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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作者:李延壽  

列傳·卷四十四

魏收魏長賢魏季景子澹魏蘭根族子愷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陽人。他自敘家史說:漢初魏無知被封為高良侯,他的兒子叫魏均。魏均的兒子魏恢。魏恢的兒子魏彥。魏彥的兒子魏歆,字子胡,幼小喪父,很有誌氣,精通經書和曆史,官至本郡太守。魏歆的兒子魏悅,字處德,性情深沉厚重,胸懷寬闊,宣城公趙國李孝伯對他很器重,把女兒嫁給了他。魏悅任濟陰太守,因政績突出受到稱譽。魏悅的兒子魏子建,字敬忠,是魏收的父親,曆任左光祿大夫,加封為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去世後,追贈為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諡號文靜。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陽人也。自序:漢初魏無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彥。彥子歆,字子胡,幼孤,有誌操,博洽經史,位終本郡太守。子悅,字處德,性沉厚,有度量,宣城公趙國李孝伯見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濟陰太守,以善政稱。
魏收從小機警敏捷,不拘小節。十五歲時,頗能熟習文章的寫法。曾跟隨父親奔赴邊疆,喜好騎馬射箭,想靠武藝建功立業。滎陽鄭伯跟他調侃說:“魏郎,你使用過的兵器有多少?”他很慚愧,便下苦功夫讀書。夏天,他坐在木板床上,隨著樹蔭的轉移而改換位置讀書。過了幾年,床板已經磨損,而他刻苦學習的精力一點也沒有減少。他靠文章的華麗優美漸露頭角。

悅子子建,字敬忠,釋褐奉朝請,累遷太尉從事中郎。初,宣武時平氏,遂於武興立鎮,尋改為東益州。其後鎮將刺史,乖失人和,群氏作梗,遂為邊患。乃除子建東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遠近清靜。正光五年,南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韓祖香、張長命相繼構逆。僉以州城之人,莫不勁勇,同類悉反,宜先收其器械。子建以為城人數當行陣,盡皆驍果,安之足以為用,急之腹背為憂。乃悉召居城老壯,曉示之,並上言諸城人本非罪坐而來者,悉求聽免。明帝優詔從之。子建漸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內外相顧,終獲保全。及秦賊乘勝,屯營黑水,子建乃潛使掩襲,前後斬獲甚眾,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間使上聞,帝甚嘉之,詔子建兼尚書,為行台刺史如故。於是威振蜀土。其梁、巴、二益、兩秦之事,皆所節度。
最初被任命為太學博士。爾朱榮在河陰濫肆殺害朝臣,他也在兵士的包圍中,因天色已晚,僥幸免於一死。吏部尚書李神俊很看重他的才學,奏請朝廷授他為司徒記室參軍。孝莊帝永安三年(530),他任北主客郎中。節閔帝即位,精心選拔近臣,下詔測試,讓魏收起草封禪書。他提筆一揮而就,連草稿都沒要。文章近千言,改動的地方寥寥無幾。這時,黃門郎賈思同侍立在天子旁邊,很佩服魏收的才學,對節閔帝說:“曹植雖然有的七步成詩之才,也不能超過魏收。”朝廷遷升他為散騎侍郎,不久,命他掌管天子的起居注的記錄,並參與修撰國史。很快,又兼中書侍郎,時年才二十六歲。

梁州刺史傅豎眼子敬仲心以為愧,在洛大行貨賄,以圖行台。先是子建亦屢求歸京師,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豎眼因為行台。子建將還,群氏慕戀,相率斷道。主簿楊僧覆先行曉喻,諸氏忿曰:“我留刺史,爾送出也?”斫之數創,幾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月方得前行。吏人贈遺,一無所受。而東益氏、蜀尋反,攻逼唐永,永棄城而走,乃喪一籓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門雲璨及钜鹿人耿顯皆沒落氏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還之,送出白馬。遺愛所被如此。
孝武帝初年,朝廷又下詔命魏收擔任原來的官職。朝廷堆積了許多文書誥命,魏收一一處理,事事都能讓孝武帝滿意。黃門郎崔..跟隨神武帝高歡入朝,氣焰熏天,魏收不登他的家門。崔..為孝武帝登基起草的赦免天下罪囚的詔命中說“:朕托體孝文。”魏收嗤笑他寫得太直白。正員外郎李慎把這情況密報給崔..,崔..非常惱恨魏收。這時,節閔帝已經去世,朝廷命魏收起草詔書。崔..便揚言,魏收在節閔帝在位時出入於朝廷,每天起草的詔書,都虛飾矯情。並把那些有俠肝義膽的將士都稱為叛逆。另外,魏收的家人也應該解除官職。禦史台準備彈劾魏收,幸賴尚書辛雄替他在中尉綦俊麵前說情,才得以緩解。魏收有一個弟弟魏仲同,先前未被收錄,因此十分害怕,登記之後,送回鄉間。孝武帝曾調集大批士卒到嵩山少室峰南狩獵,前後共十六天。當時,天氣寒冷,朝野一片埋怨哀歎的聲音。孝武帝與近臣們以及各位嬪妃都奇裝異服,行為輕薄癲狂,大多不合禮度。魏收想勸諫但心裏又害怕,想沉默不發卻又不能自抑,便呈上自己寫的《南狩賦》以作諷喻,時年二十七歲。文章雖然辭采過於華麗,而終屬高雅宏正之作。孝武帝親手寫詔書批閱,大加褒獎。

初,子建為前軍將軍,十年不徙,在洛閑暇,與吏部尚書李歆、歆從弟延寔頗為弈棋,時人謂為耽好。子建每曰:“棋於廉勇之際,得之深矣。且吾未為時用,博弈可也。”及一臨邊事,凡經五年,未曾對局。
最初,神武帝高歡堅持辭讓天柱大將軍的職務,孝武帝命魏收起草詔書,以順從他的請求,想再加封他為相國,問魏收相國的品秩有多高,魏收據實回答,孝武帝便作罷了。魏收沒有揣測出主與相的心思,心裏很不安穩,請求解去自己的官職,朝廷下詔同意。過了很久,朝廷命他任孝武帝哥哥的兒子廣平王高讚的開府從事中郎,魏收不敢拒絕,便作《庭竹賦》以抒發自己的心情。不久,他被任命為中書舍人,與濟陽的溫子升、河間的邢子才齊名馳譽,世人稱他們為三才子。這時,孝武帝對魏收已有成見,他便以有病為由堅決辭去官職,才得以免禍。他的舅父崔孝芬對他的辭官很為奇怪,問他原因,他答道:“我懼怕有晉陽起兵時那樣的兵甲。”不久,高歡率軍南上,孝武帝被迫西逃入關。

還洛後,累遷衛尉卿。初,元顥內逼,莊帝北幸,子建謂所親盧義僖曰:“北海自絕社稷,稱籓蕭衍,吾老矣,豈能為陪臣!”遂攜家口居洛南。顥平乃歸。先苦風痹,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務,屢上書乞身,特除右光祿大夫。邢杲之平,太傅李延寔子侍中彧為大使,撫慰東土。時外戚貴盛,送客填門,子建亦往候別。延實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助?”子建曰:“益以盈滿為誡。”延實悵然久之。及莊帝殺爾硃榮,遇禍於河陰者,其家率相吊賀。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婿,往亦見害。子建謂姨弟盧道虔曰:“朝廷誅翦權強,凶徒尚梗,未聞有奇謀異略,恐不可濟。此乃李門禍始,吊賀無乃匆匆!”及永安之後,李氏宗族流離,或遇誅夷,如其所慮。後曆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
魏收兼任通直散騎常侍,作為王昕的副手出使南梁。王昕辭辯風流秀逸,魏收言詞華美富贍,南梁天子及其朝臣對他們都很敬服。早先,南北剛剛通好,魏首次派李諧、盧元明出使南朝。二人的才能器識,都被南梁佩服。這時,梁朝君主稱讚說:“盧、李著名於當世;王、魏繼而興起,不知後來的使者又會怎麼樣呢?”魏收在梁朝的館舍買來吳地的婢女奸玩;他的部下有買婢女的,他也把她們喚來,全都奸淫。梁朝的館司都因此獲罪。人們稱讚他的才能,卻鄙薄他的行為。他在回國途中寫下《聘遊賦》辭藻極為工麗。回來後,尚書右仆射高隆之向他和王昕索取南梁的貨物,二人沒有送給他,他便讓禦史中尉高仲密將王昕、魏收拘禁在禦史台,過了很久才將他們放還。

