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廣 熱搜: 三字  鬼穀子 
《禮記》 作者:戴聖  

卷二十四 祭義

祭不欲數,數則煩,煩則不敬。祭不欲疏,疏則怠,怠則忘。是故君子合諸天道:春禘秋嚐。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淒愴之心,非其寒之謂也。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將見之。樂以迎來,哀以送往,故禘有樂而嚐無樂。致齊於內,散齊於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誌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出戶,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戶而聽,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聲不絕乎耳,心誌嗜欲不忘乎心。致愛則存,致愨則著。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則敬養,死則敬享,思終身弗辱也。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誌有所至,而不敢盡其私也。唯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饗者,鄉也。鄉之,然後能饗焉。是故孝子臨屍而不怍。君牽牲,夫人奠盎。君獻屍,夫人薦豆。卿大夫相君,命婦相夫人。齊齊乎其敬也,愉愉乎其忠也,勿勿諸其欲其饗之也。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稱諱如見親。祀之忠也,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其文王與?《詩》雲:“明發不寐,有懷二人。”文王之詩也。祭之明日,明發不寐,饗而致之,又從而思之。祭之日,樂與哀半;饗之必樂,已至必哀。
祭祀不可太頻繁,太頻繁就倦煩,倦煩就失去了敬意;但祭祀又不可太疏闊,太疏闊就怠慢,怠慢了就要遺忘。所以君子按照天道運行的規律,春天舉行禘祭,秋天舉行嚐祭。秋天霜露覆蓋大地,君子踏上這霜露,心中產生淒愴的感情。這倒並非因為天氣的寒冷,而是想起了死去的親人。春天雨露滋潤大地,君子踏上這雨露,必然會有所震動,疑惑將會見到死去的親人。人們以喜悅的心情迎接春天到來,以哀傷的心情送別秋天歸去,所以禘祭奏樂而嚐祭不奏樂。君子在父母生前盡心奉養,父母死後則誠心祭享。終身都想著不可辱沒父母。君子終身要為父母服喪,這就是指每年父母的忌日。忌日裏不做其他事情,並非這個日子本身是個不吉祥的日子,而是說在這個日子裏,對父母的思念到了極點,不敢再為自己做私事了。隻有聖人才能使上帝來饗用他的祭祀,也隻有孝子才能使父母來饗用他的祭祀。因為“饗”就有“向”的意思,隻有誠心向往,鬼神才會來饗。所以孝子在屍前站立,不會有不和悅的顏色。諸侯祭祀時,國君親自牽牲,夫人獻上盎齊之酒。殺牲後,國君親自以血毛獻屍,夫人也獻上盛放在豆中的祭品。大夫們協助國君,有封號的婦人們協助夫人,整齊而又恭敬,和悅而又誠心,非常勤勉地忙碌著,希望鬼神來饗用。文王祭祀時,事奉死者就好像事奉活人,思念死者好像不想活了。每到忌日,一定十分哀傷,提到父母的名諱,就好像看見了父母。文王祭祀時心中是多麼忠誠啊,就好像見到父母生前所喜愛的東西一樣,又好像世俗之人喜好美色一般,也隻有文王才能這樣吧!《詩經》上說:“天明尚未眠,心中想雙親。”這就是寫文王的詩啊!正祭的第二天,直到天亮還沒有入睡。進獻祭品請雙親來饗用,又因此更加思念雙親。祭祀的日子裏,又是喜悅又是哀傷。迎接雙親來饗時,心中十分喜悅;雙親既來之後,想到馬上又要離去,心中就又十分哀傷。

