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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作者:薛居正  

後晉·列傳十三

安重榮,朔州人。祖從義,利州刺史。父全,勝州刺史、振武蕃漢馬步軍都指揮使。重榮有膂力,善騎射。唐長興中,為振武道巡邊指揮使,犯罪下獄。時高行周為帥,欲殺之,其母赴闕申告,樞密使安重誨陰護之,奏於明宗,有詔釋焉。張敬達之圍晉陽也,高祖聞重榮在代北,使人誘之,重榮乃召邊士,得千騎赴焉。高祖大喜,誓以土地。及即位,授成德軍節度使,累加至使相。自梁、唐已來,籓侯郡牧,多以勳授,不明治道,例為左右群小惑亂,賣官鬻獄,割剝蒸民,率有貪猥之名,其實賄賂半歸於下。惟重榮自能鉤距,凡有爭訟,多廷辯之,至於倉庫耗利,百姓科徭,悉入於己,諸司不敢窺覬。嚐有夫婦共訟其子不孝者,重榮麵加詰責,抽劍令自殺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詬詈,仗劍逐之。重榮疑而問之,乃其繼母也,因叱出,自後射之,一箭而斃,聞者莫不快意。由此境內以為強明,大得民情。重榮起於軍伍,暴得富貴,複睹累朝自節鎮遽升大位,每謂人曰:“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又以奏請過當,為權臣所否,心常憤憤,遂畜聚亡命,收市戰馬,有飛揚跋扈之誌。《通鑒》:帝之遣重榮代秘瓊也,戒之曰:“瓊不受代,當別除汝一鎮,勿以力取,恐為患滋深。”重榮由是以帝為怯,謂人曰:“秘瓊匹夫耳,天子尚畏之,況我以將相之重、士民之眾乎!”嚐因暴怒殺部校賈章,以謀叛聞。章有女一人,時欲舍之,女曰:“我家三十口,繼經兵亂,死者二十八口,今父就刑,存此身何為?”再三請死,亦殺之。鎮人由是惡重榮之酷,而嘉賈女之烈焉。
安重榮,朔州人。祖父安從義,做過利州刺史,父親安全,做過勝州刺史和振武蕃漢馬步軍都指揮使。安重榮臂力強勁,善於騎馬射箭。後唐長興年間,擔任振武道巡邊指揮使,因犯罪下獄。當時,高行周擔任主帥,想殺掉他。他母親上京申述請求寬恕,樞密使安重誨暗中保護,上奏明宗,詔令釋放了他。

天福中,朝廷姑息契丹,務安邊塞,重榮每見蕃使,必以箕踞慢罵。會有美棱數十騎由其境內,交言不遜,因盡殺之,契丹主大怒,責讓朝廷。朝廷隱忍,未即加罪,重榮乃密構吐渾等諸族,以為援助,上表論之。其略曰:
張敬達圍困晉陽時,高祖聽說安重榮在代北,派人去招誘他。安重榮便招募邊疆士卒,得到一千多騎兵奔赴晉陽。高祖極為高興,許諾給他土地。到高祖登上帝位,讓他擔任成德軍節度使,接連升至使相。從後梁、後唐以來,諸侯郡守,大多因功勳封授,不明治理之道,一貫多被身旁奸佞小人惑亂,變賣官職,用錢贖罪,剝削百姓,都有貪婪鄙陋的名聲。實際上,賄賂的財物,半數都被他們的手下拿去。隻有安重榮自己能反複調查,凡是爭論訴訟,大都當廷辯論清楚,至於糧倉財庫的耗貼贏利,老百姓的科稅徭賦,皆收入到自己門下。各職掌部門不敢窺視覬覦。曾經有一對夫婦一起告他們的兒子不孝順,安重榮當麵詰問指責他們的兒子,抽出寶劍令他自殺,他的父親哭著說“:不忍心看到如此結局。”他的母親辱罵並拿著劍追擊他。安重榮疑惑不解而詢問原因,原來那人是他的後母,因此,大聲嗬斥她出去,從她的後麵一箭把她射死,聽說的人莫不稱快。由此,境內的百姓都認為他英明能幹,大得民心。