子建自出為籓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潔已,不以財利經懷。及歸京師,家人衣食,常不周贍,清素之跡,著於終始。性存重慎,不雜交遊,唯與尚書盧義僖、姨弟涇州刺史盧道裕雅相親昵。及疾篤,顧敕二子曰:“死生大分,含氣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遽除裸身,又非吾意。氣絕之後,斂以時服。吾平生契闊,前後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舊塋,墳地久固,已有定別。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遷入兆域,依班而定行於吾墓之後,如此足矣,不須附合。當順吾心,勿令吾有遺恨。”永熙二年春,卒於洛陽孝義裏舍,時年六十。又贈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諡曰文靜。
孫搴死後,司馬子如向朝廷推薦魏收。他被召至晉陽,任中外府主簿。因違忤聖旨,不斷受到嫌棄和斥責,並遭受鞭撻,很久都鬱鬱不能伸展抱負。適逢司馬子如奉命來到高歡的朝堂,魏收借助他的影響。司馬子如利用宴會的機會對神武帝開玩笑說:“魏收,是天子的中書郎,一國傑出的人才,希望大王您給他點好的臉色。”他因此轉為府屬的官員,然而,高歡對他並不優待。

二子,收、祚。
魏收的從叔魏季景頗有文學專長,做官也很著名,聲望在魏收的前麵。然而,魏收對他卻經常欺侮怠慢。季景與魏收剛到並州時,頓丘的李庶是已故大司農李諧的兒子,靠華麗而雄辯的口才出名。他曾對魏收說“:我朝霸主的朝堂上有兩個姓魏的。”魏收很輕率地說“:拿我的從叔與我來比較,就像是把邪輸與你相比。”邪輸,是已故尚書令陳留公繼伯的兒子,愚笨得出名,喜歡自己到市上用很高的價錢買東西,商販們都嗤笑他。魏收忽然拿魏季景與這個傻瓜相比,他的不恭遜大多像這件事。

收少機警,不持細行。年十五,頗已屬文。及隨父赴邊,好習騎射,欲以武藝自達。滎陽鄭伯調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慚,遂折節讀書。夏月,坐板床,隨樹陰諷誦。積年,床板為之銳減,而精力不輟。以文華顯。
魏收本來依恃有文才,希望有一天必定能脫穎而出,被天子知道,不料官位不高,願望難以順遂,於是,便請求撰修國史。崔暹在文襄帝麵前替他說項“:國史事關重大,你們父子二人建立的霸王的豐功偉業,都需要記載下來,這件事非魏收不能勝任。”文襄帝便啟奏朝廷,命魏收為兼散騎常侍,修撰國史。東魏孝靜帝武定二年(544),他任正常侍,領兼中書侍郎,仍舊修撰國史。

初除太學博士。及爾硃榮於河陰濫害朝士,收亦在圍中,以日晏獲免。吏部尚書李神雋重收才學,奏授司徒記室參軍。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節閔帝立,妙簡近侍,詔試收為封禪書。收下筆便就,不立槁草,文將千言,所改無幾。時黃門郎賈思同侍立,深奇之,白帝曰:“雖七步之才,無以過此。”遷散騎侍郎,尋敕典起居注,並修國史,俄兼中書侍郎,時年二十六。
魏孝靜帝宴請朝中的官員,問“人日”一語的來曆,群臣都不知道。魏收回答說“:晉朝的議郎董勳著的《答問禮俗》中說: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當時,邢邵也在旁邊,甚為慚愧。自從魏、梁兩國和好,在來往的國書中常有“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的句子。梁後來在國書中去掉了“彼”字,仍保留“此”字以自稱,是為了表示不見外的意思。魏收將這句話改為:“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梁國在複信中也這樣寫,成為固定的禮賓用語。

孝武初,又詔收攝本職,文誥填積,事鹹稱旨。黃門郎崔甗從齊神武入朝,熏灼於世,收初不詣門。甗為帝登阼赦雲:“朕托體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員郎李慎以告之,甗深忿忌。時節閔帝殂,令收為詔。甗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幃忄屋,一日造詔,優為詞旨,然則義旗之士,盡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歸侍。南台將加彈劾,賴尚書辛雄為言於中尉綦俊,乃解。收有賤生弟仲同,先未齒錄,因此怖懼,上籍,遣還鄉扶侍。孝武嚐大發士卒,狩於嵩山之南,旬有六日。時寒,朝野嗟怨。帝與從官及諸妃王,奇伎異飾,多非禮度。收欲言則懼,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賦》以諷焉,年二十七。雖富言淫麗,而終歸雅正。帝手詔報焉,甚見褒美。鄭伯謂曰:“卿不遇老夫,猶應逐兔。”
後來,神武帝高歡回到朝廷,孝靜帝命他為相國,高歡堅決辭讓,讓魏收代他寫奏章。奏章寫好後送給他,這時文襄帝高澄在旁邊,高歡指著魏收說:“這個人應當又是一個崔光。”武定四年,高歡在西門豹祠宴集群臣,對司馬子如說:“魏收任史官,寫我的善與惡。聽說北伐的時候,權貴們常常送給史官吃的東西,司馬仆射你是否也曾宴請過史官呢?”因而兩人一起大笑。高歡對魏收說“:你不要見元康這些人在我麵前奔走,我就認為他們很勤勞。我今後的名譽地位在你手裏,不要認為我不知道。”不久,加封魏收為兼著作郎。

神武固讓天柱大將軍,魏帝敕收為詔,令遂所請。欲加相國,問收相國品秩,收以實對,帝遂止。收既未測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詔許焉。久之,除帝兄子廣平王讚開府從事中郎,收不敢辭,乃為《庭竹賦》以致已意。尋兼中書舍人。與濟陰溫子升、河間邢子才齊譽,世號“三才”。時孝武內有間隙,收遂以疾固辭而免。舅崔孝芬怪而問之,收曰:“懼有晉陽之甲。”尋而神武南上,帝西入關。
魏收過去在京城洛陽,尤為輕薄,人們稱他為“魏收驚蛺蝶”。文襄帝高澄曾到東山遊覽,命給事黃門侍郎顥等人準備宴會,並對他說:“魏收依恃才能,以為自己什麼都行,我們要找出他的短處來。”說了好多遍,魏收忽然大聲說:“楊尊彥理屈辭窮,已被難倒。”楊忄音從容說道“:我的道理綽綽有餘,像山一樣屹立不動。如果遇到當政的國號那個姓,恐怕會翩翩消失。”當政的國號即是魏,翩翩者,即為蝴蝶。高澄先聽出話的意思,大笑著稱讚他說得好。高澄又說“:這句話太含蓄,應進一步明白指斥。”楊忄音應聲說道“:魏收在並州寫了一首詩,對著眾人讀過,說:‘就是打著我的從叔魏季景,逼他拿出六百斛米,他也不理解詩的含義。’這句話遠近都知道,我不敢隨便亂說。”高澄高興地說“:我也聽說過這件事。”眾人都笑。魏收雖然自我申辯,卻不再否認這件事,他終身都以此為病。

