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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作者:李延壽  

列傳·卷六十三

王神念羊侃羊鴉仁
僧辯字君才,學問廣博,尤其精通《左氏春秋》,能言善辯,神態嚴正,雖然射箭穿不透鎧甲,但有淩雲壯誌。梁元帝蕭繹作荊州刺史時,僧辯在他的官署裏作中兵參軍。當時安成地方有世家大族劉敬躬,在田間撿到的白蛆變成了金龜,正要把它融化了,金龜突然發出光亮照耀室內,敬躬以為是神而對它祈禱。後來向它請的願多能應驗,生活無著的人多來投靠他。劉敬躬勢力發展起來以後,他對有恩有仇的人都一一還報,後來就打算作亂,遠近各處紛紛響應。蕭繹派中直兵參軍曹子郢鎮壓他,派王僧辯襲擊安成。子郢擊敗劉敬躬的軍隊後,敬躬逃到安成,被僧辯擒獲。僧辯又鎮壓了安州造反的蠻人,因此以勇武有謀略聞名。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術,尤明內典。仕魏位潁川太守,與子僧辯據郡歸梁,封南城縣侯。曆安成、武陽、宣城內史,皆著政績。後爲青、冀二州刺史。神念性剛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時青州東北有石鹿山臨海,先有神廟祅巫,欺惑百姓,遠近祈禱,糜費極多。及神念至,便令毀撤,風俗遂改。後征爲右衛將軍,卒於官,諡曰壯。及元帝初,追贈侍中、中書令,改諡忠公。
蕭繹為徐州刺史,僧辨作貞毅府諮議參軍,代柳仲禮為竟陵太守。等侯景造反,蕭繹命令僧辯總督水軍一萬援救建康。等趕到,建康台城已被攻陷,侯景假借已被他控製的武帝的命令,把他的軍隊物資全部扣留而厚加安撫,遣返他們回竟陵。於是僧辯日夜兼程,西歸蕭繹。蕭繹承武帝旨討伐侯景,委任他為領軍將軍。及至蕭繹和他侄子蕭譽火並,令王僧辯和鮑泉去討伐蕭譽。當時僧辯因為他在竟陵的部下都是精兵,還沒有到齊,想等部下到齊再出發,就和鮑泉一塊兒去進見蕭繹,讓鮑泉先說,進宮以後鮑泉卻不敢說,蕭繹問僧辯,僧辯告訴他自己的想法。蕭繹生性猜忌,認為他是故意拖延不走,大怒喝斥道:“你害怕出征違抗命令,想勾結賊人嗎?今天非殺你不可!”僧辯回答說:“今天死了也甘心,隻是遺憾沒見老母一麵。”蕭繹親自動手砍他,砍中他的腿,血流了一地,昏迷過去,很久才蘇醒過來。把他交付廷尉,並把他的子侄都抓了起來。他母親摘下身上的飾物等待被處罰。蕭繹後來氣消了,賜給他好藥,因此沒有送命。碰上這時嶽陽王蕭鮞為救他兄弟蕭譽而發兵襲擊江陵,人心惶惶。蕭繹派人到獄中放出僧辯,委任他為城內都督。不久蕭鮞敗逃,而鮑泉打不下蕭譽所據的長沙,蕭繹就派僧辯代替他。僧辯於是指揮將帥,合力圍攻,平定了湘州地麵。回師以後仍作領軍將軍。

神念少善騎射,及老不衰。嚐於武帝前手執二刀楯,左右交度,馭馬往來,冠絕群伍。
侯景率軍乘船溯江而上進犯西部,駐紮在夏首。僧辯為大都督,駐軍巴陵。侯景攻破郢城後,準備進犯荊州,這時沿江駐軍望風而降。僧辯把所有官民船隻都沉到江裏,分派兵士們上城固守,偃旗息鼓,安靜得好像是空城。第二天,賊兵渡江,派輕騎到城下,對城中說:“告訴王領軍,為什麼不早投降?”僧辯使人回答說:“你們隻管到荊州去,這城對你們沒有妨礙。我家裏百十口都在人家手心裏,怎能隨便投降呢?”侯景軍肉搏苦攻,城裏同時擂鼓呐喊,矢石如雨下,賊軍退走。元帝又命平北將軍胡僧..率兵援僧辯。那天,賊軍又攻城不克,就用火船燒守軍柵欄,風向不對,燒了自己退兵回去。有流星墜落在侯景營內,賊軍非常驚怕,嚇得麵麵相覷變了臉色。賊軍的將領任約又被陸法和俘獲,於是侯景就燒了自己的營寨夜間逃走,回兵駐在夏首。

時複有楊華者,能作驚軍騎,亦一時妙捷,帝深賞之。華本名白花,武都仇池人。父大眼爲魏名將。華少有勇力,容貌瑰偉,魏胡太後逼幸之。華懼禍,及大眼死,擁部曲,載父屍,改名華,來降。胡太後追思不已,爲作楊白花歌辭,使宮人晝夜連臂蹋蹄歌之,聲甚淒斷。華後位太子左衛率,卒於侯景軍中。
蕭繹委任僧辯為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封長寧縣公,命令他立刻率領眾軍沿江而下討伐侯景。僧辯攻克魯山,於是進攻郢州,很快攻入羅城。這時有顆車輪般大小的流星墜落到侯景軍營內,離地十丈時變成了火球,然後一下爆裂炸開。城裏又飛出一條龍,閃耀著五色光彩,落進城前鸚鵡洲水裏。侯景聽說此事,兼程趕回建鄴。賊軍將領宋子仙等人走投無路,請求獻城,而放他們回侯景那裏。僧辯假意答應。子仙信以為真,上船將要啟航,僧辯派杜龕擂鼓呐喊殺到,大破侯景軍,擒獲子仙、丁和等人送回江陵,蕭繹下令用釘子釘住丁和的舌頭用刀碎割了他。

神念長子遵業,位太仆卿。次子僧辯。
郢州平定後,僧辯向尋陽進軍。很多軍士都夢見周、何二廟的神靈說:“我已經幫助天子討賊。”還自稱征討大將軍,都乘坐紅色艦船。很快又返回說:“已經殺了侯景。”同作這夢的有上百人。

僧辯字君才,學涉該博,尤明左氏春秋。言辭辯捷,器宇肅然,雖射不穿劄,而有陵雲之氣。元帝爲江州刺史,僧辯隨府爲中兵參軍。時有安成望族劉敬躬者,田間得白蛆化爲金龜,將銷之,龜生光照室,敬躬以爲神而禱之。所請多驗,無賴者多依之。平生有德有怨者必報,遂謀作亂,遠近回應。元帝命中直兵參軍曹子郢討之,使僧辯襲安成。子郢既破其軍,敬躬走安成,僧辯禽之。又討平安州反蠻,由是以勇略稱。
蕭繹加封僧辯為侍中、尚書令、征東大將軍。僧辯屢次上表勸蕭繹稱帝,都受到蕭繹善言婉拒。大軍從江州出發直指建鄴,先命南兗州刺史侯王真偷襲南陵、鵲頭等駐軍處,都一一攻克。