臣昨據熟吐渾節度使白承福、赫連公德等,各領本族三萬餘帳,自應州地界奔歸王化。續準生吐渾並渾葜苾兩突厥三部落,南北將沙陀、安慶、九府等,各領部族老小,並牛羊、車帳、甲馬,七八路慕化歸奔,俱至五台及當府地界已來安泊。累據告勞,具說被契丹殘害,平取生口,率略羊馬,淩害至甚。又自今年二月後來,須令點檢強壯,置辦人馬衣甲,告報上秋向南行營,諸蕃部等實恐上天不祐,殺敗後隨例不存家族,所以預先歸順,兼隨府族,各量點檢強壯人馬約十萬眾。又準沿河黨項及山前、山後、逸利、越利諸族部落等首領,並差人各將契丹所授官告、職牒、旗號來送納,例皆號泣告勞,稱被契丹淩虐,憤惋不已,情願點集甲馬,會合殺戮。續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與本城將校殺偽節度使劉山,尋已安撫軍城,乞歸朝廷。臣相次具奏聞。昨奉宣頭及累傳聖旨,令臣凡有往複契丹,更須承奉,當候彼生頭角,不欲自起釁端,貴守初終,不愆信誓。仰認睿旨,深惟匿瑕,其如天道人心,至務勝殘去虐,須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竊以諸蕃不招呼而自至,朔郡不攻伐以自歸,蓋係人情,盡由天意。更念諸陷蕃節度使等,本自勳勞,早居富貴,沒身邊塞,遭酷虐以異常,企足朝廷,冀傾輸而不已,如聞傳檄,盡願倒戈。如臣者雖是愚蒙,粗知可否,不思忌諱,罄寫丹衷,細具敷陳,冀裨萬一。
安重榮從軍人行伍起家,很快獲得榮華富貴,又觀察曆代從節度使很快登上皇位的人,常對人說:“天子,兵力雄厚勢力強大的人就可以擔任,哪裏是祖傳的!”又因為奏請失當,被專橫有權的大臣所否定,心裏常憤憤不平,於是豢養聚集亡命之徒,收購戰馬,有飛揚跋扈之心。曾經因為暴怒殺死了部下校官賈章,以謀反叛亂上報給朝廷。賈章有一個女兒,當時打算留下不殺,她卻說“:我家三十口人,接連經過兵荒馬亂,死去了二十八人,如今父親被殺,留下我幹什麼?”一再請求讓她去死,最後,也殺掉了她。鎮州人因此憎恨安重榮的殘酷,而稱頌賈章女兒的剛烈。

其表數千言,大抵指斥高祖稱臣奉表,罄中國珍異,貢獻契丹,淩虐漢人,竟無厭足。又以此意為書,遺諸朝貴及籓鎮諸侯。高祖憂其變也,遂幸鄴都以詔諭之,凡有十焉。其略曰:“爾身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難,棄君與親。吾因契丹而興基業,爾因吾而致富貴,吾不敢忘,爾可忘耶!且前代和親,隻為安邊,今吾以天下臣之,爾欲以一鎮抗之,大小不等,無自辱焉。”重榮愈恣縱不悛,雖有此奏,亦密令人與契丹幽州帥劉晞結托。蓋重榮有內顧之心,契丹幸我多事,複欲侵吞中國,契丹之怒重榮,亦非本誌也。時重榮嚐與北來蕃使並轡而行,指飛鳥射之,應弦而落,觀者萬眾,無不快抃,蕃使因輟所乘馬以慶之,由是名振北方,自謂天下可以一箭而定也。又重榮素與襄州安從進連結,及聞從進將議起兵,而奸謀乃決。
天福年間,朝廷寬容放縱契丹,以確保邊塞安定,安重榮每當會見外族使者,一定以傲慢的態度輕視侮辱。碰上梅裏的幾十個騎兵經過他管轄的地區,交涉中語言不謙遜,因而全部殺掉了他們,契丹國主大為惱怒,譴責指斥朝廷。朝廷強忍恥辱,沒有馬上治罪。安重榮於是秘密與吐穀渾等各族結交,以此作為援助,上表申辯。那表奏有幾千字,大都是指斥高祖奉表稱臣,把中國的奇珍異寶都進貢給了契丹,欺淩虐待漢人,全無滿足。又把上述意思寫成書信,送給朝廷顯貴和藩鎮諸侯。