收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昕聘梁。昕風流文辯,收辭藻富逸,梁主及其群臣鹹加敬異。先是,南北初和,李諧、盧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並為鄰國所重。至此,梁主稱曰:“盧、李命世,王、魏中興,未知後來,複何如耳。”收在館,遂買吳婢入館;其部下有賣婢者,收亦喚取,遍行奸穢。梁朝館司,皆為之獲罪。人稱其才,而鄙其行。在途作《聘遊賦》,辭甚美盛。使還,尚書右仆射高隆之求南貨於昕、收,不能如誌,遂諷禦史中尉高仲密禁止昕、收於其台,久之得釋。
侯景叛魏入梁,侵犯南部邊境。高澄當時在晉陽,命魏收寫下五十餘張的一篇檄文,他不到一天就寫完。朝廷又要送給南梁檄書,讓南梁朝廷送給侯景。魏收剛入夜執筆起草,三更就已寫完,文章寫滿了七張紙。高澄很讚賞他。魏孝靜帝曾在秋季舉行射箭,讓群臣賦詩。魏收詩的末一句是:“尺書征建業,折簡召長安。”高澄非常欣賞詩的雄壯豪邁,對周圍的人說:“我朝現在有魏收,便是國家的光彩。雅俗共賞的文章,析理通達,氣勢縱橫。我也讓邢子才、溫子升不斷寫作,才情詞氣都趕不上他。我有時心有所思,忘了而沒有說出,說出來了詞語又不詳備,不能完全把意思表達出來。魏收呈上他起草的文章,都把我的想法說得完完全全。這種人才真難得。”又命魏收兼主客令,接待梁朝的使者謝王廷、徐陵。侯景投降南梁,梁朝的鄱陽王蕭範當時任合州刺史。高澄命魏收寫信勸諭蕭範。蕭範得到書信後,便率領所部西上,州刺史崔聖念占據了這座城池。高澄對魏收說:“今天平定一州,你出了很大力,但遺憾的是‘尺書征建業’還沒有實現啊!”

及孫搴死,司馬子如薦收,召赴晉陽,以為中外府主簿。以受旨乖懺,頻被嫌責,加以箠楚,久不得誌。會司馬子如奉使霸朝,收假其餘光。子如因宴戲言於神武曰:“魏收,天子中書郎,一國大才,願大王借與顏色。”由此轉府屬,然未甚優禮。
高澄遇害身死,文宣帝高洋到晉陽,命魏收與黃門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在北邊的相王府參與機密大事。魏收又轉任秘書監,兼著作郎,又任定州大中正。這時,齊將受魏禪讓,楊忄音奏請把魏收置於別的館舍,命他撰寫受禪的詔書典冊,派徐之才替他看門,文宣帝不允許他到別館。

收從叔季景有文學,曆官著名,並在收前,然收常所欺忽。季景、收初赴並,頓丘李庶者,故大司農諧之子也,以華辯見稱,曾謂收曰:“霸朝便有二魏。”收率爾曰:“以從叔見比,例邪輸之比卿。”邪輸者,故尚書令陳留公繼伯之子,愚癡有名,好自入市肆,高價買物,商買共所嗤玩。收忽以季景方之,不遜例多如此。
北齊天保元年(550),他任中書令,仍然兼任著作郎,封為富平縣子。二年,朝廷命他撰寫《魏史》。四年,任他為魏尹,所以給予他優厚的俸祿,讓他專門在史館著述,不參與其他事務。當初,文宣帝讓群臣各自陳述自己的誌向,魏收說:“我願在東觀秉筆直書,早日寫出《魏書》。”所以,文宣帝命他專任其職。又下詔命平原王高隆之負責監修史書,但隻是掛名而已。文宣帝對魏收說“:好好地直筆寫史,我始終不會像魏太武帝拓跋燾那樣誅殺史官。”

收本以文才,必望穎脫見知,位既不遂,求修國史。崔暹為言於文襄曰:“國史事重,公家父子霸王功業,皆須具載,非收不可。”文襄乃啟收兼散騎常侍,修國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領兼中書侍郎,仍修國史。
當初,魏初鄧彥撰寫《代記》十多卷,以後崔浩負責史事,遊雅、高允、程駿、李彪、崔光、李琰之等郎官世代修史。崔浩修編年體,李彪被分配修紀、表、誌、傳幾部分,書沒有寫出來。宣武帝時,命邢巒追憶撰寫《孝文起居注》,史書寫到太和十四年(490),又命崔鴻、王尊業補續沒有寫完的史著,下至孝明帝,史事十分詳細。濟陰王元暉撰寫《辨宗室錄》三十卷。魏收在這些史料的基礎上,與通直常侍房延..、司空司馬辛元植、國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書郎高孝幹博覽總括,認真斟酌,寫成《魏書》。辨析酌定名稱,逐條甄別選擇。又搜集博采亡佚的史料,連綴補續缺漏未寫的史實,完成一代史書,上表奏聞朝廷。修撰成的這一代重要的典籍。其規模是:共有十二紀、九十二列傳,共一百一十卷。天保五年(554)三月,呈送天子。這年秋天,魏收被任命為梁州刺史。魏收因為全書並未修完,上表請求繼續完成這項事業,朝廷同意。十一月,又送上十誌:《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曆》三卷、《禮樂》四卷、《食貨》一卷、《刑罰》一卷、《靈征》二卷、《官氏》二卷、《釋老》一卷、共二十卷,加上續寫的紀傳,共一百三十卷。全書共分十二帙,其中有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論,前後還有二表一啟,都是由魏收獨創的體例。

魏帝宴百僚,問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對曰:“晉議郎董勳答問禮俗雲: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時邢邵亦在側,甚恧焉。自魏、梁和好,書下紙每雲:“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梁後使其書乃去“彼”字,自稱猶著“此”,欲示無外之意。收定報書雲:“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梁人複書,依以為體。
魏收選拔的史官,因怕他們在學術上超過和威迫自己,因而,隻選取那些在學術上依附自己的人。其中,房延..、辛元植、眭仲讓雖然早就官列朝班,但並不是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學被天子知遇,卻不能勝任編撰史書;高孝幹靠旁門左道尋求進身之階。參與修史的這些人,他們的祖宗親戚,大多被收錄入史,並粉飾溢美。魏收性格峻急,不能公平待人。過去同他有冤仇的,大多隱去人家的善政美德,不載入史冊。他寫史時常洋洋自得地說“:你是個什麼樣的小東西,敢跟我魏收作對!我的史筆要抬舉你能讓你上天,要貶低你能讓你入地。”開初,魏收在高歡在世時任太常少卿,負責修撰國史,得到了陽休之的幫助。他因而感謝陽休之說“:我無法酬謝你的恩德,一定為你寫一篇好的傳記。”休之的父親陽固,北魏時任北平太守,因貪婪暴虐被中尉李平彈劾獲罪,事情記載在《魏起居注》裏。魏收在寫陽固傳時說:“陽固為北平太守,很有政績,因公事坐罪被免除官職。”文中還說“:李平對他極為敬重。”爾朱榮在北魏時做過強盜,魏收因高歡最早隸屬爾朱氏,高氏又接納了爾朱榮的兒子爾朱金,所以減輕他的罪惡而誇大他的優點。魏收在爾朱榮傳後議論道“:如果論起樹立道德禮儀的良好風氣,那麼,韋、彭、伊、霍等人與他相比,又何足齒數!”