元帝除荊州,僧辯爲貞毅府諮議參軍,代柳仲禮爲竟陵太守。及侯景反,元帝命僧辯總督舟師一萬赴援。及至,台城陷沒,侯景悉收其軍實而厚加綏撫,遣歸竟陵。於是倍道兼行,西就元帝。元帝承製,以爲領軍將軍。及荊、湘疑貳,元帝令僧辯及鮑泉討之。時僧辯以竟陵間部下皆勁勇,猶未盡來,意欲待集然後上頓。與泉俱入,使泉先言之,泉入不敢言。元帝問僧辯,僧辯以情對。元帝性忌,以爲遷延不去,大怒厲聲曰:“卿憚行拒命,欲同賊邪?今唯死耳。”僧辯對曰:“今日就戮甘心,但恨不見老母。”帝自斫之,中其髀,流血至地,悶絕,久之方蘇。即送廷尉,並收其子侄並係之。其母脫簪珥待罪,帝意解,賜以良藥,故不死。會嶽陽軍襲江陵,人情搔擾。元帝遣就獄出僧辯以爲城內都督。俄而嶽陽奔退,而鮑泉力不能克長沙,帝命僧辯代之。僧辯仍部分將帥,並力攻圍,遂平湘土。還複領軍將軍。
起先,陳武帝陳霸先率兵五萬從南江出發,前軍五千行至盆口。霸先名氣比僧辯大,僧辯有點兒怕他。等到了盆口,兩人在白茅洲會盟。於是登壇歃血,共讀盟文,言辭慷慨激昂,二人都淚下沾衣。等從鵲頭出發時,船到江心起了風浪,軍士們都很害怕。僧辯下拜禱告上天說:“僧辯是朝廷忠臣,奉王命討伐有罪之人,如社稷能夠中興,就讓風停下來;如果朝廷命該覆滅,就讓我一死了之。”說完風就停了,從此一帆風順。有魚群躍出水麵在空中滑翔為他們引路,賊兵望見官軍上空有五色彩雲,還有雙龍挾艦,船行如飛。

侯景浮江西寇,軍次夏首。僧辯爲大都督,軍次巴陵。景既陷郢城,將進寇荊州,於是緣江屯戍望風請服。僧辯並沈公私船於水,分命衆軍乘城固守,偃旗臥鼓,安若無人。翌日,賊衆濟江,輕騎至城下,謂城中曰:“語王領軍,何不早降?“僧辯使答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僧辯百口在人掌握,豈得便降。”景軍肉薄苦攻,城內同時鼓噪,矢石雨下,賊乃引退。元帝又命平北將軍胡僧佑率兵援僧辯。是日,賊複攻城不克,又爲火艦燒柵,風不便,自焚而退。有流星墮其營中,賊徒大駭,相顧失色。賊帥任約又爲陸法和所禽,景乃燒營夜遁,旋軍夏首。
侯景親自出戰於石頭城北,被僧辯等人打得大敗。盧暉略聽說侯景戰敗,獻石頭城投降,僧辯引軍進駐。侯景逃往朱方,僧辯命眾將占領台城。當夜,軍人失火燒了太極殿和東西堂。僧辯雖有滅侯景的功勞,但不能管理部下,軍人到處擄掠驅趕居民。京城中百姓闔家號哭,從石頭城到東城,被抓走的百姓,男女衣服都被剝光,連貼身內衣也不留下。沿淮河一帶哭聲遍地,竟使百姓反而又想念侯景。

元帝以僧辯爲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封長寧縣公,命即率巴陵諸軍沿流討景。攻拔魯山,仍攻郢,即入羅城。又有大星如車輪墜賊營,去地十丈變成火,一時碎散。有龍自城出,五色光曜,入城前鸚鵡洲水中。景聞之,倍道歸建鄴。賊帥宋子仙等困蹙,求輸郢城,身還就景。僧辯僞許之。子仙謂爲信然,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鼓噪掩至,大破之,禽子仙、丁和等送江陵。元帝命生釘和舌臠殺之。
僧辯命侯王真、裴之橫向東追殺侯景,偽行台趙伯超在吳鬆江降侯王真,侯王真把他送交給僧辯。僧辯對他說:“你受國家重恩,卻夥同叛賊,今天這事情,你說怎麼辦呢。”於是命令把他解送江陵。伯超被押出去後,僧辯環視座中的客人說:“朝廷從前隻知道有趙伯超,哪裏知道有王僧辨呢。國家已經覆亡,被我複興起來,那麼人的貴賤禍福,有個什麼準呢?”賓客們都上前稱頌他的功德,僧辯感到失言而害怕,就謊稱:“這都是聖上的威德,將帥們效力,老夫雖充數當了主帥,又有什麼功勞呢。”侯景之亂被全部平定。

郢州既平,僧辯進師尋陽。軍人多夢周何二廟神雲:“吾已助天子討賊。”自稱征討大將軍,並乘朱航。俄而反曰:“已殺景。”同夢者數十百焉。
梁元帝蕭繹即位,委任王僧辯為鎮衛將軍、司徒,加班劍儀仗二十人,改封永寧郡公,侍中、尚書令職務不變。