天福六年冬,大集境內饑民,眾至數萬,揚旌向闕,聲言入覲。朝廷遣杜重威帥師禦之,遇於宗城。軍才成列,有賊將趙彥之臨陣卷旗來奔。重榮方戰,聞彥之背己,大恐,退於輜重中,王師因而擊之,一鼓而潰。重榮與十餘騎北走,其下部眾,屬嚴冬寒冽,殺戮及凍死者二萬餘人。重榮至鎮,取牛馬革旋為甲,使郡人分守夾城以待王師。《宋史·解暉傳》:安重榮反鎮州,因舉兵向闕,至宗城,晉師逆戰,大破之。暉募軍中壯士百餘人,夜搗賊壘,殺獲甚眾。暉頻中流矢,而督戰自若,顏色不撓,以功遷列校。杜重威至,有部將自西郭水門引官軍入焉,殺守陴百姓萬餘人,重威尋害導者,自收其功。重榮擁吐渾數百,匿於牙城,重威使人襲而得之,斬首以進。高祖禦樓閱其俘馘,宣露布訖,遣漆其頭顱,函送契丹。《五代史補》:安重榮出鎮,常懷不軌之計久矣,但未發。居無何,廄中產硃鬃白馬,黑鴉生五色雛,以為鳳,乃欣然謂天命在己,遂舉兵反。指揮令取宗嶺路以向闕。時父老聞之,往往竊議曰:“事不諧矣,且王姓安氏,曰鞍得背而穩,何不取路貝州?若由宗嶺,是鞍及於鬃,得無危乎!”未幾,與王師先鋒遇,一戰而敗。
高祖擔憂安重榮謀反,便駕臨鄴都來詔告教導他,總共達十次之多。大意是“:你身為朝廷大臣,家裏有年邁的母親,忿怒時不考慮其災難,拋棄君王與親友。我憑借契丹的力量建立帝王的事業,你依靠我變得富有顯貴,我不敢忘記這些,你哪能忘掉呢!再說前朝和親通婚,隻是為了安定邊疆,如今,我以國家來向契丹稱臣,你想用一鎮之地來抗拒它,大小不可等同,不要自己招來侮辱呀。”安重榮更恣意放縱,不思悔改,雖然有了這個奏章,但還是秘密派人和契丹幽州統帥劉..結盟。大概安重榮有謀反內犯的野心,契丹希望中原多添些災難,再考慮侵吞中國。契丹怨恨安重榮,也不是他們本來的願望。當時安重榮曾經與北邊來的外族使節齊馬並進,指著天空中的飛鳥發箭射擊,鳥應弦而落。觀看的人有一萬多,無不鼓掌稱快。外族使節因此停下馬來慶賀他,因為這件事,安重榮名振北方,自誇可用一箭安定天下,安重榮平常就與襄州安從進聯合結盟,當聽說安從進將計議興兵反叛時,安重榮的奸詐陰謀就決定了。

安從進。《歐陽史》:從進,其先索葛部人也。初事莊宗為護駕馬軍都指揮使,領貴州刺史,明宗時為保義彰武軍節度使。湣帝即位,徙領順化。清泰中,徙鎮山南東道。晉高祖即位,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天福六年,高祖幸鄴,討安重榮。少帝以鄭王留守京師,時和凝請於高祖曰:“陛下北征,臣料安從進必反,何以製之?”高祖曰:“卿意將奈何?”凝曰:“臣聞之兵法,先人者奪人。願陛下為空名宣敕十通授鄭王,有急則命將往。”從進聞高祖往北,遂反,少帝以空名授李建崇、郭金海討之。從進引兵攻鄧州,不克,進至湖陽,遇建崇等,大駭,以為神速,複為野火所燒,遂大敗,從進自焚。
天福六年(941)冬天,安重榮大量糾集轄區內的饑民,達幾萬之眾,高舉旌旗奔向京城,聲稱進宮朝見皇上。朝廷派遣杜重威率領軍隊攔截阻擊他,兩軍在宗城相會。軍隊剛剛排好陣式,叛將趙彥之臨陣卷起旗幟前來投降,安重榮正準備開戰,聽說趙彥之背叛了自己,非常恐懼,退回到輜重部隊裏,朝廷軍隊乘機進攻,第一次擊鼓進攻,安重榮的軍隊就潰敗了。安重榮與十幾個騎兵向北逃跑,他剩下的部隊,碰上嚴冬冽寒,被殺戮和凍死的就有二萬多人。安重榮到達鎮州,收取牛馬的皮立即製成甲胄,讓郡中百姓分別防守外城以待朝廷軍隊。杜重威到達鎮州,有個部將從外城西邊水門帶領朝廷軍隊進到了城裏,殺死城牆上防守的老百姓一萬多人,杜重威隨即殺害了引路的人,自己獨占了他的功勞。安重榮帶領幾百個吐穀渾士兵,隱藏在牙城,杜重威派人襲擊並俘獲了安重榮,斬下他的頭顱送回朝廷。高祖在城樓上觀看俘虜,宣布捷報後,派人用漆塗了安重榮的頭顱,用匣子裝起來送往契丹。