仲尼嚐,奉薦而進其親也愨,其行趨趨以數。已祭,子贛問曰:“子之言祭,濟濟漆漆然;今子之祭,無濟濟漆漆,何也?”子曰:“濟濟者,容也遠也;漆漆者,容也自反也。容以遠,若容以自反也,夫何神明之及交,夫何濟濟漆漆之有乎?反饋,樂成,薦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君子致其濟濟漆漆,夫何慌惚之有乎?夫言,豈一端而已?夫各有所當也。”
孔子舉行秋祭,親自奉獻祭品,其神態是那樣的忠厚誠懇,走得很快步子急促。祭祀之後,子貢問道:“您曾說祭祀時君子應該儀態從容、神情矜持,而您今天祭祀卻不是這樣,這是為什呢?”孔子說:“儀態從容,是一種疏遠的表現;神情矜持,是自我專注的表現。疏遠而又注重自我,怎麼與神明交接呢?在這時怎麼還能儀態從容、神情矜持呢?而當國君祭祀,我們作為賓客去參加時,反饋之禮完畢,奏起了音樂,薦上了牲體,按照禮樂的次序,大夫百官濟濟一堂,這時君子便可以儀態從容,神情矜持,這時怎麼能像與神明交接時那樣恍恍惚惚呢?說話豈能一概而論?應當針對各不相同的情況呀。”

孝子將祭,慮事不可以不豫;比時具物,不可以不備;虛中以治之。宮室既修,牆屋既設,百物既備,夫婦齊戒沐浴,盛服奉承而進之,洞洞乎,屬屬乎,如弗勝,如將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與!薦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奉承而進之。於是諭其誌意,以其恍惚以與神明交,庶或饗之。“庶或饗之”,孝子之誌也。孝子之祭也,盡其愨而愨焉,盡其信而信焉,盡其敬而敬焉,盡其禮而不過失焉。進退必敬,如親聽命,則或使之也。孝子之祭,可知也,其立之也敬以詘,其進之也敬以愉,其薦之也敬以欲;退而立,如將受命;已徹而退,敬齊之色不絕於麵。孝子之祭也,立而不詘,固也;進而不愉,疏也;薦而不欲,不愛也;退立而不如受命,敖也;已徹而退,無敬齊之色,而忘本也。如是而祭,失之矣。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執玉,如奉盈,洞洞屬屬然,如弗勝,如將失之。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也,成人之道也。
孝子將要舉行祭祀,有關的事情不可不提前考慮;屆時,一切物品都要置辦齊備;在做這些準備工作時,心中不可有其它雜念。宗廟中的宮室已經裝修,牆屋已經粉刷,各種物品都已準備好。此時,孝子夫婦就可以進行齋戒、沐浴,穿上禮服,捧著祭品向神明進獻。進獻時的神情是那樣的誠懇,那樣的專注,就好像拿不動手中的祭品,又好像生怕失手脫掉,這都是孝子夫婦孝敬之心達到極端才有的表現吧。獻上各種祭品,依禮奏起音樂,百官也都協助主人進獻。此時此刻,通過祝的祝詞表達孝子的心意,恍惚之中,仿佛真的是在和神明對話,仿佛神明真的在享用祭品。仿佛神明真的在享用祭品,這本是孝子的初衷啊!孝子的祭祀,其實是一種自盡其敬的行為,盡其虔誠之心而表現為虔誠的動作,盡其對神明的相信而表現為確信神明一定存在,盡其敬意而表現為敬事神明的行為,盡其禮節而表現為不違背一點規矩。舉手投足,都畢恭畢敬,就好像真的聽到了神明在講話,有什麼事要使喚自己似的。孝子的祭祀,其內心如何可以通過外表觀察出來:他站立時,像鞠躬似的;捧著祭品向前走時,和顏悅色;獻上祭品時,真心希望神明嚐一嚐;退下來返回原位時,好像在傾聽神明的吩咐;到了撤下祭品而退出時,臉上還始終保持著莊重的神色。相反,孝子在祭祀時,如果不是鞠躬式的站立,那就顯得太粗野;捧著祭品向前時不是和顏悅色,月嚇就顯得疏遠神明;進獻祭品時不是唯恐神明不來品嚐,那就顯得對神明並不真愛;退回原位站著時不是像在傾聽神明的吩咐,那就顯得傲慢;了撤下祭品退出時就全然失去了莊重的神色,那就等於忘掉祖宗了。這樣的祭祀,就失去祭祀的意義了。如果孝子對父母有深深的愛戴,心中就必然充滿和順之氣;·心中充滿和順之氣,臉上就一定會表現為和顏悅色;臉上有和顏悅色,就一定會表現為曲意承歡的樣子。孝子在祭祀時,容貌敬慎,就好像拿著貴重的玉,又好像端著滿滿的一杯水,那份虔誠,那份專注,就好像拿不動,又好像生怕失手打壞。相反,那種威嚴肅穆一本正經的樣子,不是孝子可以用來事奉父母的態度,而隻是作為成年人應有的態度。