後神武入朝,靜帝授相國,固讓,令收為啟。啟成呈上,文襄時侍側,神武指收曰“此人當複為崔光。”四年,神武於西門豹祠宴集,謂司馬子如曰:“魏收為史官,書吾善惡,聞北便利時諸貴常餉史官飲食,司馬仆射頗曾餉不?”因共大笑。仍謂收曰:“卿勿見元康等在吾目下趨走,謂吾以為勤勞。我後世身名在卿手,勿謂我不知。”尋加兼著作郎。
既然人們議論認為魏收撰述史書不公平,文宣帝便命他在尚書省與貴家的子弟兒孫們一起共同討論。前後投訴史書問題的有一百多人,有人說遺漏了他們家的世係職位;有的說他的家人沒有被記載入史;有的說書中有隨便詆毀的地方。魏收都根據情況一一解答。範陽盧斐的父親盧同的傳略附在他的族祖盧玄的傳後;頓丘的李庶家的事傳,稱他本來是梁國蒙地人。盧斐、李庶對他頗有譏諷,說他寫的史書不真實。魏收性情急躁,非常氣憤,啟奏朝廷說他們誣告,想對他們加以迫害。文宣帝聽說後也非常憤怒,親自駁詰斥責盧、李二人。盧斐說“:我的父親在北魏做官,位至儀同,功業卓著,名揚天下。因與魏收關係不密切,所以他不給立傳。博陵的崔綽,官位僅至本郡的功曹,更沒有什麼突出的事跡。因為是魏收的親戚,便為他立傳,並且放在首位。”魏收說“:崔綽雖然沒有官位,道德節操卻值得稱讚,所以為他立傳。”文宣帝說“: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魏收說:“高允曾經為崔綽寫過一篇讚,稱頌他有道德。”文宣帝說“:高司空是一位才士,給別人寫讚,正應該稱頌表揚。也像你給別人寫文章,說他好的地方,難道能都符合事實?”魏收無言以對,隻是渾身打顫。但是,文宣帝早先就看中了魏收的才學,不想加罪於他。這時,太原的王鬆年也批評魏收,和盧斐、李庶一起獲罪,各被鞭打,流配在街巷市坊,有的因此死去。盧思道也被罪罰。然而,終因眾口沸騰,議論紛紛,朝廷下令命《魏書》停止傳播發行,讓群臣們共同商議。允許史書中牽涉到家事的人進入史局,不真實的地方可以陳述籲請。於是,眾口喧嘩,稱《魏書》為“穢史”,投遞訴狀的人一個接一個,魏收應接不暇,無法抗拒。這時,左仆射楊..、右仆射高德正二人權勢傾於朝野,與魏收關係密切。魏收也為他們家裏的人作過傳,這兩個人不願說《魏書》不真實,便堵塞言路,終文宣帝一世,不再議論這件事。

收昔在京洛,輕薄尤甚,人號雲“魏收驚蛺蝶。”文襄曾遊東山,令給事黃門侍郎顥等宴。文襄曰:“魏收恃才無宜適,須出其短。”往複數番,收忽大唱曰:“楊遵彥理屈,已倒。”愔從容曰:“我綽有餘暇,山立不動。若遇當塗,恐翩翩遂逝。”當塗者魏,翩翩者蝶也。文襄先知之,大笑稱善。文襄又曰:“向語猶微,宜更指斥。”愔應聲曰:“魏收在並作一篇詩,對眾讀訖,雲:‘打從叔季景出六百鬥米,亦不辨此。’遠近所知,非敢妄說。”文襄喜曰:“我亦先聞。”眾人皆笑。收雖自申雪,不複抗拒,終身病之。
尚書陸操曾對楊..說:“魏收的《魏書》真可以稱得上博覽萬物,才學恢宏,對魏室大有貢獻。”楊忄音也曾對魏收說:“你的《魏書》是不可磨滅的著作,可以傳之千秋萬代。但可惜的是論及各家的枝葉姻親,過於繁雜瑣碎,與舊史的體例不相同呀。”魏收說:“過去因為中原動亂,縉紳士大夫的家譜文書散佚殆盡,所以,詳細地敘述他們的源流枝派,希望您看到書中的過失而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以免過分地指責。”

侯景叛入梁,寇南境。文襄時在晉陽,令收為檄五十餘紙,不日而就。又檄梁朝,令送侯景,初夜執筆,三更便了,文過七紙。文襄善之。魏帝曾委秋大射,普令賦詩,收詩末雲:“尺書征建鄴,折簡召長安。”文襄壯之,顧謂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國之光采。雅俗文墨,通達縱橫。我亦使子才、子升,時有所作,至於詞氣,並不及之。吾或決有所懷,忘而不語,語而不盡,意有未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難有。”又敕兼主客郎,接梁使謝珽、徐陵。侯景既陷梁,梁鄱陽王範時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書喻之。範得書,仍率部伍西上,州刺史崔聖念入據其城。文襄謂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猶恨‘尺書征建鄴’未效耳。”
天保八年(557)夏天,魏收任太子少傅,負責監修國史,還參與修改律令。三台建成,文宣帝說:“台落成,須有詞賦歌頌。”楊忄音先把這消息告訴了魏收,他寫了《皇居新殿台賦》呈上,文章十分宏麗壯闊。當時的作者自邢邵以下,都趕不上他。他呈上賦作的前幾天才告知邢邵,邢邵後來對別人說:“魏收真是個小人,不早點告知這個消息。”文宣帝曾到東山遊覽,命魏收起草詔書,宣揚朝廷的威德,以告諭關西的北周。他傾刻寫成,詞氣恢宏,內容宏博,文宣帝對著群臣們大加讚歎。他仍兼太子詹事。魏收娶他的舅父的女兒,妻子是崔昂的妹妹,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兒子。魏太常劉芳的孫女和中書郎崔肇師的女兒,丈夫家因犯罪,文宣帝都將她們賜給魏收為妻。當時人們把他比做晉代的賈充,有左右兩個夫人。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兒子。後來他的病情嚴重,恐怕自己死後妻妾之間關係不睦,便放去兩個姬妾,疾病痊愈後,他寫了《懷離賦》以表達自己思念的情懷。

文襄崩,文宣如晉陽,令與黃門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於北第參掌機密。轉秘書監,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時齊將受禪,楊愔奏收置之別館,令撰禪代詔冊諸文,遣徐之才守門,不聽出。
文宣帝每次宴會在酒興酣暢之餘,常感歎太子性情怯懦,國家宗廟事關重大,自己終當傳位給自己的兄弟常山王高演。魏收對楊忄音說:“古人說:太子是國家的根本,不可以任意動搖。文宣帝喝了幾杯酒之後,常說要傳位給常山王,讓我們做臣子的產生疑慮。如果真的這樣,應該決定並付諸實行;如果是一句戲言,我既然任太子的師傅,正當為太子以死效忠。但是,恐怕國家不會安定。”楊忄音把魏收的話奏報給文宣帝,從此文宣帝不再說傳位給常山王的話。文宣帝多次擺設喜慶酒宴,魏收每次都參加。皇太子納鄭良娣為妃,有司設下很完整的牛、羊、豬三牲祭品的酒饌。文宣帝開懷暢飲之後,站起來把完整的牛、羊、豬都弄爛了,然後問魏收:“理解我的意思嗎?”魏收說:“我很愚笨,認為良娣不過是太子的妃子,按理不應該設置牛、羊、豬三牲祭品。聖懷念此,因而將它們搗毀。”文宣帝聽後大笑,握著魏收的手說:“你了解我的意思。”安德王高延宗納趙郡李祖收的女兒為妃,後來文宣帝到李宅赴宴,而妃子的母親宋氏拿出兩個石榴放到文宣帝麵前。文宣帝問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將它們放在一旁。魏收說:“石榴裏麵有很多子,安德王新婚,妃子的母親想讓他們夫妻子孫眾多。”文宣帝非常高興,對魏收說:“今後你還要來。”便賜給他兩匹華美的錦緞。