張彥澤,其先出於突厥,後為太原人也。祖、父世為陰山府裨將。彥澤少有勇力,目睛黃而夜有光色,顧視若鷙獸焉。以騎射事後唐莊宗、明宗,以從戰有功,繼領郡守。高祖即位,擢為曹州刺史。從楊光遠圍範延光於鄴,以功授華州節度使,尋移鎮涇州,累官至檢校太保。
張彥澤,他的祖先出自突厥,後來成為太原人。他的祖父一生做陰山府副將。彥澤年輕時勇敢有力,眼睛是黃色的,夜晚有光亮,看上去就像凶禽猛獸的眼睛,憑騎馬射箭的本領服侍後唐莊宗、明宗,因為跟隨作戰有功,接著擔任郡守,高祖即帝位,被提拔為曹州刺史,跟隨楊光遠把範延光圍困在鄴都,因為有功擔任華州節度使,不久調移鎮守涇州。曆任官職至檢校太保。

有從事張式者,以宗人之分,受其知遇。時彥澤有子為內職,素不葉父意,數行笞撻,懼其楚毒,逃竄外地,齊州捕送到闕,敕旨釋罪,放歸父所。彥澤上章,請行朝典,式以有傷名教,屢諫止之。彥澤怒,引弓欲射之,式僅而獲免。尋令人逐式出衙。式自為賓從,彥澤委以庶務,左右群小惡之久矣,因此讒構,互來迫脅,雲:“書記若不便出,斷定必遭屠害。”式乃告病尋醫,攜其妻子將奔衍州。彥澤遣指揮使李興領二十騎追之,戒曰:“張式如不從命,即斬取頭來。”式懇告刺史,遂差人援送到汾州。節度使李周驛騎以聞,朝廷以姑息彥澤之故,有敕流式於商州。彥澤遣行軍司馬鄭元昭詣闕論請,麵奏雲:“彥澤若不得張式,恐致不測。”高祖不得已而從之。既至,決口割心,斷手足而死之。式父鐸詣闕訴冤,朝廷命王周代之。周至任,奏彥澤在郡惡跡二十六條,逃散五千餘戶。彥澤既赴闕,刑法官李濤等上章請理其罪,高祖下製,止令削奪一階一爵而已,時以為失刑。
有個名叫張式的隨從人員,因與張彥澤同宗,得到張彥澤賞識厚待。當時張彥澤有個兒子在朝廷任官,一向不合父親的心,多次被鞭杖抽打,由於害怕毒打,逃竄到外地,齊州官吏捕獲送回京城,皇上下詔免除他的罪過,放還到他父親的治所。張彥澤上書請求朝廷按朝中刑法治罪,張式以為這種舉措有害於名聲和教化,多次勸阻他。張彥澤非常惱怒,拉開了箭打算射殺他,張式奮勇脫逃而免。不久派人把張式逐出衙門。張式自從擔任賓客幕僚,張彥澤把各種政務都委托給他,張彥澤身邊的奸佞小人討厭張式已經很久了,因此讒言陷害他,並相繼前來威脅說“:張式你如果不馬上離開,必將遭受殺戮的禍害。”張式於是稱病,告假求醫,帶著他的妻子兒女準備投奔衍州。張彥澤派指揮使李興率領二十個騎兵前去追趕,並囑咐說:“張式如果不聽從命令,就殺掉他,取他頭顱來見。”張式懇切求告衍州刺史,刺史於是派人幫助把張式送到汾州。節度使李周派傳送文書的騎兵信使把此事上報了朝廷,朝廷因寬容放縱張彥澤的原因,下令把張式流放到商州。張彥澤派行軍司馬鄭元昭到朝廷辯解請示,當麵上奏說:“張彥澤如果不能獲得張式,恐怕會導致不測的後果。”高祖沒有辦法隻好應允他。張式回來後,被剖腹挖心,砍斷手腳致死。張式的父親張鐸到京城申訴冤屈,朝廷下令讓王周代替張彥澤的職務。王周到了任所,將張彥澤在涇州的二十六劣跡、五千多戶百姓逃離失散的情況上奏朝廷,張彥澤到了朝廷之後,刑部執法官李濤等上奏請求高祖治張彥澤的罪,高祖發布詔令,隻貶降一級官階、一級爵位罷了,當時人們認為量刑失誤。