元帝加僧辯侍中、尚書令、征東大將軍。僧辯頻表勸進,並蒙優答。於是發江州直指建鄴,乃先命南兗州刺史侯瑱襲南陵、鵲頭等戍,並克之。
起先,天監年間和尚寶訁誌有讖語說:“太歲龍,將無理。蕭經霜,草應死。餘人散,十八子。”當時人們說蕭氏要滅亡,李氏代而興起。到後來湘州賊人陸納等人攻衡州戰敗刺史丁道貴,而李洪雅又從零陵出兵,聲稱幫助討伐陸納。朝廷摸不透他的心思,下詔征調王僧辯隸屬宜豐侯蕭循南征,作都督統率東部的軍事。讓陳霸先作都督統率西部軍事。起先,陳霸先把都督職位讓王僧辯,僧辯不接受,所以元帝就分設東西二都督而共出兵南征。不久李洪雅投降陸納,陸納以為李洪雅應了以前的符命,於是與眾人共議拜洪雅為大將軍,尊奉他為君主。洪雅乘坐平肩大車,糸散蓋、鼓吹、羽儀等皇家儀仗齊備,前呼後擁進入長沙城。當時陸納等人占據車輪江,夾岸築城,士卒都是身經百戰,器甲精良,黨徒勇悍,各種戰船遮蔽江麵。當時天氣晴朗,沒有一點兒雲霧,軍隊要出發時,忽然風雨驟起,當時人們稱之為“泣軍”,百姓們私下都說陸納要敗亡。三月二十八,有兩條龍從城西江中騰躍升天,五色分明,遙遙倒映在江麵上。百姓都仰麵觀看,父老們有人聚在一起傷心,相互私語說:“地龍已經走了,恐怕國家要亡了。”開初,陸納造大艦,有一條名叫三王艦的,邵陵王蕭綸、河東王蕭譽、桂陽嗣王蕭忄造三人都被元帝害死,所以把他們的像立在艦船上,用太牢祭祀,給它們加節蓋羽儀鼓吹等帝王儀仗,每臨戰都要先祭奠他們以求保佑。又造有二艦,一名青龍艦,一名白虎艦,都蒙上牛皮,各高十五丈,挑選軍中格外勇健的乘坐。僧辯不敢與之交鋒,便陸續築連城進逼賊兵。賊兵見不敢與他們交鋒,都放鬆了警覺。僧辯趁他們沒有防備,親自執掌旗鼓督戰,賊兵大敗,退回長沙自保。僧辯於是命令築壘圍困,並親臨前沿視察。賊兵見他沒有防備,其黨羽吳藏、李賢明等人以盾蔽身直撲過來,僧辯在折疊椅上穩坐不動,指揮軍士抵禦,斬了李賢明,賊兵才退了回去。當初,陸納造反,以王琳為借口,說:“如果放了王琳就自動降服了。”當時各路軍馬都沒有答應他,而武陵王蕭紀擁兵長江上遊,內外恐懼。元帝就派王琳去和解陸納,湘州平定。於是僧辯受命令合眾軍西征,不久武陵王兵敗。

先是,陳武帝率衆五萬出自南江,前軍五千行至盆口。陳武名蓋僧辯,僧辯憚之。既至盆口,與僧辯會於白茅洲爲盟。於是升壇歃血,共讀盟文,辭氣慷慨,皆淚下沾衿。及發鵲頭,中江而風浪,師人鹹懼。僧辯再拜告天曰:“僧辯忠臣,奉辭伐罪,社稷中興,當使風息;若鼎命中淪,請從此逝。”言訖風止,自此遂泛安流。有群魚躍水飛空引導,賊望官軍上有五色雲,雙龍挾艦,行甚迅疾。
當時,北齊派郭元建打算偷襲建鄴,又派大將東方老等人作後續。陳武帝聽說,派人飛馬到江陵向梁元帝報告,元帝當下詔僧辯緊急赴下遊援救。僧辯駐軍姑孰,就留下來鎮守,先命豫州刺史侯王真在東關築壘抵禦北軍,又征調吳郡太守張彪、吳興太守裴之橫會合侯王真而大敗北軍。僧辯整飭部隊回到建鄴。

景自出戰於石頭城北,僧辯等大破之。盧暉略聞景戰敗,以石頭城降。僧辯引軍入據之。景走朱方,僧辯命衆將入據台城。其夜軍人失火燒太極殿及東西堂。僧辯雖有滅賊之功,而馭下無法,軍人鹵掠,驅逼居人。都下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頭至於東城,被執縛者,男女裸露,衵衣不免。緣淮號叫,翻思景焉。
承聖三年(554)二月,元帝下詔委任僧辯為太尉、車騎大將軍。不久他母親去世。他母親姓魏,性情很安詳和氣,善於待人接物,家門內外沒有人不懷念他。當初,僧辯被關在牢裏,母親流淚徒步而行,要入宮謝罪,元帝不見她,當時元帝的兒子貞惠世子蕭方諸受恩寵,他母親到他那裏自言教子無方,痛哭流涕,在場的人都很同情他。等僧辯得到赦免,他母親嚴厲地責備了他,聲色俱厲。雖然僧辯克複了舊都,功蓋天下,他母親卻總是謙虛恭謹,不因富貴而傲視別人,朝內外的人們都稱頌她,說她是個明智的女人。等她死時,很被大家懷念哀悼,況且因為僧辯功高,因此喪禮特別隆重。元帝命侍中、謁者監護喪事,贈諡為“貞敬太夫人”。靈柩將要歸葬建康時,又派謁者到碼頭吊祭。

僧辯命侯瑱、裴之橫東追景,僞行台趙伯超自吳鬆江降侯瑱,瑱送至僧辯,僧辯謂曰:“卿荷國重恩,遂複同逆,今日之事,將欲如何。”因命送江陵。伯超既出,僧辯顧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趙伯超,豈識王僧辯乎。社稷既傾,爲我所複,人之興廢,亦複何常。”賓客皆前稱歎功德,僧辯戄然,乃謬答曰:“此乃聖上威德,群帥用命,老夫雖濫居戎首,何力之有焉。”於是逆寇悉平。
那年十月,西魏派兵與梁王蕭鮞合兵要襲擊江陵,元帝派人到建鄴征調王僧辯,委任他為大都督、荊州刺史。僧辯救兵未到,而荊州已破,元帝被殺。等敬帝初即梁王位,僧辯因為擁立有功,受命晉位驃騎大將軍、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與陳武帝參與謀劃討伐之事。

元帝即位,授鎮衛將軍、司徒,加班劍二十人,改封永寧郡公,侍中、尚書令如故。
當時齊文宣帝高洋又收納被俘的貞陽侯蕭淵明作為梁朝嗣主,為此給僧辯去信,蕭淵明也多次給僧辯寫信,談論回國繼帝位的事,僧辯不接受。等蕭淵明和齊上黨王高渙到了東關,梁散騎常侍裴之橫軍敗,僧辯這才打算接納蕭淵明回國,於是寫信定下君臣的名分。派遣第七個兒子王顯、王顯的兒子王劉和他弟弟的兒子王珍到齊國充任人質,派左戶尚書周弘正到曆陽迎接蕭淵明,又派吏部尚書王通送去信函,請求把敬帝作為皇太子。淵明回信答應。僧辯派使者送人質到鄴城。蕭淵明要求有齊國三千衛士渡江護送,僧辯怕生變故,隻許跟隨散兵千人,並派龍舟和皇帝的車駕去迎接。蕭淵明渡江那天,僧辯的船停在江心,不敢靠北岸,等都過江後才在江寧浦會合。淵明即帝位,委任僧辯為大司空,兼任太子太傅、揚州牧,其他官職不變。