天保元年,除中書令,仍兼著作郎,封富平縣子。二年,詔撰魏史。四年,除魏尹,故優以祿力,專在史閣,不知郡事。初,帝令群臣各言誌,收曰:“臣願得直筆東觀,早出魏書。”故帝使收專其任。又詔平原王高隆之總監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筆,我終不作魏太武誅史官。”
天保十年(559),朝廷任命他為儀同三司。文宣帝在一次筵席上口頭任命魏收為中書監,讓中書郎李忄音在樹下起草任命的詔書,李忄音認為魏收是一代卓越的人才,自己難於駕馭詔書的起草,很久也沒有將詔書寫成。文宣帝從酒醉中清醒,便不再提封任的話。李忄音也不奏知,事情漸漸沉寂。文宣帝在晉陽駕崩,朝廷派驛使召魏收和中山太守陽休之參與議定喪葬的大禮,並負責起草詔誥。仍任侍中,又遷任太常卿。文宣帝的諡號,以及廟號、陵墓的名稱,都是魏收提議的。

始,魏初鄧彥海撰代記十餘卷,其後崔浩典史,遊雅、高允、程駿、李彪、崔光、李琰之郎知世修其業。浩為編年體,彪始分作紀、表、誌、傳,書猶未出。宜武時,命邢巒追撰孝文起居注,書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鴻、王遵業補續焉,下訖孝明,事甚委悉。濟陰王暉業撰辨宗室錄三十卷。收於是與通直常侍房延佑、司空司馬辛元植、國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書郎高孝幹專總斟酌,以成魏書。辯定名稱,隨條甄舉。又搜采亡遺,綴續後事,備一代史籍,表而上聞之。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紀,九十二列傳,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誌未成,奏請終業,許之。十一月複奏十誌: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曆二卷,禮樂四卷,食貨一卷,刑罰一卷,靈徵二卷,官氏二卷,釋老一卷,凡二十卷。續於紀傳,合一百三十卷。分為十二表,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論,前後二表一啟,皆獨出於收。
常山王高演在朝中任宰相,他命魏收在宮中起草詔書,數日也不出宮一次。魏收又轉任中書監,皇建元年(560),他任兼侍中、右光祿大夫,仍任儀同,監修國史。他早先給王昕作副手出使南梁,兩人關係不協調。這時王昕的弟弟王..與朝廷關係親密,孝昭帝命陽休之兼中書,在晉陽負責起草詔誥,魏收留在鄴城,都是王..的主意。魏收很不滿意,對太子舍人盧詢祖說“:如果讓你起草文誥詔書,我也不說什麼。”朝廷又命祖王廷為著作郎,想取代魏收。司空主簿李翥是一個長於文學詞章的人,聽說朝中這些人事變動後對別人說“:詔書文誥都歸陽休之,著作郎又任命了祖王廷,我朝文史頓失生氣,恐怕魏公要禍起背後。”

收所引史官,恐其陵逼,唯取學流先相依附者。其房延祐、辛元植、眭仲讓雖夙涉朝位,並非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業見知,全不堪編緝;高孝幹以左道求進。修史諸人,宗祖姻戚,多被書錄,飾以美言。收頗急,不甚能平,夙有怨者,多沒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舉之則使上天,按之當使入地。”初,收在神武時為太常少卿,修國史,得陽休之助。因謝休之曰:“無以謝德,當為卿作佳傳。”休之父固,魏世為北平太守,以貪虐為中尉李平所彈獲罪,載在魏起居注。收書雲:“固為北平,甚有惠政,坐公事免官。”又雲:“李平深相敬重。”爾硃榮於魏為賊,收以高氏出自爾硃,且納榮子金,故減其惡而增其善,論雲:“若修德義之風,同韓、彭、伊、霍,夫何足數。”
孝昭帝認為《魏書》沒有刊行,命魏收進一步研討審改,他奉詔後對《魏書》作了很多修改。朝廷下詔允許《魏書》傳行,魏收認為書稿藏之秘閣,外人無法看見。於是,朝廷命送一本交付並省,一本放在鄴城,任憑人們翻閱改易。

時論既言收著史不平,文宣詔收於尚書省與諸家子孫共加論討。前後投訴,百有餘人,雲遺其世職位;或雲其家不見記錄;或雲妄有非毀。收皆隨狀答之。,範陽盧斐父同附出族祖玄傳下;頓丘李庶家傳,稱其本是梁國家人。斐、庶譏議,雲史書不直。收性急,不勝其憤,啟誣其欲加屠害。帝大怒,親自詰責。斐曰:“臣父仕魏。位至儀同,功業顯著,名聞天下,與收無親,遂不立傳。博陵崔綽,位至本郡功曹,更無事跡,是收外親,乃為傳首。”收曰:“綽雖無位,道義可嘉,所以合傳。”帝曰:“卿何由知其好人?”收曰:“高允曾為綽讚,稱有道德。”帝曰:“司空才士,為人作讚,正應稱揚。亦如卿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豈能皆實?”收無以對,戰栗而已。但帝先重收才,不欲加罪。時太原王鬆年亦謗史,及斐、庶並獲罪,各被鞭配甲坊,或因以致死。盧思道亦抵罪。然猶以群口沸騰,敕魏史且勿施行,令群官博議。聽有家事者入署,不實者陳牒。於是眾口喧然,號為“穢史”,投牒者相次,收無以抗之。時左仆射楊愔、右仆射高德正二人勢傾朝野,與收皆親。收遂為其家並作傳,二人不欲言史不實,抑塞拆辭,終文宣世,更不重論。
太寧元年(561),朝廷加封魏收為開府。河清二年(563),他為兼右仆射。這時,武成帝終日沉湎酒鄉,朝中大事委付侍中高元海。高元海凡俗平庸,不堪大任。因魏收的才名震動世俗,都官尚書畢義雲善於處理繁瑣的事務,元海便虛心依賴他們。魏收畏禍保身,不能匡救時弊,被人們所譏諷。武成帝在華林另外建造玄洲苑,極盡山水台閣的壯麗,下詔命在台閣中畫上魏收的像。

又尚書陸操嚐謂愔曰:“魏收魏書可謂博物宏才,有大功於魏室。”愔嚐謂收曰:“此謂不刊之書,傳之萬古。但恨論及諸家枝葉親姻,過為繁碎,與舊史體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原喪亂,人士譜牒遺逸略盡,是以具盡其枝派。望公觀過知仁,以免尤責。”
開始,魏收與溫子升、邢邵相比,聲望稍遜一籌。邢邵被朝廷疏遠調出京城,溫子升因犯罪被處死,魏收便被重用,獨步一時。議論對他更加詆毀。他們各樹朋黨,魏收常貶低邢邵的文章,邢邵卻攻擊他:“江南的任日方,文體本來粗疏,魏收不是直接模仿,也是公開偷竊。”魏收聽到後便反唇相譏“:你經常在沈約的文集中作賊,為什麼說我偷竊任日方的文章?”任日方、沈約都享有很高的聲譽,邢邵、魏收對他們的文章各有自己的偏愛。武平時,顏之推問仆射祖王廷對邢、魏二人的看法,祖王廷回答“:邢、魏二人的長處和短處就是任日方、沈約的優點和缺點。”魏收認為溫子升從不寫賦,邢邵的賦作也隻有一兩篇,而寫賦正是他自己的長處,常常誇耀說:“必須能寫賦,才能成為大才士。隻以奏章、碑傳、誌乘自許,其他就更同兒戲一般。”自武定二年(544)以後,國家的重大詔命,軍國的文告露布,都出自魏收之手。每有緊急事情,魏收都受命起草詔書,頃刻便成。有時宦官前來催促,魏收的筆下就好像已經提前構想出來一樣,一揮而就。敏捷快速的功夫,是邢邵、溫子升不能相比的。他的參議典章禮儀製定的能力,與邢邵相似。