先王之所以治天下者五:貴有德,貴貴,貴老,敬長,慈幼。此五者,先王之所以定天下也。貴有德,何為也?為其近於道也。貴貴,為其近於君也。貴老,為其近於親也。敬長,為其近於兄也。慈幼,為其近於子也。是故至孝近乎王,至弟近乎霸。至孝近乎王,雖天子,必有父;至弟近乎霸,雖諸侯,必有兄。先王之教,因而弗改,所以領天下國家也。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教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事親,順以聽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
先王用來治理天下的原則有五條:重視有德的人,重視有地位的人,尊重年老的人,敬重長輩,愛護幼輩。這五條就是先王用來定天下的。重視有德的人,是為了什麼呢?因為有德的人接近天道。重視有地位的人,是因為他近似於君王。尊重老年人是因為他近似於父母。敬重長輩,是因為他近似於兄長。愛護幼輩,是因為他近似於子女。因此,孝的極點,也就接近於王道;悌的極點,也就接近於霸道。孝的極點接近王道,是因為即使是稱王的天子也一定孝其父母;悌的極點接近霸道,是因為即使是稱霸的諸侯也一定敬其兄弟。先王的禮教,就是遵循上述原則而不加改變,所以能夠領導天下國家。孔子說:“建立仁愛之心,應從孝順父母開始,用以教導人民慈愛和睦。建立恭敬之心,應從尊敬兄長開始,用以教導人民順從命令。教導人民慈愛和睦,人民就會以事奉雙親為美德;教導人民尊敬兄長,人民都會以順從命令為光榮。以“孝”心來事奉雙親,以“順”的態度來聽從命令,這個方法放到天下任何地方,都不會行不通的。

郊之祭也,喪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國門,敬之至也。祭之日,君牽牲,穆答君,卿大夫序從。既入廟門,麗於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鸞刀以刲,取膟菺,乃退。爓祭,祭腥而退,敬之至也。郊之祭,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夏後氏祭其闇,殷人祭其陽,周人祭日,以朝及闇。祭日於壇,祭月於坎,以別幽明,以製上下。祭日於東,祭月於西,以別外內,以端其位。日出於東,月生於西。陰陽長短,終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天下之禮,致反始也,致鬼神也,致和用也,致義也,致讓也。致反始,以厚其本也;致鬼神,以尊上也;致物用,以立民紀也。致義,則上下不悖逆矣。致讓,以去爭也。合此五者,以治天下之禮也,雖有奇邪,而不治者則微矣。
天子南郊祭天,這是最最重要的吉祭,有喪事的人也不敢哭,披麻戴孝的人也不敢進入國都城門,對天的恭敬到了極點。舉行宗廟之祭時,國君親自牽引犧牲,嗣子在旁協助,卿大夫按照班序緊隨其後。進入廟門以後,就把犧牲拴在庭中的石碑上,卿大夫袒露左臂宰牛,先取牛耳上的毛獻祭,然後用鶯刀分割牲體,取出血和腸間脂肪獻祭,乃退。接著還要用半生不熟的肉獻祭,還要用生肉獻祭,祭畢退下,也真是恭敬到極點了。南郊祭天,是為了普遍報答上天諸神而以日神為主,以月神為配享。夏人尚黑,在黃昏時祭天。殷人尚白,在中午時分祭天。周人尚文,從早上一直祭到黃昏。祭日神是在壇上,祭月神是在坑內,以此區別幽暗和光明,以此劃分上下。祭日於東方,祭月於西方,以此區別內外,、端正其位。因為旭日出於東方,新月生子西方。日月一陰一陽,晝夜或長或短,終始相接,循環往複,天下的有條不紊即由此而生。天下的禮有這麼五項作用:一是讓人們緬懷初始,二是讓人們不忘祖宗,三是開發資源以便利用,四是樹立道義,五是提倡謙讓。緬懷初始,意在使人飲水思源而不忘其本。不忘祖宗,意在使人知道尊上。開發資源以便利用,意在使人民的生活有保障。樹立道義,意在理順君君、臣臣、父子的關係。提倡謙讓,意在消除爭訟。把這五項作用合起來,就構成了治理天下的無所不包的字,即令還有些壞人壞事不能治住,其數量也微乎其微。