先是,天監中沙門釋寶誌爲讖雲:“太歲龍,將無理。蕭經霜,草應死。餘人散,十八子。”時言蕭氏當滅,李氏代興。及湘州賊陸納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貴,而李洪雅又自零陵稱助討納。既而朝廷未達其心,詔征僧辯就宜豐侯循南征,爲都督東上諸軍事。以陳武帝爲都督西下諸軍事。先是,陳武讓都督於僧辯,僧辯不受,故元帝分爲東西都督而俱南討焉。尋而洪雅降納,納以爲應符,於是共議拜洪雅爲大將軍,尊事爲主。洪雅乘平肩大輿,傘蓋、鼓吹,羽儀悉備,翼從入長沙城。時納等據車輪,夾岸爲城,士卒皆百戰之餘,器甲精嚴,徒黨勇銳,蒙衝鬥艦,亙水陵山。時天日清明,初無雲霧,軍發之際,忽然風雨,時人謂爲泣軍,百姓竊言知其敗也。三月庚寅,有兩龍自城西江中騰躍升天,五色分明,遙映江水。百姓鹹仰麵目之,父老或聚而悲,竊相謂曰:“地龍已去,國其亡乎。”初,納造大艦,一名曰三王艦者,邵陵王、河東王、桂陽嗣王三人並爲元帝所害,故立其像於艦,祭乙太牢,加其節蓋羽儀鼓吹,每戰輒祭之以求福。又造二艦,一曰青龍艦,一曰白虎艦,皆衣以牛皮,並高十五丈,選其中尤勇健者乘之。僧辯憚之,稍作連城以逼焉。賊不敢交鋒,並懷懈怠。僧辯因其無備,親執旗鼓以誡進止,群賊大敗,歸保長沙。僧辯乃命築壘圍之,而自出臨視。賊知不設備,其黨吳藏、李賢明等蒙楯直進,僧辯尚據胡床不爲之動,指麾勇敢,遂斬賢明,賊乃退歸。初,陵納作逆,以王琳爲辭,雲“若放琳則自服”。時衆軍未之許,而武陵王紀擁衆上流,內外駭懼。元帝乃遣琳和解之,湘州乃平。因被詔會衆軍西討。尋而武陵敗績。
陳武帝當時為司空、南徐州刺史,於是從京口舉兵偷襲。僧辯經常住在石頭城內,當天正在辦公,陳武帝的兵士已從北麵越城而入。南門也報告有兵殺到。僧辯和他兒子王危頁趕緊從屋裏跑出來,無計可施,就在南門樓上拜請哀求。陳武帝下令放火,他才和兒子下來就擒。陳武帝問他說:“我有什麼罪過,你要和齊國軍隊來打我?”又問:“你怎麼一點防備也沒有?”僧辯說:“委托你守北門,怎麼說沒有防備呢。”當夜,和他兒子王危頁都被用繩子勒死。

是時,齊遣郭元建謀襲建鄴,又遣其大將東方老等繼之。陳武帝聞之,馳報江陵。元帝即詔僧辯急下赴援。僧辯次姑孰,即留鎮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築壘於東關以拒北軍,征吳郡太守張彪、吳興太守裴之橫會瑱而大敗之。僧辯振旅歸建鄴。承聖三年二月,詔以僧辯爲太尉、車騎大將軍。頃之丁母憂。母姓魏氏,性甚安和,善於綏接,家門內外莫不懷之。初,僧辯下獄,母流淚徒行,將入謝罪,元帝不與相見。時貞惠世子有寵,母詣合自陳無訓,涕泗嗚咽,衆並矜之。及僧辯罪免,母深相責厲,辭色俱嚴。雖克複舊都,功蓋宇宙,母恒自謙損,不以富貴驕物,朝野稱之,謂爲明哲婦人。及亡,甚見湣悼,且以僧辯勳重,故喪禮加焉。命侍中、謁者監護喪事,諡曰貞敬太夫人。靈柩將歸建康,又遣謁者至舟渚吊祭。
當初,僧辯平定建鄴,派陳武帝鎮守京口,對他推心置腹,結下廉頗、藺相如那樣的情分,並且為第三個兒子王危頁許下娶陳武帝章皇後所生女兒的婚事,未等成婚僧辯母親去世,雖未成婚,但關係很密切。他的兒子王危頁屢次勸他防備他都不聽。這次,碰上江淮等地報告說:“齊兵大舉進犯到了壽春。”僧辯認為齊軍一定會渡江南下,就派記室參軍江旰把這情況通知陳武帝,叫他修整船艦器械。陳武帝早有算計僧辯的心思,聽到這消息,就把江旰留在城中,他悄悄帶兵銜枚而進,偷襲石頭城。知道計劃的隻有侯安都、周文育,別人隻以為是江旰來調兵防禦北邊。安都的艦船將要到石頭城下,而陳武帝這時卻控馬不前。安都非常驚怕,趕到陳武帝跟前罵道:“今天作賊,已經造成了事實,生死關頭必須趕快決斷,在後邊拖著還想等什麼?如果事情失敗了都得死,走在後頭就能免了砍頭嗎?”陳武帝不好意思地說:“安都在訓斥我啊。”這才敢進兵,於是便擒獲了僧辯。當時壽春竟沒有齊軍,又不是陳武帝使用了詭計,恐怕是上天的安排吧。

其年十月,魏遣兵及梁王察合衆將襲江陵,元帝征僧辯於建鄴,爲大都督、荊州刺史。未至,而荊州已滅。及敬帝初即梁王位,僧辯預援立功,承製進驃騎大將軍、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與陳武帝參謀討伐。
羊侃,字祖忻,是泰山梁父人。父親為羊祉,《北史》中有傳。羊侃從小長得很魁偉,身高七尺六寸,特別喜愛文史。不到二十歲他就跟隨父親在梁州立有戰功,初次出任尚書郎,以氣力而聞名。魏帝曾經對他說:“郎官們都說你是老虎,莫非是披著虎皮的羊嗎?試裝一次老虎的樣子出來。”羊侃便伏在地上,用手挖掘殿上的硬地,直挖到一指多深。魏帝很讚賞他的壯勇,賜給他珍珠裝飾的寶劍。魏孝明帝正光年間(520~525),秦州羌人莫折念生占據秦州反叛,並派他的弟弟莫折天生攻陷了岐州,又進犯雍州。羊侃作為偏將,隸屬蕭寶寅前去討伐,他射死了莫折天生,天生的部眾潰敗。由於戰功,羊侃被封為征東大將軍、東道行台,領泰山太守,晉爵為钜平侯。