少帝即位,桑維翰複舉之,尋出鎮安陽。既至,折節於士大夫,境內稱理,旋命領軍北屯恆、定。時易州地孤,漕運不繼,製令邢、魏、相、衛飛輓以輸之,百姓荷擔累累於路,彥澤每援之以行,見羸困者,使其部眾代而助之。洎至北邊,不令百姓深入,即遣騎士以馬負糧而去,往來既速,且無邀奪之患,聞者嘉之。陽城之戰,彥澤之功出於諸將之右,其後與敵接戰,頻獻捷於闕下,鹹謂其感高祖不殺之恩,補昔年之過也。開運三年冬,契丹既南牧,杜重威兵次瀛州。彥澤為契丹所啖,密已變矣。乃通款於契丹,請為前導,因促騎說重威,引軍沿滹水西援常山,既而與重威通謀。及王師降於中渡,契丹主遣彥澤統二千騎趨京師,以製少帝,且示公卿兆民以存撫之意。彥澤以是歲十二月十六日夜,自封丘門斬關而入,以兵圜宮城。翌日,遷帝於開封府舍,凡內帑奇貨,悉輦歸私邸,仍縱軍大掠,兩日方止。《東都事略·李處耘傳》雲:居京師,遇張彥澤之暴,處耘善射,獨當裏門,殺數十人,裏中賴之。時桑維翰為開封尹,彥澤召至麾下,待之不以禮。維翰責曰:“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複領大鎮,授以兵權,何負恩一至此耶?”彥澤無以對。是夜殺維翰,盡取其家財。
少帝繼承帝位,桑維翰又舉薦張彥澤,不久,鎮守安陽,到任以後,屈己下人,尊重士人,安陽境內百姓稱讚他治理有方。接著令他率領軍隊駐紮在北麵的恒州、定州一帶。當時,易州地理位置偏僻,水路運輸不能銜接供給。少帝下令邢、魏、相、衛各州快速運輸以供應那裏的糧餉,老百姓在路上擔著擔子絡繹不絕,張彥澤常拉著他們前行,看到疲弱困倦的人,便讓他的士兵代替幫助。走到北方邊境,不讓百姓深入邊地,就派遣騎兵將士用馬馱著糧食前去。既往返快捷,又沒有被攔路搶劫的危險,聽說這事的人都稱讚他。陽城戰役中,張彥澤的功績在各路將領之上,後來與敵人接戰交鋒,頻頻向朝廷告捷。大家都認為他在報答高祖不殺他的恩惠,彌補過去的過失。