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而不知其所謂。”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骨肉斃於下,陰為野土;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淒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因物之精,製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萬民以服。”聖人以是為未足也,築為宮室,謂為宗祧,以別親疏遠邇,教民反古複始,不忘其所由生也。眾之服自此,故聽且速也。二端既立,報以二禮。建設朝事,燔燎膻薌,見以蕭光,以報氣也。此教眾反始也。薦黍稷,羞肝肺首心,見間以俠甒,加以鬱鬯,以報魄也。教民相愛,上下用情,禮之至也。
宰我說:“我聽到人們常說鬼呀神呀的,就是不知其涵義。”孔子回答說:“氣是神的旺盛,魄是鬼的旺盛。既祭鬼,又祭神,這便達到了聖人以神道設教的完滿境界。一切活著的東西都要死去,死後其體魄必然歸土,這就叫鬼。體魄腐爛於地下,化為野土;而其靈魂則發揚於上,成為看得見的光明,聞得到的氣味,感受到的淒酸,這是一切生物都具有的可以意會而難以言傳的精靈,也是神的存在的顯示。聖人就根據萬物的這種精靈,給它們取了個至高無上的名子,曰鬼日神,作為黎民百姓遵守的法則,於是黎民百姓都害怕鬼神,服從鬼神。聖人以為光這樣做還不夠,於是又建造宮室,設立宗廟和桃廟,以區別鬼神的親疏遠近,教導人民不但要緬懷遠祖,而且要祭祀父母,不要忘掉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這一著很奏效,老百姓之所以服從領導,就是由於這一點,而且服從得非常快。既然設立了鬼和神這兩個名稱,就相應地報以兩種不同的祭禮。一是朝事之禮,即把牲血和腸間脂肪放在蕭篙上焚燒,升起的煙,既有芳香之氣,還雜有蕭篙之氣。這是用氣味來報答氣,也就是神的。這種質樸尚古的祭祀可以提醒人們追懷初始。一是進獻熟食之禮,即獻以黍櫻,又獻以牲的肝、肺、首、合。加上兩瓶醛酒,再加上鬱粵香酒。這是用熟食來報答魄,也就是鬼的。這種進獻熟食之祭可以起到教民相愛的作用。對上有報神之祭,對下有報鬼之祭,從禮數上來講可以說兩頭都照顧到了。

君子反古複始,不忘其所由生也,是以致其敬,發其情,竭力從事,以報其親,不敢弗盡也。是故昔者天子為藉千畝,冕而朱紘,躬秉耒。諸侯為藉百畝,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為醴酪齊盛,於是乎取之,敬之至也。
君子緬懷父母以至於遠祖,不忘掉自己是從哪裏來的,所以對他們是有多少敬意就拿出多少敬意,有多厚的感情就拿出多厚的感情,在祭祀活動中竭心盡力以報答自己的親人,不敢有絲毫的保留。所以從前天子有藉田千畝,到了春耕的時候,要戴上係有紅色帽帶的禮帽,親執犁把而耕;諸侯也有藉田百畝,到了春耕的時候,要戴上係有青色帽帶的禮帽,親執犁柄而耕。藉田所得的收入,用來祭祀夫地、山川幾社櫻和先祖。醋酪黍傻等等祭品,就是來自藉田的收入。

