴。單於聽說這事,便把輜重糧草運到遠方,率精兵在漠北迎戰。與漢朝大將軍衛青交戰一天,正好天黑了,刮起了大風,漢軍出動左右兩翼軍隊包圍了單於。單於自料打不過漢軍,便單獨與幾百精銳騎兵一起突破漠軍的包圍,向西北逃走了。漢軍連夜追擊,沒有抓到單於,追擊途中俘虜、消滅匈奴一萬九千多人,向北一直打到真顏山趙信城才回來。

單於之走,其兵往往與漢軍相亂而隨單於。單於久不與其大眾相得,右穀蠡王以為單於死,乃自立為單於。真單於複得其眾,右穀蠡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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