八年夏,除太子少傅,監國史。複參修律令。三台成,文宣曰:“台成,須有賦。”愔先以告收,收上《皇居新殿台賦》,其文甚壯麗。時所作者自邢邵已下,鹹不逮焉。收上賦前數日,乃告邢邵,邵後告人曰:“收甚惡人,不早言之。”帝曾遊東山,敕收作詔,宣揚威德,譬喻關西。俄頃而訖,辭理宏壯,帝對百僚大嗟賞之。仍兼太子詹事。收娶其舅女,崔昂之妹,產一女,無子。魏太常劉芳孫女、中書郎崔肇師女,夫家坐事,帝並賜收為妻。時人比之賈充置左右夫人。然無子。後病甚,恐身後嫡媵不平,乃放二姬。及疾瘳追憶,作《懷離賦》以申意。
魏收因為子侄年少,為了加以訓誡和教誨,寫了《枕中篇》,內容為:

文宣每以酣宴之次,雲太子性懦,宗社事重,終當傳位常山。收謂楊愔曰:“古人雲:太子國之根本,不可動搖。至尊三爵後,每言傳位常山,令臣下疑貳。若實,便須決行;若戲此言,魏收既忝師傅,正當守之以死,但恐國家不安。”愔以收言奏帝,自此便止。帝數宴喜,收每預侍從。皇太子之納鄭良娣也,有司備設牢饌。帝既酣飲,起而自毀覆之,仍詔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愚謂良娣既東宮之妾,理不須牢,仰惟聖懷,緣此毀去。”帝大笑,握收手曰:“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納趙郡李祖收女為刀,後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薦二石榴於帝前。問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孫眾多。”帝大喜,詔收:“卿還將來。”仍賜收美錦二疋。
“我曾讀過管子的書,其中有句話說‘:責任最重大的都不如身體,人生的旅途中最危險的都不如嘴,期限最長的都不如年。擔負著重大的責任行走在危途上,以度完人生,隻有君子才能善始善終。’認真追思玩味這句話,真令人喟然長歎。

十年,除儀同三司。帝在宴席,口敕以為中書監,命中書郎李愔以收一代盛才,難於率爾,久而未訖。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寢。及帝崩於晉陽,驛召收及中山太守陽休之參議吉凶之禮,並掌詔誥。仍除侍中,遷太常卿,文宣諡及廟號、陵名,皆收議也。
“山嶽屹立而穩重,因為山體紮實,所以不會傾倒;山中的蘊藏可稱堅固,但也在不斷地積聚變化;呂梁山非常幽深,卻可以在其中邊走邊歌而不用警惕;焦原臨百仞之溪,異常險峻,也可以登臨而不必驚慌。九層台階壘在一起,所以可以輕鬆地登上;歲、日、月、星辰、曆數等五紀確定後,就不會悵然無序地前行。

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為諸詔文,積日不出。轉中書監。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祿大夫,仍儀同,監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協睦,時昕弟晞親密,而孝昭別令休之兼中書,在晉陽典誥詔,收留在鄴,蓋晞所為。收大不平,謂太子舍人盧詢祖:“若使卿作文誥,我亦不言。”又除祖珽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詞士也,聞而告人曰:“詔誥悉歸陽子烈,著作複遣祖孝征,文史頓失,恐魏公發背。”於時詔議二王三恪,收執王肅、杜預義,以元、司馬氏為二王,通曹備三恪。詔諸禮學之官皆執鄭玄五代之議。孝昭後姓元,議恪不欲廣及,故議從收。又除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唉呀,生長在天地之間,辛勞奔波在死生之地,為了滿足嗜欲去追求,為了獲取名利去奮鬥,美味佳肴不期而至,珠玉珍寶無足自來,因此驕奢淫逸,身敗家亡接踵而至。然而,那些上智大賢,都靠著機遇和智慧,審時度勢,不拘泥於時間和條件。他們大顯身手就可以救濟時世,成就大業;急流勇退會立即銷聲匿跡。對於子女玉帛,椒蘭器樂一類的享受,和阿諛奉承,獻媚上官的卑劣行徑,從不爭先去做;挑肥揀瘦,斤斤計較,油嘴滑舌,撥弄是非,招致怨恨的事情,從不上前參與。他們的勳名與山河同在,誌節與金石比堅。所以,粗大的木梁不會彎曲,遊刃有餘,就會圭石然而開。如果道德失常,喪失掉原來的金質玉潔,很快驚動天下,煽動起流俗惡習。抱著裝滿熱水的壺還說冷,欲滿溪壑仍不知足。源頭不清,其流必濁。晷表不直,日影必斜。

帝以魏史未行,詔收更加研審,收奉詔,頗有改正。及詔行魏史,收以為直置秘閣,外人無由得見,於是命送一本付並省,一本付鄴下,任人寫之。
“聽說那些有道德的君子和學有專長的讀書人,在浩瀚的書海中遨遊。飽讀文學曆史經典,筆下有奇異的鋒芒,談吐有深刻過人的道理。孝敬父母,和睦兄弟,真如神礻氏之明,無所不通。審視著腳步走路,計量著路程的遠近決定行止,與別人相處,先人後己。感情不被榮辱糾纏,心境不受喜怒的影響。不在山林丘壑中尋求安逸,不在通都大邑中待價而沽。言行一致,善始善終。

太寧元年,加開府。河清二年,兼右仆射。時武成酣飲終日,朝事專委侍中高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書畢義雲長於斷割,乃虛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為議者所譏。帝於華林別起玄洲苑,備山水台觀之麗,詔於閣上畫收,其見重如此。
“在家門內也會有禍患發生,所以,事情不可以不機密。牆上伏有賊寇,說話不能夠過於放肆。應認真諦聽他說的話,應該仔細觀察他的行動。言語不善,行為不端的魔鬼強盜和囚犯盜賊,上天會暗中奪去他們的魂魄,公開減少他們的壽命。行不犯法,動不違道。象征國家的公鼎是我所信賴的,私人的珍寶不是我看重的。經過黑染料的浸泡就變成天青色。超過了藍色就成為青色。拿著墨繩量就會看出是直還是不直;用水平儀觀察就能看出平或是不平。等待時機,然後謀求,不如沒有貪婪的欲望。知道克製,知道滿足,就可以免去因貪贓枉法受到的懲處。所以,有所舉措,必須分析事情每個微小的環節;有所行動,一定在細枝末節上小心謹慎。考慮得細致周到,失敗就會少;既觀察又謹慎,好運氣就會到來。

始收比溫子升、邢邵稍為後進,邵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獨步一時。議論更相訾毀,各有朋黨。收每議陋邢文。邵又雲:“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乃曰:“伊常於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黃門郎顏之推以二公意問仆射祖珽。珽答曰:“見邢、魏之臧不,即是任、沈之優劣。”收以溫子升全不作賦,邢雖有一兩首,又非所長,常雲:“會須能作賦,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誌自許,此外更同兒戲。”自武定二年以後,國家大事詔命,軍國文詞,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詔立成。或時中使催促,收筆下有同宿構,敏速之工,邢、溫所不逮也。其參議典禮,與邢相埒。
“月亮滿盈,猶如圓規劃出一般,入夜之後逐漸變虧;木槿花開在枝頭,到了暮春花朵就會凋萎。世上哪裏會有隻增加而不減少的事物?又怎麼會隻減少而不被損失的情況呢?利益不要太大,好處不要太多。隻有有道德的人才畏懼利益太大,有親身體驗的人才擔心好處太多。學問淵博,道德尊崇,眾多的誹謗就會一齊襲來;官位崇高,職責重大,各種怨恨就會聯合起來向你進攻。暢達樂觀,像孔子那樣的人也會棲惶不安;忠貞誠懇,像周公那樣的人也會狼狽不堪。不要說別人比自己偏執狹隘,自己也有無法避免的過失;不要說別人比自己愚笨粗陋,自己也有不可克服的缺點。一個人要像高山一樣高大,沒有不具備的才能和智慧;要像山穀那樣空闊,沒有不能容納的事情。能剛能柔,可以擔負重任;能守信又能靈活,可以越過艱難險阻;能聰明絕頂又能裝癡裝愚,你就可以長久不遭受挫折。”