古者天子、諸侯必有養獸之官,及歲時,齊戒沐浴而躬朝之。犧牷祭牲,必於是取之,敬之至也。君召牛,納而視之,擇其毛而卜之,吉,然後養之。君皮弁素積,朔月,月半,君巡牲,所以致力,孝之至也。古者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築宮仞有三尺,棘牆而外閉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宮之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於蠶室,奉種浴於川;桑於公桑,風戾以食之。歲既殫矣,世婦卒蠶,奉繭以示於君,遂獻繭於夫人。夫人曰:“此所以為君服與?”遂副褘而受之,因少牢以禮之。古之獻繭者,其率用此與!及良日,夫人繅,三盆手,遂布於三宮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之,玄黃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君子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內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顏色而不與爭也;望其容貌,而眾不生慢易焉。故德輝動乎內,而民莫不承聽;理發乎外,而眾莫不承順。故曰:致禮樂之道,而天下塞焉,舉而措之無難矣。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故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禮減而不進則銷,樂盈而不反則放。故禮有報而樂有反。禮得其報則樂,樂得其反則安。禮之報,樂之反,其義一也。
這是多麼虔誠的祭祀啊:古時候天子和諸侯都專門設有養獸之官,每年到了一定的時候,天子和諸侯都要在齋戒沐浴之後前往巡視,因為符合要求的祭牲一定要從其中挑選,這是對祭祀極其虔敬的表現。在祭前三月,國君派人把牛牽來,親自察看,挑選毛色純一體無損傷的牛加以占卜如果得到吉兆,然後就把此牛敬養起來。到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國君還要穿上皮棄禮服,親自察看被養之牛。在這上麵下這樣大的力氣,也是極其孝順的表現。古時候天子和諸侯還都設有公家的桑園和養蠶的宮室,臨著河邊建造,以便漂洗蠶種。養蠶的宮室有一丈高,其周圍種上荊棘當牆,門反鎖著。到了季春三月初一的早上,國君身穿皮棄服,通過占卜選擇後宮中符合吉兆的夫人和世婦,讓她們到蠶室去養蠶。她們捧著蠶種到河裏漂洗,到公家的桑園裏采摘桑葉,讓風吹幹桑葉上的露水,然後用來喂蠶。等到春季已盡,世婦們養蠶的事情也告結束,於是捧著收獲的蠶繭請國君過目,然後就獻繭於夫人。夫人就說:“這是用來給國君做衣服的吧!”就身著禮服而接收了下來,並且用少牢之禮慰勞獻繭的世婦。古代獻繭的禮節,大概都是這樣吧?等到黃道吉日,夫人就開始綴絲。先由夫人把手伸入泡蠶繭的盆中三次,每次抽出一個絲頭,然後就把蠶繭分給符合吉兆的夫人和世婦,讓她們縹絲。此後,還要把絲分別染成紅色、綠色、黑色、黃色,製成繪有種種圖案的禮服。禮服做成以後,國君穿上禮服祭祀先王先公,真是虔敬到極點了。”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公明儀問於曾子曰:“夫子可以為孝乎?”曾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君子之所為孝者:先意承誌,諭父母於道。參,直養者也,安能為孝乎?”
曾子說:‘孝有三等。第一等的孝是能光父耀母,第二等的孝是不鑽辱父母的令名,第三等的孝是能夠贍養父母。”曾子的學生公明儀向曾子問道:“老師您可以說是、做到了‘孝’字吧?”曾子答道:“這是哪兒的話J這是哪)L的話!君子的所謂孝,是不等父母有所表示就把父母想辦的事辦了,同時又能使父母放心自已的所作所為都是合乎正道的。我隻不過是能贍養父母罷了,怎能說是做到了‘孝’字呢!”