時齊文宣又納貞陽侯明以爲梁嗣,與僧辯書,並貞陽亦頻與僧辯書,論還國繼統之事。僧辯不納。及貞陽與齊上黨王高渙至東關,散騎常侍裴之橫軍敗,僧辯遂謀納貞陽,仍書定君臣之禮。因遣第七子顯、顯所生劉並弟子珍往充質,遣左戶尚書周弘正至曆陽迎明。又遣吏部尚書王通送啓,因求以敬帝爲皇太子。明報書許之。僧辯遣使送質於鄴,貞陽求度衛士三千。僧辯慮其爲變,止受散卒千人而已,並遣龍舟法駕往迎。貞陽濟江之日,僧辯擁烜中流,不敢就岸,末乃同會於江寧浦。明踐位,授僧辯大司馬,領太子太傅、揚州牧,餘如故。
早先,羊侃的父親羊祉一直要叫羊侃回南方去,到這時羊侃準備帶著河、濟一帶地區歸附南方,以實現先人的意願。他的堂哥兗州刺史羊敦暗中知道了,便以所占州城抗拒羊侃,羊侃率領精兵三萬襲擊兗州,未能攻克,就修建十多座城壘來防守。梁朝對羊侃的賞賜和授職和元法僧完全相同。魏帝知道後,讓授給羊侃驃騎大將軍、司徒、泰山郡公,長久擔任兗州刺史。羊侃斬了魏帝派來的使者。魏人大驚,便命令仆射於暉帶領十萬軍隊和高歡、爾朱陽都等人相繼到達,羊侃軍營中箭已射完,南軍又沒有到達,羊侃便在夜間突圍而走。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魏國地界。到達渣口時,羊侃的部眾還有一萬多人,馬二千匹。當準備進南方時,士卒們整夜唱著悲傷的歌曲。羊侃便拜謝了他們之後說:“你們都懷念故土,請任意選擇離開或留下。”士卒們都拜辭他以後才離去。

陳武帝時爲司空、南徐州刺史,因自京口舉兵襲之。僧辯常處石頭城,是日視事,軍人已踰城北而入,南門又白有兵來。僧辯與子頠遽走出合,計無所出,乃據南門樓拜請求哀。陳武縱火焚之,方共頠下就執。陳武謂曰:“我有何辜,公欲與齊師賜討。”又曰:“何意全無防備。”僧辯曰:“委公北門,何謂無備?”是夜,及子頠俱被絞殺。
羊侃在大通三年(529)到了建鄴,被任命為徐州刺史,他的哥哥羊默和三個弟弟羊忱、羊給、羊元都被任命為刺史。羊侃被封為高昌縣侯,累遷任太子左衛率、侍中。皇帝駕幸樂遊苑,羊侃參與這次宴會。這時,少府送上新造成的兩刃槊,長二丈四尺,圍一尺三寸。梁武帝便賜給羊侃河南國出產的紫騮馬,讓他騎上一試。羊侃執槊上馬以後,左右進擊刺殺,極盡其妙,觀看的人都爬滿樹上。梁武帝說:“這棵樹肯定因為侍中而斷了。”過了一會兒,這棵樹果然折斷了,於是就將這把槊稱為“折樹槊”。北人前來歸降的人中,隻有羊侃是衣冠士族的後代,梁武帝對他的寵愛超過了其他人,他對羊侃說:“我年輕時用槊,模樣很像你,如今已失去舊模樣了,便覺得不奇特了。”皇帝又寫了《武宴詩》三十韻給羊侃看,羊侃立即在席上應詔。皇帝看後說:“我隻聽說仁者有勇,如今見勇者有仁,可說是鄒、魯之地的遺風,所以英賢人物不絕。”當天傳旨讓他進入宮中值日,羊侃上奏說衛士使用的武器不能用。皇上大怒,因此而坐罪的不止一人。當侯景叛亂時,果然由於器仗粗劣而誤事。

初,僧辯平建鄴,遣陳武守京口,推以赤心,結廉、藺之分。且爲第三子頠許娶陳武章後所生女,未昏而僧辯母亡,然情好甚密,其長子顗屢諫不聽。至是,會江淮人報雲“齊兵大舉至壽春”,僧辯謂齊軍必出江表,因遣記室參軍江旰以事報陳武,仍使整舟艦器械。陳武宿有圖僧辯誌,乃聞命,留旰城中,銜枚而進。知謀者唯侯安都、周文育而已,外人但謂江旰徵兵扞北。安都舟艦將趣石頭,陳武控馬未進。安都大懼,乃追陳武罵曰:“今日作賊,事勢已成,生死須決,在後欲何所望?若敗俱死,後期得免斫頭邪?”陳武曰:“安都嗔我。”乃敢進,遂克之,時壽春竟無齊軍,又非陳武之譎,殆天授也。顗承聖初位侍中,魏克江陵,隨王琳入齊,爲竟陵郡守。齊遣王琳鎮壽春,將圖江左。及陳平淮南殺琳,顗聞之,乃出郡城南登高塚上,號哭一慟而絕。
後來羊侃遷任都官尚書,當時尚書令何敬容主持政事,羊侃和他同在一省,卻從未去交遊拜訪。左衛蘭欽和羊侃一起在宮中侍宴,說話略有爭執,羊侃便在座上折辱他說:“小子!你用銅鼓買了朱異當父親,韋粲當長兄,怎麼敢講這種不適宜的話!”朱異當時也在酒宴上。後來參加華林園法會,蘭欽到尚書省向羊侃謝罪。王銓對蘭欽說:“你能夠向廉頗公屈膝謝罪,更見出你的大美;但是羊公心中還未釋然,能不能再拜謝一次?”蘭欽聽從了他。宦官張僧胤曾經去問候羊侃,羊侃說:“我的床不是閹人所能坐的。”竟不肯讓他走上前去。當時人議論都讚美羊侃忠貞正直。

顗弟頒,少有誌節,恒隨梁元帝。及荊州覆滅,入於魏。僧辯既亡,弟僧智得就任約。敗走,僧智肥不能行,又遇害。
太清元年(547),羊侃任侍中,當時正準備大舉北伐,朝廷任命羊侃為冠軍將軍,監修寒山堰事宜。寒山堰修成之後,羊侃勸元帥貞陽侯蕭淵明用水攻彭城,不被采納。後來魏軍增援大批來到,羊侃又多次建議乘魏軍遠來尚未安定,可立即出擊,第二天早晨又勸他出戰,但均不被聽從。羊侃便率領他的部隊駐紮在寒山堰上。當梁軍失敗時,羊侃所率領的部隊結成陣營徐徐而回。