彥澤自謂有功於契丹,晝夜以酒樂自娛。當在京巡檢之時,出入騎從常數百人,旗幟之上題曰“赤心為主”,觀者無不竊笑。又所居第,財貨山積。楚國夫人丁氏,即少帝弟曹州節度使延煦之母也,有容色,彥澤使人取之,太後遲回未與,彥澤立遣人載之而去,其負國欺君也如是。數日之內,恣行殺害,或軍士擒獲罪人至前,彥澤不問所犯,但瞋目出一手豎三指而已,軍士承其意,即出外斷其腰領焉。彥澤與閣門使高勳不協,因乘醉至其門,害其仲父、季弟,暴屍於門外。及契丹帳泊於北郊,勳往訴其冤,時契丹主已怒彥澤剽掠京城,遂令鎖之。仍以彥澤罪惡宣示百官及京城士庶,且雲:“彥澤之罪,合誅與否?”百官連狀具言罪在不赦,市肆百姓亦爭投狀,疏彥澤之罪。戎王知其眾怒,遂令棄市,仍令高勳監決,斷腕出鎖,然後刑之。勳使人剖其心以祭死者,市人爭其肉而食之。《五代史補》:李濤常憤張彥澤殺邠州幕吏張式而取其妻,濤率同列上疏,請誅彥澤以謝西土,高祖方姑息武夫,竟不從。未幾,契丹南侵,至中渡橋,彥澤首降。契丹喜,命以本軍統蕃部控弦之士,先入京師。彥澤自以功不世出,乃挾宿憾殺開封尹桑維翰。濤聞之,謂親知曰:“吾曾上疏請誅彥澤,今國家失守,彥澤所為如此,吾之首領容可保乎!然無可奈何,誰能伏藏溝瀆而取辱耶!”於是自寫門狀,求見彥澤。其狀雲:“上疏請殺太尉人李濤,謹隨狀納命。”彥澤覽之,欣然降階迎之。然濤猶未安,複曰:“太尉果然相恕乎?”彥澤曰:“覽公門狀,見‘納命’二字,使人怒氣頓息,又何憂哉!”濤素滑稽,知其必免,又戲為伶人詞曰:“太尉既相恕,何不將壓驚絹來。”彥澤大笑,卒善待之。
開運三年(946)冬天,契丹向南侵犯,杜重威率兵駐紮瀛州,張彥澤被契丹利誘,私下叛變了,於是與契丹國主通好言和,請求讓他做前導,馬上派快騎遊說杜重威,帶兵沿著滹沱河向西援助常山。接著和杜重威勾結密謀。到朝廷軍隊在中渡投降時,契丹國主派張彥澤率領二千騎兵直奔京城以控製少帝,並且將愛護撫慰之意向公卿百姓昭示。張彥澤在這一年的十二月十六日,從封丘門斬關進城,派兵圍困皇宮。第二天,將少帝遷到開封居住,凡內府金帛珍貨,全部用車運到自己私人宅邸裏,再放縱士兵大肆搶掠,兩天後才停。當時桑維翰擔任開封府尹,張彥澤召他到自己帳下,不用禮儀接待他。桑維翰斥責說“:以前我從罪人之中提拔你,又統領大鎮,給予你兵權,為什麼忘恩負義竟到如此地步呢?”張彥澤無言對答。這天夜裏,殺掉了桑維翰,全部掠取了他的家庭財產。

趙德鈞,本名行實,幽州人也。少以騎射事滄州連帥劉守文,守文為弟守光所害,遂事守光,署為幽州軍校。及唐莊宗伐幽州,德鈞知其必敗,乃遁歸莊宗。莊宗善待之,賜姓,名曰紹斌,累曆郡守,從平梁,遷滄州節度使。同光三年,移鎮幽州。明宗即位,遂歸本姓,始改名德鈞。其子延壽尚明宗女興平公主,故德鈞尤承倚重。天成中,定州王都反,契丹遣特哩袞領精騎五千來援都,至唐河,為招討使王晏球所敗。會霖雨相繼,所在泥淖,敗兵北走,人馬饑疲,德鈞於要路邀之,盡獲餘眾,擒特哩袞已下首領數十人,獻於京師。明年,王都平,加兼侍中,頃之,加東北麵招討使。
張彥澤認為自己對契丹有功,白天黑夜飲酒作樂以自娛。當他在京城巡檢時,隨他出入的騎兵常常是幾百人,旗幟題寫著“赤心為主”,看到的人沒有不私下恥笑的。另外,他所居住的宅第,財帛錢貨堆積如山。楚國夫人丁氏,是少帝的弟弟曹州節度使石延煦的母親,容貌姿色漂亮,張彥澤派人去迎娶她。太後遲疑不予答複。張彥澤馬上派人用車載著她離去,他背叛國家欺侮國君達到如此地步。幾天之內,恣意放縱殺害,有時,軍隊士兵抓獲罪人到他跟前,張彥澤不分清紅皂白,隻是瞪著眼睛,伸出一隻手豎起三個指頭,士兵按他的意旨,就拉到外麵把犯人腰斬為三段。