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陳無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災及於親,敢不敬乎?亨孰膻薌,嚐而薦之,非孝也,養也。君子之所謂孝也者,國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謂孝也已。眾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養,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沒,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仁者,仁此者也;禮者,履此者也;義者,宜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強者,強此者也。樂自順此生,刑自反此作。”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施諸後世而無朝夕,推而放諸東海而準,推而放諸西海而準,推而放諸南海而準,推而放諸北海而準。《詩》雲:『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曾子曰:“樹木以時伐焉,禽獸以時殺焉。夫子曰:『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思慈愛忘勞,可謂用力矣。尊仁安義,可謂用勞矣。博施備物,可謂不匱矣。父母愛之,嘉而弗忘;父母惡之,懼而無怨;父母有過,諫而不逆;父母既沒,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謂禮終。”樂正子春下堂而傷其足,數月不出,猶有憂色。門弟子曰:“夫子之足瘳矣,數月不出,猶有憂色,何也?”樂正子春曰:“善如爾之問也!善如爾之問也!吾聞諸曾子,曾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無人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故君子頃步而弗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予是以有憂色也。壹舉足而不敢忘父母,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壹舉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徑,舟而不遊,不敢以先父母之遺體行殆。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不辱其身,不羞其親,可謂孝矣。”
曾子說:“自己的身體,乃是父母的遺體。以父母的遺體來做事,敢不小心翼翼嗎?日常起居不端重,就是不孝;為君主做事不忠誠,就是不孝;麵對工作而兒兒戲戲,就是不孝;對朋友說話不算數,就是不孝;臨陣作戰不勇敢,就是不孝。這五個方麵做不到,表麵上看是自身受到懲罰,實際上是殃及父母的遺體,由此看來,敢不小心翼翼嗎!用嘉肴美味,歲時祭祀,這不能算作是孝,隻能算作是養‘君子的所謂孝,是全國的人都稱羨喝彩地說:‘有這樣兒子的爹娘真是有福氣呀!’這才是所謂的孝啊。各種道德的根本叫做孝,表現於行為則叫做養。養就算是可以做到,但尊敬就難了;尊敬就算是可以做到,但毫無勉強之意就難了;毫無勉強就算是可以做到,而在父母去世之後還能堅持不改就難了。父母去世以後,還能夠小心翼翼地運用父母的遺體行事,不連累父母被人垢罵,這才叫做能終身行孝。所謂仁,就是要仁在孝上;所謂宇L,就是要履行孝字;所謂義,就是要適宜於孝的事才做;所謂信,就是要誠信在孝上;所謂努力,就是要努力在孝字上做文章。歡樂是由於順著孝道辦事而產生的,刑罰是由於違背孝道辦事而導致的。”曾子說:“孝作為一種美德,豎起來可以頂天立地,平著放可以覆蓋四海,傳到後代也被人們永遠奉行,也不受地域的限製,推廣到東海是準則,推廣到西海是準則,推廣到南海是準則,推廣到北海也是準則。《詩經》上說:‘從西到東,從南到北,沒有人不遵從。’說的就是這種情況。”曾子說:“樹木要在適當的時候砍伐,禽獸要在適當的時候捕殺。孔子說:‘哪怕是砍伐一棵樹木,哪怕是捕殺一隻禽獸,隻要砍伐、捕殺得不是時候,就是不孝。’孝有三等:小孝隻要出力即可,中孝則要求建功立業,大孝則要求要啥有啥。思念父母的養育之恩而忘掉疲勞,可以說是出力了。躬行仁義,可以說是建功立業了。廣泛地施惠於人,人們紛紛攜帶禮品參加自家的祭祀,可以說是要啥有啥了。父母喜愛自己,自己就高興地永記在心。父母不喜歡自己,自己就戒懼反省,但無一句怨言。父母有了過失,自己可以婉言規勸,但不可和他們頂撞。父母去世,就是窮到告貸才能舉行祭祀的地步,也不向惡人乞求,這才叫做終身行孝。”

昔者,有虞氏貴德而尚齒,夏後氏貴爵而尚齒,殷人貴富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遺年者。年之貴乎天下,久矣;次乎事親也。是故朝廷同爵則尚齒。七十杖於朝,君問則席。八十不俟朝,君問則就之,而弟達乎朝廷矣。行,肩而不並,不錯則隨。見老者,則車徒辟;斑白者不以其任行乎道路,而弟達乎道路矣。居鄉以齒,而老窮不遺,強不犯弱,眾不暴寡,而弟達乎州巷矣。古之道,五十不為甸徒,頒禽隆諸長者,而弟達乎搜狩矣。軍旅什伍,同爵則尚齒,而弟達乎軍旅矣。孝弟發諸朝廷,行乎道路,至乎州巷,放乎搜狩,修乎軍旅,眾以義死之,而弗敢犯也。