僧智弟僧愔位譙州刺史,征蕭勃,及聞兄死,引軍還。時吳州刺史羊亮隸在僧愔下,與僧愔不平,密召侯瑱見禽。僧愔以名義責瑱,瑱乃委罪於將羊鯤斬之。僧愔複得奔齊,與徐嗣徽等挾齊軍攻陳。軍敗,竄逸荒野,莫知所之,仰天歎曰:“讎恥不雪,未欲身膏野草,若精誠有感,當得道路,誓不受辱人手。”拔刀將自刎,聞空中催令急去,僧愔異之,勉力馳進,行一裏許,顧向處已有陳人。踰越江山,僅得歸齊。
二年,羊侃又任都官尚書。侯景反叛,攻陷曆陽後,梁武帝向羊侃詢問討伐侯景的計謀。羊侃請求派二千人緊急占領采石,令邵陵王攻取壽春,使侯景前進不得,退則失去巢穴,烏合之眾,自然就會土崩瓦解。但在商議時許多人認為侯景不敢立即進犯都城,因而羊侃的建議便被擱置下來。朝廷派王質前去。羊侃說:“現在肯定失敗了。”朝廷於是讓羊侃率領一千多騎兵鎮守在望國門。侯景到達新林時,朝廷又派人追回羊侃入朝作為副職協助宣城王都督城內諸軍事。

徐嗣徽,高平人,父雲伯自青部南歸,位終新蔡太守。侯景之亂,嗣徽歸荊州,元帝以爲羅州刺史,及弟嗣宗、嗣産並有武用。嗣徽從征巴丘,以功爲太子右衛率、監南荊州。徐州之亡,任秦州刺史。嗣産先在建鄴,嗣宗自荊州滅亡中逃得至都。從弟嗣先即僧辯之甥,複爲比丘慧暹藏,得脫俱還。及僧辯見害,兄弟抽刀裂眥,誌在立功,俱逃就兄嗣徽,密結南豫州刺史任約與僧辯故舊,圖陳武帝。帝遣江旰說之,嗣徽執旰送鄴乞師焉。齊文宣帝授爲儀同,命將應赴。及石頭敗退,複請兵於齊,與任約、王曄、席臯同心度江。及戰敗,嗣徽墮馬,嗣宗援兄見害。嗣産爲陳武軍所禽,辭色不撓而死。任約、王曄得北歸。
當時因為侯景突然來到,百姓們爭先恐後地入城,官民雙方都十分混亂,不再有秩序。羊侃便劃分區域進行防禦,都由皇室在其間參加防衛事宜。當時軍隊爭先進入武庫,自己去取武器盔甲,有關方麵不能製止,羊侃下令斬了幾個人,這才得以平靜下來。這時梁朝已建立了四十七年,境內平安無事,公卿們各安其位,連鄉間的士大夫們也都沒有見到兵器甲仗。賊兵突然來到,官府和民眾都十分震驚。當時有作戰經驗的老將都沒有了,後起的年輕將領都在外鎮守,城裏隻有羊侃和柳津、韋黯。柳津年老而且有病,韋黯懦弱而無謀略,軍隊的指揮,全由羊侃決定。羊侃膽量氣力都壯盛,簡文帝十分依賴他。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父人也。父祉,北史有傳。侃少而瑰偉,身長七尺八寸,雅愛文史。弱冠隨父在梁州立功,初爲尚書郎,以力聞。魏帝常謂曰:“郎官謂卿爲虎,豈羊質虎皮乎?試作虎狀。”侃因伏,以手抉殿沒指。魏帝壯之,賜以珠劍。正光中,秦州羌莫折念生據州反,仍遣其弟天生攻陷岐州,寇雍州。侃爲偏將,隸蕭寶寅往討之,射殺天生,其衆即潰。以功爲征東大將軍、東道行台,領泰山太守,進爵钜平侯。
當賊寇進逼都城時,民眾都十分恐懼。羊侃宣稱得到外麵射進來的書信,說是“邵陵王、西昌侯軍隊已近都城”,眾人心情才稍為安定。賊寇進攻東掖門,放火焚燒,火勢很旺。羊侃用水澆滅火焰,並射死了幾個人,賊寇才後退。朝廷加封他為侍中、軍師將軍。又有詔書送來黃金五千兩、白銀一萬兩、絹一萬匹用來賞賜戰士們。羊侃全都推辭不肯接受,羊侃自己的部眾一千多人他都自己取出財物來賞賜他們。

初,其父祉恒使侃南歸,侃至是將舉濟、河以成先誌。其從兄兗州刺史敦密知之,據州拒侃,侃乃率精兵三萬襲之,不克,仍築十餘城以守之。梁朝賞授一與元法僧同。魏帝聞之,使授侃驃騎大將軍、司徒、泰山郡公,長爲兗州刺史。侃斬其使。魏人大駭,令仆射於暉率衆十萬及高歡、爾朱陽都等相繼而至。柵中矢盡,南軍不進,乃夜潰圍而出。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衆尚萬餘人,馬二千匹。將入南,士卒竟夜悲歌,侃乃謝曰;“卿等懷土,幸適去留。”各拜辭而去。
敵人又製造了尖頂木驢來攻城,箭和石塊都沒有辦法製止。羊侃便製作了雉尾炬,安上鐵箭頭,用油澆灌後,扔到木驢上,一會兒,木驢全被燒光。敵人又建起東西兩座土山,緊靠台城,城中人十分驚慌。羊侃又派人挖地道,一直暗通到土山底下,使土山建造不成。敵軍又製造登城樓車,高達十多丈,準備從車上往城中射箭。羊侃說:“樓車太高而壕溝虛軟,來時必然傾倒,我們可以躺在這裏觀看。”當登樓車一動起來,果然就倒掉了,眾人都十分佩服他的先見之明。

侃以大通三年至建鄴,授徐州刺史,並其兄默及三弟忱、給、元皆拜刺史。侃封高昌縣侯,累遷太子左衛率,中。車駕幸樂遊苑,侃預宴。時少府奏新造兩刃矟成,長二丈四尺,圍一尺三寸。帝因賜侃河南國紫騮令試之。侃執矟上馬,左右擊刺,特盡其妙。觀者登樹。帝曰:“此樹必爲侍中折矣。”俄而果折,因號此矟爲折樹矟。北人降者,唯侃是衣冠餘緒,帝寵之踰於他者,謂曰:“朕少時捉矟,形勢似卿,今失其舊體,殊覺不奇。”上又製武宴詩三十韻示侃,侃即席上應詔。帝覽曰:“吾聞仁者有勇,今見勇者有仁,可謂鄒、魯遺風,英賢不絕。”是日詔入直殿省,啓尚方仗不堪用。上大怒,坐者非一。及侯景作逆,果弊於仗粗。
敵軍因連續進攻不能得勝,便修建起長圍圍城。朱異、張綰商議出擊。皇帝詢問羊侃,羊侃說:“不行,敵人多日攻城,沒能攻下,所以修建起長圍,是想要招引城內人出去投降的。如今出擊,假如出動人數過少,不能擊敗敵人;如果出動得多的話,一旦交戰失利,門過於狹窄而橋又太小,必定大受挫傷。”皇帝不聽,便派一千多人出戰。還未交戰,這些人就望風退走,果然因為爭先恐後地擠橋而落入水中,死掉大半人。