德鈞奏發河北數鎮丁夫,開王馬口至遊口,以通水運凡二百裏。又於閻溝築壘,以戍兵守之,因名良鄉縣,以備鈔寇。又於幽州東築三河城,北接薊州,頗為形勝之要,部民由是稍得樵牧。德鈞鎮幽州凡十餘年,甚有善政,累官至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北平王。《遼史》:天讚六年,遣人以詔賜盧龍軍節度使趙德鈞。七年,趙德鈞遣人進時果。蓋德鈞久在邊境,嚐與契丹通好也。清泰三年夏,晉高祖起義於晉陽。九月,契丹敗張敬達之軍於太原城下,唐末帝詔德鈞以本軍由飛狐路出賊後邀之。時德鈞子延壽為樞密使,唐末帝命帥軍屯上黨,德鈞乃以所部銀鞍契丹直三千騎至鎮州,率節度使華溫琪同赴征行,自吳兒峪路趨昭義,與延壽會於西唐店。十一月,以德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以延壽為太原南麵招討使,遣端明殿學士呂琦齎賜官告,兼令犒軍。琦從容言天子委任之意,德鈞曰:“既以兵相委,焉敢惜死。”時範延光領兵二萬軍於遼州,德鈞欲並其軍,奏請與延光會合。唐末帝諭延光,疑其奸謀,不從。德鈞、延壽自潞州引軍至團柏穀,德鈞累奏乞授延壽鎮州節度,末帝不悅,謂左右曰:“趙德鈞父子堅要鎮州,苟能逐退蕃戎,要代予位,亦所甘心;若玩寇要君,但恐犬兔俱斃。”朝廷繼馳書詔,促令進軍,德鈞持疑不果,乃遣使於契丹,厚齎金幣,求立以為帝,仍許晉祖長鎮太原,契丹主不之許。
張彥澤與偽閣門使高勳不協和,便乘著酒醉到高勳的門第,殺害了他的二叔、三弟,並暴屍在門外。到契丹大帳駐紮到城北的郊外,高勳就向契丹國主申訴了冤屈,這時契丹國主已憎恨張彥澤剽劫搶掠都城,便下令拘捕他。又把張彥澤的罪惡宣告於文武百官和京都士人與百姓,又問:“張彥澤的罪過,該殺不該殺?”百官連名上訴,都說其罪不可赦免。商人百姓也爭相投訴,分條陳述張彥澤的罪過,契丹國主知道張彥澤犯了眾怒,於是下令在鬧市處死,暴屍街頭。又讓高勳監督處決,斬斷他的手腕取下手械,然後處死了他。高勳派人剖開他的心髒來祭祀屈死的人,市民百姓都爭著吃他的肉。

及楊光遠以晉安寨降於契丹,德鈞父子自團柏穀南走潞州,一行兵士,投戈棄甲,自相騰踐,死者萬計。時德鈞有愛將時賽,率輕騎東還漁陽,其部曲尚千餘人,與散亡之卒俱集於潞州。是日,潞州節度使高行周亦自北還,及至府門,見德鈞父子在城闉上,行周謂曰:“某與大王鄉人,宜以忠言相告,城中無鬥粟可食,請大王速迎車駕,自圖安計,無取後悔焉。”德鈞遂與延壽出降契丹。高祖至,德鈞父子迎謁於馬前,高祖不禮之。時契丹主問德鈞曰:“汝在幽州日,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德鈞指示之,契丹盡殺於潞之西郊,遂鎖德鈞父子入蕃。及見國母舒嚕氏,盡以一行財寶及幽州田宅籍而獻之,國母謂之曰:“汝父子自覓天子何耶?”德鈞俯首不能對。《通鑒》:太後問曰:“汝近者何為在太原?”德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後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耶!”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雲:‘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榆關,亟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為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晚。汝為人臣,既負其主,不能擊敵,又欲乘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麵目複求生乎?”德鈞俯首不能對。又問:“田宅何在?”曰:“俱在幽州。”國母曰:“屬我矣,又何獻也?”至天福二年夏,德鈞卒於契丹。《契丹國誌》:德鈞鬱鬱不多食,逾年而死。德鈞既卒,國主釋延壽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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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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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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