樂正子春下堂時,不小心扭傷了腳,好幾個月不出門,還麵帶憂色。他的弟子對此不解幾個月不出門問的太好了!,就問道:“老師的腳傷已經好了,這是為什麼呢?”樂正子春說:,還麵帶憂色,你問的太好了!好“你我聽曾子說過,而曾子也是從孔子那兒聽到:一‘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沒有比人更高貴的。父母完整地把自己生了下來,做兒子的也要把身體完整地還給父母,這才叫做孝。不使身體受到損傷,不使名聲受到汙辱,這才叫做完整。’所以君子抬腿動腳都不敢忘掉孝道。現在我扭傷了腳,是忘掉孝道的表現,所以我才麵有憂色啊。每抬一次腳都不敢忘掉父母,每說一句話都不敢忘掉父母。因為每抬一次腳都不敢忘掉父母,所以走路的時候光走大道而不走邪徑,過河的時候要乘船而渡而不遊泳而渡,不敢拿已故父母的遺體冒險。因為每說一句話都不敢忘掉父母,所以傷害他人的話不出於口,別人的辱罵也絕不會攤到自己身上。不讓自己的身體受辱,也就等於不讓自己的父母受辱,做到這一點,可以稱得上孝了。”

祀乎明堂,所以教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於大學,所以教諸侯之弟也。祀先賢於西學,所以教諸侯之德也;耕藉,所以教諸侯之養也;朝覲,所以教諸侯之臣也。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於大學,天子袒而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冕而揔幹,所以教諸侯之弟也。是故,鄉裏有齒,而老窮不遺,強不犯弱,眾不暴寡,此由大學來者也。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大子齒。天子巡守,諸侯待於竟。天子先見百年者。八、十九十者東行,西行者弗敢過;西行,東行者弗敢過。欲言政者,君就之可也。壹命齒於鄉裏,再命齒於族,三命不齒;族有七十者,弗敢先。七十者,不有大故不入朝;若有大故而入,君必與之揖讓,而後及爵者。天子有善,讓德於天;諸侯有善,歸諸天子;卿大夫有善,薦於諸侯;士、庶人有善,本諸父母,存諸長老;祿爵慶賞,成諸宗廟;所以示順也。昔者,聖人建陰陽天地之情,立以為《易》。易抱龜南麵,天子卷冕北麵,雖有明知之心,必進斷其誌焉。示不敢專,以尊天也。善則稱人,過則稱己。教不伐以尊賢也。孝子將祭祀,必有齊莊之心以慮事,以具服物,以修宮室,以治百事。及祭之日,顏色必溫,行必恐,如懼不及愛然。其奠之也,容貌必溫,身必詘,如語焉而未之然。宿者皆出,其立卑靜以正,如將弗見然。及祭之後,陶陶遂遂,如將複入然。是故,愨善不違身,耳目不違心,思慮不違親。結諸心,形諸色,而術省之--孝子之誌也。建國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廟。
從前虞舜之時,雖然尊重有德之人,但也不忘尊重年長之人;夏代雖然尊重有爵之人,但也不忘尊重年長之人;殷代雖然尊重有錢之人,但也不忘尊重年長之人;周代雖然尊重有親屬關係的人,但也不忘尊重年長之人。虞、夏、殷、周四代,’是人們公認的盛世,他們都沒有忘記對年長者的尊重。由此看來,年齡的被人們看重是很久以來的事了,其重要性僅次於孝道。因此,在朝廷上,彼此官爵相同,則年長者居上位;年齡到了七十歲,可以拄著拐杖上朝,國君如果有所谘詢,就要在堂上為他鋪席以便落座;到了八十歲就不但可以扶杖上朝,而且可以在行過朝見禮後就打道回府,國君如果有所谘詢,就要親自到他府上求教。這樣,J涕道就通行於朝廷了。在道路上行走,不能和年長者並肩,年長者如果是兄輩的年齡,就斜錯在他身後走;年長者如果是父輩的年齡,就緊隨在他身後走。無論是乘車的還是步行的,遇到年長者都要讓路。看見頭發花白的老人挑著擔子行路,年輕人就要為他代勞。這樣一來,梯道就通行於道路了。在鄉裏居住,凡事都講究個長幼,即使貧窮的老人也不遺棄,年輕人不可恃強淩弱,以眾欺寡。這樣一來,涕道就通行於鄉裏了。按照古代的規矩,年齡到了五十歲就可以不參加田獵活動了,而在分配獵獲物的時候還要讓年長者多得點。這樣一來,J涕道就通行於田獵了。在軍隊裏邊,官爵相同則以年長者居上。這佯一來,梯道就通行於軍旅了。孝J涕之道,從朝廷開始,通行於道路;通行於鄉裏,通行於田獵,通行於軍旅,大家都抱著寧可為孝佛而死的信念,沒有人敢違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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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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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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