後遷都官尚書,尚書令何敬容用事,與之並省,未嚐遊造。左衛蘭欽同侍宮宴,詞色少交,侃於坐折之曰:“小子!汝以銅鼓買朱異作父,韋粲作兄,何敢無宜適。”朱時在席。後華林法會,欽拜謝於省中。王銓謂欽曰:“卿能屈膝廉公,彌見盡美;然羊公意猶未釋,容能更置一拜?”欽從之。宦者張僧胤嚐候侃,侃曰:“我床非閹人所坐。”竟不前之。時論美其貞正。
早先,羊侃的長子羊族鳥已被侯景抓去,侯景將他帶到城下給羊侃看。羊侃說:“我全宗族人以死來報答皇上,仍恨不足,又怎麼會舍不得這一個兒子。請早些殺了他。”過了幾天,侯景又將羊族鳥帶來,羊侃便對兒子說:“我以為你久已死去,怎麼還活著?我以身報國,誓死於戰場,最終也不會因為你而影響我的進退。”於是他拉開弓射箭。敵人因為羊侃忠義過人,也沒有加害於羊族鳥。

太清元年,爲侍中,會大舉北侵,以侃爲冠軍將軍,監作寒山堰事。堰立,侃勸元帥貞陽侯明乘水攻彭城,不見納。既而魏援大至,侃頻言乘其遠來可擊,旦日又勸出戰,並不從。侃乃率所領頓堰上。及衆軍敗,侃結陣徐還。
侯景又派儀同傅士哲喊羊侃出來說話,傅士哲對羊侃說:“侯王從遠方前來問候皇上,為什麼閉門攔阻不讓他馬上進去?尚書是國家的大臣,應當啟奏朝廷。”羊侃說:“侯將軍出奔之後,歸附國家,以重兵鎮守一方,朝廷給予很大信任和期望,又有什麼苦惱,忽然舉兵前來,豈有為人臣子而這樣做事?我不能聽你的虛妄說辭,開門揖盜。”傅士哲說:“我在北方的時候,久聞您謙和的品格,希望您能夠脫一次戎服,讓我得以和您相見。”羊侃於是為他脫下甲胄,傅士哲瞻望了很久才離去。他被北人敬仰到這種程度。

二年,複爲都官尚書。侯景反,攻陷曆陽,帝問侃討景之策。侃求以二千人急據采石,令邵陵王襲取壽春,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窟,烏合之衆,自然瓦解。議者謂景未敢便逼都,遂寢其策。令王質往。侃曰:“今茲敗矣。”乃令侃率千餘騎頓望國門。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內諸軍事。
後來下大雨,城內的土山崩塌,敵人趁此機會即將攻入城內,戰士們苦戰許久仍難以阻擋。羊侃便讓人多扔火把,燒成火城斷絕敵軍前進的道路,隨後在城內築城,敵軍沒法進入。不久,羊侃因病而死於城內,贈為侍中、護軍將軍。他的兒子羊球繼承了他。

時景既卒至,百姓競入,公私混亂,無複次序。侃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軍人爭入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斬數人方得止。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在位,及閭裏士大夫莫見兵甲。賊至卒迫,公私駭震。時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外,城中唯有侃及柳津、韋黯。津年老且疾,黯懦而無謀,軍旅指撝,一決於侃,膽力俱壯,簡文深仗之。
羊侃從小勇猛強壯,氣力無人可比。他所用的弓拉到二十石重,騎在馬上用的是六石的強弓。他曾經在兗州的堯廟塌壁上垂直上行五尋多高,橫走七腳印寬。泗河橋有幾個石人,每個高八尺,大十圍。羊侃將它們提起來互相碰擊,全都撞得粉碎。他性情豪放,很精於音律,曾經自己製作了《采蓮》、《棹歌》兩支曲子,很是新鮮別致。姬妾排列成行侍候,極盡奢侈。有位彈箏的人陸太喜戴著鹿角爪,長七寸。一位舞女名叫張淨琬,腰圍隻有一尺六寸,當時人都說她能作掌上舞。又有一位名叫孫荊玉的能夠反身弓腰貼到地上,銜起席上的玉簪。皇帝送給他歌女王娥兒,太子也送他一位歌女叫屈偶之,兩人都能唱出極為奇妙的歌曲,當時沒有人能夠相比。初往衡州時,用兩隻船搭成三間通梁的水齋,用珠玉進行裝飾,再加以織成花紋的錦帛,大舉張設帷幕屏幛,陳列女樂。他乘潮起時解開纜繩,臨水設下酒宴,塘沿的水旁,擠滿了觀看的人。大同年間(535~546),魏國派來的使者陽斐在北邊時曾經和羊侃是同學,皇帝下詔讓羊侃接待陽裴並一同赴宴。當時有賓客三百多人,食器都是金玉等各種寶物製成的,演奏有三部女樂。到天黑時,侍從女婢一百多人都手執金花燭。羊侃不喝酒而喜歡遊玩,成天設宴招待,和陽裴同醉同醒。

及賊逼城,衆皆凶懼,侃僞稱得外射書,雲“邵陵、西昌侯已至近路”,衆乃少安。賊攻東掖門,縱火甚盛。侃以水沃滅火,射殺數人,賊乃退。加侍中、軍師將軍。有詔送金五千兩、銀萬兩、絹萬匹賜戰士。侃辭不受,部曲千餘人並私加賞賚。
羊侃性情寬厚,有器度。南歸之後,他曾在漣口設酒宴請客人,有位客人名叫張孺才的,醉酒以後船上失火,牽連燒掉七十多艘船,燒壞的金帛不計其數。羊侃知道以後毫不在意,讓客人不停地繼續飲酒。張孺才自覺羞愧和恐懼而自行逃走,羊侃派人去安慰他並讓他回來,仍然像以前那樣對待他。