既而趙郡公增年獲免,收知而過之,事發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陳使封孝琰,牒令其門客與行,遇昆侖舶至,得奇貨: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數十件。罪當流,以贖論。三年,起除清郡尹。尋遣黃門郎元文遙敕收曰:“卿舊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為尹,非謂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豈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當還卿開府。”天統元年,除左光祿大夫。二年,行齊州刺史,尋為真。
後來,朝臣們大多認為《魏書》失實,武成帝又命魏收重新審查。他進行了修改,為盧同寫了傳記,崔綽的事跡附在其後。楊忄音的家傳原來有“有魏以來,一門而已”,這時,去掉了這八個字。另外,原先還說楊氏是“弘農華陰人”,現在改為“自雲弘農”,以和王慧龍的“自雲太原人”相一致,這是失實的地方。不久,他被任命為開府、中書監。

收以子侄年少,申以戒曆,著枕中篇。其詞曰:
武成帝駕崩,沒有發喪,朝廷內的大臣認為後主已經即位數年,懷疑他是否有什麼敕令。朝臣們請魏收去詢問,魏收一直記著武成帝對自己的恩澤,便同意了。他負責詔書文誥,被封為尚書右仆射。又負責監修五禮,官位被封至特進。他奏報朝廷,請趙彥深、和士開、徐之才共同監修。先告訴和士開,士開吃驚,以不懂五禮為理由拒絕。魏收說:“天下的事都由您來決定,五禮沒有您也無法決定。”士開感謝並表示同意。他大多任用文人學士執筆,儒生馬敬德、熊安生、權會實際上主管其事。

吾曾覽管子之書,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遠期,惟君子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長息。
魏收於武平三年(572)去世,朝廷追贈他為司空、尚書左仆射,諡號文貞。有文集七十卷。

若夫嶽立而重,有潛戴而不傾;山藏稱固,亦趨負而不停;呂梁獨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險,或躋踵而不驚。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舉;五紀當定,想窅乎而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則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術,蓋乘之而靡恤。彼期遠而能通,果應之而可必。豈神理之獨爾,亦人事其如一。
魏收學問淵博,才能卓異,然而性情偏狹,不能夠通達命運,踐履道德。遇見當政的權要,常常用甜言蜜語和滿臉獻媚的顏色取悅邀寵。然而他提攜後生晚輩,卻能注重名聲和行為,那些浮華輕薄,陰險狡詐的人,雖有才能,他也不重用。當初,河間的邢子才、邢子明,以及他與他的從叔魏季景,都因文章出名,人們稱之為大邢小魏,稱讚他們十分傑出。魏收比邢子才小十歲,子才常讚美他:“魏收,是同僚中的偉人。”後來,魏收與邢子才較量名聲,文宣帝常貶斥子才說:“你的才能不如魏收。”魏收更加得意,自己稱說:“早先人們稱溫(子升)、邢(子才),後來卻稱邢(子才)、魏(收)。”然而,他內心卻鄙視邢邵,並不讚成他。魏收的動作輕捷迅速,喜好唱歌,善跳胡人的舞蹈。文宣帝末年,他多次與優伶們模仿獼猴與狗搏鬥,文宣帝十分寵愛他。執筆寫史後,大多惑於複雜的人際關係。北齊滅亡之後,魏收的墳墓被挖掘,遺骨被扔在外麵。

嗚呼!處天壤之間,勞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欲,牽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無足而俱致,於是乎驕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同上智大賢,惟幾惟哲,或出或處,不常其時。其舒也濟世成務,其卷也聲銷跡滅。玉帛子女,椒蘭律呂,諂諛無所先;稱肉度骨,膏辱挑舌,怨惡莫之前。勳名共山河同久,誌業與金石比堅。斯蓋厚棟不橈,遊刃砉然。逮於厥德不常,喪其金璞,馳騖人世,鼓動流俗,挾湯日而謂寒,包溪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濁,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膠漆詎堅,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榮而就辱,欣戚更來,得喪仍續。至有身禦魑魅,魂沉狴獄。詎非足力不強,迷在當局!孰可謂車戒前傾,人師先覺?
魏澹,字彥深,魏收的堂兄弟。十五歲失去父親,專心精一,發奮讀書,才能出眾,善於寫文章。在北齊做官,任殿中侍禦史,參與修訂五禮和撰寫《禦覽》。又任殿中郎、中書舍人,與李德林一起撰寫國史。入北周後任納言中士。隋初,任行台禮部侍郎,不久,任出使南陳的使主,歸來後任太子舍人。已廢的太子楊勇對他十分器重,令他注釋《庾信集》,編纂《笑苑》,人們稱讚他博學多聞。升任著作郎,仍任太子學士。

聞諸君子,雅道之士,遊遨經術,厭飫文史。筆有奇鋒,談有勝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審蹈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後已。情無係於榮悴,心靡滯於慍喜。不養望於丘壑,不待價於城市。言行相顧,慎終猶始。有一於斯,鬱為羽儀。恪居展事,知無不為,或左或右,則髦士攸宜,無悔無吝,故高而不危。異乎勇進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產,徼萬鍾之秩;投烈風之門,趣炎火之室。載蹶而墜其貽宴,或蹲乃喪其貞吉。可不畏歟!可不戒歟!
隋文帝認為魏收撰寫的《後魏書》中褒貶失實,平繪所寫的《中興書》敘事混亂,下詔令魏澹另外寫一部《魏史》。魏澹從道武帝開始至恭帝結束,共寫成十二紀,七十八列傳,另各寫了一卷史論和凡例,共九十二卷,著書的主旨和體例與魏收的多不相同。他說:

門有倚禍,事不可不密;牆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諦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執強梁,人囚徑廷,幽奪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為己信,私玉非身寶。過涅為紺,逾藍作青,持繩親直,置水觀平。時然後取,未若無欲,知止知足,庶免於辱。是以為必察其幾,舉必慎於微。知幾慮微,斯亡則稀;既察且慎,福祿攸歸。昔蘧瑗識四十九非,顏子鄰幾三月不違。跬步無已,至於千裏;覆蕢而進,及於萬仞。故雲行遠自邇,登高自卑,可大可久,與世推移。
“我聽說天子承天命而臨天下,始終不應該稱他們的姓名。所以,《穀梁傳》上說:‘對於天子不能說他的姓名。’《曲禮》中也說:‘不能說天子的生身出處,不能稱諸侯的名字。’諸侯尚不能寫出姓名,更何況天子呢?如果是天子,必須寫他們的名字。是因為兒子對父親繼承的稱呼,在父親麵前稱兒子的名字,是符合禮的要求的。至於司馬遷在《史記》中寫到周朝的太子,都寫出他們的名字;而寫到漢代的太子,都避諱他們的姓名,是尊崇當代,輕視前朝,以盡臣子的心意。我認為他立下這個規矩,恐怕不合乎道理。為什麼呢?是因為《春秋》、《禮記》上,對太子一定寫出名字,對天子則不說出他的生身出處,這是孔子確定的。對皇帝的稱謂,不能隻根據當代和前代而有所不同。班固、範曄、陳壽、王隱、沈約等人撰述的史書對皇帝的稱呼各不一樣,使尊卑的位置顛倒。至於魏收所著的《後魏書》中諱去太子的名字,寫出天子的名字,過失則更加嚴重。我所撰寫的這部《魏史》避諱皇帝的姓名,寫出太子的名字,是想分別君臣尊卑不同的位置,是按照《春秋》中的要求去作的。

月滿如規,後夜則虧;槿榮於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不損?孰有損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體真者懼其大。道尊則群謗集,任重而眾怨會。其達也則尼父棲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狽。無曰人之我狹,在我不可而覆;無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無不有也;如穀之虛,無不受也。能剛能柔,重可負也;能信能順,險可走也;能智能愚,期可久也。
“魏代的皇帝在平文帝以前,都是部落酋長。太祖拓跋王圭向前追溯二十八代,極力抬高他們的位置,都違背了堯和舜的典章,超出了周公製定的禮節。道武帝出身於結繩記事,沒有開化的民族,沒有學習中原的典章製度,所以需要南董那樣敢於秉筆直書的史官進行裁正。而魏收卻替他掩蓋過失,難道讓後人繼續重複這些過失?但是,力微相傳為天女所生,神靈奇異,舉世無雙,被尊稱為拓跋氏的始祖,是十分恰當的。平文帝、昭成帝雄據塞北,勢力逐漸強大,南圖中原的大業從這時開始。長孫斤發動禍亂,在宮廷中交兵,太子在危難中遇難,昭成帝什翼犍保全了性命。道武帝拓跋王圭的皇後緡這時正懷身孕,宗廟得以保存,國家有了君主,卓著的功勞和孝心,實在在獻明這裏。這三代帝王是值得稱道的。除此之外,不敢聞問。

周廟之人,三緘其口,漏邑在前,欹器留後,俾諸來裔,傳之坐右。
“幽王死在驪山,厲王逃於彘地,史書沒有隱瞞,照直寫出,想借此勸善懲惡,給後世留下教訓。太武帝和獻文帝都死於非命,而魏收的《後魏書》為他們寫的紀中,對這種不正常死亡,隻在行文中間有所流露,卻沒有暴露出殺主背君的凶手的姓名,以後會怎樣使那些亂臣賊子產生畏懼之心呢?我的史書將他們被害的情況照直寫出,不作任何掩飾。

其後群臣多言魏史不實,武成複敕更審。收又回換,遂為盧同立傳,崔綽反更附出。楊愔家傳本雲“有魏以來,一門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雲“弘農華陰人”,乃改“自雲弘農”以配王慧龍“自雲太原人”,此其失也。尋除開府、中書監。武成崩,未發喪,在內諸公以後主即位有年,疑於赦令。諸公引收訪焉。收固執宜有恩澤,乃從之。掌詔誥,除尚書右仆射,總議監一禮事,位特進。收奏請趙彥深、和士開、徐之才共監,先以告士開,士開驚,辭以不學。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禮非王不決。”士開謝而許之。多引文士令執筆,儒者馬敬德、熊安生、權會實主之。
“自從西晉皇室失去治國的道德,天下便分崩離析。群雄稱王稱帝,任意設官立國。他們活著互相攻打,有如敵國;死了就如同普通的百姓。凡是在華夏一帶活動的群雄,死了都寫為卒,就同在江南稱雄的那些人一樣。”

武平三年薨,贈司空、尚書左仆射,諡文貞。有集七十卷。
魏澹還認為“:司馬遷創立紀傳體的史書以來,著述史書的各不相同,不管好人壞人,都為他們立論評說。不管傳主的立身和事跡有多少,都寫入正史。事情不典型,就起不到對後世的勸懲作用。再則,述作如同銘頌一樣,敘述重複,行文繁雜。左丘明具有亞聖的才能,闡發聖人們的思想,托言‘君子曰’的那些議論,都恰如其分;其中對普通的事情,也都直抒己見。我所撰寫的《魏史》,私下裏在仿效左丘明。可為世人起勸戒作用的,都議論他的得失優劣;對世人沒什麼幫助的,就不去論說。”文帝看了連連稱善。不久去世。

收碩學大才,然性褊,不能達命體道。見當塗貴遊,每以言色相悅。然提獎後輩,以名行為先,浮華輕險之徒,雖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間邢子才、子明及季景與收,並以文章業,世稱大邢小魏,言尤俊也。收少子才十歲,子才每曰:“佛助,僚人之偉。”後收稍與子才爭名,文宣貶子才曰:“爾才不及魏收。”收益得誌,自序雲:“先稱溫、邢,後曰邢、魏。”然收內陋邢,心不許也。收既輕疾,好聲樂,善胡舞。文宣末,數於東山與諸優為獼猴與狗鬥,帝寵狎之。收外兄博陵崔岩嚐以雙聲嘲收曰:“遇魏收衰日愚魏。”魏答曰:“顏岩腥瘦,是誰所生,羊頤狗頰,頭團鼻平,飯房答籠,著孔嘲玎。”其辯捷不拘若是。既緣史筆,多憾於人,齊亡之歲,收塚被發,棄其骨於外。
魏蘭根,字蘭根,魏收的族叔。他的父親魏伯成,任中山太守。

先養弟子仁表為嗣,位至尚書膳部郎中。隋開皇中,卒於溫縣令。
蘭根身長八尺,儀表堂堂,學識淵博,才能卓著,機警敏捷,又有識見。離家出仕,任北海王國侍郎。母親去世,守喪時以恪守禮儀出名。他即將葬母,常山郡境內原先有董卓祠,祠內植有柏樹,蘭根認為董卓是漢代國家凶惡的叛逆,不應該到今天還保留他的祠宇,便報告刺史,請求砍伐柏樹,為母親做棺木。周圍的人說董卓會顯靈降罪,他毫不畏懼。他的父親去世,他在墓旁建房居住,自己背土壘成墳墓,痛苦憂慮到幾乎使自己喪生。

子建族子惇,字仲讓。容貌魁偉,性通率。永安末,除安東將軍、光祿大夫。爾硃仲遠鎮東郡,以事捕惇,遇出外,執惇兄子胤而去。惇聞哭曰:“若害胤寧無吾也。”乃見仲遠,叩頭曰:“家事在惇,胤何知也?乞以身罪。”仲遠義而舍之。天平中,拜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卒。
正光末年,尚書令李崇任大都督討伐蠕蠕族,任蘭根為長史。他勸說李崇:“邊境各鎮控製的地方很長很遠。過去剛設置時,由於地廣人稀,將領有的是從中原征調來的大姓的子弟,有的是朝廷大臣安排的心腹爪牙。若幹年以來,有司隱瞞事實,將這些戍邊將士稱為府戶,役使起來就像國家養的軍戶一樣,官配婚姻,隻敘年齒,不問門第,以致使他們都逐漸失去了清流的身份。而他們原來的家族,都很榮耀顯赫。前後對比,理所當然地憤懣怨恨。應該將鎮改為州,分別設置郡縣。凡是府戶,都免為平民。做官的順序,仍按過去的規定。這個辦法如能實行,國家就沒有北顧之憂。”李崇奏報給朝廷,事情被壓了下來。

惇叔偃,字盤蚪。有當世幹用,位驍騎將軍。性浮動,晚乃曲附高肇。彭城王勰之死也,偃構成其事,為時所惡。
孝昌初年,他任岐州刺史,跟隨行台蕭寶夤打破宛川。俘虜了那裏的人民當奴婢,蕭寶夤賞給蘭根十個美女,他推辭說“:這個縣緊靠強大的敵人,所以背叛。現在應當體恤他們的饑寒,怎麼能讓他們做奴隸?”於是,他把美女都送回家。他管轄的州內麥子大多長出五個穗。鄰州的田鼠成為災害,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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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延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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