賊爲尖頂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製。侃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起二土山以臨城,城中震駭。侃命爲地道,潛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車,高十餘丈,欲臨射城中。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及車動果倒,衆皆服焉。
羊侃的第三個兒子羊昆鳥,字子鵬。他隨羊侃在台城內,當城陷沒時,逃到陽平。侯景將羊昆鳥的妹妹當小老婆。讓羊昆鳥回京,並給他十分豐厚的待遇,任命他為庫真都督。當侯景失敗之後,羊昆鳥暗地準備殺掉他,便跟隨他向東逃跑。侯景在鬆江戰敗後,隻剩下三條船,便下海準備逃往蒙山。正值侯景白天休息時,羊昆鳥對船工說:“這裏哪有什麼蒙山,你隻管聽我安排。”便讓船隻直開向京口。當船行至胡豆洲時,侯景覺察了,大驚。問岸上人,說是“郭元建仍在廣陵”。侯景大喜,準備前去依靠他。羊昆鳥拔刀命令船工將船駛向京口。羊昆鳥和王元禮、謝答仁的弟弟謝葳蕤,都是侯景最親近的人,這三個人對侯景說:“我們為大王作戰,百戰百勝,自以為天下無敵,而今竟至如此,豈非天意嗎?如今向大王求取頭顱以謀富貴。”侯景準備跳水逃跑,羊昆鳥拔刀砍去。侯景便轉身跑入船中,用小刀挖船。羊昆鳥到船中用槊刺死了他。侯景的仆射索超世坐在另一艘船上,謝葳蕤假傳侯景的命令將他召來,斬於京口。

賊既頻攻不捷,乃築長圍。朱異、張綰議出擊之。帝以問侃,侃曰:“不可,賊多日攻城,既不能下,故立長圍,欲引城中降者耳。今擊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賊;若多,則一旦失利,門隘橋小,必大致挫衄。”不從,遂使千餘人出戰。未及交鋒,望風退走,果以爭橋赴水,死者太半。
梁元帝任命羊昆鳥為青州刺史,封爵昌國縣侯,又兼領東陽太守。攻打陸納時,加封散騎常侍,任西晉州刺史。羊昆鳥在東關打敗了郭元建,並改任東晉州刺史。承聖三年(554),西魏圍攻江陵,羊昆鳥趕來救援,未能趕上。他跟從王僧忄音在嶺表征討蕭勃,聽說王僧辯敗亡,便回兵,被侯王真擊敗而遇害,年紀隻有二十八歲。

初,侃長子鷟爲景所獲,執來城下示侃。侃謂曰:“我傾宗報主,猶恨不足,豈複計此一子。幸早殺之。”數日複持來,侃謂鷟曰:“久以汝爲死,猶在邪?吾以身許國,誓死行陣,終不以爾而生進退。”因引弓射之。賊以其忠義,亦弗之害。
羊鴉仁,字孝穆,是泰山钜平人。他從小驍勇善戰,出任本郡主簿。普通年間(520~527),他帶領兄弟們自魏來歸附梁朝,受封為廣晉侯。在攻打青州、齊州時,屢立戰功,被任命為都督、北司州刺史。侯景歸降時,朝廷詔令羊鴉仁總督土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前往懸瓠接應。侯景到南方以後,羊鴉仁仍任都督、司州豫州二州刺史,鎮守懸瓠。這時侯景在渦陽失敗,魏軍進逼懸瓠,羊鴉仁擔心糧食接應不上,便回到北司州,並上表朝廷陳述情況並謝罪。武帝對羊鴉仁大為惱怒,羊鴉仁很害怕,將軍隊駐紮在淮上。當侯景反叛時,羊鴉仁率領本部人馬入京救援。

景遣儀同傅士哲呼侃與語,曰:“侯王遠來問訊天子,何爲閉拒不時進納?尚書國家大臣,宜啓朝廷。”侃曰:“侯將軍奔亡之後,歸命國家,重鎮方城,懸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稱兵,豈有人臣而至於此。吾不能妄受浮說,開門揖盜。”士哲曰:“在北之日,久挹風猷,願去戎服,得一相見。”侃爲免胄,士哲瞻望久之而去,其爲北人所欽慕如此。
太清二年(548),侯景已違背盟約,羊鴉仁便和趙伯超以及南康王蕭會理一起攻打敵人所占的東府城,但反被敵人所敗。台城淪陷後,侯景委任他為五兵尚書。羊鴉仁經常想要奮發精神,有所作為,他對所親信的人說:“我本是個平庸之輩,受朝廷恩寵,竟無以報效,以答重恩。如今就這樣而終的話,死而尚有餘責。”說完便掉下淚來,見到的人都大為感傷。

後大雨,城內土山崩,賊乘之垂入,苦戰不能禁。侃乃令多擲火,爲火城以斷其路,徐於城內築城,賊不能進。尋以疾卒於城內,贈侍中、護軍將軍。子球嗣。
太清三年,出奔江西,準備前往江陵,到達東莞時,被原北徐州刺史荀伯道的兒子荀晷殺害。臨死時,他仍以自己報效不終而潸然淚下。後來,羊鴉仁哥哥的兒子羊海珍得知情況,便挖開荀晷的父親荀伯道、他祖父母以及生母共五個死者的墳墓,各取出一半骸骨,放在一起和棺材同時燒掉,又用剩餘的一半屍骨加上別的亂七八糟的骨頭混在一起,分別裝入五隻袋子,在袋子的表麵上寫著“荀晷祖父母某人之骨”。

侃少雄勇,膂力絕人,所用弓至二十石,馬上用六石弓。嚐於兗州堯廟蹋壁,直上至五尋,橫行得七跡。泗橋有數石人,長八尺,大十圍。侃執以相擊,悉皆破碎。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蓮、棹歌兩曲,甚有新致。姬妾列侍,窮極奢靡。有彈箏人陸太喜著鹿角爪,長七寸。舞人張淨琬腰圍一尺六寸,時人鹹推能掌上舞。又有孫荊玉能反腰帖地,銜得席上玉簪。敕賚歌人王娥兒,東宮亦賚歌者屈偶之,並妙盡奇曲,一時無對。初赴衡州,於兩艖滏起三間通梁水齋,飾以珠玉,加之錦繢,盛設帷屏,列女樂。乘潮解纜,臨波置酒,緣塘傍水,觀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陽斐與侃在北嚐同學,有詔命侃延斐同宴。賓客三百餘人,食器皆金玉雜寶,奏三部女樂。至夕,侍婢百餘人俱執金花燭。侃不飲酒而好賓遊,終日獻酬,同其醉醒。
羊鴉仁的兒子羊亮,侯景之亂後移任吳州刺史,他跟隨王琳,因為是名將之子而很受禮重。但他為人喜歡喝酒耍無賴,酒醉之後被宦官殺死。

性寬厚,有器局。嚐南還至漣口置酒,有客張孺才者,醉於船中失火,延燒七十餘艘,所燔金帛不可勝數。侃聞聊不掛意,命酒不輟。孺才慚懼自逃,侃慰喻使還,待之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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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延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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